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GC模式中新聞生產的路徑創新

◎李屹

AIGC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即人工智能生成內容，是互聯網時代人工智能發展的又一新階段。AIGC 的發展依托于AI 技術，是一種新型的內容生產范式。伴隨著更多技術壁壘的消失，AIGC 模式逐漸智能化、多元化，對各個領域的內容生產日益發揮出強有力的作用。人工智能技術在新聞傳播領域的作用更為明顯，從機器人新聞寫作的內容生產、智能算法推薦的新聞分發到元宇宙沉浸式體驗的新聞消費，人工智能多維度嵌入了新聞生產的鏈條，重塑了新聞行業的發展生態和理念。2022 年，ChatGPT 的出現是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新拐點。作為一項由美國人工智能研究實驗室OpenAI推出的人工智能技術，ChatGPT 以其智能、高效、易操作的特點受到了受眾的廣泛歡迎，上線5 天后，其注冊用戶就超過了100 萬人，創造了消費應用程序用戶增長速度的新高。AIGC 產品在新聞行業的應用，使新聞從生產分發到消費的過程無不滲透著人工智能的痕跡，利用ChatGPT 的內容生成功能寫新聞更成為一種趨勢，受眾也已經潛移默化地接受了算法精準推薦的結果。作為中國企業在生成式人工智能方面的創新產品，百度“文心一言”一推出就受到國內多家媒體的關注，每日經濟新聞、澎湃新聞、上游新聞等媒體均宣布接入“文心一言”。①生成式人工智能日益擴張的應用場景，使AIGC 模式下內容生產成為學界與業界共同關心的議題。2023 年2月15日，中國新聞出版傳媒集團主辦的《高低音會客廳》節目以AIGC 為題展開對話，來自新聞傳播、人工智能等領域的學者、專家認為，ChatGPT 等智能內容生成模型對于新聞業的內容生產具有極大的變革力、推動力，可以對內容生產形成一定程度的協同，但人作為內容生產主體的想象力、判斷力、創造力不可替代。以ChatGPT 為代表的AIGC 模式是新聞生產的智能化補充，是智能媒體時代新聞生產的“催化劑”，對新聞生產的規則、主體和方式注入了新的“催化”元素。AIGC 將引發新聞機構生產理念的變遷，傳統意義上新聞價值的選擇標準將發生游移。新聞生產的主體被人工智能技術重塑，人機協同的生產模式將成為未來新聞業的常態。同時，新聞內容的呈現形式將日益多元化，元宇宙新聞場景將開啟新聞生產的新階段。

一、AIGC：新聞生產的智能驅動

以ChatGPT 運用為代表的AIGC 模式正深刻變革著新聞生產的實踐活動。傳統新聞媒體的生產以“人”為主要勞動力，新聞的采編分發重視人的思想和作用。而智能媒體時代，生成式人工智能產品的迭代更新，使新聞生產的勞動力逐漸趨向“人工智能”。AI在新聞信息的采集、新聞內容的編輯、新聞產品的分發等生產流程中起到了智能化的補充作用。近年來，一些主流媒體在大型會議現場借助人工智能的高科技產品，呈現精彩的新聞報道。在全國兩會召開期間，主流媒體的新聞報道充分利用5G、AI、“5G+AR”眼鏡等技術手段，體現了新聞生產中AIGC 的能量。由此可見，AIGC 模式的擴張將對新聞行業產生極大的催化作用，驅動新聞業進入全新的發展階段。

