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迪,張志鵬
(南京工程學院社會工作系,江蘇 南京,211167)
無論是從社區參與對居民幸福感和心理健康的影響角度,還是從社區參與對提升基層社會治理水平、提高社區居民自治水平的影響角度來看,城鄉居民社區參與都非常重要。然而,既有研究發現城鄉居民社區參與存在諸多障礙,出現居民參與意愿強、參與行為少[1],“鄉村干部拼命動員、農村居民不動”等現象,這背后的原因值得深思。既有研究多從個體層面的經濟資源[2]、社會資源(社會資本)[3]、幸福感[4]、社區層面的社區服務和政府層面的工作績效等[5]來解釋居民的社區參與行動,而忽略了近年來蓬勃發展的社會組織在城鄉社區治理與社區服務中的作用。
關于社區參與的影響因素,既有研究主要從個體層面、社區層面和政府層面探討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影響因素與機制。個體層面主要包括居民的受教育程度、年齡、經濟狀況、健康狀況等因素。既有研究多采用理性選擇和社會資本的理論解釋,認為時間充裕、健康狀況較好的低齡老年人參與社區活動的次數更多,社會資本較多即鄰里社會交往較多、相互熟悉、信任程度較高的人參與社區活動的次數更多,而經濟狀況更好的居民參與社區活動的次數不一定更多。[6-8]對于社區層面的因素,既有研究發現社區公共服務的滿意度[1]、社區公共設施利用狀況[9]、社區網絡使用情況[10]、社區的建成環境和社會環境等[11]對居民的社區參與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在政府層面上,既有研究關注政府宏觀社會政策實施的績效對居民社區參與和幸福感的影響。[2,5]
既有研究發現,社會資本豐富、鄰里關系密切、社區公共設施較好且利用充分、對社區工作和政府宏觀政策績效滿意度較高的居民,其社區參與積極性較高,社區參與行動較多。既有研究多采用社會資本、社區能力、計劃行為等理論解釋居民的社區參與意愿和行為結果。[12]而對社會資本和社區工作滿意度的研究忽視了社會資本和社區工作滿意度對不同類型社區(如城市社區和農村社區)、不同類別居民(如本地居民和外來居民)社區參與的差異性影響。
隨著社會治理重心下沉,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越來越多,“三社聯動(社會組織、社會工作和社區)”或“五社聯動(社區、社會組織、社會工作者、社區志愿者和社會慈善資源)”已成為社區治理發展的新趨勢。[13-15]社區治理專業化被提上議事日程,較多城鄉社區通過政府采購的形式引入專業社會組織,提供各種便民的社會服務、社區自組織建設的教育培訓和幫扶等。這在較大程度上提高了社區的治理水平和居民的社區工作滿意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效能感和參與意識,居民的社區參與行動也相應增加。社會組織在社區開展服務的方式多種多樣,有直接服務,也有間接服務。社會組織既提供改善民生的居家養老服務、青少年服務、社區矯正等直接服務,也開展培養社區骨干、協助成立志愿服務隊和社區自組織等間接服務,以此吸引居民參與社區活動,提升其社區歸屬感和生活質量。[16]既有研究表明,社會組織在應對災后重建[17]、公共衛生治理[18]、消除貧困[19]等方面,可以通過能力建設、社會資本建設、鏈接資源等措施發揮重要作用。然而,既有研究對于社會組織與政府的關系、社區和居民個人的關系、社會組織帶動城鄉居民參與基層治理等方面的分析,仍然停留于經驗性的描述,未能揭示其調節和中介機制。
20世紀90年代末至今,在治理理論的范式中,協同治理的發展尤為興盛。協同治理被界定為“各種公共或私人機構以及個人管理共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總和,是主體間利益沖突調和繼而采取聯合行動的持續過程”,其本質是當代社會公共管理職能社會化的結果。[20-21]協同治理突破了傳統的以政府為主要社會治理主體的思路,強調市場和社會組織等社會力量也應當成為社會治理主體。多元主體在相互協同的過程中構建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提升社會治理效能。我國構建社會治理共同體以及實施社區、社會組織、社會工作者“三社聯動”均是在協同治理理論啟發下的創新舉措。[13]社區治理從傳統的單一行政化社會管理走向多元化社會力量協同共治的格局與新時期提升社會治理效能的要求相契合。[22]
