張 旭 張 斌
(1.中國人民大學信息資源管理學院 北京 100872)
作為項目開發的一種特殊類型,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是指開發以數字記憶為主題的數字人文項目,涵蓋了數字記憶項目從初期構想規劃、中期內容建設再到后期運營維護的方方面面。開發數字記憶項目基于多種目的,如構建數字記憶資源庫支持人文研究、建設數字資源眾包平臺推進公眾參與、開發數字技術促進文化遺產保護、設計數字記憶網站強化身份認同等。實際上,開發某一特定數字記憶項目并非是單一目的,而是多種目的的綜合體。尤其是數智時代的推進,對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演化發展提出了新要求,即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由最初簡單的資源堆砌呈現,已發展成集文化遺產保護、文化交流融合、文化知識傳播、文化服務共享為一體的公共文化實踐活動,成為人類歷史文明積淀與延續的重要方式。
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是一個動態過程,是數字記憶項目實現自身價值的實踐活動,回答了“如何構建數字記憶項目”這一現實問題。研究數字記憶項目的開發策略既是明晰數字人文項目建設類型與內容的重要方式,同時也是記憶在數智環境下延伸與重構的主要形式,成為未來數字記憶理論與實踐融合發展的必然趨向。
數字記憶項目的前身可追溯到20 世紀90 年代初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啟動的“世界記憶工程”(Memory of the World Programme,MoW)。歷經三十余載的發展,不僅實現了文化遺產在數智時代的記憶留存,同時在促進文化多樣性、構建人類文明共同體等諸多方面發揮出極為重要的價值。在世界記憶工程的推動下,世界各國進行了多種形式的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嘗試,涌現出一系列知名的數字記憶項目,如中國記憶、美國記憶、新加坡記憶、荷蘭記憶等。
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23 年3 月,全球記憶網(Global Memory Net,GMNet)匯集了超過80 個國家和地區的2400 多個數字記憶項目[1]。GMNet 具有強大的檢索與集合功能,可通過元數據字段實現北美洲、南美洲、亞洲、歐洲、非洲、大洋洲六大洲209 個國家和地區數字藏品的關聯識別檢索[2]。由此可見,數字記憶項目內嵌的功能價值為散落于全世界的記憶碎片匯聚成完整的記憶地圖提供了可能,人類在追求記憶的永恒性與完整性的目標上又前進了一步。
總結而言,現階段的數字記憶項目以政府或事業單位為主要開發主體,資源的來源以機構內部為主,輔以外部資源的生成共享,部分環節的技術外包成為常態,最終項目成果多以數字網站的形式加以呈現,部分附帶有記憶資源庫等衍生產品。此外,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在實際開發過程中會遭遇各式各樣的問題,包括資金鏈斷裂、資源關聯不足、板塊功能同質化等,部分數字記憶項目在建設初中期便“夭折”,由此體現出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具有一定的風險性特征。
鑒于世界范圍涌現的數字記憶項目難以窮盡,筆者以知名度、完整度等作為項目選擇的依據標準,梳理了國內外具有代表性的部分數字記憶項目(見表1)。在遍歷其他相關數字記憶項目框架與內容,進行共性總結的基礎上,發現數字記憶項目的開發具有以下顯著特點:

表1 國內外典型數字記憶項目①首都圖書館主持的“北京記憶”與中國人民大學主持的“北京記憶”并無實質關系,二者是相互獨立的項目個體。
(1)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主題層次鮮明,內容翔實。按照地域大小來劃分,既有全球層面的數字記憶項目,也有國家記憶項目、城市記憶項目以及其他記憶項目(包括鄉村記憶項目、高校記憶項目、重大突發事件記憶項目等)。各層次的數字記憶項目聚焦于專題化資源的組織與展示,且基于一定的邏輯體系與內在架構;而在內容上聚焦于某一具象性空間的塑造與延伸[3],建構記憶之場成為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重要內容。
