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域—生態”雙元邏輯下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的路徑

倪斯鈮 廣東省團校（廣東青年政治學院）

2021 年3 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求是》雜志文章中指出“要營造良好創新環境，加快形成有利于人才成長的培養機制、有利于人盡其才的使用機制、有利于競相成長各展其能的激勵機制、有利于各類人才脫穎而出的競爭機制，培植好人才成長的沃土，讓人才根系更加發達，一茬接一茬茁壯成長”[1]。全球創業觀察(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最新公布的2019-2020 研究報告[2]顯示，我國國家創業背景指數[注：創業國家背景指數，全稱為National Entrepreneurship Context Index，簡稱NECI，來源于2019 年GEM 國家專家調查（National Expert Survey，簡稱NES），在調查中各國專家被要求在GEM 框架下對國家創業環境的12 個條件進行評估。NECI 指數可用來衡量企業起步和發展的難易程度。]在全球排名第四，但是創業教育、研發轉移以及商業和法律基礎設施等要素仍然較弱。青年是創新創業重要力量，向來是公共部門開展雙創工作的重點群體。如何抓住影響青年創新創業活躍度的關鍵要素，理清共青團自身特質資源，以實現與青年雙創需求進行有效互動，構建高效的青年創新創業服務平臺，是一個理論和實踐并重的問題。

一、“生態—場域”雙元邏輯與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的理論耦合

（一）“生態”邏輯：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的功能劃分

創業生態源自生物學研究，后引入管理學并演化為商業生態并正式提出創業生態的概念。目前大多數有政策影響力的國際組織及其相關創業研究認為創業生態系統是創新創業主體及其影響因素的有機結合[3]，主體與影響因素之間的結合表現為其對系統內資源的有效利用。根據系統內資源的不同特性，常見的創業生態系統功能屬性主要體現為文化屬性（包含支持創業的地區文化和歷史）、社會屬性（包含創業人才、導師、社會網絡及投資等市場要素）、物質屬性（包含支持雙創的相關政策、科研院校、服務機構以及基礎設施等公共服務項目）[4]。

2017 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中長期青年發展規劃（2016-2025）》中指出“青年創業創新的熱情有待進一步激發，鼓勵青年創業創新的政策和社會環境需要不斷優化”[5]，“堅持全局視野，從戰略高度看待青年發展事業，黨委加強領導，政府、群團組織、社會等各方面協同施策，共同營造有利于青年發展的良好環境”。以共青團為例，從20 世紀90 年代開始開展促進青年就業創業的多樣化項目及活動，這類項目及活動覆蓋對象不斷擴大，從一開始的城市下崗青年、農村進城務工青年到高校畢業生[6]。G 省共青團于2013 年3 月成立G 省青年創業就業聯合會，形成了包含企業家、創業青年及創業導師的資源整合平臺，并依托聯合會成立G 省青年網商聯盟、G 省青年創客聯盟，通過承辦競賽、組織培訓、建設資本市場平臺等方式建設青年創業服務體系。對應創業生態系統的功能屬性劃分，本研究將公共部門服務青年雙創功能概括為服務功能、組織功能、資源功能三類。

（二）“場域”邏輯：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的路徑選擇

社會學領域中的場域概念是經過一段時間發展出來的穩定權利關系、規則、傳統和習俗所構成的一個社會空間，對于研究個體在空間中的能量發揮具有重要意義。構成場域的關鍵要素包含資本（包括經濟、社會和文化三種資本）、慣習和實踐，這為公共部門開展青年雙創服務工作提供了路徑參考。以共青團為例，2018 年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明確指出共青團應當“圍繞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組織青年創新創業創優”。當前諸多關于共青團雙創工作的研究提出共青團雙創工作與創業青年個體需求之間存在較大反差[7]，對創業青年需求的分析較為碎片化、零散化，無法形成系統觀點。而場域視角下的共青團雙創工作重點強調創業青年在共青團指引下感知和內化“跟黨創業”的規則和思維習慣，這將區別于市場上其他創業孵化器的功利導向，轉而培養紅色青年創業領袖。

