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欠發達地區農村特色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困境與路徑優化
——基于浚縣善堂花生特色產業調查分析

□歐楊林，邢冰雁，姜予鵬

（南京農業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

隨著鄉村振興和農業農村現代化的不斷發展，不同的政策文件指出從產業增收和數字賦能的方向改善當前鄉村的治理困境。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發展鄉村特色產業、拓寬農民增收致富渠道”。2023 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推動農業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可見，如何有效推動產業發展、助推數字技術引領農村特色產業創新發展需要重點關注。

1 問題提出與文獻評述

1.1 問題提出

由于我國農業短板長期存在，導致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仍然面臨困境，2020 年農業農村部在《發展智慧農業 建設數字鄉村》中指出存在兩個方面的現實問題。

一是人均耕地面積少、生產規模小、機械覆蓋率低，導致產業原先短板與數字要素形成沖突局面。

二是產業缺少政府部門的有效戰略引導，形成地區經濟發展不均衡的局面。

1.2 文獻評述

目前學界已經對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進行相關研究。研究方法上，有學者運用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系統分析數字化轉型的驅動因素和困境[1]；有學者從共生理論視角強調農業數字化轉型的互惠共生模式[2]；有學者從數字技術賦能視角切入提出對策路徑[3]。

在研究方向上，集中于影響因素[4]、問題探究[5]以及路徑分析，其中路徑分析已經關注到農業產業要素的協同整合，如有學者提出構建“環境—網絡—主體—要素”協同創新四位一體的實施路徑[6]。而在特色農業領域上的成果主要集中于扶貧銜接[7]與問題對策[8]。

綜上，學界已經從要素協同的視角研究農業數字化轉型面臨的困境和優化路徑，但較少從特色產業出發，以系統性的視角展開。文章基于善堂花生產業，運用創新生態系統理論對數字化轉型問題進行分析，并探討優化路徑，以提升農業農村現代化水平，助力產業增收。

2 特色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的邏輯前提

2.1 中部欠發達地區進行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的必要性

在促進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發展要求下，應當關注“均衡”發展格局，而創新數字經濟發展路徑是應對不均衡增長的內在要求。通過2022 年中國數字經濟報告可知，我國產業數字化呈現中部較弱的局面。報告中指出，各地區在數字化技術的投入中第一產業淡化，偏向第二、第三產業，部分中部地區的政策導向不足；中部地區數字優勢不明顯；中部地區的數字經濟規模占比小。

2.2 特色農業產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的必要性分析

一是產品特性。特色農業產業要求發揮優勢，要求有更高效的設備持續提升產品優勢，此時需要借助數字技術、網絡平臺進一步提供精準幫助，發展數字化特色農業產業。

二是規模化發展。特色農業產業的產品特點要求規模化發展，以產生規模效益。在規模化大面積種植下，傳統人工種植或者機械設備發揮的作用逐漸與產業規模不適應。

三是多元主體。規模化發展特色農業產業，往往會有多元主體參與，在主體利益多元化訴求下，需要質和量的提升以滿足訴求。

四是政策支持。在政府政策的支持下，產業能夠根據自身發展需求引入數字化技術進行產業的轉型升級。

3 農業產業數字化創新生態系統：一個新的分析框架

3.1 理論工具：創新生態系統理論

國內學者以多種方法系統地梳理理論的源起和框架[9-10]，基于多重視角按照結構層次劃分，包含宏觀、中觀和微觀層次[11]。隨著數字技術應用的擴大，數字化重塑了創新主體之間的價值共創方式[12]。用于本案例研究層面的理論是中觀層面的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理論，文章將農業產業數字化創新生態系統界定為“涉及農業產業的多個主體與創新要素（環境）之間的相互聯系、協同形成的一個動態系統，是傳統種植模式和數字技術的交互協同過程”。

