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物灸臍療法在創傷骨科患者中的應用*

王卉芳 袁冰華 張燕琴 張婷婷 韓 君 高 濤 龍換平

隔物灸臍是中醫特色療法之一,也叫間接灸臍、間隔灸臍,是指在傳統中醫理論的指導下,用藥物或其他物質將艾炷與臍部的皮膚分開,然后施灸,以達到治療效果的一種外治方法。與直接灸相比,隔物灸可有效防止皮膚燙傷、瘢痕、后續感染等問題。另外,隔物灸還可根據患者的情況靈活調整充臍藥物,從而拓寬灸臍治病的范圍。隔物灸臍療法集艾灸、神闕、藥物三者作用于一體[1],可通過調整艾灸溫度、艾炷大小、艾炷壯數及藥物來改善人體狀況,達到溫經散寒、活血通脈、消瘀散結以及防病強身的功效,廣泛應用于臨床。近年來,隔物灸臍療法在骨科患者尤其是下肢骨折術后患者的康復治療中備受推崇。骨科手術患者在術后受多種因素影響可導致各種并發癥的發生,如便秘、尿潴留、睡眠障礙等,故對骨科患者的護理要求更高。隔物灸臍法因其具有定位容易、無創安全、不良反應少等特點,已被越來越多的患者所接受。此文對隔物灸臍療法的種類、作用機制及在創傷骨科患者中的應用進行綜述,以期為今后相關護理研究和臨床應用提供參考。

1 常見隔物灸臍的種類

隔物灸臍通常根據臍部所隔材料的不同而命名,且大多數為藥物,藥性各不相同,臨床適用的范圍也有所差異。此法多用于治療寒證、閉證、痛證、陽氣虛脫證、氣滯血虛證等[2],經過歷代發展,隔物灸的種類已經十分豐富。現將臨床常見的主要隔物灸臍法整理如下。

1.1 隔鹽灸臍隔鹽灸臍是以適量干燥純凈的食鹽(以粗鹽為佳)作為隔墊物放于臍部,上置艾炷,然后施灸。《肘后備急方》中首次記載隔鹽灸:“以鹽納臍中,上灸二七壯”,用以治療霍亂“煩悶湊滿者”。食鹽味咸,性寒,主入腎經,具有強筋骨、軟堅散結、潤燥的作用。因此,鹽炙法有補腎固精、利尿和泄相火的功效。此外,隔鹽灸所產生的熱源是一種能有效應用于人體治療的物理因子,其近紅外線穿透能力強,能被身體吸收,使血管舒張,改善局部血液循環[3]。

1.2 隔姜灸臍隔姜灸臍,是取新鮮生姜切片作為介質放于臍部進行施灸的一種方法,主要利用艾炷燃燒產生的溫熱刺激和姜片的藥物刺激作用于機體,進而調暢氣機氣血,通絡健脾,從而治療各種病證。生姜具有辛溫發散的功效,善散寒解表、溫中降逆,尤其適用于寒證。

1.3 隔藥灸臍隔藥灸不同于隔姜灸、隔鹽灸,它是通過辨證組方、選取一些穿透性較強的藥物研成粉末直接敷于臍部,或將藥末制成餅狀或膏狀后,再放置艾炷施灸,借艾炷熱力促進藥物吸收,最終作用在臍部,各途徑相互作用、疊加、促進,以達到“小刺激、大效應”的效果。“針所不為,灸之所宜”,高樹中教授也非常重視灸法,在臨床中特別善用隔藥灸臍法[4]。隔藥施灸,對機體刺激性小,患者容易接受,且不需實施特殊手法,可降低因手法不同而造成的偏倚。《理瀹駢文》中有言:“外治之理即內治之理,外治之藥即內治之藥,所異者法耳”,同時,根據病種的不同,可以選用不同中藥,在外用過程中,亦可起到解熱利濕、祛瘀化毒、補益正氣的作用。謝玲等[5]在治療慢性非細菌性前列腺炎時,選用馬鞭草30 g,虎杖 30 g,丹參 30 g,乳香 20 g,肉桂10 g,麝香0.05 g,在神闕進行隔藥灸,療效顯著,有效避免內服和注射藥物帶來的不良作用,安全可靠。