AIGC 模式在新聞生產過程中對新聞信息的收集、新聞分發的渠道及新聞內容的生成產生了顯著的影響。新聞采寫機器人融合了搜索、監控、報警等多種功能，使其在新聞信息獲取方面具備了及時和高效的特點。例如，美國知名網站BuzzFeed 推出的采寫機器人Buzzbot，能夠自動監測Facebook用戶發布的關于重大事件的信息。國內媒體“今日頭條”在里約奧運會期間使用了寫稿機器人，在6天內提交了200多篇報道，凸顯了機器人在新聞創作領域的卓越表現。從新聞分發來說，根據受眾的閱讀喜好對新聞內容實行分發和個性化推薦已經成為新聞業的常態。以今日頭條和一點資訊為代表的聚合類算法新聞客戶端，實時精準推送，提高了新聞產品到達用戶的命中率，極大地增加了新聞產品的傳播效果。而新聞內容的呈現方式也已經從傳統媒體的報紙、廣播和電視的靜態形式轉變為AIGC 模式中的多元動態新聞，極大地拓展了新聞內容的呈現渠道。人民日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等媒體紛紛推出了以VR/AR 新聞為代表的元宇宙概念產品，增強了受眾對新聞事件的沉浸式體驗。這種新穎的呈現方式是AIGC 與新聞業融合的一項創新成果，給受眾帶來的體驗是全新的。此外，ChatGPT 的快速生成、智能識別的特點迎合了互聯網時代新聞時效性的極高要求，其人工智能生成的內容甚至比新聞工作者采編而成的新聞更快、更好。AIGC 對新聞生產的智能化驅動創新了新聞結構的形態，為新聞業態的發展注入了“智能化”的新興元素，這些“智能化”元素的比例在未來會不斷擴大。“咨詢機構高德納（Gartner）預測，到2025 年，生成式AI 產生的內容將從目前的1%提升到10%”②，這意味著新聞生產格局將發生轉變，新聞機構將成為AIGC 技術的有力延伸。這種趨勢所帶來的轉變不僅僅是內容形態的變革，更對新聞業態產生深遠影響。

二、理念重構：AIGC打破新聞生產規則

AIGC 模式加速了新聞生產的智能化轉型，重構了新聞生產理念，改變了新聞價值的認知體系，打破了新聞生產的規則。傳統的新聞生產是在事實基礎上對事件加以真實客觀的再現，新聞生產更加重視真實性和時效性。真實性是新聞報道的前提和基礎，而真實性、時效性、顯著性、重要性和趣味性構成的新聞價值是選擇和衡量新聞事實的客觀標準。但隨著智能化時代AIGC 與新聞業的緊密融合，新聞價值的衡量標準發生了變化，真實性不再是既定的簡單真實，“而成為一種被技術與專業實踐建構的真實，是動態的、可協商的真實”③，真實性的判斷也因此變得撲朔迷離，更具挑戰性。顯著性和趣味性成為新聞生產的首選，AIGC 的功能將新聞的趣味性體現得淋漓盡致。VR/AR 的沉浸式體驗、3D 建模的真實模擬提高了受眾對新聞趣味性的關注。2020年全國兩會期間，多家主流媒體以5G 為基礎，實現了對會議現場的全覆蓋、全天候報道，受眾還可以借助VR工具，720度沉浸式體驗“云會場”。AIGC對新聞價值評價體系的沖擊不可避免地改變了新聞生產規則和價值選擇，進而重塑新聞業的職業倫理和價值規范。

傳統新聞媒體的生產流程在報道事件真實性的基礎上，要保證其時效性，快速及時地供給受眾“欲知而未知”的信息，發揮新聞本身的意義和價值。但人力的時效性與人工智能的時效性不可同日而語，使得新聞媒體在“時間”的生產理念中愈發智能化。尤其是在財經新聞與體育新聞的報道中，人工智能可以根據數據自動分析、生成財經報告，準確及時地傳達財經信息，也可以在體育比賽中準確捕捉現場畫面。體育競賽的精彩動作轉瞬即逝并不可復制，而記者的應變能力有時并不足以應對現場瞬息萬變的比賽實況。智能化時代的“高清4K”直播清晰完整地記錄了體育比賽的動態過程，為受眾傳達高清精彩的體育現場。在人工智能的加持下，智能化時代新聞生產的時效性愈發增強，并達到了同步傳播、實時發布的效果。AIGC 的智能化產品日益消解了新聞生產時效性的重要程度，使新聞價值的衡量標準發生變化。

以ChatGPT 為代表的語言大模型工具的出現，使AIGC 寫稿的擬人化程度極大提升，人工智能愈發“擬人”。在體育新聞報道中，可以根據現場的比賽成績、賽前預測等智能調整新聞稿中的結果，并且可以從圖庫自動識別和篩選與文字匹配的新聞圖片插入新聞稿中。傳統媒體的新聞生產強調“內容為王”，重視新聞工作者的思維創造和實踐能力，而生成式人工智能對新聞生產的驅動更加注重技術的力量，人工智能產品的迭代更新沖擊了新聞生產的內容創新，壓縮了新聞工作者的生存空間，迫使新聞工作者轉型。AIGC給新聞業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打破了新聞生產的傳統規則，重構了新聞的生產理念。新聞價值的選擇標準發生變化，極大縮小了新聞生產的時效性，倒逼、刺激了新聞生產的智能轉型，提高了傳統新聞工作者的職業素養和能力，其遵循AIGC 的新聞生產理念，并在此基礎上推動新聞工作者的創作向深度和獨創的方向轉變，從而實現新聞職業的迭代發展。

