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浩




摘要:近年來,我國家庭負債規模增長迅速,消費端剛性消費比重增加,整體消費水平略顯乏力。文章聚焦我國家庭負債及家庭消費的辯證關系,在對相關理論進行梳理的基礎上,對我國家庭負債及家庭消費現狀進行定量剖析,梳理目前相關研究并從三個維度針對負債對消費的辯證影響提出觀點論證,并在結論部分提出針對性建議,以推動家庭在合理負債的基礎上能夠促進消費,保障民生及社會的更優發展。
關鍵詞:家庭負債;家庭消費;消費結構
一、家庭負債及家庭消費關系的相關理論
(一)絕對收入理論與相對收入理論
凱恩斯在其關于家庭收入與消費關系的研究作品《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著作中,針對家庭消費收入關系的區別和聯系,引入了消費函數概念。凱恩斯認為,收入的增減對于家庭日常消費的影響波動是非常敏感的,在未來收入有提升預期或者已經提升時,家庭日常消費會在短期內有顯著提升;在未來收入有降低預期或者已經降低時,家庭日常消費會在短期內有顯著降低,但如果家庭消費到達一定水平,比如中產階級家庭,那么其家庭日常消費支付反而會隨著收入呈現邊際效應抵減現象。而西蒙·庫茲涅茨在研究國民收入與消費關系時,則得出了與凱恩斯相反的研究結果,他認為國民的消費水平與國民資本積累水平并沒有呈現正相關的關系,收入對于消費的影響是有限度的,收入的增加并不必然會導致消費的增加,因此絕對收入理論并不適用于所有家庭。
(二)生命周期理論與持久收入理論
弗朗科·莫迪利安尼認為個體消費的規律可以借助心理學中的生命周期概念來理解,在生命周期理論里,個體會預估自身的生命時長和進程,即嬰童期、少年期、壯年期、中年期、暮年期幾個階段,而個體的消費水平并不是由當期的經濟收入情況來決定的,是由個體對于自身生命周期的進程來決定的。在該理論中,個體會根據自身生命周期所處的狀況進行合理的消費評估,甚至規劃整個生命周期下的財富分配,弗朗科·莫迪利安尼將生命周期的理論模型運用到家庭和個體消費研究中,是一個較大的研究突破。
(三)預防性儲蓄理論與流動性約束理論
預防性儲蓄理論是基于部分消費者對于未來收入可能存在下降預期的情況下,對于當前消費進行一定的降低操作,預防性儲蓄理論認為,即使家庭預期未來收入會大幅增加,家庭消費也并不必然會隨之大幅增加。流動性約束理論主要針對現金流較為缺乏的消費者,在面對現金、活期存款缺乏的情況下,難以進行更多消費的情況,從而造成短期消費水平降低的情形。一般消費者在資金流缺乏時,可能選擇相應的消費貸款、銀行小額借款、信用卡分期付款等形式進行持續性消費,但是金融機構會定期評估申請者的資金償還能力和信用能力,如果申請者近期有較大借款支出,或者有不良逾期記錄,便會造成借款失敗。消費者在缺乏現金流的情況下,則無法進行后續消費。該理論對于家消費一樣適用,這樣會極大抑制消費水平。
二、我國家庭負債及家庭消費現狀
(一)家庭負債現狀
1. 家庭負債規模現狀
如圖1所示,我國境內住戶貸款余額近年來呈現逐年上升的趨勢,2015年我國家庭負債為270,213.85億元,而2022年為749,323.11億元,期間增長了177.31%。我國家庭對于杠桿及負債的觀念隨著教育水平的提升而不斷發展,并且伴隨著前幾年我國貨幣政策的寬松及房地產的發展,我國境內的負債規模提升顯著。
而通過觀測表1數據及圖2的趨勢可以發現,不僅是我國住戶貸款余額的絕對值在增長,其占GDP的比例也提升顯著,從2015年的39.23%上升為2022年的61.92%,說明我國家庭的負債規模水平在2015-2022年間是具有實質性比重上升的。
2. 家庭負債結構現狀
