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黎明
李森祥先生的短篇小說《臺階》,自1988年在《上海文學》發表后,受到廣大讀者和評論界的高度關注,被選入多套中學語文教材。這篇作品塑造了一個標本式的農民父親形象,具有豐富而深刻的文化內涵,顯示出作者對人物命運的透徹理解與高度把握。雖然這篇小說從總體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是在構思、立意以及情節的處理等方面,存在著邏輯不能自洽的問題,尤其是作為核心意象的“臺階”,不能恰如其分地表現作品的主題,這樣便使人們對作品的解讀大相徑庭乃至相互矛盾,無法對小說的主題以及“臺階”的寓意進行準確的把握。下面不妨作簡要分析和探討,以就教于大方之家。
一、究竟是造臺階還是造新屋?
這篇小說被作者命名為《臺階》,無疑有其深刻的用意。顯而易見,小說是將“臺階”作為一條重要線索,同時也作為主人公的一個重大心結,來進行總體構思、立意和安排故事情節的。不過,反復閱讀和探究這篇作品,同時聯系生活實際,無論是小說中的人物,還是小說之外的讀者,其實都明白一個簡單的事實,那就是:父親竭盡大半生氣力應該建造的,并非僅僅是一組外表搶眼的臺階,而是整個兒一座新屋。
然而,小說的絕大部分篇幅,或者說作者設計的主要內容和情節,都是在展示父親為了造臺階而夙興夜寐,很少寫到如何造新屋。這樣便給讀者留下一個突出印象,那就是:造臺階似乎就等于造新屋,或者說造臺階比造新屋更重要,只要把臺階造得十分氣派了,父親一生最大的愿望也就實現了。至于新屋是如何建造的,造得好與壞等等,對于父親以及小說來說,都顯得無關緊要。
現實中的情況會是如此嗎?應該不是。臺階,只是一座屋子或一個院子的附屬物。沒有屋子或院子,哪來的臺階?如果新屋造得不好,只造出一組漂亮的臺階又有何用呢!實際生活中凡造新屋的人,應該都是著重考慮如何把新屋造好,而非只專注于造臺階;倘若只顧造臺階,而不管如何造屋子,那就是舍本求末。如果新屋本身氣派非凡,就算臺階不起眼也無傷大雅;倘若房子十分簡陋,而臺階卻顯得出類拔萃,無異于本末倒置。
也許有人會說,作者這是在寫小說,是藝術地反映或表現生活,不是寫如何建造新屋的說明文,因而不必拘泥于生活實際,只管進行藝術的構思和想象就可以。這樣的看法似乎很有道理,卻忽視了文學是建立在生活基礎之上的,尤其是反映現實生活的小說,即便是藝術構思、作品立意等等,也要在基本面上符合生活情理。試想一下,如果不建造新屋,或者不管新屋建造得如何,僅僅建造一組氣度非凡的臺階,就能贏得鄉鄰們大加贊賞,現實中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嗎?當然,作為小說,不去正面描寫如何建造新屋,而只是將“臺階”作為一條重要線索,來構筑故事的主要情節,或者將“臺階”作為地位的象征,寄寓某種深刻的意義,應該沒有什么不可以的。但問題是,通過描寫臺階的修建,是否能從側面恰到好處地反映出新屋建造的基本而貌?這個角度的選取是否十分得當呢?臺階在小說中能完全代表新屋嗎?從作品的實際描寫來看,讀者所見到的場景主要是造臺階,而對造新屋這樣更為重要的內容卻一筆帶過。
其實,只要仔細推敲一下就會知道,屋子的好與壞,是富麗堂皇還是簡陋寒磣,與臺階并沒有必然的關系。人們一般評價屋子,基本的依據是建筑材料的質地與檔次,房子面積的大小與裝修情況等,而不會主要是臺階的高低。臺階層級或數目應該以適當為好,過少,屋子遇暴雨有可能進水;過多,平時爬起來又顯得費力,因而對于臺階的數量和面貌,屋主總會在實用與氣派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這也就是說,臺階的高低或長短,應該主要由房子的地勢決定,不會人為地想低就低,想高就高。地勢高,臺階數目自然就少;地勢低,臺階當然就會多起來。會不會出現只需要砌三級就夠用,但屋子主人卻為了顯示氣派,有意將臺階數目增加到九級的情況呢?真實生活中應該不會有這種情況,因為實際操作起來,會有涉及到地基高低、建造成本等一大堆棘手的問題。
