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贈”緣何變成“法定繼承”

子菲

本案為涉及房產的遺產糾紛

雖然趙柳明在法庭上出示了父親趙建雄生前立下的“將房產留給孫子趙小寶”的遺囑，但遺囑被法院認定無效，且趙小寶未在法律規定的時限內表示接受遺囑中的遺贈。最終，趙建雄的遺產只能按照法定繼承來執行。

老人病故引發房產紛爭

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的趙建雄育有1子1女——趙柳明和趙柳梅。2021年趙建雄因病去世，其留下的與女兒趙柳梅共有的房產引發一場紛爭，一家人之間打起了官司。

解讀本案之前，應先了解遺囑繼承與法定繼承的區別。遺囑繼承是指被繼承人生前按照法律規定作出遺囑——如何處分自己的財產及安排與財產相關的事務，該遺囑于被繼承人死后發生法律效力的單方民事法律行為；法定繼承與遺囑繼承相對，又稱“無遺囑繼承”，是指在被繼承人沒有對其遺產的處理立有遺囑的情況下，按法律規定來確定繼承人的范圍、繼承順序、遺產分配原則的一種遺產繼承形式。

2021年6月25日，年邁的趙建雄去世。他生前未料到的是，自己的故去會讓原本和睦的一家人為了房產歸屬鬧得不可開交。

早在2012年底，已經退休多年的趙建雄（與妻子錢玉娟在經濟上相互獨立）在柳州市柳北區購買了一套面積為63平方米的房產。房產證上署的是趙建雄的姓名，房產共有人為趙柳梅。

2020年6月18日，自知健康狀況不佳的趙建雄準備立遺囑，便邀孫佳明和李建平兩位鄰居前來作證，以免除后患。

在孫佳明和李建平的見證下，趙建雄針對登記在自己名下并與趙柳梅共有的那套房產立下遺囑：“本人在百年歸壽后，屬于自己的房產份額，由孫子趙小寶繼承……遺產的處置是我本人的真實意思表示，未受到任何人的脅迫。”遺囑落款處有趙建雄的簽名和捺印。

時隔一年，趙建雄駕鶴西去，家人辦理了他的后事。100天后，錢玉娟、趙柳梅就遺產的處置問題與趙柳明協商。趙柳明回答得很干脆——按照遺囑來辦。

何來遺囑？面對趙柳明遞過來的趙建雄立下的遺囑，錢玉娟、趙柳梅一臉茫然，表示“對此并不知情”。一家人之間的關系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2022年6月，由于趙家人針對房產如何處置的問題協商無果，錢玉娟和趙柳梅將趙柳明以及第三人趙小寶訴至轄區法院，請求確認涉案房屋（63 平方米）面積中的36.75平方米歸趙柳梅，21平方米歸錢玉娟，5.25平方米歸趙柳明。

錢玉娟和趙柳梅的理由是：趙建雄與趙柳梅系房屋共有人，應將63平方米的房屋面積除以2，兩人各占31.5平方米。趙建雄與錢玉娟是夫妻，趙建雄去世后，錢玉娟要先分得趙建雄所占份額的一半，即15.75平方米。余下的15.75平方米才屬于趙建雄的遺產，應平均分配給錢玉娟、趙柳梅及趙柳明。因此，趙柳梅應得“31.5平方米+5.25平方米”，錢玉娟應得“15.75平方米+5.25平方米”，趙柳明應得5.25平方米。

各有說辭，互不相讓

轄區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原、被告以及第三人均到庭參加了訴訟。

庭審中，錢玉娟陳述了她和趙柳梅所持的觀點，即上文提到的案涉房產分配方式。而趙柳明對此觀點并不認同，其辯稱：涉案房屋當初是趙建雄獨自出資購買的。房產證上之所以登記共有人為趙柳梅，是為了方便趙柳梅的子女讀書。趙建雄曾立下遺囑，將其所占房屋的份額贈與第三人，即趙柳明之子趙小寶。因此，錢玉娟和趙柳梅主張其對案涉房屋占有的份額并無依據。

言畢，趙柳明向法庭提交了一份遺囑，其內容包括趙建雄的出生年月日、民族、籍貫、原工作單位、家庭住址、身份號，以及與原告之一錢玉娟共同生育的子女的姓名等。遺囑上寫明：趙建雄于2020年6月18日在兩位鄰居的見證下表明意愿，將其本人所屬的房產份額留給趙小寶繼承……