2 隔物灸臍療法的作用原理

2.1 穴位作用神闕位于人體之中央,是人體氣血運行的重要樞紐,有“一穴系全身”之說[6],也叫“命蒂、氣舍、臍中、環谷、維會”等。《醫學源始》載:“臍者,腎間動氣也……使百脈和暢,毛竅通達,上至泥丸,下至涌泉”。根據經絡學理論,神闕在任脈上,為任脈要穴,而任脈屬陰脈之海,與督脈相互配合,且任、督、沖脈為“一源三歧”,統屬人體諸經百脈,故臍與諸經百脈相通,進而同臟腑緊密聯系。同時,臍為先天之命蒂,又為后天之氣舍,介于中、下焦之間,是真氣的存貯之處[7],在臍部進行施灸,可以激發元氣。元氣乃一身之本,在骨折術后患者的康復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現代研究從血管生物學角度探討神闕的特異性,認為神闕是人體惟一具有血管橫斷面結構特征的穴位,其下有豐富的血管和神經末梢、神經叢、神經束,且臍部的皮膚比較薄嫩,皮下無脂肪組織,在神闕實施溫灸可以加速藥物的滲入和吸收[8]。有學者用“黃金律”對人體進行測量,發現肚臍處于人體的黃金分割點,根據現代數學理論,“黃金分割點”即為調整人體的最佳作用點[9]。神闕具備天然熱敏點效應,即當身體發生疾病時,神闕也會隨之出現病理反應,此時,神闕對灸溫十分敏感,對其進行艾灸可直接作用于病理反應點,以達到治愈疾病之目的。

2.2 藥物作用相關研究表明,灸溫和藥物共同作用于神闕,然后根據不同的灸法可對不同的體質和病證起到不同的效果[10]。清代吳師機曰:“必得氣味俱厚,藥性走竄,或力猛有毒之品,可以通經走絡,開竅透骨”。從古今灸臍療法所用藥物的性味來看,藥物性質多屬溫熱,氣味多辛。溫熱的藥物善于散外寒、驅內寒,溫經通脈。臨床上多使用大黃、芒硝、麝香、乳香、沒藥等作為灸臍藥物。大黃味苦,性寒,入脾、胃、大腸、肝、心包經,具有清熱通便、涼血解毒、逐瘀通經的功效。現代研究表明,大黃能夠刺激和抑制胃腸功能,大劑量使用可起到瀉下的效果[11]。芒硝中的鈉鹽能使鈉離子進入病變組織,達到消炎、鎮痛的作用[12]。含有芳香成分的藥物,走竄性強,對肌膚有刺激作用,可使皮質類固醇的透皮能力增加8～10倍[13]。很多醫者會根據不同的癥狀選用不同的中藥來達到治療效果。如曾令青等[14]基于中醫體質分別對氣虛型、陽虛型和濕熱型的患者采用不同的藥物進行隔藥灸臍,結果顯示,基于中醫體質辨識的隔藥灸臍能有效改善不同體質患者的生活質量。

2.3 艾灸作用艾灸是通過艾葉的燃燒作用于特定腧穴進行治療的一種方式,艾在燃燒過程中所產生的藥化作用是其發揮治療效果的重要環節[15]。艾葉味辛、微苦,性溫,《本草綱目》載:“艾葉可走三陰,逐寒濕”。艾葉在燃燒的過程中,會產生大量的熱量,通過穴位,可使氣至病所,通過經絡,進入臟腑,治療各種疾病。創傷骨科術后患者的康復效果主要體現在對藥物的選擇和灸溫的控制。有學者指出,灸溫,即艾炷在燃燒時中所產生的溫熱刺激更是艾灸治療的關鍵[16]。“火足氣到而灸之有效”[17],正是合適的灸溫將各自獨立的穴位、藥物、艾灸三者結合起來,對機體進行良性刺激,從而發揮保健治療作用。黃凱裕等[18]提出灸溫作用機制可能是通過溫熱刺激激活局部特異感受器、熱敏感免疫細胞等啟動機制,從而產生多種局部效應,通過神經、體液傳導,將溫熱刺激信號傳至各個器官及全身,并引發遠部特定靶器官和整個系統產生后續效應。而灸溫主要與灸材灸量有關,馬兆勤等[19]討論了隔物灸的定量指標機制,認為艾炷大小、隔離物厚度、艾灸時間可能是影響灸量的因素。也有研究表明,灸法需根據患者年齡長幼、體質等來確定施灸壯數、灸炷長度等[20]。

3 隔物灸臍法在創傷骨科患者中的應用

3.1 骨折術后尿潴留在創傷骨科患者中,尿潴留是常見的術后并發癥,嚴重時可引起膀胱永久性損傷及腎衰竭,嚴重阻礙患者康復。7%～44%的創傷骨科臥床患者均在術前、術中或術后出現尿潴留[21]。《正體類要》載:“骨折肢體損于外,則氣血傷于內,榮衛有所不貫,臟腑由之不和,以虛為本”,骨折術后患者因外傷致氣血不通,經絡受損,膀胱氣化閉塞,肺、脾、腎、三焦氣化運行障礙,導致小便排出困難[22]。預防尿潴留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是留置尿管,由于導尿術是一種侵入性操作,會給患者帶來極大的痛苦和不適,并誘發新的生理、心理變化。留置導尿管期間,患者易發生尿路感染,在拔管時也可能導致尿道黏膜損傷,甚至患者自行暴力拔除導尿管,導致尿道出血[23]。采用中醫適宜技術可以有效防止以上負面效應的產生,且患者依從性較高。中醫外治法可以疏通經絡、活血化瘀、行氣利水、扶正培元、陽氣得化、三焦氣化復原,膀胱氣化運行正常,小便自通。西醫也清楚地說明了穴位刺激可以激活損傷的神經使其再生,并通過刺激和調整神經傳導,從而調整并促進膀胱功能得到恢復[24]。近年來,灸臍療法在防治骨折患者術后尿潴留療效顯著,且患者易于接受。申慧慧等[25]對骨科術后急性尿潴留患者進行隔姜灸神闕治療,并以傳統誘導排尿的方法作為對照,結果發現,隔姜灸組自行排尿率明顯高于對照組。侯志等[26]研究發現,隔鹽灸神闕配合董氏奇穴治療脊髓損傷后尿潴留,可改善患者的膀胱功能積分、減少膀胱殘余尿量、增加排尿次數。