但這種情況在《臺階》這篇小說中卻出現了:“我”家原來只有三級臺階,父親為了顯得“有地位”,便將新屋的臺階設為九級。小說中并未清楚交代過建造九級臺階是新屋的實際需要,卻特意指出父親之所以要如此,其依據是鄉鄰們對臺階的看法。想想看,如果實際生活中,新屋的臺階真要比舊屋高出六級,那便意味著,新屋的地基也要比舊屋高出六級,那更意味著撇開新屋本身不論,光多出的地基所需材料和付出的勞動,就不知比僅僅建造九級臺階要高出多少倍。然而這些在實際中需要正視的大問題,在小說中卻都被“藝術”地忽略掉了。這樣一來,對于建造“臺階”的必要性以及可信度,便隨之出現了很大的疑問。究竟是需要花很大氣力去造新屋,還是只造臺階就足夠了呢?
時至今日,建造新屋對于農民來說,在任何家庭中都是一項重大事件,因而來不得半點含糊。然而,在現實中本應該屬于建造新屋的重要活動,在小說中卻被渲染為主要是建造臺階,這樣便給讀者留下一種深刻印象,那就是造臺階的意義,似乎超過了造新屋本身。屋子與臺階的關系,說到底是主與次、本與末、表與里的關系,臺階如果脫離了屋子,不會有任何實際意義。
二、父親追求的是尊嚴還是虛榮?
對于父親為什么執著地在臺階上做文章,小說是這樣交代的:“在我們家鄉,住家門口總有臺階,高低不盡相同,從二三級到十幾級的都有。家鄉地勢低,屋基做高些,不大容易進水。另外還有一說,臺階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應高。鄉鄰們在一起常常戲稱:你們家的臺階高!言外之意,就是你們家有地位啊。”此處闡述了“臺階”兩個方面的功能:一是實際用途,高臺階可以防止屋子進水;二是附帶作用,高臺階讓主人顯得有地位。大家對于前一個功能應該無異議,這就是臺階本來的用途嘛;但臺階是否真有顯示主人地位的作用,恐怕就要另當別論了。
仔細考察臺階的實際用途和附帶效應,我們便會發現,“臺階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應高”的說法,在農村實際生活中很難成立。真實的情況應該是,臺階高,往往意味著屋子地勢低,為避免雨天進水或怕潮濕,所以才不得不把臺階砌得高一些。倘若不是為防水,而刻意將臺階砌得老高,不符合實用的原則。因為那樣一來,不僅建造地基的成本會大幅度增加,而且以后往屋子里搬東西也太費力氣了。同時,臺階高,不等于屋子肯定就修建得好,兩者之間并沒有必然的聯系。而真正能給房屋主人帶來榮耀的,必定主要是房子本身的質量,以及居住的舒適度等等,而非附著在屋外的臺階。
父親面對的主要問題,應該是如何過上衣食住行都得到改善的好日子,也只有這樣他才能獲得應有的尊嚴。然而父親卻非得讓自家門口的臺階達到九級,以取得虛幻想象中的所謂地位,這樣的事不僅顯得不可思議,而且讓人也感覺到十分滑稽。
其實,作者在轉述這個說法時也很有分寸,點明那不過是鄉鄰們談笑時的“戲稱”,這也就意味著不必對其當真。但是這樣的說法卻偏偏讓父親上了心,對他大半生的生活產生了巨大影響,讓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將修建高臺階作為人生的使命。一般來說,傳統的農民是最講求實際的,父親難道真的就不明白,他在鄉鄰們心目中的地位,實際上并非是由屋子臺階的高低來決定的嗎?高臺階真的會有如此神奇的魔力嗎?常識或經驗告訴人們,真正能夠決定一個當代人社會地位的,一般是其政治身份或經濟狀況,是他本身具備的品質或價值,而不會是房屋臺階的高低。父親費盡千辛萬苦終于建成了高臺階,滿以為鄉親們由此會對他高看一眼,誰料鄉親們就像什么也沒看見似的,照樣只問他“晌午飯吃過了嗎?”而絕口不提他的高臺階,這讓父親品嘗到難以排遣的失落感。這樣一個十分重要而又耐人尋味的細節,恰巧說明了高臺階并不能真的提高屋主人的地位,也從而印證了“臺階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應高”的說法,的確是不可當真的戲謔之言。
