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再審抗訴案件辦案重點

胡桂林　梁曉勇　阮軍幫

摘 要：被告人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在上訴期滿后又申請撤回，二審法院裁定準許的，生效法律文書應為一審判決書，同級檢察機關認為該一審判決確有錯誤的，有權依照審判監督程序提出抗訴。抗訴后人民法院指令按照第一審程序審理的案件，檢察機關可對關聯案件進行串并案審查，發現原案遺漏犯罪事實的，應當補充起訴；發現遺漏同案犯罪嫌疑人的，應當追加起訴，并建議人民法院對指令再審的案件與補充、追加起訴的案件并案審理，數罪并罰。檢察機關應強化監督，充分運用自行補充偵查與偵查機關補充偵查相結合方式，加強偵檢監銜接，深挖漏罪漏犯，推進訴源治理，把監督辦案持續做深做實。

關鍵詞：抗訴 涉黑犯罪 自行補充偵查 撤回上訴

一、基本案情及抗訴結果

2014年至2016年5月，孟某某等人在沒有辦理采砂許可證的情況下，在微山湖水域前程子段（可采砂區域，需持有采砂許可證）租用他人魚塘私自開挖航道，利用砂泵船非法采砂共29萬余噸，價值人民幣800余萬元；2014年11月至2016年5月，孟某某等人在明知南四湖水域系國家禁止采砂區域的情況下，仍在南四湖水域劉香莊段開辟非法采砂區域，非法采砂共23萬余噸，價值人民幣749余萬元。2014年3月3日，孟某某等人阻礙漁政站執法人員查獲采砂船上用于非法采砂的兩桶柴油和一些維修工具，用汽車將執法車輛前后堵住，言語辱罵、威脅執法人員，搶走被依法扣押的柴油和維修工具。2014年4月3日，孟某某等人駕車將在微山縣張樓水域執法的警車截停，言語威脅執法民警，整個過程持續約10分鐘，后孟某某等人見目的無法達到遂離去。2015年3月12日，張某等人駕駛多艘摩托艇沖撞在微山湖張樓水域執法巡邏的船只，并在執法船周圍快速行駛盤旋，形成巨大波浪，阻礙執法船接近采砂船。張某還駕駛摩托艇沖撞執法船，造成執法船進水，并向執法船投擲石塊、泥塊等。2016年2月26日，孟某某等人駕駛快艇圍堵在微山湖水域張樓湖面捕魚的韓某某、李某某，并在湖面的一個土堆上，使用竹竿等對二人進行毆打，致韓某某輕傷、李某某輕微傷。

2016年12月7日，江蘇省沛縣人民檢察院（以下簡稱“沛縣院”）以非法采礦罪、妨害公務罪、尋釁滋事罪對孟某某等12人提起公訴。2017年6月26日，沛縣人民法院對孟某某等12人以非法采礦罪、妨害公務罪、故意傷害罪判處4年10個月至10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一審宣判后，有兩名被告人提出上訴，后又申請撤回上訴。2018年2月9日，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準許撤回上訴，一審判決自裁定送達之日起生效。徐州市人民檢察院（以下簡稱“徐州市院”）在對該裁定進行審查時發現，原審判決事實認定、法律適用錯誤，量刑畸輕，且存在遺漏犯罪事實、遺漏同案犯的重大線索，2018年3月15日，對一審判決按照審判監督程序向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抗訴。在抗訴過程中，徐州市院開展自行調查核實，還發現孟某某等人存在故意傷害、聚眾斗毆、強迫交易等7個罪名、18起事實的黑惡犯罪漏罪線索。2018年9月12日，徐州市院向徐州市公安局通報漏罪情況，指令沛縣院對孟某某等15人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罪等漏罪漏犯監督立案，徐州市公安局當日指定徐州市公安局云龍分局立案偵查。

2018年9月21日，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指令沛縣人民法院再審。2019年4月1日，因沛縣人民法院存在不適宜繼續審理的情形，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撤銷原判，指定云龍區人民法院按照第一審程序審判。2019年4月18日，徐州市公安局云龍分局將孟某某等人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案移送徐州市云龍區人民檢察院（以下簡稱“云龍區院”）審查起訴。云龍區院并案審查，于2019年6月以孟某某等28人涉嫌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搶劫罪等向徐州市云龍區人民法院補充、追加起訴。2020年9月29日，徐州市云龍區人民法院以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等罪名判處孟某某等28人19年至2年3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判決后孟某某等人提出上訴，2021年3月15日，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該組織“保護傘”沛縣公安局原民警張某、鄭某，沛縣國土資源局礦管科原科長李某等5人，分別犯受賄罪、徇私枉法罪被判處5年6個月至1年6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另有11名公職人員被給予黨紀政紀處分。

