諛,作為二級漢字,使用頻率并不高。因為,各種巴結、討好、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什么的,都變了法子,換了招數。諛,就變成糖衣裹著的炮彈,極難發現。想不被諛風所害,識諛就很關鍵。
諛的出處,按意思分:一是《莊子·漁夫》:“不擇是非而言謂之諛。”二是《荀子·修身》:“以不善和人者謂之諛。”三是《說苑·臣術》:“從命病君謂諛。”至于今天作為成語的阿諛奉承,最早出自明末清初作家東魯古狂生的《醉醒石》。
先說“不擇是非而言”。作出是與非的判斷,也就是對與錯的判斷、正與誤的判斷,不能當簡單的選擇題做,而要當復雜的推導題做。做復雜的推導題,尤其是事關生死存亡的復雜推導題,非當事人做不出來。就是當事人,不深思熟慮、不調查研究、不掌握實情,也是做不出來。
當事人往往“當局者迷”。這時,作為清的旁觀者,想讓迷的當局者清,就不能采取簡單的對錯思維、正誤思維。要緊的是:懸置判斷,不爭是非、不爭對錯、不爭好惡,先滅火,再找起火的原因。至于能否鞭辟入里,一語點醒局中人,那還要看時機、場合、方式、方法等等選得對不對。
就拿隋唐時期的裴矩來說吧!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說:“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變也。”佞指有才智,也指巧言善辯,擅于諂諛。裴矩的佞,是有才智。
唐太宗采取“釣魚執法”的方式懲治腐敗,裴矩進諫唐太宗:“此人受賄,確實該殺。但陛下讓人試探,就是故意陷害別人,恐怕不符合導德齊禮的古訓。”唐太宗非常受用,召集百官:“裴矩遂能庭折,不肯面從。每事如此,天下何憂不治。”
古人進諫的方式,有五種,說法大同小異,有諷諫、順諫、指諫、正諫、降諫、戇諫、譎諫等等。裴矩采取的進諫方式,是指諫。指諫,就是指陳事實。人們稱頌的優旃,采用的是諷諫。雖說委婉曲折,但效果好。諷諫對進諫者的要求實在是太高了,除了優旃之外,很難找出第二個來。
接著說“以不善和人者”。翻開古籍,找遍角角落落,歷史上真正“以不善和人”的人,一個都找不到。這是為什么呢?因為,用不良行為來引導他人,是人人喊打的。即使要用,也很隱蔽。這怎么找呢?拿荀子《勸學》中的話來作參照系找,就輕而易舉,易如反掌。
荀子《勸學》中的哪些話呢?“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規。”對此,找“以不善和人者”,就無須尋它千百度,也能得來全不費功夫。
因為,萬事萬物都有度,過度就是諛,非常有害的諛。而在一切所有的諛中,危害最大的,當數不按制度規定辦。
雖說“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但任何一項制度,都不要朝令夕改,更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制度的好壞,需要檢驗才能得知。在檢驗制度好壞時,有成熟的制度規定明擺在那兒,嚴格執行就行了。至于制度的與時俱進,那也要假以時日。
最后,回答一個具體問題:身在矮檐下,就不得不低頭嗎?
誰說的“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是《西游記》第二十八回:“眾妖們,大家響響的答應了一聲‘是’!就把三藏往里面一推。這是‘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三藏只得雙手合著,與他見個禮。”
真的從命于君的人,就像魯迅寫的:“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輝,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真正有人諛你,不管是誰,都是沒安好心,趕快把他從身邊請開。這樣,才能免得落個齊桓公的下場。齊桓公不聽管仲的建議,讓豎刁、易牙、開方留在身邊。齊桓公死后,齊國就亂了,齊桓公的尸體在床上放了67天,尸蟲都從窗子里爬了出來,還沒有人去收殮。
對諛,《戰國策·江乙說于安陵君》說得更直白:“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絕;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
人間沒有悔后遲,有的是“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難得是諍友,當面敢批評”,“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喜歡聽不好的話、逆耳的話,身邊都是掏心窩子說話的人,長此以往,自然也就識諛遠諛了,被諛所害的可能性也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