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星輝



“向大師致敬”是一個永恒的話題,這個話題涉及如何看待傳統(tǒng)和創(chuàng)新、學徒向大師的轉(zhuǎn)換之道以及在教學中如何將傳統(tǒng)通過現(xiàn)有的優(yōu)質(zhì)資源提升,為當下的視覺圖像語言和創(chuàng)作手法提供創(chuàng)作素材。
格林伯格(1909年—1994年)作為一位現(xiàn)代藝術的重要批評家和理論推手,對藝術品提出了審美品位和審美價值等問題。所有優(yōu)秀的作品都具有創(chuàng)新性、新聞性、原創(chuàng)性、平面性等特征。他所認為的現(xiàn)代藝術的典型特征(即創(chuàng)新)不是無源之水。他在專著中以杜尚(1887年—1968年)為例,談到了品格、品質(zhì)問題。面對困難,杜尚選擇了逃避,另外開辟了一條路。很多當代藝術家對傳統(tǒng)的研究不足,缺乏造型的基本能力,或者閱讀量不夠,因此選擇了杜尚開辟的捷徑。杜尚的《大玻璃》《蒙娜麗莎》《泉》等是現(xiàn)代藝術中的標志性經(jīng)典作品,其原創(chuàng)性不容置疑。但格林伯格認為其藝術水準和審美品位存在瑕疵,因為他不是深入研究傳統(tǒng)之后,在傳統(tǒng)的基礎上進行的突破和創(chuàng)新。縱觀整個中國當代藝術創(chuàng)作和學院教育以及當下中國在全球化、城市化等一系列現(xiàn)代化進程中面臨的問題,必須厘清傳統(tǒng)和創(chuàng)新的關系,這一點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和指導意義。
所謂大師就是跨越了他生活的整個時代的人,其思想具有傳遞性和連續(xù)性,能影響無數(shù)代人,其成就推動人類社會朝著更加文明、更加自由、更加智慧的方向前進。古代大師,特別是那些優(yōu)秀的、典型的、公認的大師,是人類文化寶藏的一部分。
我們在研究傳統(tǒng)時,可以按照題材或者自身水平選擇相應的大師作為學習的榜樣。學院派按照題材把繪畫作品分為靜物、風景、人物、歷史畫創(chuàng)作四個類別,下面分別闡述不同主題的創(chuàng)作教學方法。
靜物畫中的“向大師致敬”
在靜物畫中,我以維米爾(1632年—1675年)的《倒牛奶的女仆》(圖1)為例。維米爾在他的畫中描繪了資產(chǎn)階級的一種生活方式和典型生活環(huán)境。畫面中的靜物主要作為人的陪襯,是人物所處環(huán)境以及人物身份、職業(yè)、地位的隱喻,比如窗戶、桌面、地球儀、地圖、地毯、桌布、玻璃杯、金屬器皿等。維米爾在安排畫面元素時經(jīng)過了仔細、反復的推敲,其構圖法則的運用經(jīng)受了歷史的考驗。物體的狀態(tài)、高低、方圓、長短、大小,顏色的深淺、鮮灰,光線的角度、強烈程度、柔和程度,畫面視覺效果的鮮艷程度或鮮灰程度等,都是維米爾經(jīng)過思考、反復比對完成的。
在課堂上,教師可以直接挪用其物體的安排和光線的來源等進行“一比一”臨摹。學生在描繪的過程中可以向維米爾學習,體驗大師的審美眼光、審美趣味和審美品位,領悟大師的時代精神,不僅包括技法技巧,在人文學科、社會學、器物學、構圖學等領域均有涉獵。靜物一般作為造型基本功訓練的進階,也可以作為人物畫和歷史畫創(chuàng)作的環(huán)境交代。采用挪用的方法畫靜物,也是一個非常巧妙和便捷的手段。