既然有關臺階的說法不過是戲言,而父親卻腦子一根筋地拿著棒槌當針使,那也就意味著,父親的認知與選擇出現了很大的偏差。在鄉鄰們的觀念中,高臺階代表著高地位;然而以理性去衡量,這其實是一種虛榮。正如徐立剛所言:“九級臺階雖高,僅僅是表面現象,是一種形式上的提高”。父親以為自己追求的是尊嚴,但由于高臺階只是表面的、形式上的,并不能從本質上提高人的地位,因而他實際上追求的只會是虛榮,而不會真正有價值、有意義。父親為什么會將鄉鄰們的一句戲言奉為圭臬,堅信臺階高地位就高,并且為此付出大半生的努力呢?這其中的原因應該十分復雜,涉及到父親的認識水平、文化心理、價值觀念以及精神追求等方面的問題,我們只能對父親這樣的認知表示惋惜,卻不能認為他的執念和努力是正確的。與其說父親花費了大半生時光建造高臺階,是為了獲得人生的尊嚴,不如說他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已。既然高臺階代表的是虛榮而非尊嚴,那他的人生追求,以及大半生為此而付出的心血,也就都顯得無足輕重、不值一提。
在傳統觀念中,擁有一處嶄新或氣派的屋子,的確是財富的象征或地位的體現,因而,為了能住上寬敞明亮的新屋,很多農民傾注了一生的努力。但需要厘清的是,真正被農民看重的,必定是屋子本身的質量或檔次,而不會是臺階的高低或優劣。因而,父親要真正贏得鄉鄰們的尊重,就應該去實實在在地蓋一座有質量、有檔次的新屋,而不是只在臺階上做表面文章,追求形式上的所謂“地位”。但他似乎忽略了新屋這個最主要的部分,而幾乎將所有的心思,都花費在臺階這個次要的方面,表面上看他是在追求生命的尊嚴,實際上他追求的是一種虛幻的滿足。正是由于父親錯誤地把虛榮當做尊嚴去追求,因而悲劇的結局也就難以避免,雖然高臺階最后如期建成了,但是父親并未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小說寫到父親為此“若有所失”,實在是十分深刻而富有表現力的一筆,其實這樣的結局,應該在故事開始時就注定了。與其說父親到頭來是“若有所失”,還不如說他心中更多的是迷茫,他不知道究竟是社會衡量地位的尺度錯了,還是他自己的人生追求錯了?小說結尾一句“父親老了”,其實就是含蓄地透露出父親的不知所措,他無法真正地把握眼前的時代,也無法真正地把握自己的人生。
當然,在農民普遍重視居住環境的年代里,房屋作為最大、最重要的生活設施,的確就是財富和地位的象征,因而鄉鄰們的說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以及人們財富觀念的更新,房屋也有可能逐漸不再被人們所看重。這樣一來,新屋以及高臺階的落成,便不再能引起鄉鄰們的重視,自然也就不再是所謂地位的象征了。因而,父親的若有所失,其實也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在此我們需要探討的是,作者對父親追求高臺階行為所持的態度,以及對此所做的構思和處理是否合理。從作者將臺階高地位就高的說法當作是鄉鄰們的“戲稱”來看,作者應該是否定其正確性或合理性的。如果李森祥先生的確不認同這種說法,那么他便會在行文當中,對父親的追求和努力流露出批判的意味。從小說實際描寫來看,高臺階建成后鄉鄰們的漠視以及父親失落的情節,似乎都在不露聲色地表明,作者對父親的追求其實是持否定態度的。然而,我們在閱讀主體故事時又明顯地感受到,作者不僅對父親未有絲毫明確的批評,反而給其行為抹上了一層正當、悲壯乃至神圣的色彩。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對父親的態度其實是十分矛盾的,他一方面認為,臺階高地位就高的說法不過是“戲稱”:另一方面,又將父親塑造成一個具有英雄氣質的農民形象,因而作品對于父親形象的構思、定位與評價,出現了邏輯不能自洽的問題。正是由于作者矛盾的態度,使父親的形象具有既渴望尊嚴、又陷入虛榮的兩重性,因而才引起不同的人,對作品的主題作出大相徑庭、相互沖突的解讀。
三、“臺階”的寓意到底是什么呢?
