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珊珊 代以平
摘 要:道德人格是人之為人的德性構造,關乎本己、涉他的倫理關系論域。從現象學視角觀之,道德人格蘊含了時間和空間的縱—橫關系指向。數智時代技術之于道德人格培育具有雙重價值意蘊:在道德人格的空間層面,數字智能技術擴充“公共善”的論域范圍和“個體善”道德自治的情感通道;在道德人格的時間層面,意識疊加增強個體內在時間意識的自主建構和道德人格行為的意義呈現。然而,在數智世界中主體道德人格發展也存在語境脫域、情境失真、價值失序、信息雜糅等隱憂。為此,提出數智時代學校道德人格教育的治理路徑:一則明晰技術之于德育的工具價值,強化技術之于主體的倫理關懷;二則以數字智能技術拓寬道德人格教育空間,建設學?!爸腔鄣掠毙律鷳B;三則構建數智化“教育—學習—管理”共同體,著力提升師生數智素養與能力。
關鍵詞:數智時代;道德人格;技術;德性;智慧德育
中圖分類號:G40-012?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9-458x(2023)9-0072-09
量子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神經工程、生物仿生等相關數字智能技術的迭代升級及應用逐步推動人類文明進入一個深度科技化、數字全域化、泛在智能化、技術集群化的數字智能時代,即數智時代。習近平總書記(2021)指出:“數字技術正以新理念、新業態、新模式全面融入人類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建設各領域和全過程,給人類生產生活帶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睌底种悄芗夹g內嵌于人們的生活世界,并對當代人的生產方式、休閑模式、人際交往等產生聯動影響,已然撼動了人類所寓居的時空境域,彰顯著即將到來的人類數字智能化生存樣態。
每一種傳播媒介都以獨特方式操縱著時空(羅爾, 2012, p.45)。當前,由數字科技、智能機器組成的媒介生態系統正構建著人類生存的社會時空背景框架,并對社會中人的內心秩序、精神狀態、道德價值觀產生重要影響。數智時代,人對于媒介技術的使用已是常態,而任何一種“上手”媒介都潛藏著教化與規訓意味,其自覺或不自覺地調動人之德性發展的方向和進程,而道德人格是個人德性的精神內核,也是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公民道德建設的基本目標,即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的“實施公民道德建設工程……推動明大德、守公德、嚴私德,提高人民道德水準和文明素養”(習近平, 2022)。為此,有必要對道德人格發展的時空向度、數智時代主體道德人格發展的時空意蘊及內在隱憂等進行辯證思考。
一、道德人格概念辨識及其時空指向
(一)道德人格:“公共—個體”德性的雙向建構
從建構過程而言,“道德人格是已轉換為人格的道德”(王海明, 2011, p.605),道德人格是主體將外在的社會道德規范內化為自身穩定的德性構造的過程,而德性包括善待自己與善待他人兩個層面,即主體的德性構造關乎本己與涉他的關系論域;從功能價值而言,道德人格指人之為人的尊嚴、價值和品格的總和,意在揭示個人在道德上的社會規定性(唐凱麟, 1994),是主體通過長期的實踐活動證成社會道德的應然價值,并推動社會精神文明的歷史性發展。結合來看,主體的道德人格具有可塑性,表現為主體的德性構造在縱向的時間序列中所發生的改變,這種改變是外在的教化作用與內在的自覺調適之合力所導致;同時主體的道德人格具有適應性,表現為主體在其橫向的空間范圍內對周圍倫理環境的吸收、內化與改造。進言之,道德人格的發展過程涵蓋了空間維度的倫理認同與縱向時間維度的自我認同,表現為公共之德與個體德性的雙向建構。一方面,公共之德是個體德性的來源和參照,主體的原初善端與社會的倫理規范共同構成關于善的價值畛域。道德是處理人我關系的倫理規范體系,也是直面人己關系的心靈秩序層級。如此說來,社會矛盾的齟齬究其根源是人心內部關于善與惡、是與非等不同價值沖突的凸顯與映射。在此意義上,社會倫理規范可以化約為公共場域內集體良知的凝聚,具有空間向度的外顯指向。另一方面,“依靠這個總體性的公共領域,整個社會形成了一種自我意識”(哈貝馬斯, 2004, p.404),主體經由時間軸上的自我認同活動形成個體之德。于個體而言,個體之德是本己人格之基底,《荷馬史詩》中將德性描述為一種與職位相匹配的資質能力,這說明德性是一種獲得性品格,是可經由后天教化而建構出的品質,德性的最高范式在于追求至善,即尋繹“貫穿在一個人完整一生中”的整體意義上的幸福狀態,這并非某次行為動機與結果的短暫耦合,而是凸顯了生命歷程與時間脈絡的發展邏輯,具有時間維度的內隱特征。
