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紅,宋 琦
(山東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濟南 250014;中共山東省委黨校[山東行政學院] 直屬機關黨委,濟南 250103)
做強做優做大中國數字經濟,是把握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新機遇的戰略選擇。第三次科技革命以來,信息技術的發展使得產業鏈分工進一步深化,傳統的鏈式結構進一步演變為多主體協同的開放式網絡,數字技術的應用已經開始重構產業競爭格局,中國產業轉型升級的迫切性日益凸顯。因此,培育數字經濟生態,推動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成為服務“數字中國”建設的題中應有之義。立足生態視角,充分發揮海量數據和豐富的應用場景優勢,賦能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催生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可以有力支撐現代化產業體系,引領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
數字經濟的快速興起和蓬勃發展,使得該領域成為當今經濟學研究的一大熱點。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更高級、可持續的經濟形態(1)裴長洪、倪江飛、李越:《數字經濟的政治經濟學分析》,《財貿經濟》2018年第9期。,是支撐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力量,對其研究從明晰中國數字經濟生態的歷史演進出發,進而把握培育數字經濟生態的必然性,這也是厘清中國數字經濟生態培育理論邏輯與實踐路徑的基礎。理論邏輯是實踐路徑的科學反映(2)張雷聲:《關于理論邏輯、歷史邏輯、實踐邏輯相統一的思考——兼論馬克思主義整體性研究》,《馬克思主義研究》2019年第9期。,通過研究中國數字經濟的理論邏輯可以提煉數字經濟發展的戰略要點和構建一般性理論,在此基礎上提出實踐路徑,可以把握數字經濟發展的必然性和規律性(3)嚴金明、郭棟林、夏方舟:《中國共產黨百年土地制度變遷的“歷史邏輯、理論邏輯和實踐邏輯”》,《管理世界》2021年第7期。。因此,為系統剖析中國數字經濟生態培育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本文從歷史演進、理論邏輯和實踐路徑三個層面展開分析。
把握數字經濟的歷史演進對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至關重要。中國數字經濟的演進共經歷了網絡探索期、基礎建設期、跨越發展期、融合發展期和創新發展期五個階段,逐步成為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第三次技術革命興起,電子計算機的應用開啟了信息時代。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到1978年間,是我國信息網絡建設的探索期,主要圍繞服務黨政軍各部門的通信需求展開信息建設,普及范圍十分有限,通信發展呈現兩極分化的特點。一方面,中國的通信技術不斷取得突破,譬如,國際電話電路的順利開通、120路高頻對稱電纜的研制成功、東方紅I號的成功發射等;另一方面,中國民用通信發展卻不盡如人意(4)徐憲平:《國家發展戰略與宏觀政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第1378-1380頁。。這種信息網絡建設發展緩慢的局面與當時的國情緊密相關,在此階段,中國既需集中力量發展傳統重工業,完成第一次技術革命的機械化任務,還需大力實現第二次技術革命的電氣化任務。這個時期,處理好傳統工業和信息產業之間的關系對中國經濟發展至關重要。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國進入以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為主要任務的歷史新時期,發展信息技術實現信息化成為加快中國現代化建設的需要。自改革開放以來,國民經濟的迅速發展,對外開放對內搞活方針的貫徹,塑造了信息化的發展環境。黨的十三大明確將教育列為經濟建設的戰略重點,1988年鄧小平提出了“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一偉大論斷,國家對教育和科技的重視為信息化建設奠定了基礎。在此階段,電信設施被列為國家基礎設施,國家對集成電路等新興信息技術產業開始實行優惠政策。
