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三種選擇嗎？
——一例中學生人際交往問題的輔導案例

□ 袁阿潭

個案概況

某日，學生晨晨來到學校心理輔導室，跟我講他和好友小涵在交往上出現了一些矛盾和分歧。他談到，自己和小涵并不是同班同學，只是因為共同擔任班級的某個職務，在學校組織一起開會的時候結識并成了好朋友，之后，兩人便經常一起吃飯。因為是不同班同學，又是異性相處，難免會被其他同學指指點點。晨晨說自己感覺到小涵可能因此有一些尷尬。另外，他還提及自己最近觀察到小涵身邊的朋友總是換，他認為小涵在交友認知上存在一些偏差。于是，晨晨告訴小涵不要交太多的朋友，否則看起來和誰都很好，但實際上交到的朋友只有數量沒有質量，無法跟朋友進行深入溝通。

自此之后，小涵便開始遠離他。某次，晨晨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看到小涵和另外一個同學坐在一起，他便坐了過去。但是小涵并沒有對他特別熱情。他感到非常生氣，便沒有再去找小涵一起吃飯。

幾天之后，當晨晨和班上其他幾個同學一起吃飯時，小涵看到他便主動坐了過來。當時晨晨也有一些賭氣，便和小涵說：“這邊有人了，你坐到別處去吧。”

晨晨自責地說，這件事之后，小涵便徹底不搭理自己了。雖然近一周，自己一直在采取一些彌補措施，比如主動找小涵解釋和道歉，但是小涵看到自己就跑，他很懊惱。于是，他想請老師給出一些建議和指導，究竟自己應該繼續找小涵解釋，求得和解，還是徹底與她決裂？

分析與評估

聽完晨晨的描述，我初步評估晨晨的問題為人際交往受挫導致的一般性心理問題。該問題產生的主要原因包括：

（一）缺乏合理個人界限

晨晨和小涵在人際交往中產生的矛盾和分歧在中學生群體中較為常見，其主要原因是在交友過程中沒有劃清界限。比如，該案例中晨晨將自己的價值觀念強加在小涵身上，認為對方“交友只有數量沒有質量”。

（二）未能及時有效溝通

矛盾產生后，雖然雙方都有解決問題的動機和行為，但因雙方之間都在置氣，未能有效溝通，又進一步產生了誤會，當誤會沒有及時化解的時候，便產生了隔閡。

輔導過程

針對晨晨目前存在的心理困擾，我做出了以下干預和輔導。

（一）保持中立、尊重和不評判的態度

針對這一例男女生之間交往的案例，老師應該注意不戴有色眼鏡去評判，比如“男女生就不要交往過于密切”“男女生干嗎總是一直一起吃飯”“就這樣保持距離也挺好的”。

交流的過程中，教師通過理解與共情等基本心理咨詢技術，與學生建立良好的咨訪關系，并且要始終保持中立、尊重的態度，通過合適詢問技術引導學生說出更多困擾，在傾訴的過程中，學生的焦慮情緒也會得到緩解。

（二）幫助學生覺察和釋放自己的負面情緒

在心理輔導的過程中，心理教師要注重對學生內心情緒和自我感受的關注和挖掘。比如，當我聽到晨晨敘述的一些關鍵點，及時問：“當小涵和其他同學一起吃飯時你的內心感受如何？”晨晨回答：“感覺有點受到冷落。”通過對這些關鍵點的聚焦，可以有效幫助學生覺察自己的內心感受。

我問晨晨：“當小涵不再理你后，你有怎樣的感受？”晨晨回答：“感到傷心和難過。”我看著他垂下的頭，繼續問：“還有點后悔是嗎？”他點點頭，輕輕地說：“是的。”

于是，我對此做出情感反映：“你是不是覺得如果當時小涵第二次主動來找你，你沒有刻意疏遠她就好了，是嗎？”晨晨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點點頭。通過這種深層次的理解，讓學生感到自己內心的想法被表達出來了。

有效的傾聽和共情讓晨晨感到被人理解，內在的負面情緒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疏導和釋放。

（三）對學生內在的不合理信念做出澄清

在與晨晨談話的過程中，他多次提到，他認為小涵不應該交太多朋友，這樣會影響她的交友質量。我說：“聽起來你似乎希望小涵能接受你的交友觀，是這樣嗎？”晨晨點點頭。

我繼續說：“但是她的行為應該由她自己控制，至于她接不接受你的觀點，也是她自己的選擇。這方面，我們沒有辦法做過多的改變，你覺得呢？”晨晨沉思片刻，表示贊同。

通過引導學生發覺自身不良認知，教師讓學生明白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想法和決定，不要試圖去操控對方的想法和決定。

（四）循環設問啟發學生改變自身認知觀念

晨晨很苦惱，是應該繼續主動求和，還是就此放棄，徹底與小涵決裂呢？我對他說：“老師能夠理解你，你很希望通過自己的行動來改善這段關系。老師聽到你目前有兩個選項，A 選項是通過進一步的努力挽留對方，B 選項是徹底放棄這段關系，是這樣嗎？”晨晨點頭。我繼續問：“這兩個選項你目前是怎么看的呢？”晨晨回答：“我現在不想選擇B，我想再試試A 選項。可是我已經嘗試了10 天，一點效果都沒有，再這樣下去就只能變成B 選項了。”

我表示理解晨晨的困擾，溫和地說：“你再想一想，除了這兩個選項，還有第三個選項嗎？”晨晨思考了幾秒，回答：“沒有，我想不到了。”我進一步啟發他：“無論是A 選項還是B 選項，控制這段關系走向的主導權都在我們自己手里。也就是我們希望通過自己的行動來改變現狀。其實，有的時候，我們除了選擇做某個決定之外，還可以有另外一種相反的選擇，你覺得是什么？”聽到這個問題，晨晨陷入了沉思，然后恍然大悟地說：“老師，你是說我現在可以什么都不做，是嗎？”我點點頭，說：“是的，一段關系的走向除了受到雙方的影響，也會受到時間的影響。所以，當我們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之外，剩下的應該交給對方和時間。”

晨晨繼續說：“那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接受，是嗎？交給時間，如果時間久了，可能我會忘記這段不開心的事，也有可能小涵會主動來找我或者接受我的道歉。”我欣慰地點點頭，說：“是的，就是接受和等待。”

本次輔導過去大約一個月，某天晚自習下課，晨晨遇到我，很激動地和我打招呼：“老師，上次你教我的方法太有用了，我發現不僅能夠用在人際交往上，其他方面也特別有用。”

總結與反思

本次個案是單次心理輔導，我靈活運用了一些基本的心理咨詢技能以及認知行為療法、存在主義療法等技術，讓學生潛意識層面的感受和理念上升為意識層面的自我覺察，緩解了學生的負面情緒，調整了學生的不良認知。針對該案例的關鍵點，即當學生詢問教師二選一的建議時，教師并沒有對學生直接進行指導，有效避免了直接建議帶來的不良后果。通過設置層層提問，引發學生更深層次的自我思考，進而引導其自主決定，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無論在什么年齡段，對于自己珍視的某段關系，如果沒有辦法推進、修復或挽留，或者舍不得徹底決裂和放手，那么，我們其實還有第三種選擇，就是學會接受和等待。我們常常希望自己可以擁有對每一件事情的主導權和控制權，因此，總是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些什么來解決問題。但是，有時候，我們越是用力地想去改善一段關系，往往越容易適得其反，最后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