(二)時空指向:公共道德之空間性與個體人格之時間性
1.“公共善”與“個體善”:道德人格發展的空間指向
主體的道德人格發展的空間是關涉“公共善—個體善”的倫理認同維度,既是一種相對先在的文化秩序發端處,也是主體的身份構成之維與價值選擇之度,主要包括關系坐標、倫理界限和角色定位。
首先,道德人格發展的空間并非指一個純物理學意義上的場域,而是主體以身體為基礎對空間進行知覺表象和感性占有:“通過我的身體對世界的某種占有,我的身體對世界的某種把握”(龐蒂, 2003, pp.318-319)。即是說,人置身于世界并參與到某種具體的關系情境中,人通過身體圖式知覺著他者的在場并與他者建構著秩序共屬與倫理關聯。因而,對于主體而言,關系坐標是一種前置的空間錨定,人獲得基于自身感知的第一人稱視域,并據此判別公共或私人場域。
其次,人通過社會預設的、由象征符號構成的語義系統形塑個體社會化行動的意義,并根據其中共識性的倫理框架“表達著有關善的問題空間中的我們的方向感”(泰勒, 2001, pp.35)。由于“正義與非正義的感覺不是由自然得來的,而是人為地由教育和人類協議發生的”(休謨, 1980, p.523),正義原則的框架體系產生于人們對于公共議題,包括對于個人權利、公共利益、價值觀念等的探討,“公民的理性,是那些共享平等公民身份的人的理性。他們的理性目標是公共善”(羅爾斯, 2000, p.225),因而“公共善”一方面表現為不得僭越底線的倫理界限,其以道德律令的形式規約著個體的行為限度和權責內容;另一方面,“公共善”也最大限度地為個體之善的生發提供土壤,為個體道德人格的善觀念能力預留了發展空間。
最后,主體的道德人格還包括個體道德潛能的發展性空間,表現為一種臻于至善的超越境界。因為人們并不僅僅活動于一個單純的、物質環境的空間之中,空間已然被注入人類的集體情感(鄭震, 2010)。從社會衍化的角度而言,個體置身于“人—社會”的共契關系并被賦予相應的身份角色,此時主體角色定位包含著對他者的倫理責任和對公共福祉的使命意識,個體之德必然包括承擔“是其所是”的責任義務,即主體只有領悟其社會角色才能使原初德性真正生發。進言之,個體之德的生發并不囿于人為制定的律令中,否則其行為僅僅是外在的“合乎道德”,而非內在的“出于道德”。這是因為,就道德的終極目的——增進人類幸福而言,道德存在優良與惡劣之分(王海明, 2007),而所謂“惡劣的道德”是指處于具體歷史發展階段或某一社會情境下的道德具有其無法避免的局限性,這也恰恰說明了道德的歷史性與發展性,而要達成這種發展性,就需使主體具備對于類群體的德性意向,并由此喚醒其道德自覺,從而把人“從人為創設的倫理規范的堅硬盔甲中釋放出來”(鮑曼, 2003, p.39),使人從道德自覺到行為自治,逐漸達成“成其所是”的德性人格。由此言之,主體通過對自身的角色定位協調功利價值與道義價值,通過情感覺知拓展對生命價值的涉身體悟。可以說,“沒有那些道德特殊性作為起點,我們將沒有任何起點;對于善、對于普遍的東西之尋求,恰恰在于這種特殊性中的前行”(麥金太爾, 2020, p.206)。
2.“本性自我”到“習性自我”:道德人格發展的時間指向
個體的道德人格發展是伴隨著主體的意向性活動而不斷喚醒道德自覺、鍛造人格意志的過程,其中時間是內在于主體感知體驗而顯現的意識聯結狀態。換言之,道德人格發展的時間并非外在于主體的客觀概念,不能以物理學意義上的鐘表刻度予以編排。這是因為,個體的道德人格發展過程并非呈現一種等量齊觀、扁平劃一的經驗序列,而是極具個體意味的主觀體驗邏輯,契合著主體生命活動的周期與節律。人格“在對其可能體驗的體驗活動中進行著它的實存”(舍勒, 2004, p.471),主體的道德人格發展蘊含于每一個可能發生時機,表現為從本性自我到習性自我的縱向發展歷程,是聯結主體的“當下—過去—未來”的發生圖景。
首先,主體感知到的時間是流動的暈狀視域——每個坐落于時間相位的“純當下”都由原初印象、滯留和前攝三者構成。而這個時間視域是開放的、未閉合的,無論是滯留還是前攝,因其自身作為溢出的意識盈余而呈現不確定的意指:“前攝是空缺的或者說不確定的……無論我們當下體驗的內容是什么,在原則上總是可能出現這種驚異”(扎哈維, 2007, p.82)。這意味著在人們的時間意識中隱含著創造、想象的呈現,為主體的道德內化、良知喚醒、價值覺知等“心靈轉向”存留了偶發性的潛在時機,并成為道德人格發展的關鍵節點。
其次,德性的可塑性表明,人的道德人格發展經歷著從習性培養到品性發展的定向過程,誠然,主體的道德人格發展并非一蹴而就,而是處于有厚度的持續發展階段,集中體現了主體“作為行動者的反思解釋的連續性”(吉登斯, 1998, p.58),即主體在葆有自我同一性的基礎上進行反身回溯、價值內省、信仰確認并獲得精神成長從而形成連貫意義的人格發展圖景。然而,因著反身回溯的“我”與切身當下的“我”之間總有一段距離,這就需要通過回憶、反思將不在場的知覺體驗“當下化”,匯聚成一幅具有自我解釋意義的綜合表象。這便是主體將時間作為意向相關項進行自我分析和思維加工的過程。可以說,“意識在回憶過去的行動或思想時,它追憶到多遠的程度,人格同一性亦達到多遠程度”(休謨, 1983, p.320)。