中國信息化建設的提出,與20世紀80年代中期前后以信息技術為先導的新技術革命浪潮密切相關,信息化的演進表現為信息產業和準信息產業的崛起(5)烏家培:《正確處理信息化與工業化的關系》,《經濟研究》1993年第12期。。例如,1993年,電子工業總產值為461億元,是1979年(12.55億元)的36.7倍,年均增長率高達20.8%(6)劉劍鋒:《中國電子工業發展狀況和未來展望》,《中國電子商情》1995年第12期。。中國通過加強信息基礎設施的建設,初步建成了國家通訊系統,大容量的數字干線傳輸網聯通了省會以上城市,信息產業的裝備技術、電子工業的生產能力明顯提高,信息服務業的系統化建設也同步展開(7)陳錦華:《中國信息產業發展與國際合作——國家計委主任陳錦華在信息市場與國際合作研討會上的講話(摘要)》,《中國信息導報》1994年第11期。。1993年,中國正式啟動“三金工程”,進一步推動了國民經濟信息化發展。
1994—2002年,隨著國民經濟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逐步完善,中國信息化建設實現跨越式發展。我國通過大力發展信息產業,推動國民經濟信息化,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和實現全面小康貢獻了力量。為加快信息化建設,黨的十五大提出了信息化是覆蓋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的戰略舉措。1999年,信息產業部、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頒布《關于加快移動通信產業發展的若干意見》,就加快移動通信產品制造業發展提出意見。黨的十五屆五中全會明確要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發揮后發優勢,實現社會生產力的跨越式發展。2001年,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等部門出臺《關于促進我國國家空間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和應用的若干意見》,為健全地理空間信息標準和政策法規等指明方向。黨的十六大進一步作出了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工業化促進信息化,走新型工業化道路的戰略部署。一系列政策的出臺,使得信息化基礎設施體系得以逐步搭建,為通信技術的進一步發展以及產業轉型夯實了基礎。同時,信息化建設也推動了中國互聯網的發展,互聯網信息服務活動逐漸規范,中國互聯網管理逐漸走向專業化。以電子商務為代表的數字經濟得以發展,網易、搜狐、騰訊、新浪、京東、阿里巴巴、百度等互聯網行業的龍頭企業相繼成立。
2003—2012年間,中國相繼出臺多個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發展的政策,實現了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成為中國發展新型工業化過程中重要的制度創新之一(8)王金杰:《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的機制與績效》,南開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2年。。標志性的文件是中共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辦公廳2006年印發的《2006—2020年國家信息化發展戰略》,首次提出中國向信息化社會邁進的戰略構想。隨后,黨的十七大提出要從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的高度,大力推進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的發展方向。2010年,《關于加快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決定》將新一代信息技術作為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重點方向。2011年,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關于加快推進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的若干意見》,強調推進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走中國特色新型工業化道路。此外,該時期信息處理技術、移動智能終端操作系統平臺和云計算等技術得到長足發展。
