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琬
6歲時,我開始學鋼琴,優雅的鋼琴。我不討厭它,但它也沒有帶給我特別的感覺。而且,學鋼琴的人太多了,我并不是最特別的那個。后來,在爸爸的強烈推薦下,我開始接觸搖滾吉他。
周圍的聲音都在說,搖滾是很狂躁、很暴力的東西,不適合女孩子。我也曾覺得它太吵了,直到我看到了喬·塞奇尼的表演。他是一位搖滾吉他大師,但不同于那個年代的一些流行吉他手,甩著長發,瘋狂地搖頭晃腦,或是身上穿戴著零零碎碎的金屬配飾,老喬的搖滾樂就和他的造型一樣,簡單、真實。他光頭,戴墨鏡,穿著簡單的黑色短袖T恤衫,手上也不戴戒指,而他彈出來的曲子干凈、純粹、飽滿、熱烈。在他的國家遭遇恐怖襲擊后,老喬用很短的時間創作出Ten Words 。這首曲子很憂傷,他不是在用搖滾發泄,而是在用音樂說話。他是我記住的第一位搖滾樂大師,是我的搖滾英雄。
我的性格其實有很皮的一面,比如我并不愛一直好好聽課,偶爾也想要“挑戰”點什么,但大家都認為我是學習好且文靜的女孩。這兩個詞對女生來說是褒獎,也是限制。而搖滾卻給了我一個“合理”張揚的舞臺,它酷、暴躁,在這個標簽下,我可以盡情釋放,玩出很炫、很炸裂的東西。
有一次,我的一個朋友在背后說我很不好的話,當著我的面卻和沒事人一樣。我憋著氣回到家,拿起吉他就是一頓瘋狂輸出,恨不得把所有會的技巧全招呼一遍。音符流動,曲聲喧鬧,隨著最后一個顫音結束,我的心情也平復了很多。
初一時,老師問班里有多少人學鋼琴,有七八個人舉手。一年后,當老師再問時,已經沒有一個人能堅持下來了。但是,對我而言,練吉他不是犧牲學習時間,而是調節學業方面的壓力。我會瘋狂地彈奏,彈完還會夸夸我的琴真棒,然后開始做作業,耳邊繼續回蕩著旋律。
我的學習成績不差,但我為那些無聊的學業擠占我學習音樂的時間而感到遺憾和委屈。所以,當遇到我不感興趣的課程,我就在下面悄悄學音樂,學樂理。每次要月考或是模擬考前,我必須用數學課本壓住樂理書。因為一看到樂理書的封面,我就會控制不住地想翻開看一看。
家里沒人學音樂,所以開始入門時,很多事都要靠自己摸索,最初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裝電吉他的效果鏈,只能上網求助。這種摸索的過程,也讓我感到快樂。國外網站上有很多我喜歡的音樂大神,科爾·羅蘭是其中一位。他不僅原速翻彈了滿是細節的Through The Fire and Flames ,甚至連某場琴弦意外斷掉的音樂效果也完美還原了出來。在我看來,這簡直不可思議。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
從此,我經常把我的視頻發給他。他會對我的演奏提出很多建議。印象最深的一次,他看過我翻彈的《卡農》后,建議我提升一下肢體表現力。他說:“玩搖滾絕對不能忽略舞臺效果,因為觀眾不僅在聽我們的音樂,也在看我們的表演。”這句話對我觸動很大。最初發視頻時,面對攝像機,我幾乎不怎么動,甚至連笑一下都不敢。但后來我的臺風越來越自然,越來越放得開。
如果搖滾吉他是一條路,我現在可能正走到一半,也面臨一個重要轉折點:編曲、創作。這是搖滾很重要的一部分,甚至是它的靈魂所在。如果沒有編曲、創作,只是不斷磨煉技巧,就算彈得再好,和一架機器又有什么區別?技巧固然重要,但音樂是用來說話的,不是用來復讀的。所以我不會聽很多遍原曲,而更喜歡在框架里加入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一通改編下來,再彈奏這首曲子時,就仿佛在用音樂說自己的話。如果搖滾樂不能讓人創作,我可能早就放棄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