3.2 骨折術后便秘骨折患者在術后活動受限,受排便方式、排便環境的改變及精神心理因素的影響,可導致患者排氣時間推遲,從而導致腹脹、便秘等并發癥。有數據顯示,便秘在骨科術后患者中的發生率可達50%[27]。便秘的存在將對患者骨折愈合和肢體功能恢復存在不利影響,嚴重者可導致腸梗阻、誘發心腦血管疾病、猝死等。中醫認為,大腸傳導失司是骨折術后便秘的重要原因。創傷造成筋骨脈絡受損,血瘀難以祛除,氣血流通受阻,臟腑機能紊亂,腸胃功能不暢,故而糟粕傳送失利,滯留于內而不得下行。又因術后長期臥床導致氣虛,加劇大腸傳導不利,造成大便不暢[28]。西醫通常采取灌腸、口服瀉藥等措施來減輕骨折術后便秘的癥狀,但該法易使患者產生依賴性,僅起即時瀉下作用且不能根治,一旦停藥,便秘又會復發,導致便秘癥狀進一步惡化。隔物灸臍法有助于改善骨折術后患者便秘,提高排便質量。梁海松等[29]針對預防老年股骨頸骨折髖關節置換術后便秘,給予隔姜灸神闕及天樞治療,結果顯示,該法可顯著降低便秘的發生率,且無不良反應發生。賴師師等[30]對創傷骨科臥床的便秘患者給予通腑散外敷神闕并隔姜灸治療,綜合飲食、運動、腹部按摩為對照,發現觀察組的便秘癥狀緩解時間及消失時間較對照組明顯縮短。

3.3 骨折術后睡眠障礙充足且高質量的睡眠是創傷骨科患者機體康復的保證之一。在術后,常常會有老年患者因疼痛、擔心疾病預后、環境及體位改變等產生失眠癥狀,嚴重影響患者的機體恢復。據臨床數據發現,骨科患者術后72 h內的失眠率超過92%[31],而高齡髖部骨折患者術后睡眠障礙發生率高達54%[32],尤其是患者本身具有睡眠障礙史的更為嚴重。就失眠而言,不外乎陰陽失調,氣血紊亂,而所用藥物通常為鎮靜寧心安神之類,或加用清火、疏肝、化痰、補益氣血之品,故用之皆效。為此,運用中醫傳統方法,針對術后失眠患者給予臍灸治療,以臍部吸收藥力,激發經絡之氣,經絡得以疏通,從而調和氣血,使得臟腑陰陽平衡氣血通暢,達到靜心安神助眠之功效。張俊[33]對80例心脾兩虛型失眠患者進行了對照觀察,治療組40例運用隔藥灸神闕法,最終治療組患者的入睡時間、睡眠時間及睡眠效率等評分均高于口服中藥的對照組。由此得出結論,神闕隔物灸對心脾兩虛型失眠患者具有明顯的治療作用,可有效提高患者的睡眠質量。

4 小結

隔物灸臍療法種類眾多,綠色安全有效且費用低,在今后的醫學領域中將發揮更加重要的醫療和保健作用。時至今日,仍不斷有新的隔物灸法產生。隔物灸臍療法以“灸”為方法,以“藥”為材料,以“穴”為基石,三者共同發揮作用,其中,藥物對療效的影響較大,不同的藥物療效也不同。該法在創傷骨科患者術后并發癥的預防和治療中取得了顯著成效,但仍然有許多不足之處。①目前關于隔物灸臍的研究多集中于臨床報道,其整體使用規律與特征的研究卻很少;②臍灸的中醫理論豐富,但現代醫學作用機制研究相對較少,且尚未清晰;③隔物灸的種類繁多,在臨床操作方面尚未制定出統一的規范和量化標準,如間隔材料的用量、艾炷大小、艾炷壯數、灸溫的控制及療程的長短等。臍灸今后的研究方向,應對古今文獻進行系統全面的梳理,歸納其應用規律和特征,并納入更多高質量、大樣本、多中心的臨床隨機試驗進行驗證,同時應對現代機制進行更深層次的研究,并制定出統一的團體標準,從而使其更具有科學性和規范性,為今后在多種病癥中采用臍灸治療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