3.2 理論分析視角

農業產業現代化發展下的數字化轉型過程是數字要素與傳統結構之間的多層次價值交互過程，創新生態系統理論能夠建立起更多主體、要素協同和創新活動之間的多層次動態系統結構，對于研究我國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具有適用性。數字化農業產業具備創新生態系統的一般性特征，圍繞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特征、功能和結構層次，總結出包含四個方面的產業創新生態系統下的農業數字化轉型內在邏輯，如圖1所示。

圖1 產業創新生態系統下的數字化轉型內在邏輯

一是創新種群：內生主體。創新種群包含不同的物種，各主體是系統運作的內在動力，促進產業數字化的革新升級。特色農業產業發展中涉及多種主體，多方之間的合作利益關系影響著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

二是內環境：主體聯系。創新生態系統中強調多個主體之間的相互聯系，要求主體需要保持信息的互通，及時反饋問題，從而改善當前環境。發揮創新生態系統知識、復制、選擇和變革的功能，就要求信息能在系統中實現交互，保持發展創新力，以實現產業數字化轉型。

三是內環境：數字應用。內環境涉及數字化技術在產業整體環境中的應用。創新生態系統具有系統性，要求產業中原有要素應與數字要素相互聯系，使對外整體功能大于個體功能總和。推進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需要系統性的布局。

四是外環境：體系構建。外環境是外部資源與內部環境的整體體系，健全完善的體系能夠推進數字化轉型。創新生態系統所具有的多樣共生性[13-14]，要求創新環境中要素與主體共生共存，即數字化技術與原有種植模式需呈現交互協同的滲透過程，動態性特征要求產業創新發展過程要注重系統要素及時更新適應，而非獨自發揮作用、靜態發展。

4 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實踐個案：善堂花生特色產業

4.1 產業整體情況

浚縣是全國糧食生產先進縣，善堂鎮是花生種植大鎮，花生種植的地理優勢明顯，但過去存在一家一戶種植、品種雜亂、沒有特色優勢與規模效益等問題。后期依托河南省重點項目引導龍頭企業進行管理，采取了“公司+基地+農戶”的運作模式，與河南省農科院花生團隊開展戰略合作，從良種繁育及示范基地建設入手，打造善堂花生品牌。通過對土地進行流轉與返租承包，建成以土地為單位的家庭農場，聯農帶農，擴大種植規模，建立優質花生現代農業產業園。企業以高于普通花生收購價格進行收購，助力貧困戶增收。目前善堂花生產業園處于數字化轉型初期階段，可供經驗借鑒，具有典范性和探討價值。

4.2 數字化建設情況

產業園從2018 年開始打造農業數字化云平臺，在育種、田間管理、收獲、運輸、倉儲、加工等環節引入農業全流程數字化管理。但此模式中，農民只參與種植階段，其余環節均為企業負責。至2020 年，產業園數字技術已經覆蓋農田面積533.33 hm2，部分生產環節數字化作業輻射帶動農田面積達8 000 hm2，數字化建設尚處于初期階段，呈現數字化產品單一、應用范圍小、體系不健全等特點，主要應用于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種植。主要應用農田物聯網系統，包括農作物病蟲害實時監控設備（觀察蟲情，把握施肥撒藥時機）、“星陸雙基”監測體系（掌握氣候、按據溫度、風速等，確定播種時機）；大型無人駕駛花生撿拾機進行花生收割（9 月中旬使用）。

二是運輸、倉儲、加工。由企業建立物流和加工體系，主要進行自動化產品初加工，采用智能設備分級分揀花生品種，通過智慧冷庫倉儲花生，后期運輸銷售各地。

三是銷售。企業采取線上電商與線下傳統銷售結合的形式，借助外部的電商銷售平臺進行線上銷售。如浚縣新大陸物流港的電商扶貧產品銷售專區、郵政業和電商物流發展中心開展的線上助農直播活動、浚縣線上年貨節。2021 年銷售額為5 800 萬元，線下與200 余家合作社簽訂協議，發往各地。