（三）“生態—場域”雙元邏輯：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的機制構建

黨代會報告中曾明確指出“創新群眾工作體制機制和方式方法，推動工會、共青團、婦聯等群團組織增強政治性、先進性、群眾性，發揮聯系群眾的橋梁紐帶作用”。現實中，共青團雙創服務平臺的建設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結合創業青年特點和需求不斷調整優化。以G 省為例，省級層面共青團雙創服務平臺的建設是由高層組織主導建設，這就容易產生“科層制悖論”[8]，即組織層級越高，其擁有的權力越大，越容易聚集資源建立起創業生態系統，然而由于其一般不與普通青年接觸，因而很難關注并理解工作對象的變化，更多是關注于組織體系的構建并對上一級負責；而基層組織雖然與青年經常接觸互動，卻由于組織層級要求而不得不按照對上負責進而遠離青年。受悖論影響，共青團雙創服務平臺的生態功能齊全，然而無法觸及場域中的創業青年“痛點”，這種現象也廣泛存在于公共部門中。在新時代，為了提升公共部門服務青年雙創工作的實效性，必須以“場域—生態”邏輯為指引重構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的機制選擇，具體包含：宏觀環境孕育創業資本、中觀組織形成創業慣習、微觀個體實施創業實踐。

1.宏觀環境孕育創業資本

創業資本包括經濟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以創業前期為例，經濟資本主要包含個人存款、親屬借款、銀行貸款和天使投資、政府和其他社會組織的創業基金等。創業資本的形成及擴張受宏觀環境影響程度較大，公共部門在介入此類創新創業服務工作時主要是發揮資源功能，一方面助力生態系統中的青年創業者便捷快速獲取各類資源，另一方面將青年創業者的需求滿足納入政策咨詢、規劃制定、資源配置的考慮中。

2.中觀組織形成創業慣習

創業慣習是創業者對所在創業生態系統的理解和感知，它表現為一系列結構化的規則和特定的實踐模式[9]。創業慣習的形成往往意味著青年創業者對于組織或者平臺的認可、親近及自發宣傳。包括政府、群團組織、公益性社會組織在內的機構在開展創新創業服務工作過程中發揮組織功能，一方面支持并鼓勵創業者通過合法合規的企業行為保證生存和盈利，并激發創新行為以尋求更大突破；另一方面也需要引導創業者關注政府政策趨勢、關注社會需求，并通過創業生態系統的規則導向讓更多的創業者進行信任、合作和互相監督。本次調研中涉及的G 省Q 計劃依托省級共青團聯合省級政府部門成立的工作小組建立實體工作專班，組建相對穩定的工作人員隊伍作為具體實施者，對于青年創業者而言也屬于創業生態中的中觀組織。

3.微觀個體實施創業實踐

創業實踐是在創業場域內由個體感知到的創業慣習和持有的創業資本共同作用下產生的新企業創建和運營行為[10]。共青團開展青年雙創工作的成效往往是通過微觀個體的具體創業實踐來衡量，具體表現為參與各類型競賽的獲獎人數、創業帶動就業的效能、落地注冊的創業企業數量等。然而正因為創業實踐的可衡量性，往往催生功利主義的工作思路，盲目追求數量上漲而忽視背后的形成機制。在數字化、智能化時代的雙創服務工作中，公共部門更應該注重通過營造有利的宏觀外部環境，密切關注平臺作為生態系統概念時能夠孕育的資本及慣習，激勵青年發揮主體性功能，激發個體到群體豐富的創業實踐。

二、“場域—生態”雙元邏輯下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的調研分析

本次調研以線上問卷調查與線下訪談相結合的方式開展，線上發布有效問卷295 份，線下由調研團隊對政府部門、中介服務平臺、創業導師和青年創業者等關鍵群體開展訪談。作為本次調研樣本來源的Q 計劃是由G 省共青團發起的青年創業者培育計劃，2015至2020 年招募創業者共計471 人（每屆學員培養期一年），覆蓋省內85 所高校，是G 省大學生創業者的典型代表，其中男生381 人（占總人數的比例約為81%），女生90 人（占總人數的比例約為19%），平均年齡25.8 歲，其中“90 后”創業者占總人數的84.6%，其中已經注冊企業實體運行的有358 家，占比約為80%。以Q 計劃調查為例，G 省共青團通過發揮服務、組織和資源功能，實現自身場域中的資本、關系和實踐之間的互動關系，在宏觀系統、中觀組織和微觀個體層面分別形成協同作用凝聚生態體系，其作用具體體現如下：

