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瑞庭
烏克蘭危機給歐洲國家能源政策帶來較大沖擊,多數國家視“能源安全”為圭臬,希望加速擺脫化石能源對俄依賴,下大力氣發展可再生能源產業,并開始反思“限制性核能政策”利弊,上述變化可能對我國能源轉型和應對氣候變化工作產生深刻復雜影響。建議牢牢把握“能源的飯碗必須端在自己手里”戰略導向,積極統籌國際國內兩個大局,從政治高度看待能源安全問題,持續跟蹤、積極運籌、妥為應對。
一、歐洲國家能源政策呈現四大新動向
(一)將能源安全置于突出重要位置
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歐盟委員會已緊急通過多項能源安全法律草案,并竭力推動與美國成立聯合能源安全工作組,美國已同意 2022年向其供應150億立方米天然氣,到2030 年增加至年供應 500億立方米天然氣。為建立更加自給自足且安全的能源系統,英國在2022年4月曾出臺《能源安全戰略》,以應對烏克蘭危機帶來的能源價格上漲壓力。
(二)希冀加速擺脫化石能源對俄依賴
歐盟化石燃料消費嚴重依賴俄羅斯,有約40%的天然氣、27%的石油、46%的煤炭來自俄羅斯進口。近期,歐盟公布“REPower EU”能源計劃細則,啟動 3000億歐元投資方案,聲稱其將以油氣轉型為核心,通過節約能源、提高能效、多元化供應等舉措在 2027 年前逐步擺脫對俄化石燃料依賴。歐盟已就對俄實施石油禁運達成共識并正式批準第六輪制裁方案,預計未來從俄進口石油將削減90%甚至更高。
(三)加碼發力可再生能源產業
在烏克蘭危機刺激下,歐盟發展可再生能源產業動機持續增強,預計2030年可再生能源發展目標占能源供應比重將由40%提高至45%,可再生能源裝機容量從5.1億千瓦大幅增加至12.4 億千瓦。英國計劃到2023年底使其可再生能源產能增加15%,到2035年實現太陽能發電容量增加5倍。德國、荷蘭、比利時、丹麥等四國則宣布到2050年建造1.5億千瓦海上風電裝機容量,是原計劃的10倍。
(四)“重啟核能”擺上議事日程
歐盟曾對核能前景寄予厚望,包括法、德等在內的歐盟 13個成員國建有核電站,核電發電量占比達25%。但2011年福島核事故后,不少國家對核電站安全性產生質疑,先后減少或停建核電項目,2019年《歐洲綠色協議》則將核能排除在清潔能源之外。烏克蘭危機促使歐洲國家重新審視核能重要性,德國開始呼吁重新考慮退核決定,比利時宣布延后10年退出核電,英國則考慮制定到 2050年將核電產能提高5倍的計劃。
二、歐洲國家能源政策變化對我國影響分析
(一)我國或面臨更加嚴峻復雜的“退煤”壓力
歐盟國家能源“去俄羅斯化”實質上是能源的“趨美國化”。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不僅美國液化天然氣終端滿負荷運轉、“坐收漁翁之利”,更讓歐盟各國將能源安全的“七寸”交到了美國手上。在此背景下,美歐聯手借“制裁俄羅斯”之名,以“應對氣候變化”為由,加速淘汰煤電等“骯臟能源”的可能性進一步增大,不排除通過深度介入成果設計、案文起草、締約方磋商等方式陷我國于被動。
(二)我國清潔能源發展恐面臨更大烈度合圍打壓
歐盟國家“押寶”清潔能源,既有確保能源安全之心,也有爭奪國際清潔能源產業話語權之意。特別是國際碳減排技術路線之爭不斷白熱化的背景下,不排除美歐聯手以我國“履約不力”為名,對我國處于劣勢的清潔低碳技術“卡脖子”,對我國具有優勢的清潔能源領域以“強迫勞動”“國企補貼”“知識產權”等為由實施封堵,并在國際碳市場碳交易規則制定方面給我國“挖坑”。
(三)對我國進行氣候變化“甩鍋推責”風險不容忽視
當前,美西方國家在全球氣候治理規則設計、推行能力方面要顯著強于我國,在歐洲能源政策加速轉向的大背景下,為進一步維持議價博弈優勢并塑造有利于自己的利益格局,大概率會動用制度性力量來鉗制我國發展,通過利益收買和政策打壓相結合的方式,片面強調時下“共同減排責任”,將我國捍衛發展的正當權利歪曲成對國際氣候變化責任的“推脫抗拒”。據了解,2022年德國曾借其擔任七國集團(G7)輪值主席國之機推動成立氣候俱樂部,設定“入群”門檻,為承諾實現共同的氣候保護目標,將以“中方2030 碳達峰、2060碳中和政策目標與G7總體目標存在較大差距”為由,將中國排除在外。
三、政策啟示
(一)切實維護我國能源供應安全
作為油氣消費外采率高、能源結構偏煤、能源效率偏低的大型經濟體,我國須深刻汲取能源結構脆弱、被別國乘人之危的深刻教訓,以保障國家能源安全和經濟社會發展為底線,著力統籌好傳統能源和清潔能源關系,持續強化戰略性布局和規劃,不斷拓展能源來源,逐步增強能源儲備,大力推進節能和提高能效,最大程度上確保實現“雙碳”目標進程中的能源低碳轉型平穩過渡。
(二)密切關注歐洲國家能源政策動向
加強與我國駐歐盟使團等駐外使館、駐外經商機構等溝通聯系,及時跟蹤美歐等發達國家最新能源政策動向,綜合評估烏克蘭危機對美歐能源市場和能源政策的衍生外溢效應,確保掌握最新情況。制定不同情景下的政策預案,動態分析美歐能源政策變化對我國能源安全、產業發展等影響。
(三)強化重點領域對話交流合作
在中歐環境與氣候高層對話等機制引領下,本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原則,結合歐盟成員國不同國家發展痛點難點,逐步推進“一國一策”,分類型分階段細化實化能源合作規劃和路線圖,可重點在可再生能源、低碳氫能、新型核電、電動汽車、綠色公交、綠色金融創新等領域開展對話合作,為中歐關系重回正軌積累正能量。
(四)積極參與引領全球能源治理
圍繞《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締約方大會新能源有關議題設置,加強與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立場協調和政策溝通。推動建立全球性多層次能源應急響應機制,更好平衡石油、天然氣等能源供需市場。用好二十國集團(G20)等平臺,用足我國最大能源消費市場優勢,積極推進能源貿易人民幣結算,不斷強化同歐元等結算體系合作,切實提高我國在全球能源市場影響力。
(作者為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外經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