法官發現，遺囑內容為打印，而非手寫；雖然遺囑上有趙建雄的手寫簽名和捺印，以及見證人的手寫簽名，但趙建雄的簽名及落款處的時間均字跡不清，難以確認。

在舉證質證環節，孫佳明、李建平作為證人出庭作證。李建平向法官講述了見證遺囑訂立的過程：由他負責根據趙建雄的口頭陳述，將遺囑打印成書面形式。其主要內容為：本人百年歸壽后，登記在本人名下的與趙柳梅共有的房屋，本人所占的份額由趙小寶繼承，作為他的個人財產。以上遺產的處置是我本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孫佳明在庭上陳述：“我見趙建雄的行為和遺囑的內容符合法律規定，于是就和李建平作為見證人簽了名。”

兩位證人均表示，見證了遺囑訂立的過程，可以確認立遺囑人趙建雄在遺囑上簽名并捺印。

趙小寶補充說：“我爺爺趙建雄立遺囑時，我已知曉其內容。爺爺表示，為避免家庭紛爭，不要將遺囑內容告訴其他繼承人……”

法院：按照法定繼承辦理

轄區法院經審理后認為，遺囑必須表示立遺囑人的真實意思。根據趙柳明提供給法庭的遺囑來看，立遺囑人的簽名和時間均不能清晰辨認，且趙柳明未能提交反映立遺囑過程的筆錄、影像資料等證據，難以佐證該遺囑系趙建雄的真實意思表示。故此，法院認定該遺囑無效。

另外，該遺囑的主要內容為遺贈。遺贈是指被繼承人通過遺囑方式將其遺產的一部分或全部贈與國家、集體或者法定繼承人以外的個人或者組織，并于被繼承人死亡后發生法律效力的行為。也就是說，遺贈雖然是通過遺囑來處分財產的一種方式，但其受益人并非被繼承人的法定繼承人。

我國《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四條規定：受遺贈人應當在得知受遺贈后60日內，作出接受或者放棄遺贈的表示，到期沒有表示的，視為放棄遺贈。

本案中的第三人趙小寶屬于受遺贈人。他自稱在趙建雄立遺囑時已經知道遺囑的內容，那么就應當在祖父去世后60天內作出接受或者放棄遺贈的表示。可是，趙小寶并未在法律規定的時限內作出表示，因此，應視為其放棄接受遺贈。

綜上，轄區法院裁定本案按照法定繼承來辦理。

《民法典》規定：夫妻共同所有的財產，除有約定的之外，在遺產分割時應當先將共有財產的一半分給配偶所有，其余的為被繼承人的遺產。遺產在家庭共有財產之中的，在分割時應當先分出他人的財產。

轄區法院依據《民法典》的相關規定裁定，支持錢玉娟和趙柳梅的訴求：涉案房屋系趙建雄與錢玉娟夫妻關系存續期間購買取得，屬于夫妻共有財產。在遺產分割時，應當先將趙建雄所占的50%（31.5 平方米）份額分出一半（15.75 平方米）歸錢玉娟所有，余下的15.75平方米為趙建雄的遺產，由錢玉娟、趙柳梅與趙柳明均分，各得5.25 平方米。經計算，趙柳梅分得36.75平方米，錢玉娟分得21平方米，趙柳明分得5.25平方米。趙小寶并非趙建雄的法定繼承人，故無權繼承案涉房產的份額。

2023年5月中旬，轄區法院針對本案作出一審判決。被告在法定時限內沒有提出上訴，目前該判決已生效。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

法官點評

老人大都疼愛孫輩，有些老人會在暮年立下遺囑，將名下的財產留給孫子孫女來繼承。拿到遺囑的當事人，大多數都想當然地認為遺產已經歸自己所有。殊不知，首先要明確遺囑的有效性；其次，受遺贈者倘若不在法定期限內予以確認，則視為放棄遺贈。本案中的遺囑未能得到確認；另外，趙小寶并非法定繼承人，而是受遺贈者，只有60天行使權利的時限。但他在祖父去世后，遲遲未辦理接受遺贈的手續，最終無權拿到遺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