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柏盛, 區藍芯, 張瑩潔, 施梅姐, 黎勝, 蕭煥明, 池曉玲
1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二臨床醫學院, 廣州 510006; 2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肝病科, 廣州 510120; 3 廣東省中醫院肝病科, 廣州 510120
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nonalcoholic fatty liver disease,NAFLD)和慢性乙型肝炎(chronic hepatitis B virus,CHB)是導致肝病向肝硬化和肝癌進展的常見病因[1]。CHB合并NAFLD在亞洲范圍內很常見[2],同時有關研究[3]表明,CHB合并NAFLD會加重肝纖維化的進展,因此早期識別肝纖維化具有重要意義。由于NAFLD與肥胖、2型糖尿病、代謝綜合征密切相關,國際專家小組于2020年正式將NAFLD更名為代謝相關性脂肪性肝病(meta-bolic associated fatty liver disease,MAFLD)[4]。“肝活檢”是診斷肝纖維化的金標準,但因存在成本高、潛在并發癥、可重復性差等缺點,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應用。目前已經建立的幾種評估肝纖維化的非侵入性血清學模型,包括肝纖維化指數4(Fibrosis 4,FIB-4)、γ-谷氨酰轉肽酶/血小板比值(gamma-glutamyl transpeptidase to platelet ratio,GPR)、天冬氨酸轉氨酶/血小板比值(aspartate aminotransferase to platelet ratio index,APRI),這些模型已被證實對CHB合并NAFLD患者發生肝纖維化具有一定的診斷價值[5-6]。FibroScan是一種基于瞬時彈性成像的技術,通過檢測肝硬度值(liver stiffness measurement,LSM)來評估肝纖維化且具有較高的準確性[7-8]。此外,在FibroScan的基礎上還開發了基于LSM和血小板建立的LPRI評分;對于評估肝纖維化同樣被驗證具有診斷價值[9-10]。但隨著NAFLD改為MAFLD,這些傳統非侵入性診斷方法對于評估CHBMAFLD這一特殊群體發生肝纖維化的價值是否仍然適用尚不明確,相關研究報道較少。故本研究以肝穿刺活檢為“金標準”,探討傳統非侵入性纖維化模型對CHB-MAFLD是否仍具有診斷價值。
1.1 研究對象 采用回顧性研究,選取2014年9月—2020年12月于廣東省中醫院肝病科行肝臟病理檢查且同時符合CHB和MAFLD診斷標準的患者。納入標準:同時符合《慢性乙型肝炎防治指南(2019年版)》[11]中的CHB診斷標準和2020年亞太肝病學會頒布的《代謝相關脂肪性肝病診斷和管理臨床實踐指南》[12]中MAFLD的診斷標準。排除標準:(1)既往有抗病毒藥物、降脂藥物的使用史;(2)合并原發性肝癌、自身免疫性肝病、藥物性肝病、遺傳代謝性肝病以及寄生蟲感染等其他因素導致的肝炎;(3)合并其他肝炎病毒(甲、丙、戊、丁和庚型病毒)感染;(4)存在嚴重系統性疾病及惡性腫瘤患者。
1.2 研究方法
1.2.1 收集資料 包括人口學資料,姓名、性別、年齡、住院號、臨床診斷、現病史、既往病史(包括高血壓、糖尿病病史)、個人史(飲酒史等);血清學指標:PLT;肝功能:ALT、AST、ALP、GGT、TBil、Alb、HBsAg、HBV DNA;FibroScan測得的LSM;肝臟組織病理學結果。
1.2.2 肝臟病理學評估 根據Scheuer評分系統[13]將肝臟纖維化分為0 ~ 4期:S0,無纖維化;S1,匯管區纖維性擴大;S2,匯管區周圍纖維化,匯管區-匯管區纖維間隔;S3,橋接纖維化,伴小葉結構紊亂,無肝硬化;S4,可能或肯定肝硬化。無或輕度肝纖維化定義為S0 ~ S1,顯著肝纖維化定義為S≥2。
1.2.3 FibroScan檢測 將探頭置于患者右側腋前線或腋中線的第7、8、9肋間隙中間,正對肝臟實質處,遠離肝臟的邊緣,確保探頭與皮膚垂直,稍微加壓,連續成功檢測≥10次,成功率≥60%,取中位數作為最終測定LSM的結果,單位為kPa。無法取得LSM者或者檢測結果四分位數間距(IQR)大于中位數1/3者視為檢測失敗。