電子商務、軟件服務等新興產業蓬勃發展,新業態不斷涌現。2005 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加快電子商務發展的若干意見》,標志著以電子商務為代表的數字經濟發展成為國家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2007年發布的《電子商務發展“十一五”規劃》,首次在國家政策層面確立了發展電子商務的戰略和任務。同年,國家電子政務網絡中央級傳輸骨干網網絡正式開通,標志著統一的國家電子政務網絡框架基本形成。
2013年以來,數字經濟作為繼農業經濟和工業經濟之后的經濟形態,支撐產業創新發展,提高了經濟社會效率。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實施網絡強國戰略和國家大數據戰略,拓展網絡經濟空間,支持基于互聯網的各類創新(9)習近平:《不斷做強做優做大我國數字經濟》,《求是》2022年第2期。。2017年,“數字經濟”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表明數字經濟發展已經上升至國家戰略高度,此后每年政府工作報告,國家都對數字經濟的發展予以強調。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要推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加強應用基礎研究,為建設數字中國提供有力支撐。2020年,《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中,首次明確數據為五大生產要素之一。《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指出,要加快建設數字經濟、數字社會、數字政府,形成經濟發展新引擎。《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的頒布,為中國數字化轉型與構建數字經濟、數字政府、數字社會提供了法治保障。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和人工智能等技術的發展,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國家科技重大專項等重大項目對大數據研究的重視,以及信息化建設的逐步深化,都為中國數字經濟的創新發展奠定了基礎。
經濟新常態下,中國經濟增長速度趨于穩定,新冠肺炎疫情的出現,給中國的經濟發展帶來更多嚴峻挑戰,而數字經濟卻呈現較強的生命力,逐步成為支撐宏觀經濟穩定發展的新動能。自2013年起中國數字經濟增長率開始高于同期GDP名義增速,2022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50.2萬億元,同比名義增長率10.3%。此外,數字經濟占GDP比重也逐年上升,對經濟的貢獻水平顯著提高,2022年數字經濟占GDP比重達到41.5%,這一比重相當于第二產業占國民經濟的比重(10)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研究報告(2023年)》,2023年。。但和世界發達經濟體相比,目前中國數字經濟還存在大而不強的問題,因此從生態視角,以開放式創新為核心驅動力,培育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數字經濟生態至關重要。
數字經濟既對企業創新水平、企業價值創造產生影響(11)余義勇、楊忠:《價值共創的內涵及其內在作用機理研究述評》,《學海》2019年第2期。,又能驅動產業結構升級,有效促進經濟生態化、生態經濟化,還能顯著提升城市經濟韌性、提高區域創新績效、提高綠色經濟效率水平(12)白雪潔、宋培、李琳、廖賽男:《數字經濟能否推動中國產業結構轉型?——基于效率型技術進步視角》,《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6期。,實現經濟高質量可持續發展。數字經濟作為新型經濟形態,展現出了強勁活力和巨大發展潛力。究其根本,區別于傳統經濟模式,以數字技術為核心的新一輪科技革命正在重塑經濟發展體系,催生新的生產力、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促進以數據資源為基礎、邊界開放的數字經濟生態的形成,生態中成員相互關聯、相互影響、相互依賴,以此實現價值創造和價值分配。鑒于此,區別于既有文獻單一分析數字經濟的產業生態或企業生態,本研究從微觀、中觀、宏觀三個層面,分析培育數字經濟生態的理論邏輯。