最后,人類視角的未來時間是生生不息、世代相承的,飽含了實現希望的代際期盼,即:從個體屬性而言,“活在當下”的人格主體既會面向未來地籌劃自身,也會受到社會總體人格的影響;從類屬性而言,人的道德人格作為一種精神建構,其價值內核具有抵抗時間熵增的張力。易言之,人類的向善性并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發生質的流變,而是衍生出更契合當下的價值內涵,尤其當眾多人格形成倫理共屬、情感牽連的總體人格時,便以公序良俗的形式持續影響社會文化建構。
二、價值審思:數智時代主體道德人格
發展的時空境遇
時間和空間是人類存在的根本物質向度?;跀底中畔⒑椭悄芩惴ǖ奶搶嵔Y合的數智世界以時間和空間為基本構成要素建構了以時空關系為基本特征的社會系統:在空間層面,大數據分析、智能檢測、算法設置等技術將人之所在的社會空間形塑為可量化、非實體的信息流域,拓展了人類現實生存的物理范圍,然而信息流的實質是以人為中心的數字鏡像,因此這個空間是“數字—社會—物理”空間的融構重組;在時間層面,數字智能技術將腦科學、認知神經科學、神經生物學等學科納入其融合創新進程,人機協同的方式豐富了人類感知時間的形式、內容,實現人類的生命進化、價值感悟與幸福追尋。綜合言之,數字智能技術深刻拓展了人之所在的時空境遇,有助于主體道德人格的發展。
(一)數字智能技術何以延展道德人格發展的空間
1. 擴張與革新:共在空間對“公共善”論域的延展及倫理秩序的革新
一方面,數字智能技術的匯聚效應形成智能互聯的介質系統,使人置身于一個無限外延的共在空間,在這個空間中個體以數字化身的方式實現即時通信和具象交流。隨著人際交往圓周半徑不斷擴張,與之對應的原則規范、交往范式等也進行著相應的更新、擴充與細化?!皵底种悄?”的交往場景逐漸滲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人們由此拓展了公共交往的空間范圍,擴大了主體言說的語言界面,從而拓寬了其參與公共事務的渠道,這有利于構建多元協商的對話機制和公平公正的倫理秩序。另一方面,以數智媒介形成的符號體系豐富了人我相聯、物我關聯的倫理視域,使人身處于一個協調發展的共生性空間。根據唐·伊德(Don Ihde, 2012, p.113)的“人—技術”具身關系,數智媒介不僅具有代具性意義,更是作為生活的內在構成和人類生存的背景框架。媒介中的文字、符碼、圖像等共同形構著人們數字交往的語義體系,促進媒介—社會的共同演化,推動形成萬類交往、互利共生的數字交往生態。這個數字生態并非各個子系統的抽象聯結,而是諸信息體之間的智能關聯(藍江, 2022)。其中,人與萬物都被信息賦形并聯結成更大的物聯網絡,在智能技術的加持下,人—物—自然在媒介交往端融合并共同調諧與演化著全新的數字交往文明。
2. 回歸與超越:具身體驗對“個體善”情感能力的增強和個體道德自治的喚醒
人們在物理空間內的實踐活動經由身份認同和情感互動締結人與人以及社會的關系紐帶,從而強化歸屬感和責任感,而數智世界中的知覺—情感機理就在于將人之身體視作具身傳播系統的網絡連接節點,經由智能終端實現肢體延伸以及人—機交互嵌構,從而激發主體感知事物、體會情感的內在通道,這也在客觀上促進了主體的情感智力發展。德勒茲指出,情動是人存在之力或行動能力的連續流變(汪民安 & 郭曉彥, 2016, p.7),在主體間的交往中情感總是傳遞著人之關系意義,包括與自己的關系、與他人的關系(黃忠敬, 2022),個體在被激發的情感反應中覺知他人情緒信息、調控自我情緒走向并進一步煥發出對諸事物的倫常之善。
當前,智能輔助、語音合成、機器識別等多維感知技術在智能傳播領域的推廣和應用,使人們可以運用智能穿戴設備,如頭戴式顯示器、神經控制接口(NCI)、腦機接口(BMI)等獲得置身于空間內的沉浸式體驗,并由此觸發一系列的情感反應。事實上,借助神經技術實現道德增強已成為智能技術的新興領域,比如,通過調控顳頂交界處(TPJ)實現利他行為的神經控制。因此,數智世界中的知覺塑造一方面可視作個體社會化的情感體驗場域,使個體道德人格發展以角色代入和情感投入方式回歸具身情境,在經由“身體感知—情感認知”的過程中獲得以涉身感悟為基礎的情感意向,這有助于激活個體的道德想象力和共情力;另一方面,數智世界中的感性體驗可成為喚醒個體道德自治的切入點,增進自身對于倫理責任、公共福祉的使命意識,使個體獲得多樣內在價值體會和全面社會情感能力。
(二)數字智能技術何以擴展道德人格發展的時間:意識的疊加