如表2及圖2所示,我國中長期貸款及短期貸款余額均呈現逐年遞增的趨勢,其中我國境內的居民中長期貸款余額從2015年的181,207.77億元,增長至2022年的565,341.59億元,期間增長了211.99%;而我國境內的居民短期貸款余額由2015年的89,006.08億元,增長至2022年的183,981.51億元,期間增長了106.71%。而觀測短期貸款余額及中長期貸款余額近年來的占比可以發現,家庭負債結構發生了更明顯的分化,短期負債逐步降低,中長期負債占比更進一步增長,2022年中長期負債占比已達75.45%。而通常短期負債用于日常消費的較多,中長期負債則更多的是用于購置房產等消費。
(二)家庭消費現狀
1. 家庭消費水平現狀
如表3數據以及圖4所示,近年來我國居民的人均消費水平整體呈現上升趨勢,但是2020年由于疫情原因稍有下降,2015年我國人均居民消費為18,857.16元,而2022年我國人均居民消費為31,717.76元,期間增長了68.20%。而從今年的消費增長率觀測,除2020年外,其他年份均呈現居民消費增長率為正,但是近年有增長率降低的趨勢。消費的景氣程度下降,這也與我國的短期負債率降低呈現一定的對應關系。
2. 居民消費結構現狀
圖5為我國城鎮及農村居民的恩格爾系數,即城鎮以及農村居民較為剛需的對于食品食物的消費占其總消費的比重。近年間居民的恩格爾系數呈現先下降再回升的態勢,其中2015-2019年呈現逐步下降的趨勢,城鎮居民的恩格爾系數由29.7%下降為27.6%,農村居民的恩格爾系數由33%下降為30%;其后在2022年城鎮居民的恩格爾系數又回升為29.48%,而農村居民的恩格爾系數同樣回升為32.98%。由此可見,首先,對于居民的消費情況,農村居民的剛性消費支出要普遍高于城鎮居民。其次,近年來由于經濟周期因素,整體居民的剛性消費支出上升,回歸到了2015年左右的水平,而這也側面反正我國居民對于其他非剛性消費的減少。
三、家庭負債對家庭消費影響的相關文獻
(一)家庭負債對家庭消費的正向影響
Maki(2002)發現家庭債務的增加并不會導致消費水平的降低,反之還會刺激區域消費的增長,因為一般家庭進行消費貸款,是預期未來收入能夠增長并且有足夠能力償還債務,承擔債務風險,所以在一定期間內其消費支出會顯著增加。Cecchetti et al.(2011)和Lombardi et al.(2017)從債務風險性角度考慮,他們引用財務杠桿模型,建立了不同的杠桿強度對于家庭消費支出的影響模式,最后發現只有當財務杠桿超過60%時才會真正影響到家庭消費支出,日常消費金額會開始降低。吳衛星等(2016)以高收入家庭為研究對象,發現高收入家庭由于償債能力較好,因此盡管借貸金額更高,但是信用評價依然較好。易行健等(2017)通過調查了解大量的金融機構和借貸機構發現在正規的消費貸款機構貸款的群體,其按期償債能力會更高。周利和王聰(2018)通過實證方式也證明了適當的家庭消費貸款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家庭養成良好的消費習慣,從而提高債務償還能力。
(二)家庭負債對家庭消費的負向影響
Kukk(2016)指出要注意家庭債務的風險性,即適當的家庭債務可以刺激消費,但是過高的債務風險則會造成適得其反的效果,不僅影響讓家庭成員承擔巨大的經濟壓力,造成資不抵債,也會給區域經濟穩定性帶來不良影響。Fan和Yavas(2017)也指出,家庭里面的抵押貸款會為家庭未來儲蓄打下更好的基礎,但是抵押貸款占用了貸款額度,且抵押貸款一般金額較高,因此會給家庭帶來較大影響,從而抑制消費需求。Albuquerque和Krustev(2018)從區域財政的角度出發,當家庭負債額度過高,會嚴重影響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從而帶來一定的治安危機。潘敏和劉知琪(2018)利用微觀研究模型,借助面板數據,了解到財務杠桿的使用需要結合家庭未來可支配收入進行研究,財務杠桿對于家庭消費整體是弊大于利。
四、家庭負債對家庭消費的辯證影響表現
(一)家庭負債對消費變動的影響