小說以<臺階》為標題,整個作品也以“臺階”為線索,所有的情節都由“臺階”演繹而來,原因無疑都是由于那一句話:“臺階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應高。”“臺階”作為小說的核心意象,應該說承載著表現或宣示作品主題的重要功能,因而,準確或清晰地把握“臺階”的寓意,對于我們理解作品的主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般來說,臺階可以隱喻或象征做人、做事、生活、追求等多個方面。我們所做的許多事,其過程都會像爬臺階一樣,從低到高,由近及遠,只有一步一個腳印,才能不斷跨上新臺階,達到新境界。臺階也預示著漫長、曲折和艱辛,要到達目的地,必須要經過許多臺階,可以說歲月和人生,都是由一連串的臺階組成的。如果李森祥先生,明確地將“臺階”的寓意確定或限定在以上范圍,那么這篇作品的主題就十分容易理解,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以準確地被認識,并且產生那么多的分歧乃至誤解了。因為這樣一來,讀者盡可以將父親追求美好生活的過程,看為是與爬臺階一樣艱辛乃至悲壯的過程,“臺階”的寓意正好與父親的追求相吻合,從而使臺階的意象恰如其分地表現或宣示主題。
但現在我們所讀到的作品卻不是這樣,一句鄉鄰們的“戲稱”:“臺階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應高”,使“臺階”被賦予了在封建文化中才有的一種意義,那就是被用來象征人物的身份和地位。這樣便給小說的故事發展確定了一個總基調:父親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取得這樣一個虛幻的“地位”。然而,我們義可以肯定地說,作者在小說中所要表現的主題,絕不會是父親對封建等級觀念的認同和向往,而是要反映父親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所以,我們既看到一個為爭取虛幻的“地位”而努力的父親,同時又看到一個為改善居住環境而竭盡全力的父親,不知道這兩個重疊在一起的父親形象,哪個才是作者真正想要展示給讀者的。而且,由于作為核心意象的“臺階”被用來象征地位,并且與“臺階”的其他寓意混雜和交織在一起,于是便給讀者的理解帶來很大的混亂,讓人們一時無法準確地去把握小說的主題。表面上看,這似乎是一篇立意簡單、主題明確的作品,然而,當我們深入文本進行品讀和分析時,卻由于作者在構思、立意以及情節設置上出現的矛盾,而無法清晰地對作品的主旨予以把握,于是只好費力地去做各種猜測。
一般來說,《教師教學用書》對作品的解讀應該是相對比較權威的:“父親的形象代表了覺醒的農民,他們不僅要求物質上的溫飽,而且在精神上,要求獲得應有的尊重和地位。”“核心意象‘臺階承載著父親在物質與精神上的雙重理想,也象征著人生的使命。”然而,許多一線教師在認真品讀和分析了作品之后,感覺到這樣的解讀很不到位,或者與自己的識見有很大的出入,于是他們紛紛提出自己的看法,甚至還為此展開了激烈的爭論。爭論的結果,不是大家的意見趨于統一或相近,而是大相徑庭乃至相互矛盾。比如,沈紅芳認為,《臺階》引導人們關注過程的意義,“父親在終極目標的召喚下,使自己近一生的過程充滿了情趣、活力、力度……但是,當父親將這終極目的給以實在化,他在達到目的之后,他的生命活力、意義也就消失了”,要避免這種意義的虛無,就應當“用新的努力與期待”來充實意義的真空。