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權 楊麗美 譚 芝 王立改 于曉東 劉建平
(1.河北省玉田縣中醫醫院消化科,河北 玉田 064100;2.河北省唐山市豐潤區中醫醫院中風一科,河北 唐山 063000;3.河北省中醫院脾胃一科,河北 石家莊 050011)
中醫理論的形成及發展是建立在中國古代哲學基礎之上的[1]。“陰陽”屬于古代哲學范疇,是古人觀察自然界的萬事萬物既對立又相聯的現象。中醫學將“陰陽理論”應用于人體,以說明人體的功能活動、組織結構及其相互關系,解釋疾病發生的原因,并以此為指導治療疾病[2]。《素問·生氣通天論》載:“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因而和之,是謂圣度。”指出人體生命以陰陽和為貴,疾病是陰陽失和的結果,調和陰陽是治病之本。“ 一氣周流”理論出自黃元御《四圣心源》一書,其認為一氣既是天地之氣,也是人體之氣,皆統于陰陽,“土運四象”使氣機升降有序,周流得暢,陰陽相和,氣不周流則陰陽失調。“從陰引陽,從陽引陰”即病在陽者治陰、病在陰者治陽[3],是陰陽理論的代表理論,是針灸治療的原則之一,“左病右治”刺法是在臨床操作中的具體體現。應用“左病右治”刺法可使疾病狀態下的機體陰陽之氣恢復正常的周流,達到人體陰陽合和的狀態,分析如下。
中醫防病、治病在于調和陰陽,最終達到“陰陽和”的目的。《素問·上古天真論》載:“法于陰陽,和于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提出了人體“陰陽和”的最佳狀態。《素問·六節臟象論》認為:“未至而至,此謂太過,則薄所不勝而乘所勝也,命曰氣淫……至而不至,此謂不及,則所勝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勝薄之也,命曰氣迫。”明確提出陰陽失和就會導致疾病的發生[4]。《春秋繁露·循天之道》說:“中者,天下之所終始也;而和者,天地之所生成也。夫德莫大于和,而道莫正于中。”可見由中而和,這是中醫思維的最高境界[5]。但是“中和”思維應屬于儒家思想在中醫學中的應用,“中和”思想強調“失中為病”“失和為病”的理念,在治療中“調其不調”“和其不和”,為生命提供“生生不息”的基礎和功能。這里“和”的基礎就是陰陽兩端,陰陽本身就是對立、統一的存在,普遍存在于自然、社會及一切事物之中。陰陽失和導致疾病的發生,正確的治療方法可調和陰陽,使疾病向愈。
《素問·六微旨大論》云“故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非升降,則無以生長化收藏”,即氣機升降出入是萬事萬物變化的根本,是生命活動根本,氣機的升降流轉是保障臟腑生理活動的基礎條件[6]。“一氣周流”思想最早始于《周易》,“易”者,陰陽也,“周”運行不息也,周易即遍布于天地之間的陰陽之氣運行不息,周而復始[7]。在一氣的運動下,陽升陰降,升極而降,降極而升,使陰陽互根,周而復始,如環無端[8]。“一氣周流”理論認為人體氣機運動是一個圓環形的,陰先升而后陽乃降,陽能降而后陰轉升,氣機流轉正常則陰陽合和。
3.1 “左病右治”刺法之“陰陽”在《內經》中的體現 《素問·繆刺論》云:“邪客大絡者,左注右,右注左,上下左右與經相干。”明確指出了致病因素在人體的傳遍過程,亦可提示人體臟腑經脈氣血相互貫通。因此,《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提出:“善用針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即針灸治療疾病的總則,“從陰引陽,從陽引陰”,針刺右側可以引導右側的經氣調節左側經脈虛實盛衰,從而起到治療左側病證的效果,出發點是引導機體陰陽平衡,達到陰平陽秘,機體無病的最佳狀態[9-10]。
3.2 “左病右治”刺法強調“執兩用中” “左病右治”刺法在針刺過程中不做補瀉手法,強調“執兩用中”,即在治療疾病的過程中要根據患者的病情采取正確的方法,避免“過”與“不及[11]。本文所述“執兩用中”的“兩”指的是患者存在癥狀的部位及在“左病右治”刺法指導下選擇的針刺部位,所謂“中”,是指正確的治療方法,做到適度而恰如其分,不偏不倚。“執兩用中”刺法即在正確的治療思路指導下,選擇與臨床癥狀對應的經脈并尋找相應的穴位針刺,以達到陰陽和合、消除病癥的目的。
3.3 “左病右治”刺法需“識癥、明癥” “病”最直接的外在表現就是患者的癥狀,即酸、麻、脹、痛、冷、涼、熱、不適感等。“左病右治”刺法在治療前要明確“左病”,即要找到癥的所在,是要在整體觀念及六經辨證的指導下辨識患者的不適癥狀,明確不適癥狀與經脈之間的關系。以“痛癥”為例,當“痛癥”出現時,要明確疼痛部位涉及的經脈、絡脈,于對側找到與疼痛部位相應的經脈、絡脈上的阿是穴下針即可。因此,“識癥”是識病灶處六經循行的具體經脈,“明癥”是明“右治”所涉及的對側具體經脈上的阿是穴。