一般情況下,影響家庭消費支出的因素有很多,但是最重要的是家庭的可支配收入。這里的可支配收入既包括當期可支配收入,也包括未來可支配收入,家庭對于收入的把控和預期直接決定了家庭的消費水平。當收入無法滿足消費預期時,一些家庭則會進行消費貸款,在貸款的初期,家庭獲得了一定額度的現金流,因此短期會出現消費增加,但是到了中期可以發現,借貸雖然可以充盈當期資產,但是并不屬于家庭收入,因此又會出現一個“消費平緩期”,該期間內消費基本不會有大變動;而臨近還款日,家庭因償還壓力等原因影響,其消費水平會進一步降低。造成以上現象一般有三個原因:第一,債務約束。家庭負債本身造成的債務會影響家庭消費的現金流動,如果債務額度較大或者借貸機構較多,那么會抑制家庭消費。第二,機構約束。借款機構包括銀行等金融機構,也包括專門從事貸款的商業機構,不同的機構其貸款額度、審批要求、利息利率等都各不相同,機構會要求在規定時間內按期還款,若沒有及時還款則會影響征信,這也促使還款人必須定期跟進還款事宜。第三,心理約束。心理約束主要是借款人主觀上的還款壓力值,一般與還款人的收入、償還能力、心理素質等多方面因素有關,債務一旦形成,就會形成一種契約,要求債務人要按時還款。總體而言,家庭負債會抑制家庭消費,財務杠桿越高,消費意愿越低。
(二)家庭負債對消費結構變動的影響
家庭的消費結構按照不同的層次需求,可以分成不同的消費層級。消費結構劃分的理論支撐可以參考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該理論闡述了人的需求是依據當下所處的年齡、外部環境等多個因素影響,當自身條件得到改善,其需求必然會提高,因此呈現階段性的特點。一般來說,人的消費需求可以分成三個層級:生存型消費需求、發展型消費需求以及享受型消費需求。其中生存型消費需求是基礎,是指日常生活的剛性需求,如基本的衣、食、住、行;發展型消費需求是進階階段,是在生存需求得到滿足的前提下追求更好的生活品質,包括教育、醫療、金融服務等;享受型消費需求是成熟期,更多是指娛樂生活、滿足精神世界方面的需求,一般也伴隨著大額的支出。
不同的消費結構,對于家庭負債的處理方式也會產生不同的影響。對于生存型消費需求的家庭來說,由于家庭儲蓄較低,現金流動性差,因此對于負債變動的敏感性也會大大增加,表現為日常消費非常謹慎,消費金額小,消費目的也以滿足基本生活需求為主,不會有其他花銷。而對于發展型和享受型消費需求的家庭來說,他們的儲蓄值較高,消費彈性增加,因此有較大的對抗風險能力,這類家庭在進行日常消費時,則更注重生活品質。另外,處于發展型消費需求的家庭一般其信貸比例是最高的,貸款商品常見為房屋 、汽車、家具等單價金額高的商品,高額的貸款可能會增加家庭的負債壓力,如果家庭成員收入變動,可能會增加后期無法償債的風險。總體而言,家庭杠桿對發展型消費的家庭影響最大,對生存型消費需求的家庭影響最小。
(三)家庭負債對邊際消費傾向的影響
家庭負債對于家庭消費的影響,不僅取決于負債本身,也取決于家庭整體收入水平的變動,主要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第一,消費者在申請消費貸款之前,會削弱消費邊際帶來的不良影響,即減少消費,從而獲得更大可能的貸款同意審批;第二,消費者獲得貸款審批之后成為債務人,此時會增加消費額度,增加消費邊際效應,從而獲得更多的可支配資產。近年來,隨著居民收入和消費水平不斷提升,相關學者也發現家庭消費水平并不與家庭收入水平呈現正相關關系,其非對稱反應越來越顯著。因此本節將針對該問題進行探討,將正向收入和負向收入的變動進行情況分類,了解財務杠桿對于家庭邊際消費的影響。
當家庭收入處于正向變動時,不同杠桿程度的家庭其對于儲蓄和消費的做法也是不同的。對于低杠桿家庭,他們有較大的資金額度,對于資金分配有更多的掌控空間,因此會對資金進行多方向、多領域的分配;對于高杠桿家庭,由于其手里的可支配現金較少且要承擔較高的債務風險,因此他們一般會將儲蓄只用于償債,無法用于其他的消費渠道,因此對于消費存在削弱作用。不過需要注意,適當的家庭負債率會增加家庭對于財富的感知力度,能促使家庭更加合理地進行收支分配,從而更好地進行家庭消費。當家庭收入處于負向變動時,不同杠桿程度的家庭對于儲蓄和消費的做法也是不同的。對于低杠桿家庭,由于貸款約束小,因此即使收入處于負向變動,仍然不影響家庭的日常消費,消費者甚至可以預留六至七成的收入進行其他的投資消費;對于高杠桿家庭,由于貸款約束大,因此家庭消費基本都是剛需用品,消費者需要在有限的現金流下進行合理的消費劃分,同時需要儲蓄金額以便下次還款。由上可以看出,家庭杠桿如果增加,即使家庭收入增加,也難以刺激家庭消費。
