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因論視閾下的網絡縮略語傳播分析

李玉梅 吳 瑩

（天津外國語大學國際傳媒學院 天津 300270）

近年來，網絡流行語的發展進入了爆發期，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新詞匯在互聯網中風靡，成為廣大網民爭相使用的對象。特別是網絡流行語中的縮略詞，近兩年來形式更為多元化，內涵也更為豐富，成為青年網民口口相傳的網絡熱門流行語。從2020年B站彈幕刷屏的“爺青回”“爺青結”到2021 年全網熱議的“YYDS”,縮略語作為一個強勢模因席卷網民的語料庫，影響著網民甚至是媒體的話語表達，已然是如今不可忽視的存在。本文通過對網絡縮略語的結構特征、傳播特點以及成因和影響進行分析，從而對縮略語這一模因有更為清晰的認識，也為互聯網文化的繁榮和管理提供新的思考視角。

一、模因的概念辨析

模因這一概念最早是由牛津大學動物學家Richard Daw kins 在其著作《自私的基因》中提出的，其主要探討基因如何通過自我復制以及相互競爭促進了生物的進化，進而大膽構想了存在人類文化傳遞的復制因子——模因。[1]模因與基因一樣最大的特點就是可以復制，模因是生物學概念基因在文化領域的演變，基因通過遺傳而繁衍，而模因則通過復制和傳播得以留存。“像基因那樣可以得到繼承的文化信息單位，還可像病毒那樣得到傳播，在人與人之間進行傳播。”[2]網絡作為彈性介質導致網絡語匯模因與模因復合體異常活躍，充滿了強大的傳播生命力。模因作為一種文化復制因子，也遵循“適者生存”生物進化規律，那些經過競爭、選擇、淘汰保留下來的網絡語言方式就是最終生存下來的、高質量的強勢模因。[3]因此，網絡縮略語是對網絡流行語的模仿和二次創作，并在人們的創新和傳播中成為脫穎而出的強勢模因，縮略語近年來在互聯網上廣為傳播，甚至更多時候人們只使用縮略語而不使用全稱，縮略語成為一個新的流行文化點，引爆互聯網傳播熱情。

二、網絡縮略語的結構特點分析

網絡縮略語發展至今，很多都已經成為約定俗成的網絡話語，也成為人們二次創作的熱情所在，人們熱衷于生產縮略語模因，并使其影響力不斷擴大。目前縮略語形式主要是各種詞匯的縮寫，大致可以從意義縮寫、拼音縮寫和英文單詞縮寫這三個方面進行劃分。

（一）意義縮寫重構

這類縮略語一般是將有完整意義的語句濃縮成簡潔順口的詞，是對意義和字詞的重構。比如“爺青回”就是“爺的青春回來了”的縮寫，是人們重溫熟悉事物時所發出的感嘆。并且同年人們模仿“爺青回”的含義和縮寫方式創造出了另一刷屏詞匯“爺青結”，意思是人們遇到與自己回憶相差甚遠的事物時所發出的“青春結束”的感嘆。還有類似“社會性死亡”的縮寫“社死”，意為在大眾面前做了丟臉或者尷尬的事情時的感受。這些縮略詞是對網絡流行語的簡易表達，在流行語傳播中發生了復制和變異，成為一個個強勢模因，在模仿和傳播中不斷煥發出新的生機。

（二）拼音縮寫組合

比意義縮寫更為常見的是拼音縮寫，這類縮略語的形式較為簡單，基本都是取字詞的首字母拼貼組合在一起形成新的表達形式，其內涵和意義并無變化。從早期論壇上流行的“PLMM（漂亮妹妹）”，用以夸贊網絡上的美女、“GG（哥哥）”“YY（意淫）”到當今微博、微信、抖音中流行的“YYDS（永遠的神），主要用于對網絡中的人或事進行贊美”“DBQ（對不起）”“xswl（笑死我了）”等縮略語。它們大多是采用想要表達的詞語的拼音首字母進行重新組合，拼貼成新的詞語，以其約定俗成的含義，簡易的書寫表達，在互聯網環境中廣泛傳播，甚至成為年度熱詞，承載著一批網民的集體記憶。

（三）英文單詞縮寫

互聯網文化包羅萬象，人們也逐漸將一些英文縮寫應用于網絡交往之中，例如BF 即“Boy Friend（男朋友）”的縮寫，取各個單詞的首字母進行縮寫組合，同樣還有GF（Girl Friend 女朋友）；近些年網絡上廣泛使用的“DIY”是英文“Do It Yourself（自己動手做）”的縮寫，還有隨處可見的“CP”是英文單詞“Coupling”的縮寫，用來代指各種情侶或伴侶。這些英文單詞的縮略語由于更為簡單便利，所以獲得了比他們原本形式更為廣泛的傳播和影響，并能夠從一眾語言模因中脫穎而出，成為強勢模因，進一步影響人們對網絡語言的接收和傳播。