(2)國內外數字記憶項目的出現產生一定的時間差。國外在20 世紀90 年代初便出現了數字記憶項目,并引起了包括中國在內世界各國的廣泛關注。相較之下,國內數字記憶項目起步較晚,但發展較快。2002 年以“青島記憶”為代表的城市記憶工程逐漸在國內興起,歷經近二十年的發展,國內的數字記憶項目呈現出“百花齊放”之勢[4]。十余年的時間差致使數字記憶項目在國內外的發展程度雖存在一定的差異,但特色迥異,各有千秋,為數字記憶項目的長久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3)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主體多元,協作性突出。既有全球組織、國家及地方政府,也有企事業單位,個人主導也逐漸成為一種新型的建設方式。其中,圖書館、檔案館等社會文化機構憑借天然的資源優勢,成為數字記憶項目主要發起者。此外,社會各界的協作日漸緊密,包括單位機構內部合作、單位機構之間合作、單位機構與個人之間合作、個人與個人之間合作等方式,且國際間的跨國合作日益密切,多維度的合作方式為數字記憶項目框架與內容的完整呈現提供了必要條件。
(4)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以信息資源管理學科知識為依托。數字記憶項目涉及信息資源的獲取、組織、開發與利用等環節,圖書館學、情報學、檔案學等二級學科的理論知識在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各個環節中應用廣泛,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現實案例不僅進一步豐富了信息資源管理學科理論作用于實踐的領域維度,同時為數字記憶作為信息資源管理新的學科增長點提供了機遇路徑。
鑒于目前數字記憶項目的開發主體多為諸如GLAM 等社會文化記憶機構,這些機構的館藏資源成為數字記憶項目建設的基本要素。實體資源數字化后被轉移到開放的公共虛擬空間,近乎無門檻的獲取成本造成信息泛濫,個人信息的暴露已成為互聯網生態關注的重要現實問題。數字記憶項目以互聯網為平臺支撐,相關個人私密性信息內容發布、獲取具有開放性,因而不免涉及到個人隱私泄露的實際問題。以“安大記憶”項目為例,該項目以安徽大學建校90 周年為契機,將安徽大學檔案館的“老照片”館藏資源數字化后在網絡開放公共平臺展示。其中“校友風采”欄目下設的“那年今日畢業時”板塊,可通過“學院”“專業”“畢業年份”以及“學生類別”字段檢索到安徽大學歷屆畢業生的個人照片與畢業照片[5]。該功能的本意是提供校友求學期間的回憶窗口,強化對于母校的歸屬認同,然而實際上在未經過校友的授權下,個人隱私泄露風險大大增加,由此引發的一系列問題對該數字記憶項目的可持續運營與發展產生了潛在的威脅。
數字記憶項目并非是一種營利性的數字產品,它更多凸顯出的是一種符號表征,是文化價值的彰顯。近些年來,隨著數字記憶項目的深入開展,無論是資源建設,還是技術外包,資金成為項目推進的首要條件。據“北京記憶”項目主持人馮惠玲教授介紹,因板塊設計及專題內容的需要,項目組擬將新華社某組圖片納入其素材使用范圍,以展現出更好的審美觀感與視覺效果。然而在與新華社溝通的過程中發現,一張圖片的版權需要上萬元,這對項目組而言無疑是巨大的經濟負擔,最終只有放棄了這組圖片的應用。此外,全球知名的城市記憶項目“威尼斯時光機”,也曾因為資金鏈斷裂造成項目出現間歇性的停滯[6]。由此可見,資金也同時成為數字記憶項目停滯或中止的主要風險要素之一。政府、社會組織以及事業單位主導已成為數字記憶項目建設的主要模式,實際上,這些組織機構所能提供的資金極其有限。為了保障數字記憶項目的可持續性發展與良性運作,積極尋求外部資金來源渠道已成為諸多數字記憶項目走出資金困局的無奈之舉。
從資源的獲取、組織、開發、利用,到元數據的設計、錄入、管理,再到平臺的搭建、填充、完善等,數字記憶項目將技術手段的實施放在了極為關鍵的位置。技術的應用為資源的加工利用、數據的計算建模、人員的培訓教育等提供了便利之處,但以人文學者為代表的部分參與主體提出了技術過度濫用對于數字記憶項目帶來的弊端。一方面,技術與記憶之間的思維方式存在本質差異。數字技術是一種自然科學思維[7],與記憶的人文科學思維之間存在本質上的不同,自然科學思維更注重嚴密理性的推理邏輯,而人文學科思維側重于個人感性的經驗總結,因而數字記憶項目如若過多植入技術,將會導致人文精神的潰散與消解;另一方面,技術崇拜或將導致一系列法律風險的生成。數字記憶項目是對已有資源的再加工,在不經意間或將侵犯知識產權,產生主體間的法律糾紛。同時開放式的資源獲取方式或將造成信息安全問題突出,嚴重情況下可能會導致國家機密數據的泄露。尤其在以“ChatGPT”為代表的大語言模型泛濫的當下,如何實現技術的合理應用成為今后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亟需思考解決的重難點。
