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 與CPTPP 數字貿易規則的對比分析及我國數字貿易的發展趨勢

■馬奎元 西南民族大學

一、引言

我國電子商務發展較早，具有先發優勢，根據《2021年全球數字經濟白皮書》，我國2021 年數字經濟規模達到了5.40 萬億美元，位居世界第二。2018 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了《電子商務法》；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強調了數字貿易發展對于優化貨物貿易，加快建設貿易強國的重要性；近幾年相關政策逐步出臺，不斷促進數字貿易的發展，積極的數字貿易開放政策，不僅有利于我國電子商務的發展與國際接軌，同時也利于我國經濟的發展，為經濟創造新的增長極，目前我國正在積極向CPTPP 等更高標準的數字貿易規則靠攏，也體現了我國相關數字貿易規則朝更高標準方向發展的趨勢。

《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簡稱RCEP，2012 年由東盟發起，2022 年1 月1 日，RCEP 正式生效，其成員國包括澳大利亞、日本、韓國、新西蘭、文萊、柬埔寨、印度尼西亞、老撾、馬來西亞、緬甸、菲律賓、新加坡、泰國、越南和中國共15 個國家，其中包括5 個發達國家和10 個發展中國家，根據世界銀行2021 年的統計數據，RCEP 成員國覆蓋人口22 億人，占世界總人口的29.27%，GDP 總值達29.61 萬億美元，占世界GDP 總值的30.81%。

《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簡稱CPTPP，是美國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后該協定的新名字，2018 年3 月8 日，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亞、智利、新西蘭、新加坡、文萊、馬來西亞、越南、墨西哥和秘魯一共11 個成員國，在智利首都圣地亞哥簽訂了此協議，同年12 月30 日該協定生效，根據世界銀行2021 年的統計數據，CPTPP 成員國覆蓋人口5.14 億人，占世界總人口的6.56%，GDP 總值達到11.7萬億美元，占世界GDP總值的12.18%。

RCEP 與CPTPP 相比，覆蓋世界更多人口，同時RCEP 成員國2021 年創造的GDP 總值也占比更高，但是CPTPP 成員國的人均GDP 卻高于RCEP 成員國，這說明RCEP 成員國經濟發展具有一定的潛力，CPTPP 成員國的生產效率相對更高，尋找RCEP 與CPTPP 協議之間的差別，在發展的過程中不斷完善，對接更高標準的國際規則，同時抓住數字貿易帶來的發展機遇，才有可能創造為經濟的發展創造新的增長點，促進亞洲各國多邊貿易的發展，提升亞洲在世界經濟格局中的話語權。

二、RCEP 與CPTPP 數字貿易規則比較

1.RCEP 與CPTPP 相似規則比較

RCEP 與CPTPP 的數字貿易相關規則主要集中在電子商務章節，因此本文通過對RCEP 與CPTPP 的電子商務章節進行對比，來比較分析RCEP 與CPTPP 數字貿易規則存在的異同點，從而為數字貿易的發展做出參考。

（1） 國內監管框架/國內電子交易框架

該條款對締約方在其境內使用的電子交易法律框架做出了要求。RCEP 的國內監管框架與CPTPP 的國內電子交易框架都使用《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電子商務示范法（1996 年）》與2005 年11 月23 日在紐約簽訂的《聯合國國際合同使用電子通信公約》的法律框架，都要求締約方應當避免對電子交易施加不必要的監管負擔。其中，在RCEP 的條款中柬埔寨在本協定生效之日起五年內不得被要求適用本條款。

（2） 電子認證和電子簽名

2005 年5 月，中國正式頒布并實施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子簽名法》，為我國電子商務的國際發展奠定了基礎。RCEP 與CPTPP 均規定締約方不得否認電子簽名的法律效力，但在RCEP 中柬埔寨與老撾在協定生效的五年內不得被要求適用本條款，RCEP 與CPTPP 都鼓勵使用可交互操作的電子認證方式。電子簽名法律效力的確認，是保護數字貿易雙方合法權益的基礎，在電子商務發展的過程中，電子認證與電子簽名的使用為數字貿易創造了便利性，有利于數字貿易效率的提升。