生態導向的企業數字化轉型是數字經濟生態微觀層面的重要內容,要求企業堅持戰略導向,發揮戰略對資源配置的指引作用,從企業現狀出發進行數字化改造,發展形成集生態基礎設施、生態資產、生態經營、生態服務、生態商業模式和生態治理于一體的企業生態(見圖1)。通過利用數據資源、提升運作效率、優化業務流程、創建新商業模式,實現生態導向的數字化轉型,既有助于降低信息交流成本、提高知識外溢效率、強化市場競爭機制(13)黨琳、李雪松、申爍:《數字經濟、創新環境與合作創新績效》,《山西財經大學學報》2021年第11期。,還能夠推動企業組織環境由靜態向動態轉型、創新行為由封閉式向開放式轉型、資產管理由物理資產向數據資產轉型(14)李輝:《數字經濟推動企業向高質量發展的轉型》,《西安財經大學學報》2020年第2期。。信息技術提升企業效率,而數字技術的發展使企業能夠更好地把握客戶的需求和個性化產品的制造規律,使大規模定制創新成為可能。

圖1 微觀層面生態導向的企業數字化轉型邏輯
根據資源基礎理論,企業基于其所擁有所有權資源的使用和轉移以形成競爭優勢。數字技術將產品、服務和平臺等價值創造環節整合為一體,形成數據資源,并且數字技術還可以將現有資源重組形成新的競爭資源,資源被數字化后可以以新的方式加以利用,持續產生價值,因而數據資源日益成為企業重要的戰略資源(15)肖靜華、李文韜:《智能制造對企業戰略變革與創新的影響——資源基礎變革視角的探析》,《財經問題研究》2020年第2期。。可見,數字技術的發展重構了企業資源的形態、性質和結構,重塑了資源的價值創造模式。由于數據資源的所有權既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和公共屬性,也具有低邊際成本的特征,因此,與企業傳統資源相比,數據資源對于處于相似的內外部環境中的不同組織而言具備不同的價值。這表明數字經濟下,只有把握數據資源、利用數據資源,并將其變成自身的競爭優勢后,企業才能實現數字化轉型。同時,為應對VUCA時代(16)VUCA時代是指以易變性(volatility)、不確定性(uncertainty)、復雜性(complexity)和模糊性(ambiguity)為特征的時代。環境的變化,擁有動態能力的企業通過對機會的感知、獲取和重構以推動企業持續建立和更新資源與資產,這為企業在數字經濟中整合數字技術、優化業務流程、提高運營效率、創建新商業模式等提供思路(17)Teece D.J.,“Explicating Dynamic Capabilities the Nature and Microfoundations of (Sustainable) Enterprise Performance,”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Vol.28,No.13,2007,pp.1319-1350.。動態能力既能夠助力企業實現數字化知識和資源組合的有效協同(18)Zeng J. and Khan Z.,“Value Creation through Big Data in Emerging Economies: the Role of Resource Orchestration and Entrepreneurial Orientation,”Management Decision,Vol.57,No.5,2018,pp.1818-1838.,也有助于企業構建商業決策數字化流程,還能幫助企業提高構建信息技術和數字化平臺的能力。企業利用數字化技術能夠大幅降低知識的搜集成本,降低其對隱性知識的試錯成本,促進知識管理能力不斷提升,用戶價值主導和替代式競爭也驅動企業進行管理變革,進而在復雜的環境中實現跨越式發展。企業通過感知外部環境變化,基于動態能力和已有資源的支撐,促進了自身進行生態導向的數字化轉型。因此,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邏輯是,首先利用上下游企業的數據分析反饋,提升企業的運作效率,然后優化業務流程,進而創建新商業模式,最終實現生態導向的數字化轉型。
從協同理論和共生理論來看,本邏輯體現了產業內企業的協同演化情境(見圖2)。協同發展是針對中國現行產業體系向現代產業體系邁進提出的高效運行機制,其理論思維邏輯突破了傳統產業理論的簡化還原論、一般均衡分析的思維方式,向系統論觀點和系統分析方法論轉變(19)郝全洪:《協同發展的現代產業體系建設的制約因素與應對之策——基于系統科學理論的若干思考》,《江淮論壇》2021年第1期。。當下,數字經濟賦能傳統產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產業數字化是數字經濟驅動內循環的關鍵。產業數字化是對產業鏈全要素的數字化再造,可以提升資源利用效率、發揮企業間的協同效應(20)Demartini M., Evans S., and Tonelli F. ,“Digitalization Technologies for Industrial Sustainability.” Procedia Manufacturing ,Vol.33,No.4,2019,pp.264-271.。可見,中觀層面數字經濟生態的構建邏輯與產業的協同發展和系統觀念具有內在一致性。因此,企業可以運用數字技術獲取新資源,通過跨界整合實現產業升級,其戰略邏輯也從競爭邏輯向共生邏輯轉變,促進產業融合,發揮數字技術對經濟發展的撬動作用,形成產業協同共生局面。在這個產業邏輯里,產業邊界變得模糊,核心企業與支持性企業通過資源整合、上下游研發和產業鏈合作進行生產經營,優勢互補,共同創造經濟價值。