在開放科學的背景影響下,開放數據作為開放科學的有機組成部分,已成為推動科學研究進展、促進科學范式轉型的重要力量。近年來,面向數字人文、數字記憶的開放數據基礎設施建設成為主流趨勢[8],數字記憶項目也成為基礎設施建設的新形式之一。如由中國人民大學與臺州市檔案館合作開發的“臺州古村落”數字記憶項目,基于“前站后庫”的總體設計架構,實現了246GB 的“高遷古村數字資源庫”搭建與呈現。但實際上,數字記憶項目在開放數據庫的搭建與應用上受到多重局限,主要表現為三個方面:一是在數據資源建設上,雖然數字記憶項目的數據資源來源較為多元,但實際上難以實現與其他項目開放數據集的關聯調用。另外,數據處理更新的速度遠遠落后于某一瞬時的現實需要,即時的資源使用需求難以得到充分滿足;二是在數據協同治理上,數字記憶項目具備宏觀意義上的數據治理效能,實現了數據資產的有效管理[9],但是在公共文化數據協同治理維度,鑒于協同路徑的部分差異[10],目前未能有效融入具體的協同治理框架中;三是在數據服務提供上,盡管數字記憶項目開放了不同程度的數據服務,用戶的被動獲取仍是數據服務的主要形式,且單一的數據集打包導出成為數據服務的主要內容,缺少多途徑的數據消費接口調用以及異構數據的關聯整合。
公眾的廣泛參與不僅是數字記憶項目的獨到之處,同時也創新了基于數字記憶項目的知識生產機制。但就現階段的具體實踐來看,公眾參與也涌現出部分問題難以解決,具體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參與主體的局限性。鑒于個人年齡、教育以及生活環境的差異,項目的實際參與者與受過高等專業教育的知識分子成為數字記憶項目的主要受眾,少年兒童、銀發族等社會群體難以接觸或完全融入數字記憶項目內容的建構當中;二是參與方式的單一性。眾包、眾籌是公眾參與的主要方式,而這兩種方式對參與者的知識結構、經濟基礎等具有一定的要求,單一化的方式使得公眾難以實現隨時隨地參與;三是參與動機的短暫性。新鮮感或出于功利性的學術研究需要等多為現階段公眾的主要參與動機,而數字記憶項目內部并未搭建起明確的參與激勵機制,由此導致公眾參與的積極性不高。以“北京記憶”項目為例,其內嵌的“我的北京記憶”眾包平臺最新的記憶資源貢獻時間為2022 年7 月底,目前已處于階段性停更的狀態。由公眾參與向全民參與的高階轉換,需要充分調動社會各要素的深度參與,是一個需要長期堅持的系統性工程。
一個項目的建成,往往伴隨著知名度與訪問度等現實問題。數字記憶項目最終成果往往隨著關注度與訪問量的減少,在未實現效益最大化之前,便走上了“沒落”的道路。事實上,由于資金短缺以及受到諸多客觀因素的疊加影響,大量的數字記憶項目并未進行大范圍的宣傳推廣,或宣介的效果不盡如人意,難以達到預期成效。如作為中國第一個政府主導的數字記憶項目,“廣州記憶”于2019 年被全球文化和科學遺產數字化展示和保護(DiPP)項目收錄,并于2022 年榮獲“全球世界遺產教育創新案例獎”卓越之星獎[11]。但在微信、新浪微博等多媒體平臺上進行檢索,在找尋該數字平臺源地址無果的同時,甚至未發現關于該項目過多的新聞報道。“廣州記憶”項目組目前已完成了老照片時光機、廣府茶樓、廣州北京路等特色板塊建設,內容的不完整或許是該項目暫未開放的主要原因之一。但不可忽視的是,項目前期的宣傳造勢對于后期的推廣應用同樣具有很大的影響。作為“盤活”數字記憶項目的重要環節,只有通過廣泛的宣傳媒介,社會力量才得以充分調動,才能吸引到更多社會資源的融入,從而確保項目的可持續性運轉。
3.1.1 出臺頂層針對性指導方案
2022 年5 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意見》將中華文化數據庫、文化數字化基礎設施、文化數據服務平臺、文化機構數字化、數字化文化消費、公共文化服務數字化、文化產業數字化、文化數字化治理作為國家戰略的八大重點任務[12]。同年8 月,《“十四五”文化發展規劃》(以下簡稱《規劃》)出臺,《規劃》指出:“實施數字化戰略,推進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促進文化產業持續健康發展。”[13]數字記憶項目是公共文化服務數字化的產物,通過搭建并不斷完善文化數據服務平臺,從而構建出較為完整的文化數字化基礎設施,進一步推動文化機構數字化進程。此外,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也是文化產業數字化的時代趨勢,通過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數據庫,可以促進數字化文化消費,實現新的經濟增長點。與此同時,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為文化數字化治理提供了新的探索路徑,依托數字記憶項目可實現文化數據要素市場標準化、規范化運作。對于數字記憶項目開發而言,《意見》與《規劃》的出臺為其戰略化發展指明了前進方向,具有里程碑式的現實意義,未來可基于《意見》與《規劃》的政策框架,在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標準化、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意見指導方面強化完善更具指導性、實操性的頂層設計方案。