三、網絡縮略語的傳播分析

模因論認為，模因具有可模仿性、可變異性和可選擇性三個特征。網絡縮略語作為網絡流行語變異而來的強勢模因，同樣具備這三個傳播特征。網絡縮略語結構十分簡單，沒有任何使用難度，只要了解了縮略語的含義，就沒有使用障礙。例如“YYDS（永遠的神！）”“PLMM（漂亮妹妹）”等拼音縮寫，結構簡單，使用方便，能夠快速吸引網民注意并吸引網民參與傳播。

（一）垂直網站促成強勢模因的產生與傳播

網絡縮略語結構簡單，具備高度的可模仿性。當人們學會了拼音縮寫的造詞方式之后，往往會模仿其形式對其他詞進行縮寫創造。例如“YYSY（有一說一）”“DBQ（對不起）”等等。正是因為網絡縮略語具備模因的可模仿性特征，它才能在二次創作和傳播中脫穎而出，成為影響力較大的強勢模因。而這類網絡縮略語一般都是從一些小眾的垂直網站誕生和開始傳播的。像“YYDS（永遠的神）”最初是電競主播在解說比賽時，對一名叫Uzi 的選手的贊美之詞，稱這名選手“YYDS”，后來這個詞廣泛流傳開來，被粉絲用來稱贊其偶像。而2020 年大熱的“爺青回”也是率先在B 站視頻彈幕中刷屏，才引發廣泛熱議。垂直網站聚集的都是有同樣興趣愛好的網民，他們的互聯網活動凝聚力很強，往往能在短期內對流行語進行二次創作，促進流行語模因的產生和傳播。因此網絡縮略語這類強勢模因的誕生和傳播，離不開垂直網站中網民的熱烈參與和創作傳播。

（二）社交媒體平臺激發網民的二次創作與傳播

對網絡縮略語來說，單純的形式變化不足以使其成為影響廣泛的網絡流行語，傳播過程中的變異是激發網民創作熱情的要素之一。而微博、微信、抖音、快手等社交媒體平臺給網民創作和傳播模因提供了絕佳的平臺。正是模因的可變異性使得網絡流行語在二次創作和傳播中有更多驚喜發生。例如“社死”是流行語“社會性死亡”的縮寫。該詞匯原意指一個人經歷過醫學鑒定死亡后，通知其家人朋友，完成社會層面的死亡鑒定。后來演變為在親朋好友面前做了尷尬的事情，用“社死”來表達自己的窘迫之感。人們在社交平臺中不斷使用網絡縮略語以及各類縮略語表情包、溝通有趣的同時，也能夠拉近人們的社交距離，篩選出志趣相投之人。社交平臺的熱傳，無疑為網絡縮略語提供了優秀的發酵和傳播平臺，讓網絡縮略語這個模因有了更強的影響力。

（三）社會熱點事件點燃模因傳播熱情

當網絡縮略語與社會熱點事件結合出現在微博熱搜上時，該模因就會出圈，引發廣泛關注，甚至可能成為年度熱詞。“YYDS（永遠的神！）”有今日的傳播影響力離不開2021 年暑期的東京奧運會。中國選手屢屢奪冠的優秀表現，令人們在社交平臺上紛紛夸贊“中國隊，YYDS！”東京奧運會期間，每一條奪冠的熱搜討論框里，都有“YYDS”的身影，國民對奧運健兒的期盼與贊美都濃縮在了這個縮略語中。此外，2021 年熱播的獻禮劇《覺醒年代》，也深受年輕人的喜愛，隨處可見對這部電視劇的推薦，經常會看見“《覺醒年代》，YYDS！”的表達出現。模因理論認為，模因的傳播具有可選擇性，只有當人們共同選擇出同一個模因時，該模因才會成為強勢模因。所以社會熱點事件就是連接縮略語模因和廣大網民的橋梁，將廣大網民的目光聚焦于社會熱點事件中傳播出來的網絡縮略語，進一步擴大網絡縮略語模因的傳播影響力。

四、網絡縮略語流行的原因分析

（一）科技發展助力網絡流行文化的傳播

手機和社交媒體的普及和發展，延伸了網民的社交空間。微博、微信、抖音、快手、B 站等社交媒體上聚集了一批又一批志同道合的網民，他們不斷創造新的詞匯、新的概念、新的儀式等，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互聯網文化。作為互聯網文化之一的網絡流行語，一經產生就借著便捷的信息傳輸技術影響著每一個在互聯網上活動的人。由網民二次創作得到的網絡縮略語模因，更是在社交媒體、微博熱搜算法技術的助推下廣泛傳播，不斷擴大其影響。科技的發展，促進了互聯網文化的產生和繁榮，也是網絡縮略語可以成為強勢模因的重要原因。