在協同治理背景下,王思斌結合社會管理機制創新和社會治理創新,進一步提出服務型治理的理論概念。他認為,區別于以往的博弈論式的權力技術治理,服務型治理的特征是通過服務增進弱勢群體的參與機會來實現利益關系的平衡和秩序的維持。[23]政府重點培育和優先發展四類(行業協會商會類、科技類、公益慈善類、城鄉社區服務類)社會組織,促進社會經濟發展。公益慈善類、城鄉社區服務類社會組織與其他社會組織相比,其首要特點是通過對困弱群體的服務和社會政策的倡導,維護困弱群體的合法權益,維持社會秩序和促進社會進步。[24]公益慈善類、城鄉社區服務類社會組織憑借其專業理念、方法和知識體系,作為協同性角色參與社會治理,其基本特點是面向基層開展社會服務,從源頭上解決民生問題和社會問題。徐宇珊認為,社會組織在社區層面參與服務型治理,其服務性質介于內生性與外生性之間,居民參與的主體性介于完全被動和完全主動之間。服務型治理的功能發揮通過社會組織“融入—服務—孵化”的路徑來實現,即社會組織以服務或其他方式獲得社區信任,在“強調服務對象參與”的前提下,培育社區骨干和孵化社區自組織,使服務對象真正變為服務的參與者。[25]
近年來,江蘇省通過政府購買社會組織的社會工作服務提升社會治理水平,提高基層群眾自治能力,在城鄉社區基層治理上取得了一定成效。因此,筆者擬在江蘇省社會組織參與基層治理調查樣本的基礎上,從協同治理維度入手,將個體、社區、社會組織和政府等多元治理主體納入整合性理論框架,根據服務型治理理論來探討社會組織影響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調節與中介機制,分析如何借助社會組織的專業服務,改變城鄉居民的社區參與意識、能力和行動,提高城鄉居民的幸福感和獲得感。
服務型治理理論認為,政府借助社會組織開展專業服務的直接方式帶動城鄉居民的社區參與行動,并通過社會組織開展宣傳教育、培養社區骨干、建立社區志愿服務自組織、鏈接資源等間接方式增加居民的社區社會資本總量,提升居民的社區工作滿意度,進而促進城鄉居民的社區參與行動。[23-25]本文擬根據服務型治理理論,構建社會組織影響城鄉居民社區參與分析框架(見圖1),分析社會組織介入社區治理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直接影響,其通過影響社區社會資本和社區工作滿意度等因素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產生的間接影響,以及城市和農村社區居民、本地和外來居民對社會組織介入的敏感性差異。

圖1 社會組織影響城鄉居民社區參與分析框架
從活動類別來看,社區參與包括正式的制度化政治參與和非正式的社區生活參與。從活動內容來看,社區參與包括文體類活動、公益事務和志愿服務等活動。本文將城鄉社區居民社區參與界定為一種廣義的社區活動。
社會組織作為鏈接政府、社區和居民的紐帶,通過開展各種社會服務深入到社區居民之中,以對居民的服務、教育、宣傳和賦能,吸引和帶動居民參與社區的各項文體娛樂、公共事務等活動。既有研究發現,社會組織的專業化水平與弱勢群體的社區參與顯著正相關。[26]這說明社會組織的直接參與會顯著提升居民的社區參與率。由此,提出研究假設1。
假設1:社會組織對社區治理的介入越深入,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可能性越高。
社會組織能幫助居委會和村委會完成相應的工作任務,通過改善民生服務提升居民的生活質量和社區工作滿意度,使其外在效能感和幸福感增強,而幸福感更高的居民更愿意參與社區活動。同時,若社會組織開展的社會服務對居民具有較強吸引力,并能培養社區骨干,建立社區自組織,提升居民的自我效能感和社區工作滿意度,則居民就能夠更多地參與社區活動。[4-5]由此,提出研究假設2。
假設2:城鄉居民的社區工作滿意度越高,其社區參與的可能性越高。