3.4 意念導引、動作導引是“左病右治”刺法的重要組成部分 “左病右治”刺法重視患者“自我導引行氣”,從而達到“靜而內觀”“感而遂通”的目的。在針刺后,醫生囑咐患者盡可能主動感受機體的變化,即意念導引,同時協助患者進行肌肉或關節運動鍛煉,即動作導引,根據患者病情變化逐步調整患者動作范圍,調動患者自身的潛能,通經活絡,行氣活血,幫助調節機體整體狀況,從根本上改善患者病情[12]。“意念導引、動作導引”可加強“左病右治”刺法療效,在疏通經絡、緩解不適癥狀方面有積極意義,有利于經氣更加快速的到達病灶處,促進血液循環,進一步調和陰陽[13]。
韓某,男,67歲。2021年6月29日初診。主訴:左側上、下肢活動不利2天。現病史:患者于2天前活動時出現左側上、下肢體活動不利,左上肢勉強持物,左下肢可站立,頭暈,無惡心、嘔吐,無視物旋轉,吐字不清,無意識喪失、抽搐及大小便失禁,于當地醫院予“改善循環”藥物(具體藥物及劑量不詳)靜脈滴注治療1次,癥狀逐漸加重。刻診:左側肢體無力,上肢抬舉無力,左手不能握固,走路不穩,左偏,無視物模糊,吐字不清,無抽搐及二便失禁。舌暗,苔薄白根部偏膩,脈沉少力。既往史:原發性高血壓病史10年,血壓最高180/110 mmg(1 mmHg≈0.133 kPa),現口服硝苯地平控釋片(拜耳醫藥保健有限公司,國藥準字J20180025)30 mg每日1次,血壓控制尚可;2型糖尿病,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糖尿病胃腸神經病變,現予甘精胰島素注射液[賽諾菲(北京)制藥有限公司,國藥準字S20201001]16 U 20∶00皮下注射,未規律監測血糖。查體:體溫36.3 ℃,心率72次/min,脈搏21次/min,血壓156/100 mmHg,意識清楚,不完全運動性失語,左上肢肌力Ⅳ級,遠端Ⅲ+級,左下肢肌力Ⅲ+級,左側巴氏征(+),雙下肢痛覺、觸覺減退。腹軟,肝脾未觸及,左下腹輕壓痛,余神經系統查體及內科系統查體均未見明顯異常。查心電圖:竇性心律,大致正常心電圖。頭顱CT:腦干區可見點片狀低密度影,密度均勻,邊界尚清楚。頭顱MRI+DWI提示:①腦干多發DWI略高信號影,不除外近期腔隙性腦梗死;②橋腦、雙側額葉、顳葉、放射冠區、右側基底節區、丘腦多發腔隙性腦梗死伴部分軟化膠質增生;③雙側側腦室旁白質疏松;④左側椎動脈血管流空影較對側細;⑤腦萎縮;⑥額竇、篩竇、右側上頜竇部分黏膜肥厚。西醫診斷:腦梗死(腦干、橋腦、雙側額葉、顳葉、放射冠區、右側基底節區、丘腦);高血壓病3級,極高危;2型糖尿病,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糖尿病胃腸神經病變。中醫診斷:中風,中經絡。針灸處方:取右側合谷、中渚、后溪、陽谷、外關、手三里、曲池、八邪、三陰交。以按壓穴位周圍疼痛明顯處針刺,患者平臥位進針,針刺過程中每刺一針,均囑患者活動患肢,感受針刺效果,留針45 min,期間不行針。拔針后患者可自主上下樓梯,左側上、下肢活動不利明顯改善。查體:左上肢肌力Ⅴ-級,遠端Ⅳ+級,左下肢肌力Ⅳ+級,左側巴氏征(+)。每日1次,共治療7天。 7天后左側上、下肢肌力完全恢復。查體:左側肢體肌力肌張力正常,左側巴氏征(+)。
按:中醫學認為中風多為外感六淫、飲食不節、情志失調、內傷積損等單獨為病或合而致病,其基本病機為陰陽失調,氣血逆亂[14-15]。本例為老年男性,急性起病,主要癥狀為左側上、下肢活動無力,其病變經脈涉及太陽經、少陽經、陽明經及其絡脈,按“左病右治”的原則,選擇右側上、下肢的三陽經及其絡脈治療。為保證針刺的安全性,選擇肘、膝關節以下穴位針刺,因此采用上下倒換原則,在上焦取穴。在三陽經合谷穴、中渚穴、后溪穴、陽谷穴、外關穴、手三里穴、曲池穴、八邪附近找阿是穴。中醫學認為,“經脈所過,主治所及”。太陽經可溝通全身氣血,陽明經可推動人體氣血運行,少陽經可溝通表里,聯系臟腑運行氣血。《素問·調經論》云“氣血者,喜溫而惡寒……溫則消而去之”,因此針刺三陽經可推動全身氣血溫經通絡,使氣血周流全身,陰陽調和。為提高針刺療效,采取陰陽倒換的原則,三陽經倒換到三陰經,為減少針刺穴位,取三陰交穴,三陰交為太陰經、少陰經、厥陰經的交會穴,針刺此穴可調氣、養血、益氣。在治療過程中不能忽視溝通絡脈,因此選擇右側八邪穴溝通經脈與絡脈之間的聯系。針刺過程中與患者互動,鼓勵患者活動患側肢體,引導氣血重新周流輸布,調和機體陰陽,以快速緩解患者臨床癥狀。
《內經》是中醫經絡學說的基礎,指導認識、治療疾病。“左病右治”刺法是《內經》中陰陽理論在針刺領域中的具體體現,是以“左病治右、上病治下、陰陽倒換求、三才倒換求、同氣相求”為指導原則,拋開臟腑、疾病、穴位功能主治,簡化為六經辨證,“執兩用中”及定位,借助“意念導引、動作導引”的手段,使患者機體“一氣周流”,最終達到“陰陽和”的最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