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之靜
京族姑娘趙霞出生、成長在廣西東興京族三島之一的萬尾島。在趙霞兒時記憶中,常有一名中年男子抱著獨弦琴,在自家房頂上坐定,接上音響,撥響琴弦。獨弦琴特有的悲涼音色,會在晚霞到來時傳遍全村。
20年后,已經成為京族獨弦琴藝術自治區級傳承人的她,通過直播把這個曾鮮為人知的樂器帶到了超過40萬觀眾的眼前。
16歲時,趙霞正式學琴,漸漸體會到獨弦琴空靈音色的魅力。幾年后,趙霞雖學有所成,但當畢業回到家鄉后,她發現演出的機會非常有限。縹緲不定的工作與收入,讓她一度覺得未來不會再與這個“最孤獨”的樂器產生聯系了。
直到2006年,趙霞意外地接到了一通邀請電話。那時的她正在萬尾島的金灘酒店做前臺工作。一檔名為《民歌·中國》的民歌盛典節目,正在全國各地召集少數民族歌手、音樂家參與。到了京族,當地文化部門想組成一個三位姑娘的組合,可找來找去只找到兩位,始終湊不齊最后一位,于是,電話打到了趙霞這里。最終,在舞臺上,三位京族姑娘演繹了一首《過橋風吹》。
這個節目讓造型奇特、音調悠遠的獨弦琴走進了大眾的視野之中,也讓趙霞心里重新燃起了一團火焰。趙霞決定拜師,繼續學習和傳播獨弦琴這門民族技藝。
回到家鄉后,趙霞找到了從15歲時便師從獨弦琴第一代民間藝人蘇善輝、一生致力于獨弦琴演奏藝術的何紹,開啟了習琴之路。
2015年,趙霞開始開展獨弦琴的教學。最初,教室就設在家里,學生也只有三人。為了讓更多人愿意學習獨弦琴,趙霞和伙伴們便在當地的中小學進行普及宣傳。“獨弦琴不像古箏、二胡那樣被人們熟知。要說服大家愿意學習、參與到獨弦琴的非遺傳承中來,就要讓大家先了解。前八節課,我們都做成免費公益的。如果感興趣,就歡迎你留下,繼續學。”
趙霞兩個教學點的學生,最多同時有超過100人。這些年來,她已帶出六七百名獨弦琴學生,其中不乏遠道而來慕名學習獨弦琴的。趙霞的獨弦琴傳承班正走上正軌,但突如其來的疫情很快就給了她和伙伴們當頭一棒。“疫情最嚴重的時候,生源直接少了一半。后來也一直沒能持續地開課。”無奈之中,趙霞嘗試在抖音更新自己的演奏片段,并開始不定期地直播。
最初,趙霞的直播間顯得有些冷清。不過逐漸地,趙霞開始嘗試把一些流行歌曲改編成適合獨弦琴演奏的曲調,重新定調、編排指法,讓這個古老技藝,重新獲得了生命力。
突然有一天,直播間里涌進來上千觀眾。觀眾的留言,也從最開始“第一次見一根弦的樂器,這就是傳說中的‘一根筋’嗎?”這樣“外行看熱鬧”的評論,慢慢變成欣賞與共鳴。
在直播間,趙霞偶爾還會彈唱那首經典曲目《過橋風吹》。“今天過橋遇大風,風吹了風吹了,斗笠被吹上了天空。”悠揚的歌聲像在述說情感,更像在講述趙霞在獨弦琴傳承路上的起起伏伏。
相傳,獨弦琴最初是京族先民,受到桅桿的繩索、櫓與船的搖擺碰擊發聲啟迪制作出的。曲折的命運雖已寫在了它的基因之中,但故事的結局是滿帆歸港。
在直播間中重新煥發出活力的趙霞,就像自己年少時遇到的那個每天在晚霞時分把獨弦琴聲傳遍全村的人——看似孤獨又執著,卻把傳承的種子埋在了他人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