社會組織介入社區治理以社區信任的建設為基礎。隨著社區服務的開展和社區信任的積累,居民之間的聯系會變得更加緊密,社區歸屬感和鄰里熟悉度也會相應提高,居民利用社會資本爭取群體利益的機會就會更多。[27-28]社會資本理論認為居民的相互熟悉、社會交往、信任和互惠等因素會促進其社區參與。[3]由此,提出研究假設3。
假設3:城鄉居民的社會資本越多,其社區參與的可能性越高。
社會組織介入社區治理后,通過開展專業服務增進居民社會交往,增加社區社會資本,提升社區工作滿意度,從而使得城鄉居民的社區參與增多。而社區參與增多又會進一步增加社區社會資本,提升社區工作滿意度。對社區發展項目的研究表明,資源匱乏的弱勢群體在得到社會組織的支持后才能通過社區參與獲得更多社會資本。[29]由此,提出研究假設4.1和4.2。
假設4.1:社區社會資本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影響會因社會組織介入而加強。
假設4.2:社區工作滿意度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影響會因社會組織介入而加強。
既有研究關注到社區類型和居民類別對社區參與的影響。商品房社區比農村社區和拆遷安置社區的服務活動更多,其居民的社區參與率更高。本地居民比外來居民的社區參與率更高,社會融入意愿和本地認同更強的居民,其社區參與率更高。社會組織的賦能可以幫助低收入女性群體獲得社會支持,并從社會資本受益,從而避免由于資源匱乏而無法參與社區活動。[29]社會資本條件較差的社區更需要較好的項目設計來確保社區參與活動成功開展。[30-31]然而,既有研究較少涉及社會組織介入對不同社區和不同居民社區參與影響的差異性分析。
外來居民相比于本地居民、城市社區居民相比于農村社區居民在社會資本(鄰里熟悉度)方面的資源相對較差。外來居民參與社區活動的意愿和頻率比本地居民更依賴于社區社會資本。而城市社區的陌生人社會特征使其社會資本對居民社區參與的影響比農村社區更大。由此,提出研究假設5.1和5.2。
假設5.1:社會組織介入對居民社區參與的作用在城鄉社區之間存在差異,社會組織介入對城市社區的作用大于農村社區。
假設5.2:社會組織介入對居民社區參與對本地居民與外來居民的作用存在差異,社會組織介入對外來居民的作用大于本地居民。
既有研究認為,社會資本既是社區參與的重要影響因素,也是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社會性基礎支撐”。[32-33]社區活動體驗差也是影響城鄉居民社區參與意愿轉化為社區參與行為的主要障礙因素之一。[34]由此,提出研究假設6。
假設6:社會組織介入社區治理,通過影響社區社會資本和社區工作滿意度促進城鄉居民社區參與。
本研究于2022年7—8月開展了江蘇省城鄉社區隨機抽樣調查。調查共覆蓋416個城市社區、302個農村社區,共計17 257人。刪除部分缺失值后的有效樣本為15 707人,其中城市社區居民為9 429人、農村社區居民為6 278人,本地居民為13 557人、外來居民為2 150人。該問卷調查了城鄉社區居民的社區工作滿意度、鄰里熟悉度、對社會工作者的認知程度、社區活動參與狀況、幸福感、壓力感、收入變化情況以及常見的人口特征變量等,樣本數據總量較大,具有較好的代表性,可以用于城鄉社區居民社區參與的統計分析和假設檢驗。
1. 因變量
因變量是社區參與,通過問卷中的“請問你參與社區活動的情況”來測量,共有“參與很多、參與比較多、一般、比較少參與、從不參加”5個選項。筆者將“一般、比較少參與和從不參加”合并為“較少社區參與”,編碼為0,將“參與比較多、參與很多”合并為“社區參與較多”,編碼為1。由此生成社區參與的二分虛擬變量。
2. 自變量
核心自變量是社會組織介入,筆者將其操作化為居民的社會工作者認知程度,通過問卷中的“你了解社會工作者嗎”來測量,將“非常了解、有些了解、一般、很少了解、完全不了解”5個選項分別編碼為5,4,3,2,1,數值越大,對社會工作者越了解,說明社會組織的介入越多,其在社區治理中的參與程度越深。
另外兩個自變量是社區社會資本和社區工作滿意度。筆者將社區社會資本操作化為鄰里熟悉度,通過問卷中的“你和社區特別是本小區的居民相互熟悉度”來測量,將“非常熟悉、比較熟悉、一般、不太熟悉、很不熟悉”5個選項分別編碼為5,4,3,2,1,數值越大,說明鄰里熟悉度越高,社區社會資本越多。社區工作滿意度通過問卷中的“請問你對社區工作的滿意程度”來測量,將“非常滿意、比較滿意、一般、比較不滿意、很不滿意”5個選項分別編碼為5,4,3,2,1,數值越大,說明居民的社區工作滿意度越高。