數字孿生、3D打印、傳感器記錄、實時渲染等數智虛擬技術深刻顛覆了人們感知時間的經驗意識,促使人對時間的感知由“自然時間”“鐘表時間”發展為“媒介時間”。前媒介時代的人是作為“日子動物”1而存在的(黑爾德, 2009, p.105),自然時間于人而言是周而復始的循環往復,人們只能在可計數的周期中經歷著白天、黑夜的繼替延續。鐘表時間則是使人將任務劃分為階段式、結構化的條理編排,人們眼中的時間是慣常規劃同時也是機械串聯。而個體在數智世界中所感知的媒介時間則打破了這種線性狀態,使人的“當下”呈現為一種綿延的心流。由于“只有當人在意識占主導的情形之下,匯集來自身體的各部分信息后,才能在意識層面體現出‘現在’來”(王天文, 2008, p.329),因此數智虛擬技術極大地豐富了人們單位時間內的體驗內容,延展人們感知“當下”的進程。而隨著個體在數智世界中經驗性意識的疊加,人格自我的內涵也發生著變化:從本性自我發展到習性自我。
首先,數智媒介技術所攜載的時間敘事是多樣的,于是人對“當下”“現在”的原初意義構成和意義積淀2是多維的,人們的時間意識在經受了數智媒介技術的渲染和加工后,其所感知到的“時間暈”范圍便被擴增,關于“當下”的時間關聯域被擴充。
其次,由于意識始終處在流動中,因而當下的自身意識會在意識進程中隨著意識以滯留的方式成為過去,并且隨時以回憶的方式成為當下化的自身意識(倪梁康, 2019)。主體借由自身意識覺察到種種賦予意義的意向活動,通過外在時間意識對人格行為進行自我詮釋和價值定義,從而形成具有連貫脈絡的道德人格發展圖景。即是說,人格意識中借助回憶進行自我回溯、自我審視和自我省察,從而使人格同一性得以顯現和確定。由于主體的當下體驗與事后反思具有時間間隔,因此就需要記憶作為反思闕如的補充,而數字智能技術的云系統容納著個體的大量數據痕跡,記錄著賽博空間中數字化人格的存在樣態,數據系統本身作為“第三持存”的龐大記憶載體,使人可以進行自我表征與自我確證。比如,我們的瀏覽痕跡、在平臺發布的內容乃至血壓、脈搏、心率、體脂等都會生成數據信息記錄,形成符號表征的“過去文本”。
最后,依靠數字智能技術創造的UGC(User-generated Content, 用戶生成內容)體驗、增強現實、生活日志等,可最大限度地立體化呈現主體的生活狀態、生命歷程,再通過大數據和智能系統預測未來可能性,探索道德人格發展的科學依據,為當下的道德人格教育提供指引。
三、數智時代主體道德人格發展的隱憂省視
(一)語境脫域:“言說”話語凌駕于道德原則之上
道德是具有語境依附性的,主體借由身體中介形成關系判斷并作為行動憑依。然而在數據空間中,人類借助數據平臺形成人機耦合體,人依賴數據空間實現其精神存在,造成道德原則被弱化,并形成虛擬人單個的“道德中心”,主觀性占據話語高地造就道德任性現象(陳亞慧, 2020)。一方面,數智交往固化了基于社會關系的傳播環節,而要實現交往互動中的信息達至和社會臨場,就不可避免地要犧牲主體的“肉身在場”,人成為被綁定在交往關系鏈上的有限能動者,數智空間中的文本、符號、代碼等并非承載了人之存在本身:“表現的身體以血肉之軀出現在電腦屏幕的一側,再現的身體通過語言和符號學的標記在電子環境中產生”(海勒, 2017, p.6)。當大量自我表征的“言說”場景被筑構起來,便導致非語言溝通中不可被語言復制的符號信息和身體本身所攜帶的文化和道德意涵被丟失。另一方面,數智媒介場景中“去中介化”的交流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身體感知的意向性,使得身體與世界的關聯秩序被切斷,導致主體在交往場域中難以自定其位,造就一種邊界模糊的空間方位感,從而難以把握言行之度,產生言語不當、行為失控和社會失范現象。與此同時,在充斥著喧囂的“言說”場景中,作為主體間交互回應的動作性禮儀被忽視,而主體的回應姿態本身就蘊含對于他者的無限責任。如此,便進一步加深道德漠化現象,產生道德排他主義或數字孤獨主義。
(二)情境失真:類真實景觀弱化道德情感
人的生存與發展離不開物質世界,然而數智媒介通過為人營造的類真實景觀,契合了人們對于多重生活體驗的心理意向,當人們游弋于精神漫游的虛空之域而無法抽離,便導致人與現實社會的情感聯結被弱化。一則,胡塞爾(1988, p.58)指出現代社會的一個基本特征是以數字方式為范式所構建的科學世界置換了經驗世界、生活世界。生活世界本是一種氣韻生動的“有深意的狀態”,人為重構的知覺體驗卻使主體難以體認到生活世界的整全性意蘊。這是因為,人類日常聽覺接受的聲音、視覺接受的圖像和顏色等都是連續變化的信息,屬于“連續量”。而經由信息技術處理的數字信號是依循預先設定的數理邏輯規則對世界中“連續量”所取的近似值,是理性計算的產物(石君齊, 2021)。在此基礎上的多感官協同參與模式實際上是關于知覺的質性拼湊,其遵循的是機器的技術邏輯而非人的感受邏輯,然則人并非被塑造的寂靜之物,人的道德情感是具有個性化差異的,持有多種組合關系和組合形式,常常是多種情緒的混合、交織。二則,人對社會的使命意識是建立于深層且持久的情感牽連,它蘊含著本己、涉他的倫理關聯。而數智虛擬世界裹挾著短暫的情感起伏無法調動人的情感共鳴,人們只能在虛擬現實中尋求永無饜足的精神慰藉與情感認同,這便不同程度地削弱了人們履行社會職責的積極性,進一步助長逃避現實的厭世、佛系和“躺平”心態。