圖2 中觀層面產業的協同共生邏輯
共生是生態系統的典型特征(21)蔡莉、彭秀青、Satish Nambisan、王玲:《創業生態系統研究回顧與展望》,《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6年第1期。,生態中的社會網絡形成了企業間的共生關系,生態內企業間的相互協作創造出單個企業無法獨立創造的價值(22)Kim H., Lee J. N., and Han J. ,“The Role of IT in Business Ecosystems” ,Communications of the ACM ,Vol.53,No.5,2010,pp.151-156.,而這種協同行為的重要性在數字經濟時代下也更為凸顯。共生關系中的共享邏輯與網絡結構能夠促進企業間對信息和資源的共享,進而使企業獲取并整合差異化的知識、技能等資源(23)Dai Y., Du K., and Byun G., et al.,“Ambidexterity in New Ventures: the Impact of New Product Development Alliances and Transactive Memory Systems”,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 ,Vol.75,2017,pp.77-85.。數字化賦能的組織業務活動重構了傳統經濟與商業活動的結構,數字技術的應用打破了企業業務活動所嵌入的傳統產業邊界。因此,數字經濟環境下,數字化轉型企業可以通過共生關系與社會網絡中的企業建立聯系,促進企業的技術及產品的開發,帶動網絡中其他企業的轉型升級,最終促進產業的協同發展。
新一代信息技術的發展推動數據成為新型生產要素(24)黃少安、張華慶、劉陽荷:《數據要素的價值實現與市場化配置》,《東岳論叢》2022年第2期。,這既符合馬克思主義生產要素理論的根本特征,也是經濟理論的重大突破(25)李政、周希禛:《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參與分配的政治經濟學分析》,《學習與探索》2020年第1期。。數據生產要素與其他生產要素的協同,可以為其他要素流轉提供基礎環境,提高其他要素流轉效率,成為其他要素流轉的核心紐帶(26)王建冬、童楠楠:《數字經濟背景下數據與其他生產要素的協同聯動機制研究》,《電子政務》2020年第3期。,提高勞動生產率,促進生產力的變革發展,數字生產力得以產生。從唯物史觀核心命題“生產力—生產方式—生產關系”出發,新生產力會催生與其相適應的新生產方式,新生產方式又會促使與其相適應的新生產關系的形成(27)吳易風:《論政治經濟學或經濟學的研究對象》,《中國社會科學》1997年第2期。,分析“生產力—生產方式—生產關系”原理,可從方法論層面指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因此,數字生產力的發展引致新生產方式的產生,進而催生生產關系的變革,最終產生數字經濟形態。所以,應立足“生產力—生產方式—生產關系”原理,從宏觀層面探討數字經濟生態培育的理論邏輯(見圖3)。

圖3 宏觀層面數字經濟生態的培育邏輯
生產力是人們生產物質資料的能力,反映了人與自然界的關系。數字生產力是指依托數字技術、數據等生產要素創造滿足社會需要的物質產品和精神產品,帶動國民經濟增長的能力(28)何玉長、王偉:《數據要素市場化的理論闡釋》,《當代經濟研究》2021年第4期。。數字生產力既促進數字產業發展,也推進數字技術與各產業融合,賦能實體經濟的數字化轉型,促進產業數字化發展。與此同時,生產方式也進行數字化變革,數字化生產方式包括生產過程、流通過程、交換過程以及消費過程的數字化,其中生產過程的數字化是生產方式變革的基礎和重點。數字化生產方式是數字化技術與生產過程的結合,通過對生產過程進行數字化賦能,從而改善勞動者的勞動方式,提高生產效率。此外,數字化生產方式還會影響組織結構,使組織內部、組織之間以及生產與消費的關系發生變化,組織結構更為扁平化、組織形式更為平臺化和生態化,而先進的生產關系又會作用于產業結構,促進產業效率提高和結構升級,促進數字經濟生態的形成。
可見,在宏觀層面構建數字經濟生態培育邏輯,應順應“生產力—生產方式—生產關系”原理,發揮數據生產要素對生產力的推動作用,協同數字技術推動生產力的變革,推動數字化生產方式的形成,變革生產關系,提高產業效率、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進而實現數字經濟生態的培育。