3.1.2 加強中國特色化項目建設
數字記憶的概念提出相對較晚,但作為“舶來品”的數字記憶項目在國外已存在并發展了數十年之久。數字記憶項目實則是文化價值傳承的載體,它具有較為系統化的內在框架與開放式的建構體系。世界各國在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同時,實現了文化軟實力的全景化展示,深化了本國在世界范圍內的文化影響力。數字記憶項目中國化將為中華文化在全球范圍的持續性輸出提供了新機遇,具有中國特色的數字記憶項目逐漸在當下成為一種趨勢。數字記憶與中華傳統文化的交融碰撞,將引發“蝴蝶效應”,一系列以中國傳統文化為主題的數據庫等數字產品涌向市場,面向公眾提供形式多樣的公共文化數字服務。世界各國人民在體驗到中國式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帶來的獨特觀感與服務的同時,潛移默化中強化了對于中華傳統文化的認同,在堅定文化自信中實現文化自強。此外,在中國式現代化的宏觀背景下,中國特色成為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爭取到更多外部投資的關鍵亮點,彰顯出我國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協調發展的現代化格局。未來可以中華傳統文化為出發點,推出更多如“高遷記憶”“廣州記憶”等歷史記憶平臺,打造更多如“中國歷代人物傳記資料庫(CBDB)”等數字記憶資源庫,在世界舞臺上展現更多“中國魅力”,發出更強“中國聲音”。
3.1.3 深化公共性文化服務導向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并作出了一系列重要論述。數字化賦能公共文化服務是數字時代的必然要求,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已成為數字公共文化服務的重要部分,充分彰顯了公共文化服務公益性、均等性、便利性等特點,是進一步完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重要抓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數字記憶項目解決了公共文化服務“最后一公里”問題,無論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只要打開移動設備聯通網絡,即可享受到數字記憶項目帶來的獨特公共文化服務。為此,數字記憶項目開發要深化公共文化服務導向,不斷創新服務提供的方式與內容,加強公眾參與的深度與廣度,使得普惠性的數字記憶項目擁有更廣的受眾。從思維層而言,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應進一步轉變服務供給思維,變被動為主動,變消極主動為積極主動,變低質量主動為高質量主動,將高質量主動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作為主攻方向;從內容層而言,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應探尋迎合公眾需求的服務內容,推出更多兼有人文內涵又是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服務;從場景層而言,不斷拓寬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應用場景,打通線上與線下的內在壁壘,充分發揮線上線下的服務聯動效應。綜上,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應積極響應數字化公共文化服務政策,向大眾輸出更多生動易取的公共文化服務,進一步滿足公眾的精神文化需求。
3.1.4 完善信息化法律監管體系