王君認為,《臺階》揭示了個體乃至群體生命的一系列尷尬和悖論,“跨越式的追求讓人生的選擇成為兩難”。父親的尷尬在于,基本溫飽還沒有得到充分的實現,就要追求更高的精神和社會性滿足,其失敗是必然的,“跨越式的精神追求不一定能夠使人享受到相應的精神愉悅”。徐江認為“筑造”的本質“是為人們棲居提供良好的條件”,然而人們往往遺忘了這一本質,讓“筑造”承載起本不應該承載的東西,從而導致了“筑造”的異化,違背了“筑造”的初衷。他認為,小說生動地詮釋了“筑造”的異化,給人帶來了重大的傷害。徐立剛認為,臺階的落成客觀上疏遠了父親和鄉親的關系,“過去的無拘無束、坦誠融洽已經不那么自然平靜,心理上似乎與鄉鄰們產生了些許鴻溝,有了一定的距離”。而且臺階的落成,讓父親再沒有了為之奮斗的目標,“頓感無所適從”。而朱月君則認為,在父親的眼里,高臺階象征著地位和尊嚴,因而“在父親的身上折射著封建傳統的等級觀念和文化”,高臺階是一種“封建的狹隘的精神追求”,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九代表著至尊,代表權勢”“父親把自家的臺階從三級升到九級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還有一些與眾不同的觀點,限于篇幅在此不再列舉。
按說,這是一篇內容并不算復雜深奧的小說,然而,以上對其主旨以及“臺階”的寓意所做的解答,分歧和差距大到令人驚異的地步,似乎大家面對的不是同一篇作品。一般說來,作者對于作品要表達什么樣的主題,應該是心中有數或限定范圍的,他可以把寫作意圖或目的隱藏起來,讓讀者從閱讀中去感受、去領悟,但他不能含混不清或模棱兩可。每個人對作品都可以作出個性化的理解,所作的結論也可以是多元多維的,但解讀不應該成為沒有方向的猜謎語。而且,《臺階》顯然也是屬于現實主義作品,不像一般的現代派小說那樣晦澀難解,因而對其解讀實在不應該像讀天書。之所以會出現那么多大相徑庭的解讀,筆者以為除了閱讀主體方面的因素之外,主要還是由于作者賦予“臺階”的寓意,不明確或不確定而造成的。作者在與臺階相關的構思、立意以及情節設置等方面出現了一些缺陷,致使邏輯不能自洽,因而才讓人們陷入了思維的困境,無法準確地把握小說的主旨以及“臺階”應有的寓意。
李森祥先生曾經在與小說編者的通信中,這樣闡釋自己的寫作初衷以及對父親形象的定位:“在中國鄉村,一個父親的使命也就那么多,或造一間屋,或為子女成家立業,然后他就迅速衰老,并且再也不被人關注,我只是為他們的最終命運而惋惜,這幾乎是鄉村農民最為真實的一個結尾。但是,即使富裕起來的農民,他們最終的命運會不會有所改變呢?我個人仍然認為不能!這就牽涉到另外一個層面,如人生的兩難,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些頑疾……當然還包括生命的終極目的等。”
上邊這段話對于我們準確地理解作品的主旨,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引導和啟發意義,甚至可以說,這其實就是作者在《臺階》中所要表達的主題。然而,作為貫穿全篇的核心意象的“臺階”,無法完滿地承載和表達作品的主題,于是才出現那么多貌似多元多維、實則離題萬里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