3. 調節變量
調節變量是城鄉社區類型和居民類別。城鄉社區類型是根據問卷樣本類型來劃分,農村社區樣本編碼為0,城市社區樣本編碼為1,生成城鄉社區類型的虛擬變量。居民類別根據問卷選項來編碼,本地居民編碼為0,外來居民編碼為1,生成居民類別的虛擬變量。這兩個調節變量均為類別變量。
4. 控制變量
控制變量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近三年的收入變化、幸福感和壓力感。性別以男性為參照項。受教育程度是定序變量,筆者將“高中以下、大學、研究生及以上”3個選項分別編碼為1,2,3,數值越高,說明受教育程度越高。近三年的收入變化是定序變量,筆者將“大幅增加、小幅增加、有變化、小幅減少、大幅減少”5個選項分別編碼為5,4,3,2,1。幸福感是定序變量,從最不幸福到最幸福分別編碼為1到7。壓力感是定序變量,從壓力很小到壓力很大分別編碼為1到7。
因變量社區參與是二分虛擬變量,所以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對于社會組織介入與社區社會資本、社會組織介入與社區工作滿意度的相互強化作用,以及城鄉社區類型、居民類別對其的調節作用,采用交互項統計分析。所有變量的描述性分析見表1和表2。

表1 主要連續變量描述性統計(N=15 707)

表2 主要類別變量描述性統計(N=15 707)
將人口統計特征變量和收入、幸福感及壓力感的控制變量放入基準模型,預測社區參與的影響因素,其結果如表3所示。在同等條件下,女性的社區參與比男性更少,城市社區居民的社區參與比農村社區居民更少,外來居民的社區參與比本地居民更多,而年齡對社區參與的影響并不顯著。受教育程度越高、幸福感越高、近三年收入增長越多,其社區參與越多。而壓力感越大,其社區參與越少。

表3 基準模型
在基準模型的基礎上,分別加入社會組織介入、社區社會資本、社區工作滿意度3個自變量后,得到模型1、模型2和模型3,其主效應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由模型1可知,社會組織介入(居民的社會工作者認知程度)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影響顯著為正,系數為0.785(p<0.001),優勢比為2.192,即居民的社會工作者認知程度每增加1個單位,其參與社區活動的可能性增加1.192倍。由模型2可知,社區社會資本(鄰里熟悉度)對城鄉居民社區參的影響顯著為正,系數為1.135(p<0.001),優勢比為3.113,即鄰里熟悉度每增加1個單位,居民參與社區活動的可能性增加2.113倍。由模型3可知,社區工作滿意度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影響顯著為正,系數為0.870(p<0.001),優勢比為2.387,即居民的社區工作滿意度每增加1個單位,其參與社區活動的可能性增加1.387倍。因此,社會組織介入越深(居民的社會工作者認知程度越高)、社區社會資本越多(鄰里熟悉度越高)、社區工作滿意度越高,其參與社區活動的可能性就越高,研究假設1、2、3成立。
在模型3的基礎上分別加入社會組織介入與社區社會資本、社會組織介入與社區工作滿意度的交互項得到模型4和模型5,其結果如表5所示。由模型4可知,社會組織介入與社區社會資本的交互項系數為0.221(p<0.001),顯著為正,即社會組織介入對社區社會資本具有正向調節作用。社會組織介入越深,其對社區社會資本的強化作用越能促進居民的社區參與,即社會組織介入(居民的社會工作者認知程度)每增加1個單位,社區社會資本(鄰里熟悉度)每增加1個單位,社區社會資本對社區參與的影響增加2.809倍。因此,社會組織介入對社區社會資本的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強化作用得到證實,研究假設4.1成立。

表5 社會組織介入對社區社會資本和社區工作滿意度的強化作用