（3） 在線或線上消費者保護與個人信息保護

隨著數字貿易的發展，互聯網信息的普及，大數據與云計算的快速發展，數據安全也逐漸成為談判桌上的議題。

在線上消費者保護中，RCEP 與CPTPP 都對締約國有避免線上消費者受到欺詐或商業詐騙的立法要求。在RCEP 中的線上消費者保護條款和線上個人信息保護條款中，均要求每一締約方應當發布其向電子商務用戶提供消費者和個人信息保護的相關信息，但在CPTPP 中僅在個人信息保護中有此要求。與RCEP 不同的是，在CPTPP的個人信息保護的條款中有一條非歧視條款，即要求締約方在保護電子商務用戶免受其管轄范圍內發生的個人信息保護侵害方面應努力采取非歧視做法。

在個人信息保護合作方面，CPTPP 有更高的要求，鼓勵不同體制之間建立兼容性的體制，監管結果互認，RCEP 僅提出締約國在一定范圍內合作。另外，在RCEP的線上消費者保護條款中，關于采取或維持法律法規保護電子商務消費者免受欺詐和誤導行為的損害或潛在損害，以及線上個人信息保護中，締約方應當采取或維持的電子商務用戶個人信息受到保護的法律框架，柬埔寨、老撾和緬甸在本協定生效之日起五年以內不得被要求適用本條款。而在CPTPP 中，則不要求文萊達魯薩蘭國和越南在其規定保護電子商務用戶個人數據的法律框架實施之日前適用個人信息保護的條款。

（4） 無紙貿易

RCEP 與CPTPP 都要求締約方應努力接受電子方式提交的貿易管理文件，RCEP 在此基礎上，增加了合作的條款，要求締約方在國際層面開展合作，增強電子版貿易管理文件的接受度。在國際貿易中，使用電子的方式接收貿易管理文件，有利于貿易便利化，有利于提高貿易的效率，促進商品的流通，并且相比傳統紙質化的貿易管理文件，可以節約水資源、木材的使用，減少污染和碳排放。

（5） 通過電子方式跨境傳輸信息

跨境數據流動是近些年大國之間談判的焦點，不僅涉及數據的價值，往往還與一個國家的信息安全高度相關，跨境數據流動又是電子商務發展繞不開的一個環節，海量數據的流動為不同的經濟體帶來不同的風險與收益。

CPTPP 與RCEP 都允許締約方對電子信息傳輸有自己的監管要求，應當允許通過電子方式跨境傳輸信息；RCEP 的此條規定不得阻止或者限制締約方認為是實現合法公共政策目標所必要的措施，需要滿足該措施不以構成任何任意或者不合理的歧視，或者變相的貿易限制的條件，CPTPP 中除了滿足這個條件，還需要滿足不對信息傳輸施加超出實現目標所需限度的限制條件；美國在數字貿易中的重點主要是強調信息和數據的自由化，而中國主要是強調是數字主權，這種主張的差異也體現在通過電子方式跨境傳輸信息的條約上。

（6） 計算設施的位置

RCEP 與CPTPP 都允許締約方出于安全或者保密的要求，對計算設施有自己的要求；均要求締約方不得要求涵蓋人使用本土內的計算設施作為開展業務的條件，但在RCEP 中，對柬埔寨、老撾、越南和緬甸有不適用條款。

在RCEP 與CPTPP 中，對于締約方為實現基本公共政策目標而采取的措施，只要不變相限制貿易或者構成不合理的歧視，便是被允許的，與CPTPP 不同的是，除了滿足基本公共政策目標，締約方還可以采取對保護其基本安全利益的必要措施，都不會受到此條款的限制與約束。