不同消費結構、不同消費杠桿的家庭,在收入發生變動時,其邊際消費傾向也會有不同的表現。首先,對于生存型消費的家庭來說,不管其有無家庭財務杠桿,其消費的基本支出不會發生太大變動,當其收入發生正向變化時,消費者會首先選擇償還前期負債,甚至部分厭惡風險型的消費者會選擇提前結清負債,以追求后期資金流動的穩定性。而對于財務杠桿較高的家庭來說,無論是哪種家庭消費結構,他們都更傾向于將儲蓄放在后期償還債務方面,因此會弱化正向收入對發展與享受型消費的促進作用。總體而言,家庭消費水平并不是完全由家庭收入水平決定,還與其他因素有關,如國家所處的消費結構、家庭杠桿利率的變動等因素;而對于發展型和享受型消費結構的家庭來說,財務杠桿的增加導致家庭收入減少,從而會很大程度抑制家庭消費支出。因此,發展型和享受型家庭在財務杠桿變動時,其敏感程度會遠遠高于生存型消費結構的家庭。
五、結語
近幾年,我國居民消費增速呈現增長緩慢甚至停滯的現象,家庭債務也在逐年增高,財務風險性加大。我國政府以擴大內需,刺激消費作為重要抓手,不斷優化產業結構,營造良好的市場環境。針對目前我國家庭負債與消費的情況進行分析,嘗試尋找其中存在的辯證關系,并據此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合理控制消費貸款,減少家庭負債壓力。從前文可以看到,適當的消費貸款可以在短期刺激家庭消費,從而刺激市場,但是過高的家庭負債會產生較高的償債逾期風險,因此政府需要規范金融機構的貸款準則,通過外部監督的方式將家庭杠桿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同時政府需要建立健全完善的金融機構服務制度,建立一體化的信息數據庫,實現不同機構之間信息的互通互聯,減少前期因信息不對稱帶來的消費貸款審批問題,實現數據更新優化。另外,消費者自身也要有正確的消費意識和儲蓄意識,根據自身的收入情況量入為出,不要有攀比心理,樹立正確的理財意識,避免盲目消費、過度消費。
第二,保障民生就業,從根源上解決收入問題。政府除了規范借貸市場外,還需要采取更有效的措施來保證目前就業市場的穩定性。一方面,政府應加大對于企業的扶持力度,尤其是高新技術企業,可以進行一定的優惠政策和稅收減免措施,保證企業日常經營,鼓勵發展新興產業;另一方面,政府應提供公平的市場競爭環境,包括對應屆畢業生、在校大學生、創業人員、新型技術人員等都需要實行不同的就業引導措施,從而讓其能發揮自身長處。
第三,規范房地產市場,縮小城鄉信息差異。目前一線城市的高房價已經得到了政府調控,處于較為正常的房價水平,但是部分城鎮地區的房價仍然溢價過高,因此政府需要重視非一線城市的房價問題,貫徹好“房住不炒”的原則。在宏觀調控上,政府需要增加房屋供給量,完善周邊城市的交通建設,保障交通便捷性。同時,對于鄉鎮房地產市場,需要引導開發商調整優化住房供給結構,比如增加中小戶型的商品房供應量,加強對房屋租賃的管控,包括費用收取、計價面積規范、黑中介懲罰機制等,維持房地產市場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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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悉尼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