(三)價值失序:數字智能技術削弱道德行動力
人是擁有自身意志的道德行動體,一切工具、技術的發明都源于人的能動意識和自主行動力,與此同時,工具、技術也對人進行著反向馴化?!肮ぞ摺醇夹g——發明了人,而非相反,人發明了工具,換言之,人在發明工具的同時在技術中自我發明——自我實現技術的‘外在化’”(斯蒂格勒, 2000, p.167)。數字智能技術作為人造物逐漸替代人的實踐活動,也在不同程度上消解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和道德行動力。其一,數字智能技術的價值負載主要基于計算理性,算法工具的目的性決定了其生成邏輯是基于數據庫的條件執行語句。換言之,智能技術無法真正識別人類情感,更不能據此做出倫理判斷,其搜集的經驗性數據僅有統計價值而無涉人文情感。其二,智能算法的進路模式主要有兩種,自下而上的數據驅動和自上而下的規則遵循。前者指智能機器模仿人類神經網絡在底層數據搜集基礎上進行道德學習,其道德認知是基于樣本數據的范疇化,然而這個進路存在數據樣本偏見、隱私安全等為人們所詬病的倫理問題;后者指將道德規則內嵌進智能算法成為道德指令。在此過程中,因為智能機器并不具備產生情感的生理結構和社會聯結,只能按照事先設定的道德指令進行參數化操作,而人擁有道德明見性和價值敏感性,能夠依據實際生活中的具體情境因時因地進行變通,而非僅僅訴諸一般化的道德規則,人的道德行動力包括邏輯推理能力、共情能力、環境洞察力和決斷意志力。如此,當面臨價值沖突場景,智能機器極易陷入“道德兩難”困境。在智能程序的加持下,人類社會朝向效率化方向發展,人的道德行動力逐漸被智能技術代理。長期借助智能機器進行道德審查的結果是智能科技對人性的改造,是以硅生命的智能演化替代碳生命的自然進化。
(四)信息雜糅:單向度體驗抑制人格發展
當人完全依賴數據記錄作為內在生命向度,也就意味著主體成為技術系統的治理裝置,主體的人格發展成為海德格爾意義上的被“促逼”、被“擺置”狀態,造成主體責任意識的冷寂退場。人們在數智世界中的“化身”作為一種數字化人格,其人格的發展方向便受制于數字符號的運作模式,數字符號始終隱匿于人的能動意識并基于“后驗模式”對人們的生活進行前瞻性干預。
首先,主體的回憶、反思有助于擴增意向性視域,從而獲得精神成長和人格發展,然而并非所有體驗對象都能進入主體的意向性視域。這是因為,在能指與所指之間蘊含著無窮的指涉物——個體內隱的生命體驗,即對事物的理解、認識、反思都是經由生命體驗的自我確證才能進入“我思”之意向范疇的。數字智能技術縱然使人類的認知系統參數擴張,卻無法彌合算法認知與人的認知體驗之間的逆差。人所攝取的當下信息是經由算法系統篩選和排序的,人們據此所獲取的生活體驗大致呈現為一幅“繪制好的地圖”而非“探險家的筆記”,人們對于時間體驗的賦魅性、差異性被抹平,造成個體生命體驗的同質化和生命感知的單向度化,這就導致主體的人格發展始終處于被動地位,也消解著主體探索未知之域的創造力與想象力。可以說,算法認知不僅支配著主體當下的行動,還在持續建構著符合邏輯參數的未來,算法通過繞過生命來規劃生命,“算法不必窮究生命的本質,甚至恰恰要繞過本質問題,而將生命或行為的外部特征還原為數學問題”(余明鋒, 2022, p.44)。
其次,信息過載導致人們注意力渙散、外溢,將人引致時間加速的處境,使人無法體會到自身發展對于社會的意義,處于“信息高速公路”的人無法對時間有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反思,只能在追求當下的實存時間中立即行動(波斯特, 2000, p.174)。主體的“當下”表現為多變的時間視域,于是連續性的時間意識、歷史思維逐漸從主體的體驗中消失,“活在當下”的個體便刨除了其對價值存在的追尋。
最后,時間的無序化加劇主體生命時間的分割式進程和主體人格的斷裂式發展。人們可用于反思的“間歇”時間被來自網絡的諸信息叢侵襲,如此,個體的生命時間只是充斥著零散稀疏、雜亂無章的片段,難以搭建起人格發展的連貫圖景:“生命過程被分開和凝結,在邏輯上區分為三個在語法上各自獨立的動詞時態”(齊美爾, 2006, p.9)。
四、數智時代學校道德人格教育的實踐進路