（7） 非應邀商業電子信息

RCEP 與CPTPP 均要求締約方非應邀電子信息的提供者提高阻止接收此類信息的能力，要求獲得接收人接收非應邀電子信息的同意，通過其他方式將非應邀電子信息減少到最低程度；均有條款保留追索權，同時開展對此類信息的監管合作。

但在追索權的條款中，RCEP 對柬埔寨、老撾、緬甸和文萊有不適用條款。

（8） 合作

RCEP 與CPTPP 均要求締約方幫助中小企業克服電子商務障礙，分享信息，交流經驗，積極參加地區多邊論壇，促進電子商務發展；RCEP 鼓勵締約方之間確定具有針對性的合作領域，幫助實施或加強電子商務的法律框架，而在CPTPP 中，則鼓勵私營部門制定自律辦法。

（9） 網絡安全

RCEP 與CPTPP 均要求締約方認識到增強負責計算機安全的相關部門實力，利用現有合作機制開展網絡安全相關事項合作的重要性。網絡安全事件一旦發生，往往會涉及多個國家和地區，隨著數字貿易的國際化發展，安全事件帶來的潛在風險將會隨著交易規模的擴大而逐漸升高，因此網絡安全對數字貿易的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10）透明度

RCEP 的透明度條款要求締約方盡快公布影響電子商務章節實施的相關措施，并要求締約方盡快答復關于相關影響本章措施實施信息的請求。CPTPP 在電子商務章節并無透明度條款，但是在CPTPP 的第二十六章透明度與反腐敗章節中，有關透明度的條款，涵蓋了公布、行政程序、復審和上訴以及信息的提供條款。相比RCEP，CPTPP 透明度的條款更加全面，規則標準更高，但是RCEP 中透明度的條款對數字貿易的針對性更強。

（11）海關關稅

RCEP 與CPTPP 均要求不得對以電子傳輸的內容征收關稅，此條款有利于降低各成員國之間的數字貿易壁壘，但是同時兩個協定都排除了國內稅、規費或其他費用，RCEP 相比CPTPP 在海關關稅條約中有更多的附加條款，包括不對以電子傳輸的內容征收關稅，其依據是世貿組織部長會議關于電子商務工作計劃的部長決定，締約國可以根據世貿組織部長會議在電子商務工作框架下對征收關稅的做法進行調整，這使RCEP 目前的電子商務海關關稅具有了“臨時性”的特征，在以后數字貿易發展的過程中具有更好的可調整性。

2.RCEP 與CPTPP 的特有條款

RCEP 與CPTPP 相比，CPTPP 特有的條款為數字產品的非歧視待遇、關于接入和使用互聯網開展電子商務的原則、互聯網互通費用分攤和源代碼；RCEP 特有的條款為電子商務對話。

（1） 數字產品的非歧視待遇

在CPTPP 的電子商務章節的定義中，與RCEP 不同的是，CPTPP 給出了數字產品的定義，“數字產品指電腦程序、文本、視頻、圖像、聲音記錄，或其他經數字化編碼、生產用于商業銷售或分銷、可通過電子方式傳輸的產品”，數字產品的非歧視待遇條款規定締約方對在其他締約方領土內的數字產品等，給予的待遇不得低于其他同類數字產品。這些數字產品包括數字化表現的金融工具，不包括貨幣。數字產品的非歧視待遇，體現了自由市場競爭的規則理念，這主要是由于發達國家文化產品輸出更加成熟，在市場上更具優勢，自由競爭的市場環境對其更有利。

（2） 互聯網互通費用分攤

此條款希望締約方互聯網連接的提供者可以就互聯網設施的建立、運營與維護提供補償開展的談判。在數字貿易發展的過程中，相關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建設、信息通信服務是必不可少的，這直接決定了數字貿易的規模、速度及其安全性。信息通信服務貿易也是數字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2022 年中國及全球數字貿易發展趨勢研究報告》指出信息通信服務貿易在數字服務貿易中增速最高，2011—2020 年，信息通信服務貿易平均增速為7.7%，RCEP 條約中未出現相關互聯網費用分攤的條款。