5 轉型困境：善堂花生特色產業數字化轉型存在的問題

基于產業創新生態系統下數字化轉型內在邏輯，結合善堂鎮基本情況和農民、技術管理人員的訪談資料，總結出在內生主體、主體聯系、數字應用和體系構建等方面存在的問題。

5.1 內生動力薄弱，轉型難以向上升級

一是園內老齡化程度較高且人員學歷低。園內種植的農戶均在45 歲以上，學歷普遍降低。年輕勞動力大量流向城鎮，留下的農民因年齡和學歷的限制，鄰近從事種植業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以維持基本的收入。此外，河南省鶴壁市第三次全國農業普查顯示，農業生產經營人員中，年齡在36 歲以上的占比73.5%，受教育程度在高中或中專以上的只有9.2%，可見，農業勞動人口的老齡化程度較高，勞動力弱質化較為明顯。

二是農民接收學習新信息技術能力弱。一方面存在老齡化與弱質化問題，另一方面是受傳統種植經驗禁錮，很多農民擁有20 年以上的特色農作物種植經驗，已經形成固定的種植模式，阻礙新技術的應用。

三是技術管理人員數字素養較低。園內工作人員主要進行傳統管理模式，如負責產業園內的種植管理、人員指導、機械租用維修等，簡單掌握、運用數字化設備的數據，缺乏全方位的精準理解與數據適用性的質疑能力，將數字技術與傳統機械設備等同看待，沒有轉變數字化融合思維。

5.2 主體間缺乏聯系，信息互通存在阻礙

一是企業與農戶之間缺少信息的整合共享。產業園中企業與農戶之間涉及土地承包、機械設備租用、花生收購和種子提供，在數據利用上的聯系卻并不緊密，管理人員將數據直接通過口頭或微信群傳遞給農民，指導農民種植，數據互通呈現隱形，農民表示并不了解指導依據，以及農民并未主動向管理人員反饋問題，信息互通上缺乏渠道。

二是政府對數字化轉型進程的監督未有效落實。政府在引入企業、科技團隊等主體后，對數字農業發展進程缺乏跟蹤，一些實質性的數字化項目處于停滯狀態，政府的跟蹤大多體現在形象宣傳上，政府與企業、產業園缺少聯系，對農民種植情況沒有主動了解。

5.3 數字應用缺乏系統性，整體轉型速度緩慢

一是數字化技術運用深度不足。目前數字化技術運用深度不足體現在技術作用單一和形象工程。數字要素與原有的基礎條件沒有形成動態改善，主要運用于氣候監測上，數字化技術的功能依然單一，從種植、加工、運輸、銷售的各環節間協同性不足。

二是數字化整體轉型速度慢。數字化技術融入特色產業系統具有演化性，但是目前的演化呈現靜止狀態，即未關注產業園面臨自然災害影響農作物產量的問題，數字技術仍運用于質量提升，但是整體仍以農業經濟的傳統種植的思維方式組織生產。

三是數字化產品整體單一。數字化設備主要包括種植上的農田物聯網系統，產品加工上主要是自動化分級分揀設備、智能化冷庫貯藏，專門的電商銷售平臺尚未建成。傳統種植方式和機械設備仍占主導地位，整體呈設備單一、缺乏整合、功能發揮弱等特點。

5.4 數字建設體系不健全，協同交互程度淺

一是數字化技術應用的過程與主體的交互性差。交互性差體現為數據與主體之間的互通性弱。管理人員將數據轉化為直接指導，通過口頭或微信群直接告知農戶；而在傳統種植經驗禁錮下，農戶行為存在不確定性，且管理人員對數字設備只是作為附加部分進行管理，并未整體考慮如何通過數字化轉型更好地發展善堂花生產業。