數字智能技術的迭代發展、逐漸普及對主體道德人格發展既是機遇又是挑戰。一方面,如前所述,數字智能技術有效延展了主體道德人格發展的空間和時間;另一方面,數智時代主體的道德人格發展也面臨著語境脫域、情境失真、價值失序、信息雜糅等隱憂。由此觀之,主體的道德人格發展受到諸如文化氛圍、時代背景、倫理境況等外在社會環境的綜合影響,而學校教育也屬于社會環境中的組成部分,較之于其他影響,學校教育在促進主體的道德人格發展方面更具有目的性、規范性和系統性。這是因為:其一,主體的道德人格是知、情、意、行的系統構造,學校教育為學生提供了進行道德知識學習、道德情感領會、道德意志鍛造和道德行為評價的方式和內容;其二,主體的道德人格發展經歷著從習性培養到品性發展的定向過程,而學校通過專門的德育課程和各個課程中的德育滲透對學生實施習性培育,符合學生道德人格發展的規律性;其三,社會文化環境充斥著多元文化和多樣價值觀,學校教育在主體的道德人格的培育上更具有發展方向的把控性和價值觀念的引導性優勢;其四,學校的教育環境為學生的道德人格發展提供了主體間性人格互動交往的場域,包括師者的言傳身教和同學間的同情共感都潛在地影響著主體的道德人格發展,尤其是對于道德榜樣的學習和效仿為學生的道德人格發展提供了現實存在的理想人格模型。因此,學校教育是主體道德人格發展的主要承載者,發展學生道德人格也是學校教育的應然之責。
一方面,作為人類所特有的價值活動,學校教育凝聚著成人成己的價值期許。學校教育的潛在影響就在于指引個體明晰倫常之責、尋繹道義之真、澄明價值之善。通過學校道德人格教育使個體不僅意識到關涉群族稟性的公共之德,更具備何以自處的本己之德,使人成其為人、自立于世。另一方面,經由學校道德人格教育涵養個體的心性品行,“使人循著做成一個人的目的去生活”(魯潔, 2010),引導個體追求完滿德性、形塑理想人格、彰顯人之規定,使人成己達人、自我實現。因此,學校教育肩負育人育德的社會使命,始終以培育揚善抑惡、崇德自律的人格主體為旨歸。從主體的精神成長和德性發展而言,學校教育是系統的道德人格教育活動。
(一)明晰技術之于德育的工具價值,強化技術之于主體的倫理關懷
道德人格教育的根本價值是提升人的德性,而德性的提升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很難以單一客觀標準去衡量。數智時代,新技術、新方法、新理念逐步推廣到學校道德人格教育全過程,學校道德人格教育的評價也趨向多元化,其評價方法也開始由學生道德品格的質性評價向學校道德人格教育技術化程度的量化評價傾斜,甚至部分學校將道德人格教育的技術化程度作為對外標榜的“招牌”,將技術工具凌駕于人之德性培養之上,忽視了道德人格教育的本質追求及真實效果。道德的規約性與技術的進步性相互作用推動著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道德規定了技術發展的本質與目的,技術則順應或打破既有道德規定并影響主體道德人格的發展。為此,數智時代學校德育更需要辨清技術與道德的雙向互動關系,明晰數字智能技術之于學校道德人格教育的工具價值,發揮技術“向善性”,在數字智能技術應用于教育領域的設計開發過程中,增強技術之于學生主體的倫理關懷,增強學生在數智空間的探索性內容,在大數據信息收集基礎上因人而異地設計學校道德人格教育教學內容,避免學生個體生命體驗同質化以及感知的單向度發展,最終實現數字智能技術與人本德育價值的統一。
一方面,數智時代主體的道德人格發展不僅受現實環境的影響,而且還受數智世界的影響,個體虛擬鏡像存在于數智世界,數智世界所創造的文化環境、道德情境以及給予主體的情感體驗都直接影響著現實世界中個體的道德人格發展。因此,數智時代主體道德人格發展需要道德人格教育的技術化,其實質是道德人格教育的物化過程。而數字智能技術發揮道德人格教育作用的關鍵則在于語境設計和技術適用情境程度,這就需要對數字智能技術的教育運用進行前攝性的設計規劃和審查,通過賦予技術人工物合乎倫理的價值取向,對技術軟件的“道德腳本”進行議題設置,將技術的向善性融合于人工智能產品的設計之中,不斷完善數字智能教育倫理規范,使技術落實于美好生活的建構框架內,填堵法律與制度的漏洞,以保證數字智能技術運用于道德人格教育在其起始階段就得以規整。
另一方面,人通過道德技術化將隱性的道德人格規范物化和外顯,附著在數字智能技術之上,使技術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人之“德性”,故而能在學校道德人格教育中賦予數字智能技術以倫理關懷功能。這種功能的發揮更需要在其運作使用過程中強化監督管理和評估,通過“人機—人際”復合監管評估模式確保道德人格教育技術化全過程技術的“向善性”。當前數字智能技術運用于學校道德人格教育還存在諸多問題,如漠視技術倫理規范所導致的道德失范、過度依賴導致的技術異化、學校教育教學評價體系忽視教育的本質等。面對這些問題,需要重新審視數字智能技術與道德人格教育的相互關系,加強技術教育倫理秩序管理:一是要轉變思想觀念,加強對技術道德辯證關系的學習理解,不能將問題簡單歸咎于技術或道德,而是要全局地審視技術與道德二者之間的沖突,協調技術適用性與道德規約性。二是由政府牽頭建立各級各類教育技術倫理委員會,從數字智能技術融合道德人格教育的各個階段加強技術倫理治理。例如,2022年3月20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加強科技倫理治理的意見》,以應對科技倫理挑戰,健全科技倫理治理的體制機制。