（3） 源代碼

本條款要求締約方對于在其領土內進口、分銷、銷售或使用該軟件或含有該軟件的產品，不得以獲取或轉移其源代碼作為條件，軟件僅限于大眾市場軟件或含有該軟件的產品，不包括用于關鍵基礎設施的軟件。

RCEP 條款中僅在電子商務對話章節提到締約方應當考慮源代碼的問題，禁止強制共享源代碼涉及知識產權的保護，但是源代碼又涉及國家的基本安全利益，尤其是在普遍使用的基礎軟件中，例如商業終端的操作系統等。

（4） 電子商務對話

在RCEP 電子商務對話的條款中，締約方應當考慮的事項中包含了CPTPP 部分特有的條款，包括數字產品待遇與源代碼，對當前和正在顯現的問題，締約方應當認識到對話對促進電子商務發展的價值。

此條款對一些更高標準的數字貿易規則保留了對話交流的選項，為以后對接更高標準的數字貿易規則奠定了基礎。

三、RCEP 與CPTPP 比較分析總結

CPTPP 對成員國有更高標準的要求，在RCEP 條款中，柬埔寨、老撾與緬甸等國家有更多不適用的情況，體現在電子認證與電子簽名、個人信息保護和非應邀電子信息等條約中；而在CPTPP 中，其不適用的情況較少；RCEP 對其成員國中的不適用條款，相對CPTPP 的規則標準更低，這些不適用的條約主要是相關法律框架在其國內還未健全，無法滿足高標準國際貿易規則要求，同時這些國家的數字貿易相比其他國家還在發展初期，國內數字貿易市場安全性較低，在相關法律框架不健全的情況下，電子商務發展可能存在較高的風險。由此可見，RCEP 在國際上承擔更多的國際責任，讓發展中國家在電子商務的發展中健全相關法律機制與風險防范化解機制，同時又可以享受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紅利。

CPTPP 對數字貿易自由度的建設要高于RCEP。由于RCEP 有更多的例外情況，為這些國家保留了更多主動監管空間，這會對數字貿易的發展形成一定的阻礙，但是卻更加有利于發展中國家，特別是相關法律尚未健全的國家，初步建立起自己的數字貿易市場，建立相關的風險防范與化解機制；CPTPP 中的非歧視條款，關于接入和使用互聯網開展電子商務的原則，也是為了保證數字產品的自由競爭，形成統一的更加自由的數字貿易市場，這對于數字貿易相對成熟、數字產品競爭力更強的發達國家更加有利，但是對于發展中國家潛在風險更高。

四、發展趨勢

1.數字貿易便利化

數字貿易便利化是貿易便利化的一個分支，主要是通過降低貿易成本提高貿易效率，而數字貿易更加注重使用數字技術簡化貿易流程，降低貿易成本，在RCEP與CPTPP 中，均有電子認證與電子簽名，無紙化貿易的條約，相比傳統的貿易便利化措施，比如簡化海關程序，數字技術的使用，數字貿易便利化的措施優勢更加明顯，積極推動數字貿易便利化，通過國際談判達成更多的數字貿易便利化措施將成為我國數字貿易發展的趨勢。

2.高標準的數字貿易規則

目前，我國正在申請加入《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簡稱DEPA，是新加坡、新西蘭與智利2020 年6月簽訂的一項數字經濟協定。不斷積極對接更高標準的數字貿易規則，在多邊數字貿易中更多地表達中方的立場，在更多條約中體現中國數字貿易發展的特點與優勢，從數字貿易高標準規則的參與者，向數字貿易高標準規則制定者的角色轉換，加強規則與規制的開放，在國際數字貿易市場上承擔更多責任，從而增強中國在國際貿易中的話語權，才能維護國際市場的公平，維護發展中國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