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帶來法律問題漸趨凸顯,主要體現在數據要素的知識產權、信息倫理的規范制約等方面。為此,及時制定出臺相關的法律法規,進一步完善信息化法律監管體系框架,是包括數字記憶項目在內數字產品的迫切需求。一是破解數據要素市場的供給與需求錯配格局。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以高質量、關聯化的數據作為其主要支撐要素,但數據要素產權不清等問題,導致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也面臨“數據分散難以獲取”的尷尬境地,因此明確數據要素的所有權、數據生產者的權責等問題刻不容緩;二是制定數據開放的標準體系與規范要求。數字記憶項目提供的開放數據獲取服務,易引發國家機密、個人隱私泄露等諸多問題,應因地制宜地制定數據開放法、數據利用法等法律法規,與政策進行積極銜接,構成政策與法律相互支撐的制度保障體系[14];三是擺脫信息倫理帶來的現實困境。鑒于部分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中技術的應用與數據的敏感性,信息安全的直接與間接隱患增多,彌補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中技術應用主體的道德缺位,規避數據資源的信息化風險成為未來完善信息化法律監管體系的重要方向。總體而言,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帶來的信息化法律監管問題不可忽視,填補法規政策在數字記憶項目開發領域的空白是現階段規避項目風險、凈化要素市場的當務之急。
3.2.1 資源獲取:拓展資源渠道,確保實時更新
保證數字記憶項目良性運作的基礎條件是確保資源的定時更新。縱觀既有的數字記憶項目,部分數字記憶項目停滯不前的重要原因在于數據并未實現及時更新,固化的內容導致項目吸引力銳減,由此造成“新鮮出爐”的數字記憶項目“無人問津”的情況比比皆是。一方面,拓寬既有的內部資源獲取渠道,將靜態的資源“活化”起來,通過用戶與資源、用戶與用戶之間的互動建立資源再生機制,以資源的循環生產帶動數字記憶項目的用戶活躍度;另一方面,除了固定化的內部渠道外,數字記憶項目應積極尋求其他外部渠道,與其他單位進行深度合作,捕捉與內容主題相關的資源“為我所用”。在拓展內外渠道的綜合作用下,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擁有充足且源源不斷的資源支撐,從而保證數據內容的“新鮮度”,維持數字記憶項目的熱度不減反增。
3.2.2 資源組織:制定標準體系,優化敘事結構
資源的異構化既是數字記憶項目的特色,同時也是數字記憶項目資源組織的難點。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并未形成詳細的資源組織標準體系,由此造成數字記憶項目間分散獨立,資源并未形成有機聯系的整體。以城市記憶項目為例,城市數字記憶項目間實則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許多特定數據資源間可以互聯共通,在全球維度實現資源的可操作性與交互性,從而將各個城市記憶項目拼接成全球性的城市記憶網絡,展示人類生存空間的演化過程與未來趨向。此外,數字敘事已成為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方法論基礎,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資源是敘事結構的底層要素,同時是塑造敘事主體、發現敘事主題、創新敘事策略、挖掘敘事價值的重要參考條件。為此,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在資源組織上應更加注重敘事的維度與結構,將多維敘事嵌入完整的結構框架,發揮資源組織價值的最大化。
3.2.3 資源開發:做好項目規劃,主體通力協作
資源開發是數字記憶項目產生社會價值的重要環節,在資源開發的初期,需要做好項目規劃工作,設定預期想要達到的目標與效果,充分發揮各主體間的協同效應。首先,對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資源需求進行廣泛調研。各主體應基于自身的資源現狀出發,精準化定位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實際資源需求;其次,分析收集到的資源需求,制定詳細的資源使用方案。明確各主體間已有的可用資源,尋求資源間共同的內在關聯,探析關聯資源的潛在價值與實際用途,充分發揮各主體間的資源優勢,進一步強化“疊加效應”;最后,在資源開發方案實施過程中深化主體間的協同作用,資源開發方案在實際操作過程中是不斷修正完善的,主體在緊密溝通的基礎上優化溝通協作的形式與內容,如此循環往復才可實現數字記憶項目的長期發展。
3.2.4 資源利用:推動開放獲取,加速知識創新