(二)以數字智能技術拓寬道德人格教育空間,構建學?!爸腔鄣掠毙律鷳B
德育空間是教育原理的基本問題之一。學校德育空間作為學校道德人格教育的場域,包括物理空間、人際網絡空間、知識空間、精神情感空間等,內含人、事、物的多層社會關系網絡。數智時代,教育技術不斷發展推動著道德人格教育破除空間的束縛與規定,尤其是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虛擬現實、元宇宙等相關數字智能技術將道德人格的發展域延伸至以開放交互為特征的“賽博空間”。為此,數智時代學校也要與時俱進地利用數字智能技術拓寬學校道德人格教育空間,不斷發展學校德育方式和途徑,增強道德人格虛擬空間的情境依附性和人文情感融入,擴大學生社會情感聯結,輔助學校構建“智慧道德人格教育”新生態,以學校道德人格教育的現實和虛擬空間形構學生精神空間和人際社交空間。
首先,在制度層面,創建“國家善治—社會共治—個體自治”的道德人格教育空間治理格局,著力提升“現實空間”“虛擬空間”以及家庭、學校和社會諸多德育空間的聯動作用,教育主管部門和主管單位要提升德育空間治理能力,實現德育空間治理模式向“數字—數智—數治”轉變。其次,在物質基礎層面,學校要主動利用國家和社會搭建的德育空間平臺,創造條件建設校本德育空間平臺,加強數字網絡、計算儲存和數據安全等基礎設施建設,建立道德人格教育科研教學“實驗室”,制定德育虛擬空間的道德倫理規范,在道德人格教育課程教學中運用數字智能技術探索創新。最后,在德育內容方面,突出道德人格教育的時間性,一方面要注重共時性道德人格教育內容,以抗疫精神、工匠精神等時代精神引領青少年的價值觀建設,在國家、社會的長遠發展與個體使命之間形成有機嵌連,鍛造共享記憶信碼,引導青少年投身于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另一方面,在數字虛擬空間中強化歷時性德育內容,構造“日常生活—生命周期—國家歷史”的文化敘事,完善中華民族共享的文化符號體系,深化對公共事件的集體回憶和紅色文化真實記憶的動態復歸,以數字智能技術調動學生共現“再媒介化”的參與式創新,以共同歷史記憶強化身份認同,實現學生“知覺—情感—價值”的道德人格提升。
(三)構建數智化“教育—學習—管理”共同體,著力提升師生數智素養與能力
數智時代,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等數字智能技術廣泛應用于學校教育教學工作,學校德育結構、德育形態和組織機制都將發生革命性變化,對學校教師、學生和教學管理人員提出了更高要求。以教師為例,數智時代要求教師具有搜集、歸納和整理數據資料的數據素養,分析、解釋和表征數據資料的信息素養,人機協同育人的智能素養,創設、創新和創造數字課程的設計思維等,涉及資源統合與開發、活動與課程設計、知識內容創新創建、技術方法應用、信息數據分析和技術倫理安全保障等教育教學全過程。為此,數智時代,需要著力構建數智化“教育—學習—管理”共同體,提升師生和管理者數智素養與能力,避免學生主體過度依賴數智虛擬空間,增強學生道德情感和行動力。
首先,要提升德育教師的數字智能技術勝任力,增強教師數智教學的創造性、創新性,不斷探索學校道德人格教育新模式,注重教學設計的科學性、可行性和教學效果,尤其要在道德人格教育過程中把握好傳統教學與虛擬空間教學之間的銜接之尺和分配之度。其次,數智時代,學習環境和空間都有著跨越式發展,尤其在道德人格教育虛擬空間中,場景設計更趨多元、情境帶入更加仿真、個體知覺更加具身、信息呈現更加智能。為此,學生一方面要學會使用數智工具、發展數智技能、提升數智素養;另一方面,要在觀點多元化、信息不兼容的虛擬數字空間中保持理性判斷,堅持社會主流價值觀,避免個性化、碎片化、“高刺激”的數字信息置自身于“信息繭房”或是不斷提升自身知覺閾值。最后,學校要全面推進數智化戰略,制定教育管理者數智素養和數智教育領導力提升指南,開發學校數智教學、科研、管理云端平臺,實現管理者、教師和學生的技能培訓、教學管理、線上教學等多功能一體化,招聘一批數智技能過硬、數智素養較高的教育教學管理者,將數智技能和素養納入學校教育管理者晉升考核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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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lue Consideration and Practical Approach of Moral Personality Development in the Age of Digital Intelligence
Shanshan Feng and Yiping Dai