風景畫中的“向大師致敬”
莫奈(1840年—1926年)在巴黎郊區(qū)的一個日式田園中畫了276張睡蓮作品,主要的巨幅作品收藏于巴黎橘園博物館、伯爾尼博物館、華盛頓國家博物館等,其中《睡蓮:云》如圖2所示。趙無極(1921年—2013年)也有向莫奈致敬的作品(圖3),致敬目標就是莫奈的睡蓮。兩位大師相遇,后生對前輩心懷敬佩,趙無極以自己的方式向大師學習,這是一個成熟藝術家對另一個大師的最高致敬方式。
中國藝術家張宏圖(1943年— )借用梵·高的技法、色彩體系以及筆觸體系描繪了中國古典山水,比如《溪山行旅圖》《早春圖》,這是從技法、語言、詞匯角度進行的轉(zhuǎn)譯,將西方藝術與東方藝術融為一體,向東西方前輩致敬。
西方有很多大師在創(chuàng)作之余仍然臨摹前輩的作品,以保持自己的審美趣味、創(chuàng)造能力、審美眼光,從前輩身上吸收營養(yǎng),提升自己。
在風景畫中向大師致敬有兩個方向:
第一,學習技法,比如中國學院風景寫生學習了印象派大師以光色體系為主的外光寫生畫法,這是一種向印象派大師的致敬。
第二,直接仿畫,其優(yōu)點是直接吸收大師的精華,缺點是容易庸俗化。藝術家要有獨創(chuàng)性,他們是有獨立思想和獨立人格意志的人,部分藝人、匠人或者民間畫家日復一日地臨摹古今中外水平參差不齊、以市場銷售為準繩的作品,顯然不能稱為藝術家。但我們在教學中可以運用這種方式,比如用希施金(1832年—1898年)畫樹的方法畫校園的樹,用庫爾貝(1819年—1877年)畫石頭的方法、透納(1775年—1851年)畫海水的方法畫中國的景色,這也是一種致敬。
人物畫中的“向大師致敬”
梵·高一直崇敬米勒(1814年—1875年),認為米勒是一個真正的畫家,米勒的博識、誠實真正吸引了梵·高。梵·高身上掩藏不住的個性特點,使他在臨摹米勒作品時轉(zhuǎn)換成梵·高式米勒,也就是說,用梵·高的詞匯和語法翻譯了米勒,對米勒作出了一個新的闡釋,這是成熟藝術家的做法。我們在課堂中可以把這種致敬融于無形之中,比如人體寫生,與其自己在畫室反復折騰模特,不如直接找一幅經(jīng)典的大師名作,描繪其模特的姿勢,連技法都可以原封不動地學用。這種致敬的方式是學習最便捷的方式,在大師的肩膀上,學生可以迅速提升。
歷史畫創(chuàng)作中的“向大師致敬”
對歷史畫而言,可借鑒的地方就更多了,比如何多苓(1948年— )的《春風已蘇醒》直接向安德魯·懷斯(1917年—2009年)的《克里斯蒂列娜的世界》致敬;程叢林(1954年— )的《1968年某日某月雪》直接向巡回畫派大師致敬,借用大師的人物組合關系、人與景的分割、場景的處理技巧,處理現(xiàn)實創(chuàng)作中的問題。大師的經(jīng)典作品經(jīng)過了數(shù)代人和多個民族的檢驗,這種致敬對成長型畫家和學生來說,容易提升他們的審美眼光和審美品位,是一種無可替代的方式。
結(jié) 語
“向大師致敬”是一個豐富的寶藏,可以不斷挖掘,對教師和學生審美品位、審美趣味的提升都是一個好方法。如果我們想在這種簡單的挪用和模仿層次上提升,還可以加入圖像學。圖像學以瓦爾堡(1866年—1929年)、貢布里希(1909年—2001年)為源頭,包括潘諾夫斯基(1892年—1968年),他們針對一個圖像,以歷史為線索溯源,解決社會學、歷史學、圖像演變、人對自然的認識、觀念的提升等一系列問題。
(作者單位:四川文化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