（二）語言省力原則滿足了快節奏文化傳播的需要

不管是意義縮寫、拼音縮寫，還是英文縮寫，縮略語的結構都簡潔明了，完全符合語言省力的原則。語言“省力原則”的核心理念為“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收益”。[4]在快節奏的網絡生活中，省力的語言表達能夠以最簡單的詞匯表達最豐富的含義。簡潔的語言表達也能夠促進信息的快速高效流通，減少信息編碼解碼帶來的誤差，完美契合互聯網社交的需求。同時，網絡縮略語要想成為強勢模因，不可避免要與其他流行語競爭，那么語言省力是網絡縮略語巨大的競爭優勢，也是其能被廣泛接受和傳播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互聯網身份認同促進了網絡縮略語的廣泛使用

網民結構隨著互聯網發展逐步趨向年輕化，“00 后”在互聯網中的活躍度不斷提升。縮略語尤其是拼音縮寫，相比于平常的語言表達有一定的圈層色彩。數字平臺參與式文化的模因傳播，在不斷衍生變化中形成一種獨特的網絡亞文化奇觀，通過模因，任何個體和群體都能夠將自己的意義帶入原有的圖像或視頻中，重新創作或“混搭”其原始內容，以產生具有不同意義的新內容。不斷變幻的衍生體融入了不同文化和群體的創造性表達，成為社交媒體上標志性的可傳播奇觀。[5]而作為強勢模因出現的網絡縮略語，其縮寫背后隱含的意義經過沉淀已經固定，不容易再產生語義歧義，原本層層加密的網絡暗語被解構，化為網絡廣泛使用的流行語言。這類網絡流行語雖然出圈，但是依然保留亞文化的特征，發揮著強調互聯網身份認同的作用，只不過它對身份認同的強調由原來小眾的亞文化群體擴大為認可并使用該網絡縮略語的網民，影響的范圍和程度都有一定意義上的延伸。

五、網絡縮略語傳播的影響

（一）促進互聯網文化的繁榮

在快節奏的網絡生活中，結構簡單、含義豐富的網絡縮略語完全符合其傳播要求，大大減少網民編輯信息的時間，提高傳播的效率。簡潔的語言表達能夠促進信息的快速高效流通，減少信息編碼解碼帶來的誤差，完美契合互聯網社交的需求。

同時網絡縮略語也是網絡流行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互聯網流行文化更新換代快，影響范圍廣，要想保持互聯網文化的昌盛繁榮，離不開網民持續的造血輸血活動。網絡縮略語作為強勢模因，給網民提供了二次創作的素材和靈感，吸引廣大網民參與到二次模因創作中來，為互聯網文化創造新的吸睛點。因此，網絡縮略語的出現和傳播一定程度上豐富了互聯網文化的內容，促進了互聯網文化的更新，提高了互聯網文化的趣味性和吸引力。

（二）警惕濫用網絡縮略語造成的失語危機

不可否認網絡縮略語在信息傳播和繁榮互聯網流行文化中的重要作用，但是也不得不對可能發生的失語現象提高警惕。互聯網的快速發展使得人們被網絡世界卷入的程度不斷提高，網絡活動占據了人們較多的精力與時間，如果習慣了網絡交流中的各種縮寫，反而對現實生活中的正常語言表達產生排斥，那么必然會出現現實交流中的失語現象，這既不利于正常的社會交流，也不利于漢字文化的傳承。并且在現實世界中，縮略語的傳播和使用還是較為受限，對于老年人或者不經常上網的人來說，簡單的拼音縮寫反而會成為難以解讀的密碼文字，并不利于信息的交流。最后也需警惕不文明的網絡縮略語對互聯網環境的污染，不要給語言暴力生存的空間。

結語

智媒時代的網絡流行語傳播方興未艾。網絡縮略語的可模仿性、可變異性和可選擇性，使其在互聯網各傳播渠道中不斷吸引著網民的注意力，激發網民的創作和傳播熱情。網絡縮略語作為網絡流行語二次創作的強勢模因，不僅提高了網絡表達的效率，豐富了互聯網文化，同時也鞏固了人們在互聯網當中的圈層身份認同。網絡縮略語模因在激發網民創造活力的同時，也在完成自身影響力和傳播力的提升。但是我們也需警惕網絡縮略語廣泛傳播可能會造成的失語現象，應該全面、辯證和科學地看待模因論視閾下的縮略語傳播在自媒體等各種傳播平臺中的作用，引導自覺承擔媒體的社會責任，規制其負面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