三、角色重塑：AIGC 沖擊新聞工作者的價值認知

AIGC 模式在新聞業中的運用，沖擊了工作者的價值認知，重塑了工作者的角色定位，讓新聞工作者重新樹立工作理念，完善價值認知鏈條。在傳統的新聞生產中，新聞的采編分發全部是新聞工作者的任務，在此過程中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尤其是在災難性事件的報道中，災難的未知性使新聞工作者的現場報道充滿危險，甚至威脅其人身安全。而智能媒體時代，AIGC 產品的使用代替了新聞工作者在采訪、寫作、編輯等環節中的作用，節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如在災難性報道中的航拍無人機，不僅能保證新聞工作者的人身安全，更能深入第一現場，收集報道有價值的新聞信息，縮減新聞生產的流程，提高新聞產品的生產時間，實現新聞生產的低消耗、高產出。

AIGC 對新聞工作者角色認知的沖擊，需要新聞工作者在既有能力的基礎上開拓職業角色的內涵和外延，發揮專業價值和角色魅力。在智能媒體時代，新聞工作者的職能發生轉變，新聞工作者不再把關某些新聞內容的分發，也不能決定受眾的閱讀習慣和閱讀內容，而AIGC 中的算法推薦代替了新聞工作者對新聞內容的把關決策。聚合類算法的新聞客戶端如今日頭條、一點資訊，就是根據受眾的閱讀習慣進行精準推送和投放，實現傳播效果的最大化。因此，傳統新聞工作者的把關人角色受到了一定的沖擊。但是人工智能無法等同于人工，不能代替人類的思考，它們只是進行簡單的數據計算，由算法把關的新聞信息良莠不齊，虛假信息泛濫，缺乏理性和客觀的新聞報道。因此，新聞工作者在某些環節讓渡把關角色的同時，更應創造新的把關職能，堅守新聞工作者的職業倫理，把握好正確的輿論導向。在角色重塑中，應結合新聞業的公共性，提升新聞報道的專業價值和思想成色。

AIGC 模式中的機器人寫稿只能按照統一化、程序化的算法嵌入，并沒有人的真情實感。在某種程度上，人工智能可以為新聞工作者節省大量的時間和資源，但新聞工作者也應注重開展新聞現場的調查研究，以多維度、深層次、具有真情實感的新聞報道來還原事件原貌，形成新聞工作者的個人品牌，如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白巖松主持的《新聞1+1》和鳳凰衛視陳魯豫主持的《魯豫有約》都具有鮮明的個人化特征。這樣的內容顯然是AIGC 模式無法生成的。在人工智能介入新聞生產的趨勢下，提升新聞工作者的職業能力和綜合素質，培養全能型媒體人，實現融媒體從業者的轉型，顯得更為迫切。以ChatGPT 為代表的人工智能對新聞內容生產的介入，使新聞工作者的工作重心發生了偏移，他們不再直接進行內容生產，而是與機器一起參與內容生產。因此，培養新聞工作者的人機協同能力，通過“人+人工智能”的互助合作，幫助新聞工作者挖掘事件真相，準確及時地收集數據信息、分析結果，建立新聞工作者與人工智能的合作關系，進而生產出又快又好的新聞內容，是新聞工作者轉型的必然。此外，未來新聞工作者將越來越認同AIGC 模式的“人格化”。AIGC 可以合成人工智能主播，在真人基礎上智能生成AI主播，可以讓AI主播全天候播報新聞。2020年全國兩會期間，新華社以記者趙琬微為原型推出了3D 版AI 合成主播“新小微”。作為一個虛擬主持人，“新小微”在靈活度、交互能力和應用空間能力方面與真人相差無幾。

四、技術賦能：AIGC變革新聞生產樣態

AIGC 模式的創新引領是基于大模型數據所建構而成的。在與新聞業融合的進程中，AIGC利用多元渠道不斷學習，生成龐大的數據庫。數據庫中的多元材料滿足了新聞工作者的生產需求，讓新聞工作者可以根據不同的寫作需求和平臺特點進行創作，采用人機協同模式，以人工智能為輔助，開展新聞生產的多業務場景。AIGC數據庫是類似于“中央廚房”，“一次采集，多元生成、多渠道傳播”，給新聞圖片、文字、視頻帶來了不同的創新形態。新聞機構對同一條新聞素材的處理愈發精細化，根據平臺特點和受眾閱讀習慣多渠道呈現，進而縮短傳播時間，降低傳播成本。同時，采用人工智能，對新聞圖片、視頻進行智能化處理。