高效率的資源利用是貫穿于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目標之一,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應明確問題導向,加大資源開放獲取的廣度與深度。在廣度上,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應允許更加多元的主題表現出來,不僅提供資源的檢索、查詢、獲取等同質化服務,更應推出更加多元的特色化服務;在深度上,數據集的開放獲取是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基本服務形式,元數據、基于數據集產生的原生數據、用戶交互數據等應同樣開放給用戶利用。與此同時,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完美地復刻了DIKW 模型[15],即數據構成了數字記憶項目的基本內容,數據的組合向公眾傳遞出更多的文化信息,文化信息在經過公眾的加工后反饋為知識,知識的不斷加速更迭內化為智慧。在資源利用不斷深化的過程中,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促成了知識的加速傳播,并形成特殊的知識創新機制。
3.3.1 平衡工具理性與人文精神的內在沖突
日前,以“ChatGPT”為代表的人工智能工具在全球范圍內引發熱議。ChatGPT 作為一種大語言算法模型,在學習理解人類語言的基礎上,可實現與人類無縫銜接式的對話,具有強大的信息整合與對話能力。利用ChatGPT,可以完成代碼的編程、技術方案的撰寫以及其他各類日常生產與生活問題,而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相關問題對于ChatGPT 而言或許更是“小菜一碟”。ChatGPT 作為一種輔助工具,它并不具備人類的感情色彩,以交互對話的方式并不能完整傳達出解決問題的確切想法[16]。利用ChatGPT 等人工智能手段解決數字記憶項目開發領域實際問題,并不能實現數字記憶項目在價值觀上的傳遞,忽視了人文精神的內在價值。因此,在開發數字記憶項目的同時,應以“人文精神”為出發點與落腳點,避免被工具驅使主導,將工具理性與人文內涵相結合,規避化解二者之間的內在沖突,實現二者的同頻共振。一方面,在享受工具帶來便利的同時,明確工具的輔助地位,避免工具的“越俎代庖”;另一方面,注重人文精神的涵養培育,依托工具的輔助作用,實現人文價值廣泛化傳播。
3.3.2 探求技術更新與記憶留存的外在機遇
自人類進入數字時代以來,技術帶來的生產力飛速提升與生活的極大便利成為人類追尋更高層級技術的實在動因。與此同時,如何將記憶資源以更加完整化、交互性的方式永久留存并向公眾呈現,是現階段數字記憶項目開發亟需思考的重要議題。技術的應用在某種程度上延長了記憶的壽命,延展了記憶的形態,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在不同程度上運用了多種技術手段,實現了數字記憶形態多元化呈現。事實上,與人類的記憶類似,數字記憶同樣也是脆弱的,它依賴于硬盤等外部存儲介質,當物理存儲介質因某些原因損壞,未加備份的數字記憶也難以恢復。高頻率的科學技術更迭為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遇,如何實現數字記憶的完整備份、如何使數字記憶完全脫離于物理介質的束縛、如何將數字記憶以更加靈動智能的方式進行呈現等,是未來技術發展需要重點考慮的記憶留存問題。
3.4.1 搭建全球性數字記憶項目庫
數字記憶項目不應該作為一個個客觀實體獨立存在,鑒于項目之間內在邏輯的相似性與外在特征的異質性,數字記憶項目應被匯集于某一特定空間,從而便于更好地探究項目之間的建設機制與潛在機理。為此,搭建全球性的數字記憶項目庫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一方面,全球性的數字記憶項目數據庫將為公眾的項目檢索查詢提供便利,而項目的聚合也更易于發現數字記憶項目的共通之處,總結全球或區域性數字記憶項目的建設規律;另一方面,全球性數字記憶項目為新生項目的初始建設與既有項目的迭代更新提供經驗支撐。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新項目需要在統籌規劃的基礎上逐步開展,舊項目也需要在既有的功能板塊上進行擴充完善。此外,全球性數字記憶項目庫可視為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一種特殊形式,其搭建過程本身即是數字記憶項目的建設過程,可作為今后其它類型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提供參考依據。
3.4.2 構建數字記憶服務聯盟網絡