Abstract: Moral personality is the moral structure of human beings, and it is the domain of ethical relations related to self and other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enomenology, moral personality contains the direction of vertical-horizontal relationship of time and space. In the era of 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has dual value implications for the cultivation of moral personality: at the spatial level of moral personality, 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expands the scope of “public good” and the emotional channel of moral autonomy as “individual good”; On the other hand, the superposition of consciousness enhances the autonomous construction of the individual's internal time consciousness and the presentation of the meaning of moral behavior. However, there are also hidden worries in the formation of subject moral personality in the digital intelligence world, such as context deterritorialization, situational distortion, value disorder, and information mixing. For this reason, the governance path of moral personality education in schools in the era of digital intelligence is proposed: one is to clarify the instrumental value of technology for moral education, and strengthen the ethical care of technology for the subject; the other is to use 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to broaden the space for moral personality education and build a new ecology of “smart moral education” in schools; the third is to build a community of “education-learning-management” with digital intelligence, and strive to improve the digital intelligence literacy and ability of teachers and students.
Keywords: digital age; moral personality; technology; virtue; smart moral education
責任編輯 韓世梅 單 玲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語委“十三五”科研規劃2020年度省部級重大課題“港澳地區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廣普及研究”(課題編號:ZDA135-15)的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馮珊珊,中山市教師發展中心教育發展研究部研訓師。
代以平,國家教材建設重點研究基地華南師范大學港澳臺教材綜合研究基地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