（一）微觀個體層面

青年創業者即微觀個體層面，是以自身創業實踐提供創業生態體系中的動力來源。青年創業實踐是否持續有活力，與其自身的創業滿足感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在調查中，76.7%的創業者認為自己能夠在創業過程中獲取成就感，承認創業能夠實現個人的人生價值，接近七成的受訪者對自身企業未來的發展充滿信心，66.7%的創業者在調查過程中認為“工作負荷很大”“心理壓力很大”。而在創業遇到的最大困難方面，青年創業者認為排行前三的分別是資金不足(73.3%)、缺乏社會關系(70%)、缺乏經驗(60%)，困難的存在既提醒創業者需要強化自身能力，也成為共青團服務青年雙創實踐的著力點。

（二）宏觀系統層面

支持青年創業的政策即宏觀系統層面還包含政府治理水平、市場經濟發展程度、社會制度與人文環境、科技創新能力及人才聚集程度等。對調查中的創業者的行業分布與創業政策滿意度的交叉分析發現，兩者存在正相關性，熱門的創業行業例如電子商務、互聯網、網絡游戲開發（40%，占據行業選擇第一名）、計算機服務與軟件業(33.33%)、文化創意、體育、娛樂業(26.67%)對于“政府現有政策非常有利于創業”的選項認可度很高（90%的受訪者認為滿意或非常滿意），從側面可見政府的政策導向影響甚至決定了創業者的決策和行為，能夠持續生存的創業者往往具備一定的政策敏感度和行業前瞻性，然而更多的青年創業者由于自身經驗和資源的欠缺，往往需要借助平臺或者機構的力量來獲取信息。

（三）中觀組織層面

服務機構屬于中觀組織。處于中間角色的服務機構一方面需要尋求高級別政府及外部市場的支持從而形成自身的競爭優勢，另一方面需要深入創業者進而了解其需求。創業是一個漫長的應變過程，這個過程需要創業者整合資源、鏈接團隊、籌集資金、設計產品、開拓市場的綜合能力，創業者需要不斷學習各種新知識、新技能，需要處理各種風險的能力和面對困難堅韌不拔的意志。對中觀組織而言，并不是在創業服務的過程保證創業的成功和企業的長久存續，而應該培育青年的素質。作為本文研究案例的G 省Q 計劃正是以培養運動員能力和教練員能力為思路設計課程體系，通過黨團組織+教練團隊+導師團隊+同學會構建組織體系，通過“六個品牌活動”和“六個資源池”打造青年創業服務平臺體系。

綜合三個層次可以發現，宏觀系統、中觀組織和微觀個體在G 省青年創業生態的建構和發展過程中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宏觀系統發揮“舵手”作用，通過提供政策紅利、構建資源聚集平臺來引導中觀組織及微觀個體的行為方向，幫助青年創業者進入市場化運作；中觀組織發揮“橋梁”作用，在宏觀系統和微觀個體之間搭建有效的資源及信息流通渠道，讓各種政策和資源能夠精準、有效地對接不同行業及需求的創業者，幫助不同創業者謀求高質量的特色發展；微觀個體發揮“動力”作用，具備創新能力和創業素養的人才能夠在培養過程中脫穎而出并茁壯成長，并帶動資源和信息在整個生態系統中實現良性互動。

三、“場域—生態”雙元邏輯下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的路徑啟示

場域視角下的創業生態系統是通過創業資本、創業慣習和創業實踐三者之間的互動來構建有效的運作機制。通過對G 省共青團的案例分析及實證調查，本研究認為創新創業生態系統建設也同樣滿足這三個互動特征，并提出各級公共部門應充分發揮資源、組織和服務功能，通過對創業資本、創業慣習和創業實踐三個層次服務內容的設計，構建具備核心層、動力層和要素層的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實踐機制。