二是缺少明確具體的實施路徑和規劃。調研發現產業園的建設規劃還在進行或者停滯中，且整體并沒有一個數字化轉型的具體實施路徑。

6 特色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的路徑優化

6.1 提升認知，提高主體數字素養與能力

一是提高當前參與主體的數字素養。加強培訓管理人員的數字化技術能力，加深其對數字設備操作流程的認識，使其放眼于整體農業產業的數字化管理。針對合適、有潛力、有意愿的農民主體，可以適當引導其了解相關數字化設備，逐步帶領有能力的農民主體去使用設備，以充分調動主體的積極性和能動性，提升數字素養，促使農民結合長期的種植經驗，提出問題意見，助力農業數字化轉型升級。

二是夯實產業人才支撐，留住年輕勞動力。從長遠看，需要擴大高素養人才的規模，可從引入人才在當地就業方面入手。根據特色農業的特點，與高校科研院所合作，建立科研實驗基地，依托產學研模式構建農業人才培養體系，在產品優勢和數字化轉型方面作出努力；完善農業產業流程中的各環節，科學合理規劃就業崗位，吸引當地年輕主體加入，給予其更多的發展空間，使勞動力回流，適當提升福利待遇。

6.2 加深互動，保持主體間的聯系與信息共享

一是加強主體之間的交流互動。企業在與承包農戶合作時，要明確利益關系，除了園中日常管理外，還需要主動收集農民的訴求，了解種植過程遇到的問題和改進建議，從而不斷提高數字化技術與農業產業的適配性。政府應當加強對數字化技術應用的跟蹤管理，有效落實規劃內容，去除形式主義，及時了解數字化建設的進程，與企業人員、農民交流數字技術運用過程中的困難，并指導其改進。

二是保證信息互通的順暢性。企業中的管理人員應積極引導農戶了解田地中擺放的數字化設備，了解數字化設備的基本作用，促使農民反饋問題，通過農民的種植經驗幫助數字設備升級。同時可以召開培訓會議，解決種植管理問題，接受農民的反饋和自身訴求，打通信息渠道，確保信息互通。

6.3 夯實基礎，注重規模集成與外在賦能

一是整合擴大農業生產規模。國家統計局第三次全國農業普查公報顯示，當前農業生產規模小、生產呈分散碎片化。推進農業產業數字化轉型，形成集約化、規模化的生產模式。借鑒善堂花生的發展模式，應在農業生產規模上作出整合，以便后續轉型發展，幫助當地農民增加收益。

二是鼓勵外在主體賦能。政府應當鼓勵企業、高校科研院所賦能當地特色農業產業，抓住政策導向，引入創新項目，充分利用自身管理資源、科技優勢推進特色農業產業發展，帶動經濟增收。以高校科研院所為合作平臺，促進農業高質量發展，不斷突出特色產品優勢，以支撐數字化轉型的深度建設。

6.4 健全體系，優化要素配置與環節設施

一是夯實數字基礎設施，補齊產業需求短板。按需引入數字化設備，優化升級數字設備與傳統設備。使用數字設備應當配備專業技術人員，以帶動周圍主體了解學習。農作物的種植、運輸、加工、銷售等環節還需優化資源，提高設備的規范性，吸引年輕勞動力，同時還需要政府通過科技項目激勵產業設備升級。

二是優化要素配置，形成產業鏈發展的協同交互。需要優化各主體與數據、技術和信息等創新要素的配置，以有效利用資源，實現數字要素與傳統模式的深度融合，整體的農業數字化轉型布局應當依據當前的產業發展特點進行規劃。

7 總結與展望

我國當前的農業數字化轉型還處于初期階段，數字建設整體仍處于弱勢地位，尤其對于欠發達地區來說，特色農業是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因此要形成特色農業的品牌優勢，就需要規模化發展產業鏈，使之成為特色農業典范。

目前學界研究欠發達地區特色農業產業的數字化轉型較少，在特色產業發展需求和數字賦能的政策導向下，在未來政府應當更多地關注欠發達地區產業優勢發揮問題，從帶動地區經濟產業增收或者解決現代農業產業面臨困境的實質性目的出發，更深入優化農業數字化轉型的不同發展階段，這對于我國鄉村振興和農業現代化治理有更大的推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