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倫,李兵,肖娜,周惠玲,梁含雨,劉友琴,庹安寫*
(1.貴州醫科大學 醫學人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2.貴州大學 外語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3.貴州師范大學 心理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4.貴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 全科醫學,貴州 貴陽 550025)
青少年欺負、受欺負問題廣受關注。國內外研究表明,13~15歲青少年卷入到欺負行為中的比例最高,中小學中欺負現象嚴重[1-2],遭受欺負對青少年身心發展極為不利。研究表明,欺負行為會導致青少年內外化問題發生,如問題行為、藥物濫用[3]。青少年欺負行為受環境和個體自身因素影響,目前關于青少年欺負行為的研究多從家庭和學校角度進行探討,而同伴因素如何影響青少年欺負行為仍然有待考察。越軌同伴交往(deviant peer affiliation,DPA)是指結交那些具有違反法律和社會規范行為的同齡友伴[3]。社會學習理論指出觀察學習在個體行為習得中的重要性,同伴作為青少年社會化過程中重要交往對象,其行為也是青少年模仿和學習的主要來源[4]。青少年與越軌同伴的交往過程中,學習模仿同伴越軌行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更有可能受到同伴影響選擇做出越軌行為。暴力媒體接觸(exposure to violent media,EVM)是指個體通過接觸具有暴力性信息的媒體從而誘發個體出現各類不良情緒體驗和非適應性行為[5]。攻擊規范信念(normative beliefs about aggression,NBA)是指個體根據自身攻擊行為的規范信念將他人行為意圖進行攻擊或非攻擊的判斷,從認知角度調節個體是否做出攻擊行為及攻擊行為出現的程度[6]。根據一般攻擊模型(general aggression model,GAM),EVM通過影響個體認知、情感和喚醒變量來對其攻擊性行為產生影響[7]。因此,本研究擬探討DPA、EVM、NBA及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的關系,深入探討EVM和NBA在越軌同伴與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的中介作用。
采取方便抽樣方法對福建省2所中學學生進行調查,發放調查問卷820份,回收有效問卷777份,有效率94.76%;學生年齡11~16歲、平均(13.57±0.98)歲,男生441名(56.80%)、女生326名(43.20%)。
中學生獲得學校及其家長的知情同意后參與本研究,本研究獲得學校倫理委員會批準(2022倫審第133號)。問卷發放及回收均由專業受訓人員按照嚴格統一的程序進行。
1.3.1DPA量表 采用Fergussion和Horwood改編的DPA量表,量表共8個條目,要求參與者評定自己與多少朋友進行過諸如醉酒、逃課等越軌行為[8],得分越高,表示DPA水平越高[8-9]。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9。
1.3.2EVM量表 采用Anderson編制的EVM量表對被試使用各種媒體(包括電視,電影/視頻和視頻游戲)的頻率和媒體的暴力性進行測量,媒體暴力程度以其被使用頻率和暴力性乘積平均值表示[10-11]。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3。
1.3.3NBA量表 采用Huesman和Guerra編制的NBA量表(NBV scale,NOBAGS)[6]中的一般攻擊信念緯度,共8個項目、4級評分,評價項目中描述行為的正確程度。得分越高表示NBA水平越高,即越贊同攻擊[12]。本研究中,該量表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4。
1.3.4青少年欺負問卷 采用張文新和武建芬修訂的青少年欺負問卷[13],共6個條目,包括直接言語欺負、直接身體欺負和關系欺負3個維度;采用5點計分法,總分越高、表示欺負程度或受欺負程度越大。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7。

研究數據均由問卷獲得,因此需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效應檢驗。Harman單因素檢驗結果表明,未旋轉得到的7個因子的特征值都大于1,且第1個因子累積解釋的變異量為20.68%,小于臨界值40%,表明本研究共同方法偏差不明顯。
結果顯示(表1),青少年DPA、EVM、NBA和欺負行為量表的得分在性別上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青少年DPA和NBA量表得分在年級上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表1 不同人口特征青少年DPA、EVM、NBA和欺負行為的變量得分
皮爾遜相關分析表明,DPA與EVM、NBA以及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兩兩正相關(P<0.01),如表2所示。

表2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和相關分析
PROCESS模型6分析結果表明(圖1),DPA均顯著正向預測EVM(β=0.94,P<0.001)、NBA(β=0.18,P<0.001)及青少年欺負行為(β=0.20,P<0.001);EVM能正向預測NBA(β=0.18,P<0.001)和青少年欺負行為(β=0.20,P<0.001);NBA正向預測青少年欺負行為(β=0.23,P<0.001)。采用Bootstrap重復抽取5 000次樣本計算,結果如表3所示,3條間接路徑的置信區間均不包括0,由此可知EVM和NBA分別在DPA與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且EVM和NBA在DPA與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的鏈式中介作用顯著;DPA到青少年欺負行為的直接效應為0.20,總的中介效應(即3條路徑中介效應值之和)為0.09、效果量31.36%及95%置信區間為0.060~0.120。