（一）發揮公共部門資源功能，淬煉創業生態系統核心層

首先，強化資源能力建設。梳理當前學者研究中的雙創工作體系發現，公共部門的角色發揮還主要是在競賽組織、資源平臺和服務鏈接等環節，服務過程存在機關化、片面化問題，專業性不足、系統性不夠，并不能夠直接對應青年創業者需求。以共青團為例，一要深入了解時代背景和青年需求，把握資源動態，克服求穩妥協心態，善于面對決策過程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挑戰；二是團干部提高與創新創業相關的專業知識及技能，具備市場思維、產品思維、顧客思維、數據思維、創新思維、系統思維等與數字治理建設密切相關的工作技法，更好服務雙創人才；三是在共青團支持下培育服務青年創業的優質社會組織，特別是針對重點對象和關鍵群體（包含返鄉創業大學生、退役青年軍人、新業態創業者、歸國留學青年等）完善專業化的服務隊伍和服務實體。其次，搭建資源整合平臺。公共部門服務青年創新創業工作要充分挖掘、建立、梳理各個圈層的資源，聯動不同戰線工作資源，建立鏈接政府（公共部門）—市場（企業）—高校（科研院所）不同主體的工作專班，堅持實體化運作及常態化交流，在政策指導、行業交流、社會保障、稅收優惠、法律援助、資金支持等多方面開展專業化、多樣化服務。如G 省Z 市共青團聯動人社部門專門針對港澳創業者開展特定行業上下游供應鏈對接會；2014年由中央及省級政府牽頭創建、G 省共青團主辦，利用Z 市的金融服務特性，依托企業及社會組織建設資本市場平臺，目前累計上板項目3581 個，融資金額8.89 億，線下服務站及賦能合作載體達49 個。

（二）聚焦公共部門組織功能，搭建創業生態系統動力層

首先，以差異化品牌建設凸顯組織效能。以G 省為例，不同地區和城市形成各自的產業集群優勢，例如S 市的電子產品供應鏈產業、Z 市的金融服務業特色、D 市的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優勢等。各級共青團及共青團干部開展雙創服務應結合本地情境，不能盲目追求新鮮和時尚，以避免功能重疊造成的惡性競爭和資源浪費。例如S 市基于本地政策規劃導向專門面向港澳青年開設的雙創服務基地自帶“融合”功能，為往返內地及港澳的創業者提供免租房間或性價比高的短租服務，廣受好評。其次，以思想引領價值嵌入以凸顯組織特色。以共青團為例，當前應對不同教育層次、不同年齡段青年甚至少年的創新創業教育需求，增加創新思維訓練、優勢政策解讀、創業風險防范等方面的課程內容，一方面通過豐富多樣的創業教育形式鼓勵、支持全社會形成創新創業活動，將創業教育培訓體系從現有的面向“成人”商業化培訓轉為“全員”素質類培養；另一方面通過專業指導檢驗項目合理性，從前期項目創意產生、創意篩選、項目孵化、資源扶持、項目運營評估、競賽指導等多環節、全流程開展素質培訓與項目輔導，圍繞為黨育人的服務宗旨，強化“跟共產黨創業”的價值理念，圍繞黨在社會發展各領域的方針政策引領規范青年創業者的行動，協助其企業成功及個人成才。

（三）優化公共部門服務功能，豐富創業生態系統要素層

首先，實現服務雙向性。特別是涉及政策指引方面，青年普遍反映當前涉及雙創的政策冗雜、難以精準對接，以G 省為例，省政府及發改委、人社廳、科技廳、經信委、市場監管部門、財政廳等出臺規章及規范性文件67 份，21 地市也分別制定促進科技創新、促進創業就業、人才發展、支持孵化器和眾創空間、商事制度改革、支持港澳青年創新創業實施意見，數據龐大。其次，優化服務互動性[11]。在政策落地執行的“最后一公里”存在信息不對稱風險，公共部門應該在建立統一平臺窗口基礎上充分發揮宣傳、咨詢和橋梁作用，通過線上打造權威多媒體矩陣、線下豐富青年陣地宣傳等匯總屬地創業青年的痛點和難點問題，及時向政策制定部門反饋，盡量推動在政策執行過程人為設置的一些限制條件，例如戶籍、學歷、地域等，讓更多有為青年享受創業政策帶來的便利服務。最后，提升服務可觸達性。整合報紙、電視、網絡、電臺和線上線下宣傳等傳播媒介建設由傳統媒體和新媒體組成的宣傳渠道，建立“自有媒體+知名新媒體+傳統媒體+社群媒體+青年創業媒體聯盟”的矩陣式宣傳平臺。以G省為例，近年來推進一站式青年創新創業服務網站及公眾號建設、線上開設主題創業沙龍及覆蓋垂直行業的創業網聊會，成為數字媒體時代開展雙創服務的有效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