1.2.4 無創指標的計算 根據文獻[10,14-15],FIB-4、GPR、APRI計算公式分別為:(1)FIB-4=年齡×AST/(PLT×ALT1/2);(2)APRI=[(AST/AST 正常值上限)×100]/PLT;(3)GPR=[(GGT/GGT 正常值上限)×100]/PLT;(3)LPRI=LSM×100/PLT。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2.0及MedCalc 20.0對數據進行統計學分析。呈非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Mann-WhitneyU檢驗。采用Spearman對各無創診斷方法與肝臟纖維化程度進行相關性分析;采用多因素二元Logistic回歸構建聯合預測因子(輸入法),并繪制受試者工作特征曲線(ROC曲線),計算ROC曲線下面積(AUC),并進一步計算具有診斷效能參數的敏感度、特異度;采用Delong檢驗對各無創診斷方法進行AUC的兩兩比較。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一般資料 共納入患者499例,男409例,女90例,平均年齡(42.05±9.35)歲。其中S0~S1組198例,S≥2組301例。S≥2組的各項臨床指標均高于S0~S1組,其中除性別、年齡、BMI、ALP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以外,其余均具有統計學意義(P值均<0.05)(表1)。

表1 兩組間基本資料比較Table 1 Comparison of basic data between the two groups
2.2 各無創診斷方法與肝臟纖維化程度的相關性分析 Spearman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GPR、FIB-4、APRI、LSM、LPRI與肝臟纖維化分期均呈正相關(P值均<0.001)(表2)。

表2 各無創診斷方法與肝臟纖維化程度的相關性分析Table 2 Spearman between various non-invasive diagnostic methods and the degree of liver fibrosis
2.3 LSM、GPR、APRI、FIB-4單獨應用及聯合應用對顯著性肝纖維化診斷價值的比較 ROC曲線分析顯示,GPR、FIB-4、APRI、LSM、LPRI單獨應用診斷顯著性肝纖維化的AUC分別為0.704、0.715、0.740、0.787、0.802(P值均<0.001);利用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構建GPR、FIB-4、APRI、LSM的聯合模型,Logit(LGAF)=0.301×LSM+0.095×APRI+1.161×FIB-4+1.238×GPR-3.368,LGAF診斷顯著性肝纖維化的AUC為0.814(P<0.001);將LGAF分別與GPR、FIB-4、APRI、LSM、LPRI的AUC進行比較,除了與LPRI相比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以外,其余均有統計學意義(Z值分別為5.184、4.884、4.117、2.120,P值均<0.05)(表3,圖1)。

圖1 6種多參數模型單獨應用及聯合應用診斷S≥2的ROC曲線分析Figure 1 Analysis of ROC curve for diagnosis of S≥2 using six multi-parameter models alone and in combination

表3 LSM、GPR、APRI、FIB-4單獨應用及聯合應用對S≥2診斷價值的比較Table 3 Comparison of diagnostic value of LSM, GPR, APRI and FIB-4 alone and in combination for S≥2
MAFLD是近年來新提出來以替換NAFLD的術語,與NAFLD相比,更名后有利于識別具有高危疾病進展風險的脂肪肝患者[16]以及有顯著肝纖維化發生的患者[17]。研究[18-19]表明,代謝功能障礙相關的脂肪肝會增加CHB患者不良結局事件的風險。肝纖維化是進展為肝硬化、肝細胞癌的前兆。病毒性肝炎及代謝相關性肝病已成為引起肝纖維化的兩大主要病因,因此早期識別肝纖維化的發生是阻止疾病進展的關鍵。肝活檢是評估肝纖維化程度的“金標準”,但因其有創性,故無創的肝纖維化檢測方法一直是臨床研究的重點。目前的研究[20-23]表明,傳統的非侵入性模型對于評估CHB、NAFLD及CHB合并NAFLD發生肝纖維化具有較好的診斷價值。但是在MAFLD替換NAFLD后,傳統的非侵入性模型需要重新適應新的命名。因此本研究以肝活檢為“金標準”的前提下,探討傳統非侵入性纖維化模型對CHB合并MAFLD的診斷價值。