注:(1)P<0.001。

表3 DPA作用于欺負行為的直接效應和中介效應
研究結果表明,DPA、EVM、NBA、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相關關系顯著。中介效應分析表明,一方面,DPA能夠正向預測青少年欺負行為;另一方面,DPA也能通過作為中介變量的EVM和NBA對青少年欺負行為產生間接影響。間接效應分別包括3條中介路徑:以EVM為中介的路徑、以NBA為中介的路徑以及EVM和NBA的鏈式中介路徑。
首先,本研究結果表明,DPA對青少年欺負行為有顯著的預測效應,這與以往研究結論一致[15-17],此結果也驗證了社會學習理論的觀點。青少年認知發展不成熟,缺乏識別是非行為的能力,與不良同伴交往為青少年學習各種形式的不良行為提供了機會。青少年通過模仿越軌同伴的問題行為與態度,從而形成諸如欺負等不良行為。此外,本研究結果也驗證了同伴群體規范理論的觀點。與越軌青少年交往時,青少年時常會受到來自越軌同伴群體規范的壓力,為了得到同伴群體的接納與認同,青少年可能會選擇符合同伴群體規范的行為,從而導致欺負行為的發生。
其次,本研究結果還顯示,EVM在DPA與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起到中介作用。以往有研究表明,接觸含有暴力、冒險等內容的媒體,會促使青少年出現較多攻擊性行為、冒險性行為以及問題性酒精使用行為[18-20],接觸暴力媒體與傳統欺負行為顯著正相關[21]。本研究結果表明,EVM影響青少年欺負行為的前期過程,即青少年DPA水平越高,接觸暴力媒體的可能性就比較大,也更容易導致欺負行為的產生。青少年在與越軌青少年交往的過程中,受越軌同伴的影響,無論是因為試圖尋求刺激,還是迫于團體壓力,都可能增加了接觸暴力媒體(如暴力游戲,暴力電視等)的可能性,進而影響個體欺負行為。
本研究還顯示,DPA又可通過NBA的中介作用對青少年欺負行為產生間接影響。已有研究表明,贊同攻擊的規范信念與實際攻擊行為之間正相關顯著[22]。另有研究顯示,NBA會受到家庭因素的影響,進而影響青少年攻擊行為[23],隨著青少年逐漸以同伴交往為中心,同伴對青少年將產生重要影響。本研究揭示了NBA在DPA和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的中介作用,驗證了群體社會化理論的觀點。根據群體社會化理論,兒童通過加入同伴群體完成家庭外社會化,此過程中個體接受群體規范和行為準則[24]。那么,與DPA的青少年,其NBA就會受到越軌同伴群體影響。長期處于不良的同伴環境,青少年可能會對越軌行為習以為常,認可暴力或攻擊的行為,認為暴力是解決問題的最優選擇,形成高水平的NBA,進而導致欺負行為發生的可能性增加。
此外,本研究揭示了EVM和NBA在DPA與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的鏈式中介作用。具體看來,DPA不僅直接影響青少年欺負行為,而且通過增加青少年接觸暴力媒體的可能性,進而引起青少年高水平的NBA,最終間接對青少年欺負行為產生影響。根據GAM,攻擊行為的產生主要源于個體對記憶中與暴力、攻擊等有關的知識的學習、激活與應用[25]。這表明,較高水平的EVM極有可能會改變兒童自身的知識結構,增加其知識結構中與暴力、攻擊性等相關的內容,使青少年形成與攻擊性相關的觀念與態度,導致青少年擁有高水平的NBA,進而引發欺負行為的產生。
綜上,本研究結果提示了越軌同伴、暴力媒體接觸、NBA和青少年欺負行為之間的密切關聯,對于預防和減少青少年欺負行為具有一定啟發。一是規范交往,營造良好同輩環境。在對青少年的教育中,要重視青少年的人際交往,合理引導,幫助青少年形成正確的交往態度,營造健康良好的交往氛圍,鼓勵青少年與良好同伴進行交往,共同進步,減少問題行為的發生。二是控制青少年暴力媒體的接觸。在充分認識暴力媒體消極作用的基礎上,對青少年觀看暴力視頻,接觸暴力電子游戲的種類和時間進行監管,降低青少年對暴力媒體的接觸程度。另外,重視健康休閑方式的倡導,促使青少年形成健康,積極的休閑樂趣。三是預防青少年形成高水平的攻擊信念。重點關注青少年關于攻擊、暴力等行為的態度和信念,就相關社會焦點問題與青少年進行探討辨析,使青少年正確認識攻擊、暴力及欺負等概念的本質;同時增強其親社會意識,弱化青少年對攻擊行為的認同感,進而減少青少年欺負行為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