由模型5可知,社會組織介入與社區工作滿意度的交互項系數為0.136(p<0.001),顯著為正,即社會組織介入對社區工作滿意度具有正向調節作用。社會組織介入(居民的社會工作者認知程度)每增加1個單位,社區工作滿意度每增加1個單位,社區工作滿意度對社區參與的影響增加2.525倍。因此,社會組織介入對社區工作滿意度的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強化作用得到證實,研究假設4.2成立。
以城鄉社區類型和居民類別作為調節變量,考察社會組織介入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主效應差異。將城鄉社區類型與社會組織介入、居民類別與社會組織介入這兩個交互項納入主效應模型后,得到模型6和模型7,其分析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城鄉社區類型、居民類別與社會組織介入的社區參與強化作用的調節效應
由模型6可知,城鄉社區類型對社會組織介入的作用具有正向調節效應,系數為0.121(p<0.01),較為顯著,即社會組織介入對城市社區居民的社區參與效應比對農村社區居民的作用更大。由模型7可見,居民類別對社會組織介入對社區參與的作用具有負向調節效應,系數為-0.172(p<0.01),較為顯著,即社會組織介入對外來居民的社區參與效應比對本地居民的作用更小。因此,研究假設5.1成立,而研究假設5.2未得到支持,其中原因有待探究。
采用廣義結構方程模型對社會組織介入通過社區社會資本和社區工作滿意度影響城鄉居民社區參與進行中介效應分析和檢驗,其結果如表7所示。社區社會資本、社區工作滿意度作為社會組織介入和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中間變量,其中介效應高度顯著,分別占社會組織介入影響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總效應的40.11%和31.96%,合計72.07%。即社會組織介入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影響超過70%是通過增加社區社會資本和提升社區工作滿意度實現的,另外不足30%則是社會組織介入直接產生的影響。因此,研究假設6成立。

表7 中介效應的檢驗結果(直接效應、間接效應、總效應)
本研究以江蘇省城鄉社區居民調查樣本為基礎,從服務型治理理論的視角出發,運用logistic回歸模型分析探討城鄉社區居民參與的影響因素和中介機制。研究發現,社會組織介入確實能夠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發揮積極的促進作用,并會對社區社會資本、社區工作滿意度等影響因素產生強化作用,從而放大該因素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作用。社會組織介入對城市社區居民和本地居民社區參與的作用更大。社會組織介入社區治理主要通過影響社區社會資本和社區工作滿意度間接提升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率。因而,培育城鄉居民的主體性和推進城鄉社區基層自治需要進一步擴大政府與社會組織在基層治理中的合作范圍,充分發揮社會組織活化社區社會資本、提升社區治理水平的作用。同時,還要注重在社會資本相對匱乏(鄰里熟悉度較低)的城市社區和外來居民群體中加強服務和引導,促進其社區參與行動,建設共治共享的美好社區。
1. 貢獻與不足
本研究發現,社會組織介入程度越深,社區居民對社會工作者的認知程度越高,城鄉居民社區參與越多。即便在控制了社區社會資本(鄰里熟悉度)和社區工作滿意度等變量的條件下,社會組織介入(居民的社會工作者認知程度)依然對城鄉居民的社區參與具有顯著的正向預測效應。 該發現支持了社會組織介入城鄉社區治理的邏輯,說明政府、社會組織、社區與居民個體多方合作的協同治理模式對于調動城鄉居民參與社區自治、自我管理和自我服務的積極性和能力建設具有重要意義。由此可見,在社區自治中培育居民主體性的重要性。社會組織作為專業的社會服務提供者,在社區治理和社區服務供給中通過直接服務和間接的教育培訓、能力建設等措施,促進社區居民社會交往,提升社區工作滿意度,并進一步激發社區居民的公共事務參與行動。社會組織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了橋梁和紐帶作用,將政府、社區和居民個人聯結起來,在提供服務和培訓的過程中,引導城鄉居民參與社區建設,從而構建和諧的基層社會。本研究通過社會組織介入江蘇省城鄉社區治理的數據驗證了社會組織對社區自治和居民主體性建設的作用,揭示了服務型治理的理論解釋力。
