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麗新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的教師生涯與《教師博覽》幾乎“同齡”。我于1992年參加工作,《教師博覽》創刊于1993年。工作伊始的前12年間,我經歷了教語文、脫產讀大學(英語專業)、教英語,卻與《教師博覽》毫無關聯地各自生長。
當然,我一直保持閱讀。但那個時候,我仍然癡迷閱讀文史類書籍,時常買書讀,學校圖書館也有豐富藏書可供外借。教育雜志也看,但基本都與學科教學有關——好像挺“博覽”;甚至仍做著文學夢——好像距離“教育”有點遠。不過這不影響我好好教書、好好帶班。
2004年,我調入市區學校,也拉開與《教師博覽》相遇、相知的序幕。
在石梅小學那個古老的桂花院里,我成了教師閱覽室的常客。在找尋英語教學雜志的時候,我無意間發現了《教師博覽》。初讀便覺驚艷,于是及時訂閱。應該是這本雜志,讓我知道了一長串閃亮的名字。然后循著這些名字,我陸續去購買、閱讀他們的書籍,開啟了我的“教育閱讀”。
那時,我每個月都有了一種等待,等待收到新刊。每次收到新刊,我就會在不需要值班的中午,攜帶雜志,從學校后門出去。行走在細石子鋪就的小路上,不過幾百米,就轉到一條少有人走的上山小徑。大約爬5分鐘的山,找一塊樹下的大石頭坐下來,吹著山風閱讀,便成了生命里至好的享受。
初讀《教師博覽》,會有一種愧疚感。因為喜歡,所以全然接受,并不斷循著雜志上的思想觀照自己的言行。我是個向來積極自省的人,這固然是一個優點,但同時也成為一個缺點——會讓自己負擔過重。有一陣子,我質疑自己是否是個合格的教師。有一次聽同事在辦公室給他人推薦《教師博覽》,我都不好意思接話說自己也一直在看。回望那段歲月里的自己,真是可愛——初遇《教師博覽》,完全是仰望的姿態。
一路仰望,后來卻被刺激到了。
在2008年第一期的《教師博覽》,我讀到了朱永新教授的文章《教師為什么拒絕讀書》。當時讀后內心有一種不服:為什么朱老師認為教師群體都不讀書?為什么朱老師還要用抵抗性極強的“拒絕”一詞描述教師的不讀書?我自己、我認識的很多教師都熱愛閱讀——雖然我們的閱讀史不一定等同于教育閱讀史。難道朱老師沒看到愛讀書的教師群體嗎?愛讀書的教師是不是該為自己發聲……
從此之后,我開始不定時地在自己當時的博客上發布各種讀書摘錄、讀后感、書評,且一發不可收。有一陣子,我也會把每個月所讀書籍的書單加以簡短評論整理上傳。身邊的同事和博客的讀者,都陸續表達“跟著沈老師的書單讀書”。真是無心插柳,也算是因為《教師博覽》一篇文章的刺激,我無意中為推動教師群體讀書貢獻了一點自己的力量。但最有意義的是豐富了自己。以前讀書,常常讀過就忘。而刻意地去摘錄、去寫讀后感之后,自己的讀書感悟越來越深刻。那些讀過的書,都幫助自己在教育現場更溫和、更堅定。這也是《教師博覽》對我的成長助力之一。
2008年那個暑假,是我職業生涯中最難忘的暑假。7月份在英國進修,我同時寫下近十萬字的筆記。發布在網上后,我的筆記受到很多同行與雜志編輯的關注,陸續有編輯因此開始約我寫稿。2009年,《教師博覽》創辦原創版。原創版的創刊號出版后,一個編輯老師約我寫一篇“創刊號印象”,一個編輯老師催我把對“創刊號”中的一篇教育敘事的讀后感寫下來;而與此同時,另外一個編輯老師提前約好要刊登我的一篇教育敘事。于是,在當年第三期的《教師博覽》原創版上,同時發表了我三篇文章(其中一篇用了筆名)。這樣隆重地拉開了我與《教師博覽》的第二階段的相處模式——不僅是讀者,且成為作者。
成為作者后,我已經不復當初的“只有仰望”,而是專注地平視《教師博覽》。一路走來,我在不斷地讀書與成長,對自己的要求只會更高,不再把自己放低到塵埃里。無論哪本書,或者哪篇文章,我不再全盤地接受,而是更加審慎地取舍。在工作中跌跌撞撞,我經歷過各種挫敗與失誤,但也有了更深刻的獨立思考能力。成為作者后,我仍然十分關注、非常喜歡《教師博覽》,尤其是原創版,因為她初心仍舊——講述教師自己的故事。
對比《教師博覽》,我是那個“后來者”——在她創刊十一年的時候(2004年),我才認識她。不過,對于她家的“二寶”——原創版,我則是看著她出生,且與她同步成長。如果一定要論輩分,前者是師長——汲取力量,滋養自己;后者是同學——互相勉勵,共同進步。
非常感謝《教師博覽》給我的諸多機會。這些年,《教師博覽》發表過我很多文字。有卷首語,有書評,有影評,有家教心得,有教育敘事……很少有雜志肯花那么大手筆(那么多版面)發表6000—8000字的教育敘事,但是《教師博覽》卻一而再、再而三給我這樣的待遇,甚至發過我一篇上萬字的文章。發表雖然不是我記錄教育敘事的目標,但的確會鼓勵我更多地記錄,并促進我更深刻地思考。2022年我出版了教育敘事專著《讓教育真正發生》,真的是要感謝《教師博覽》一直以來的肯定。我還曾受邀參加《教師博覽》(原創版)2009年重點作者會議(井岡山),入選《教師博覽》首批“簽約作者”(2010年),多次主持過《教師博覽》讀書論壇的部分環節,入選《教師博覽》“創刊三十周年優秀作者”(2023年)。30位“創刊三十周年優秀作者”中,大多是高校教授、特級教師、正高級教師、校長、教研員,我這樣的普通一線教師(且只是中學一級教師職稱),應該是唯一的一個——這亦彰顯了《教師博覽》的胸襟與氣魄。
有一次看《教師博覽》(原創版)2009年重點作者會議的合影,不勝唏噓。合影中的編輯老師中,有退休的,有離職的;合影中的教師作者中,有不再做教師的,有做獨立教師的,有繼續在學校里的。仍然在《教師博覽》做編輯的,仍然在給雜志寫稿子的,合影中的人合起來也大概不會過半。30年,于一份雜志而言,足夠成熟。我認識《教師博覽》19年并至今未曾走散,于一個人與一份雜志的淵源而言,也足夠厚重了。
想起《教師博覽》(原創版)創刊號封面,是一幅豐子愷的《光明無量》:兩童佇立,看山間旭日東升;清風襲來,映水面波光粼粼。這幅寫意畫,舒朗清淡,卻寓意深遠。“光明無量”,于人世,于刊物,都是美好的寄語。
祝福《教師博覽》,祝福雜志所有的編輯與讀者,仍然光明無量。
(作者單位:江蘇省蘇州市工業園區東延路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