二、涉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再審抗訴案件辦案重點

（一）準確認定撤回上訴裁定的性質，依法精準開展審判監督

本案系審判監督程序抗訴案件，由徐州市院抗訴還是由江蘇省院抗訴，成為困擾辦案人員的一道難題。兩名被告人在上訴期屆滿之后，又申請撤回上訴，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準許撤回上訴。本案上訴后已經啟動了二審程序，二審法院經審查認為一審判決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裁定準許撤回上訴，一審判決自裁定送達之日起發生法律效力。辦案人員研究認為，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在上訴期滿后要求撤回上訴的，第二審法院經審查作出準許被告人撤回上訴裁定后，第一審判決、裁定自準許撤回上訴裁定書送達上訴人之日起生效。法院對案件作出實體處理并發生法律效力的判決是第一審判決，如果上一級人民檢察院認為該判決確有錯誤的，有權依照審判監督程序提出抗訴。由此，徐州市院按照審判監督程序向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抗訴。

（二）強化串并案審查意識，拓寬線索發現渠道

檢察機關辦理案件應當樹立“在辦案中監督、在監督中辦案”理念，發現有同案犯被分案處理或者犯罪手段、犯罪地域有關聯的案件，應當進行串并案審查，及時調閱關聯案件卷宗，精準研判監督線索。尤其是對訴判不一案件，應重點分析原因，準確加以研判。原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的，應找準指控事實的證據薄弱點，通過書證、視頻資料等客觀證據補強證據體系。法律適用存在分歧的，應當論證犯罪行為侵害的法益，結合在案證據闡述認定理由，以更加嚴格的證據標準、更加嚴謹的說理論證支持抗訴主張。監督發現黑惡勢力犯罪和“保護傘”線索的，應強化檢警配合和監檢銜接，推動查清相關犯罪事實，實現打傘破網、除惡務盡。本案中，辦案組對19件關聯案件進行串并案審查，發現該黑社會性質組織涉嫌行賄、對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等犯罪線索，另向監察機關移送“保護傘”線索25人。

（三）強化監督意識，加強自行補充偵查，積極引導偵查取證

抗訴后人民法院指令按照第一審程序再審的案件，人民檢察院發現原案遺漏犯罪事實的，應當補充起訴；發現遺漏同案犯罪嫌疑人的，應當追加起訴，并建議人民法院對指令再審的案件與補充、追加起訴的案件并案審理，數罪并罰。檢察機關通過自行補充偵查、引導偵查等多種手段，在補強抗訴證據、完善抗訴證據體系的同時，靈活運用實地勘查、調取書證、走訪詢問證人等方式開展自行補充偵查，密切檢警協作、引導偵查，深挖漏罪漏犯，擴大監督成效，維護公平正義；對于原審判決錯誤認定的事實與重大漏罪漏犯相關事實交叉重合的，應當建議人民法院先通過審判監督程序撤銷原錯誤判決，為后續監督掃除程序障礙。本案中，辦案組共走訪行政執法人員、周邊群眾等相關證人56人，調取執法錄像、未有效處理報警記錄、傷情鑒定等證據32份，為抗訴改判和認定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奠定證據基礎。

三、涉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再審抗訴案件辦案思考

（一）始終堅持人民至上，以高質效辦案體現檢察擔當

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為人民司法、讓人民滿意，是一切檢察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1］要以檢察辦案厚植黨的執政根基，高質效辦好每一個案件。孟某某團伙盤踞微山湖地區，對當地水域環境、社會治安、基層行政執法造成極大破壞，因當地公職人員參與或充當“保護傘”，一直未受到全面打擊，基層群眾敢怒不敢言。必須堅決鏟除這一犯罪組織，維護人民群眾權益。辦案組走村入戶了解案情，取得多名被害人證言等關鍵證據，為查明該犯罪組織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構建了基本證據框架。最終，該團伙被判處刑罰人員由12人增加到28人，罪名由最初的3個增加到10個，首犯刑期由4年10個月改判為19年。

（二）樹立雙贏多贏共贏理念，推動構建司法協同新格局

為順利推動案件辦理，切實維護司法公正，檢察機關發揮審前主導作用，研判案件辦理思路，探索創設行之有效的辦案機制和規則，形成打擊合力。鑒于孟某某等人涉黑案中存在公職人員涉案，為減少辦案阻力，全面查清犯罪事實，市檢察機關與公安機關、法院會商管轄，將該案辦理指定由云龍區管轄。徐州市公安局云龍分局組織200余名警力開展偵查，在檢察機關介入偵查、引導取證下，全面查清犯罪事實，此后徐州兩級檢察機關接續高效開展審查起訴、提起公訴和二審審查等工作，孟某某等人最終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三）堅持綜合履職，加強社會綜合治理

本案中，檢察機關同步成立公益訴訟檢察辦案組，對孟某某等人非法采礦行為開展公益訴訟立案調查。聘請水文監測、漁業、水利和環境保護專家參與調查，結合專家評估科學確定生態環境修復費用總計430余萬元，依法提起民事公益訴訟，獲得法院判決支持。牽頭公安、水利、環保、南四湖下級湖水利管理局等17家行政機關聯合召開“打擊破壞環境犯罪，保護微山湖生態座談會”，推動微山湖周邊綜合治理。針對案件反映出來的基層治理問題，向當地政府發出檢察建議，促進建立社會治理長效機制。

*江蘇省徐州市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主任、四級高級檢察官［221006］

**江蘇省徐州市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主任、一級檢察官［221006］

***江蘇省徐州市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副主任、二級檢察官［22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