社會組織在參與社區治理中,能夠帶動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主要原因在于其獨特的專業優勢。首先,社會組織秉承專業信念,以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為使命,強調開展社會服務是以滿足城鄉居民需要為首要任務。社會組織關注社區中急需解決的問題,容易引起城鄉居民的共鳴。這解決了城鄉居民為什么要參與社區活動的問題,即其切身利益得到關注。其次,社會組織以專業的工作方法和技巧鏈接資源、賦能培訓社區居民骨干,以助人自助的理念教育社區居民理性、有效地解決問題。最后,社會組織整合與鏈接政府、社區和居民各方資源,致力于解決社區居民關心的民生問題,使居民的利益得到保障,訴求得到有效回應。即社會組織通過整合資源提供社會服務,促進社區發展,實現了社區善治。[35]既有研究表明,外部專業力量的介入能夠在共同利益框架下,圍繞社區居民共同關切的事物,帶動社區居民參與行動,開展社區營造,積累社會資本。[36]
社會組織介入社區治理對社區社會資本和社區工作滿意度等影響因素的強化作用,進一步說明需要發揮社會組織的專業優勢,推進城鄉社區治理。社會組織以其專業經驗和知識技能優勢結合政府和社區的資金優勢,能夠促進城鄉居民社區參與,解決社區民生問題,改善社區治理。單純的社會資本或社區工作滿意度等理論分析難以完全切合現實,而服務型治理理論與之不同,其既具有實操性,又整合了原有的理論解釋。服務型治理理論認為,社會組織通過提供社會服務促進了居民的社區參與,通過政策倡導促進了社會治理創新和善治。[37]社會組織介入體現了社會組織以提供專業社會服務參與社區治理的影響機制。
社會組織介入對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作用在不同類型的社區與不同類別的居民中又表現出差異性。在同等條件下,社會組織介入對城市社區和本地居民的作用更強。因此,在開展社區服務、推進社區治理時,應當充分發揮社會組織的賦能和強化作用,增強城市社區的歸屬感和外來居民的社區融入,從而實現社區善治。
本研究的不足之處在于,使用的是截面數據,不能完全確定社會組織介入和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因果關系。另外,由于問卷中沒有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其他變量,所以筆者用居民的社會工作者認知程度作為替代變量來說明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深度。未來可以進一步細化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多個維度和指標,形成更具有信效度的測量指標,驗證社會組織介入與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關系。
2. 建議與對策
為了提升城鄉社區自治水平和居民社區參與的意識與能力,應當進一步擴大政府與社會組織的合作,充分發揮社會組織強化城鄉居民社區參與的主體性作用。社會組織在參與社區治理時,應當特別注重加強城市社區的社會資本建設和外來社區居民的社區融入工作,通過增加社區社會資本,促進城鄉居民社區參與,推進基層協商民主治理和流動人口的社會融入。社會組織介入對提升社區工作滿意度具有突出作用,應持續鞏固和強化社會組織的社會服務工作,引導城鄉居民積極參與社區公共事務,共建美好家園。對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項目評估要注重考核其在滿足群眾利益和需要、賦能群眾以及服務實效方面發揮的專業優勢,從而實現社會組織專業化發展和社區良治的雙贏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