智媒時代，AIGC 對新聞業的賦能催生了新的新聞產品樣態。傳統媒體的新聞產品以文字、圖片、視頻為主，AI 對傳統新聞產品形態的創新促進了新聞行業的轉型升級，在AI產品的不斷迭代更新之下，元宇宙新聞場景的新形態應運而生。元宇宙新聞形態憑借虛擬現實的沉浸式體驗，能在最大程度上還原新聞事件的真實性，使受眾不僅接受未知的信息，更能清晰直觀地感受情緒、情感的傳播，從而使新聞事件達到最優的傳播效果。AIGC在新聞事件的基礎上，通過合成事件發生的空間以及空間中的人和物，創建新聞元宇宙場景。在元宇宙場景中，新聞工作者和AI 機器人的協同合作成為新聞生產的必要方式?！叭缭隗w育財經、自然災害報道中，可以根據新聞報道整體需求設計程序，讓智能機器人完成簡單枯燥甚至危險的新聞生產過程。”④在機器人操作的基礎上，新聞工作者正在向深度性、獨創性方向延伸拓展。同時，元宇宙新聞場景可以為受眾帶來不同的視覺、聽覺和觸覺體驗，顛覆傳統新聞場景的體驗效果，受眾仿佛親臨新聞事件的發生現場，親自見證甚至參與到新聞事件的報道中，縮短與現場的距離。比如三維化的新聞場景及內容，使元宇宙中的新聞傳播更加立體化，如真人數字化身、純數字虛擬人、人型機器人及人機混合體等，使新聞更加接近真實，可以找回親密感。⑤在齊齊哈爾體育館坍塌事件的報道中，東方衛視新聞團隊和上海廣播電視臺新聞團隊聯合出品的看看新聞（KNEWS）運用3D 動畫立體還原了齊齊哈爾體育館的坍塌過程，模擬事故發生現場，帶給受眾更具震撼力的視覺沖擊。

五、結語

“從人類生產內容到‘人類+AIGC’式的內容生產，內容內涵的豐富與外延的擴展將進一步升維內容范式，促進媒介內容生產與傳播生態的巨大演進?！雹藁贏IGC 模式，新聞生產將打破傳統媒體的生產規則，形成新的生產理念，從而彌補傳統內容生產的不足，大大提升新聞生產的效率和規模。新聞工作者將被塑造成多維角色，從“單兵作戰”轉向人機協同，并在人工智能的輔助中形成獨具特色的新聞工作專業能力，實現新聞生產的高質量?；贏IGC 模式，新聞生產的新樣態——元宇宙新聞場景將會誕生，元宇宙場景中的新聞將會使受眾獲得全新的視聽感官盛宴，最大程度地還原新聞事件的“實在感”，帶給受眾更具沖擊性的沉浸式體驗。

AIGC與新聞業的融合是大勢所趨，但AIGC在新聞機構的運用并未普及，前沿的AIGC 產品只出現在部分較有實力的媒體機構的大型報道中，AIGC 的影響仍然沒有大范圍地波及新聞生產的實踐活動，但未來新聞業的發展需要借助AIGC 完成轉型升級。就新聞行業來說，既要對AIGC 模式介入新聞生產持積極態度，充分借力人工智能技術助推媒體深度融合，也應警惕AIGC 模式對新聞業發展造成的沖擊和負面影響，尤其是新聞倫理失序和新聞職業素養的消解。在新聞生產中，人的主體性始終是第一位的，新聞業要以新聞工作者為主體，實現人和人工智能在內容生產上的協同發展。

注釋：

①劉鳴箏,朱芷瑤.對話式新聞：AIGC 的智能化補充與沉浸式呈現[J].青年記者,2023(13):57-59.

②③鄭滿寧.人工智能技術下的新聞業：嬗變、轉向與應對——基于ChatGPT帶來的新思考[J].中國編輯,2023(04):35-40.

④⑤朱曉杰,張乃瓊.元宇宙對新聞業的解構與重塑[J].新聞愛好者,2023(04):43-45.

⑥喻國明,李釩.內容范式的革命：生成式AI浪潮下內容生產的生態級演進[J].新聞界,2023(07):2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