本研究發現S≥2組的各項指標均高于S0 ~ S1組,其中性別、年齡、BMI、ALP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而ALT、AST、GGT、TBil、GPR、FIB-4、APRI、LPRI、LSM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GPR、FIB-4、APRI、LSM、LPRI與肝臟纖維化分期均呈正相關,這表明傳統非侵入性纖維化模型與在CHB合并MAFLD患者上的肝穿刺病理結果有良好的一致性及敏感度。進一步建立ROC曲線以評價診斷效能,結果顯示LPRI最佳,LSM、APRI、FIB-4、GPR次之。基于GPR、FIB-4、APRI和LSM單獨應用時的AUC均達到了0.7,具有一定的臨床價值,但其敏感度不高。相關文獻[4]報道將前述相關指標聯合應用可以提高敏感度及診斷效能,本文運用二元Logistic回歸構建了LSM、APRI、FIB-4、GPR的聯合模型,并將聯合模型與5種指標單獨應用時的AUC進行比較,結果顯示聯合模型的診斷效能要優于LSM、APRI、FIB-4、GPR單獨應用的效能,并且AUC比較均具有統計學差異,但聯合模型與LPRI相比無統計學差異。
APRI和FIB-4最初均是基于HCV患者評估其肝纖維化程度的指標,后來在CHB患者中得到驗證。在本研究中FIB-4診斷顯著肝纖維化的效能略低于APRI,這與Chen等[24]在運用APRI和FIB-4評估單純MAFLD患者發生顯著肝纖維化的研究結果不一致。但也有研究[25-27]表明APRI和FIB-4在評價肝纖維化的診斷價值上并無差異。FIB-4相比于APRI增加了年齡和ALT水平,二者均是影響肝纖維化的因素。本研究中納入的患者平均年齡及中位數ALT水平顯著低于Chen等[24]納入的患者水平,年齡偏小和ALT水平偏低或許是導致結果不一致的原因,亦或是納入的人群不同有關,仍有待更多CHB-MAFLD的研究進一步驗證。GPR是基于GGT和PLT二者的比值構建用于預測肝纖維化的新模型,最初在西非地區的HBV患者中得到驗證。但對于GPR的診斷效能尚存在爭議,Li等[28]和Ren等[29]在CHB患者中驗證GPR與APRI和FIB-4的診斷價值卻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結果。Luo等[30]在CHB合并NAFLD患者中驗證結果認為GPR與APRI和FIB-4相比無顯著差異。造成這種結果的差異可能是由于不同國家CHB患者感染的HBV基因、研究人群HBeAg陽性率、轉氨酶水平存在差異[31]。在本研究中,GPR與FIB-4、APRI相比并未展現出明顯優勢。
FibroScan由于無創、便捷、可重復、與肝纖維化程度有較好的一致性,已被國內外認可并且在指南[7,32-34]中推薦使用。有關FibroScan對于診斷CHB合并NAFLD肝纖維化分期≥2的研究報道[35-36],其臨界值在5.3 ~ 9.8 kPa,敏感度為76% ~ 92%,特異度為74% ~ 79%,AUC在0.7 ~ 0.8。本研究中FibroScan診斷CHB-MAFLD顯著肝纖維化的臨界值、AUC與CHBNAFLD的報道結果類似,但敏感度和特異度則不及前述的研究報道。LPRI[9-10]是基于FibroScan和血小板聯合構建的評分指數,其在評估NAFLD、HBV及HCV患者肝纖維化的診斷價值中得到了驗證。本研究中LPRI的診斷價值要優于其他指標,與周家玲等[37]研究結果一致。即使將LSM、APRI、FIB-4、GPR聯合應用后AUC達到最大值,但聯合模型診斷的敏感度和特異度與LPRI相比基本持平且聯合模型的AUC與LPRI相比并無統計學意義,這表明聯合模型的診斷效能并不優于LPRI。一般而言,將多種指標同時聯合可以提高診斷價值,但同時也增加了臨床使用的復雜性。LSM和血小板均是臨床容易獲取的指標,在不增加使用復雜性的前提同時能獲得較為理想的應用價值,值得臨床推廣應用。
綜上所述,FibroScan、GPR、APRI、FIB-4、LPRI該五項數據模型對CHB合并MAFLD發生顯著肝纖維化的診斷價值與CHB合并NAFLD顯著纖維化的診斷價值相似,對于臨床實際無創評估肝纖維化的應用有參考及指導價值。本研究的優勢在于基于“肝活檢”金標準的前提下獲得較大的樣本量,但僅為回顧性的單中心研究,未來仍然需要更多更大中心的樣本數據進一步研究證實。
倫理學聲明:本研究方案于2021年8月24日經由廣東省中醫院倫理委員會審批,批號為YE2021-254-01,所納入患者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利益沖突聲明:本文不存在任何利益沖突。
作者貢獻聲明:黃柏盛負責撰寫論文;蕭煥明負責課題設計,資料分析;區藍芯、張瑩潔負責收集數據,查閱文獻;施梅姐、黎勝負責擬定寫作思路,指導撰寫文章;池曉玲修改寫作框架及審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