服務是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附帶屬性,同時成為今后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主攻方向之一。不同類型的數字記憶項目提供的服務各有特色,如“吳寶康學術名人知識庫”側重于學術名人記憶資源的知識服務、紐約皇后區公共圖書館“皇后記憶”偏向于線上線下融合的社區文化服務等。構建數字記憶服務聯盟具有極為重要的現實意義:一是塑造共同的文化價值理念。成員之間基于“服務社會大眾,推動人類文明繁榮與社會進步”的價值取向與內核精神聚合在一起,由此構成數字記憶服務聯盟網絡,互聯共通的網絡節點為滿足不同單位數字人文服務需求提供了便利;二是推進資源的共建共治共享。數字記憶服務聯盟打破了合作單位之間的邊界,將數字記憶項目異構資源進行二次組織后,以標準化的格式加以提供。同時通過某種共同協議的達成,可輕易實現資源的調用,從而推動了資源的共建共治共享;三是促成數字記憶共同體建設。數字記憶尚未形成一個較為完整的共同體,隨著數字記憶理論與實踐的深入發展,數字記憶服務聯盟或將成為數字記憶共同體的一個發展方向,將基于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公共文化服務提上一個新高度。
3.4.3 完善數字記憶人才儲備機制
數字記憶項目是典型的跨學科領域,依靠單一學科背景并不能保證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完整性,同時難以凸顯不同主題項目的特殊性。就目前來看,除中國人民大學數字人文專業碩士研究生將“數字記憶”納入其培養方向外,全球范圍內并未出現專門的數字記憶專業,完善數字記憶人才儲備機制將為數字記憶項目提供堅實的“智囊團”。為此,培養數字記憶專才可以從三個方面入手:一是適時建立數字記憶專業。作為一個全新領域,數字記憶在理論領域已具備一定的基礎,并涌現出以“數字記憶項目”為代表的實踐成果。隨著數字記憶的縱深發展,在可預見的未來,或許可以將數字記憶作為一門學科進行建設,從而培養出更多的復合型數字記憶專才;二是在其他專業領域開設數字記憶研究方向。數字記憶涉及到計算機技術與科學、信息資源管理、新聞傳播學、文學、歷史學、藝術學等諸多學科范疇知識,在學科門類下將“數字記憶”作為其研究方向之一,不僅能為其他學科提供新的研究增長點,同時可實現數字記憶在理論與實踐上的進一步突破創新;三是基于實踐培養數字記憶人才。GLAM 等文化記憶機構是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主體,圖書館員、檔案館員在參與項目開展的過程中,逐漸演化成數字記憶項目的主力建設者[17],作為數字記憶人才儲備軍而存在。
3.4.4 強化宣傳營銷雙重疊加效應
無論是公益性還是營利性產品,宣傳營銷對于產品的品牌化與知名度的打造至關重要,數字記憶項目同樣如此。數字記憶項目的宣傳推廣貫穿于項目建設全周期:在前期,為尋求更多的合作單位以及相關社會資源,數字記憶項目亟需宣傳造勢;在中期,為爭取到更多的外部資金投入,數字記憶項目需盡力宣傳自身的優勢特點博取外界關注;在后期,項目宣介是將完整的項目成果展示給用戶的必要手段,利于保持數字記憶項目的活躍度。在營銷策略層面,數字記憶項目應針對不同的應用場景與受眾群體,選擇不同的營銷方式。相較于傳統以產品為導向的4Ps 營銷模式,數字記憶項目更加適合以用戶為導向的4Cs 營銷模式,即滿足用戶(Customer)的需求、降低項目的成本(Cost)、用戶便利(Convenience)的最大化和及時有效的多向溝通(Communication)。數字記憶項目開發需要了解公眾的實際需求,在滿足需求的基礎上提供針對化的產品與服務;項目應在盡可能保證質量的基礎上降低建設成本,同時包括用戶獲取的時間成本、金錢成本與體力成本等;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應注重為用戶提供最大的使用便利,避免要求過高的使用條件與過于繁雜的使用流程;與此同時,在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的全流程中,積極的溝通反饋將為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及時的優化調整提供明確方向。營銷是宣傳的一種特殊方式,在宣傳營銷雙重效應疊加的基礎上,數字記憶項目開發將會取得非同凡響的社會效益。
數字記憶是一個全新的領域,賦予了無形的記憶以獨特的“形狀”。數字記憶項目是“記憶之場”作用于數字時代的產物,作為記憶的一種特殊形態,它身披“七色外衣”,卻腹有滿滿的“文化內涵”。當數字記憶項目以不同的姿態呈現在我們面前時,作為身處于數字時代的數字原住民,敞開雙臂接納并融入已成大勢所趨。正因如此,將數字記憶項目開發相關問題納入重點關注領域是十分必要的,如何將數字記憶項目開發流程化、規劃化、標準化,規避項目開發過程中涌現的各式問題,將項目開發風險降到最低,是未來學業界需要長期思考與解決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