實踐路徑表明當下的實踐、發展了的實踐,是反映客觀關系的系統實踐,同時也是社會制度的產物(29)張雷聲:《關于理論邏輯、歷史邏輯、實踐邏輯相統一的思考——兼論馬克思主義整體性研究》,《馬克思主義研究》2019年第9期。。在梳理了中國數字經濟生態培育的歷史演進與理論邏輯的基礎上,還需進一步探討培育數字經濟生態的實踐路徑,以指引中國數字經濟生態的高質量可持續發展。
加速培育數字經濟生態,關鍵在于創造健康的發展環境。為此,要打造統一的要素和資源市場,同時調整分配關系,建立公平的分配機制;穩固數字基礎設施,完善數字經濟生態培育的硬基礎;建立制度保障,完善政策、人才、資金和技術支撐。
推動要素資源的有序流動和配置效率、建立統一大市場、完善要素分配機制是培育數字經濟生態的底層邏輯。因此,要約束不當市場競爭和市場干預行為,打破各種壁壘,暢通產業鏈、供應鏈,在全國范圍內形成供給與需求更高層次和更加良性的動態平衡,實現各類市場要素的高效運轉。同時,鑒于數據生產要素促進了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促進了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的優化,應對收入分配環節予以調整,完善收入分配制度的建設,保證參與數字化信息價值生產和價值實現過程的各個成員與部門的利益實現。
穩固數字經濟基礎,優化數字基礎設施,是培育數字經濟生態的硬基礎。因此,應建設泛在連接的通信基礎設施,全面支撐各領域5G應用場景。加快數據中心一體化布局,建設數據中心資源高地,積極開展綠色數據中心建設行動,通過建設云計算中心實現多元異構和邊云協同,進而提高計算、存儲、支撐平臺的能力。
完善政策、資金、人才、技術保障,是培育數字經濟生態的軟基礎。一是完善促進數字經濟生態發展的法規政策體系,按照總體戰略、基本政策和具體政策的邏輯強化政策供給。二是加強資金保障,完善財政投入機制,各級政府統籌本級數字化、信息化建設相關資金,鼓勵有條件的省市設立數字化發展專項資金。同時,發揮資本市場對于推動科技發展的樞紐作用。三是建立健全多層次、多類型數字技術人才培養體系,鼓勵高等院校、職業院校設置數字經濟相關專業。加大國際一流數字技術和經營管理復合型人才、相關人才、上下游人才培養和科研團隊引進力度,構建數字經濟人才鏈。在數字經濟人才鏈的支撐下,強化數字經濟創新鏈,發揮高校、科研院所基礎研究主力軍作用,推動數字基礎研究,激發企業技術研發動能,實現產品的創新升級。四是聚焦產業鏈薄弱環節,在數字經濟創新鏈的帶動下實現產業鏈的升級,建立研發、設計、生產、銷售于一體的數字化運營體系,實現產業鏈的上游產品、中游產品、下游產品和終端產品的數字化賦能。在數字經濟政策鏈、資金鏈、人才鏈、創新鏈和產業鏈的多鏈融合下,構建數字經濟生態鏈,推動數字生產力和數字化生產方式的發展,優化生產關系,培育數字經濟生態。
數字技術是推動數字化發展的主動力,技術的發展是強鏈、補鏈、延鏈的重要手段。因此,建立上下游產業數字化協同發展的長效機制,需增強產業鏈的穩定性和競爭力,加速數據和技術在整個產業鏈上的流動,避免出現數據煙囪和技術孤島現象。
為促進產業數字化協同發展,實現行業上下游配套協作,需要加強大中小企業的協同發展,共同打造數字產業發展的主力軍。在這個關系中,大企業充當示范引領角色,中小企業是基礎和支撐所在,以實現企業協同創新、行業上下游配套協作。將產業鏈下游組裝產品的大型企業與產業鏈上游配套“五基”(即基礎零部件、基礎材料、基礎工藝、基礎設備、基礎軟件)的“精一贏家企業”(指“專精特新”“小巨人”與單項(隱形)冠軍企業)視為產業鏈兩端有機搭配的雙龍頭,下游大企業為大龍頭,上游“精一贏家企業”為小龍頭,形成抓兩頭、帶中間的全新產業生態發展模式,打破信息壟斷和數據隔絕的現象,促進數據和技術在產業鏈上的雙向流動。既要重視產業鏈上游“五基”的“精一贏家企業”的培育,發展專精特新企業,也要重視產業鏈下游組裝產品大型企業的帶動作用,進而解決“卡脖子”難題,還可以補鏈、擴鏈、增鏈、強鏈,帶動中游企業借助創新平臺或數字化平臺以提升企業的發展質量,提高產業鏈韌性,形成數據和技術雙驅動的經濟形態。因此,要建立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的創新體系,加強核心技術攻關,推進產學研融合發展。同時,企業也應瞄準行業技術前沿,積極設立研發機構,或聯合設立研發機構,深化與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合作,以推動產學研協同創新,實現重點突破。
企業數字化轉型是企業通過新興數字化技術以優化自身核心業務,對于傳統企業而言,數字化轉型不僅需要技術、資源和人才的支撐,還需要組織、文化和管理的變革。當下中國各行業大部分企業的數字化轉型仍處于初級階段,雖然企業已經意識到數字化轉型對其發展的重要性,但缺少明晰的轉型方向和具體的轉型方案,“不會轉”是企業數字化轉型面臨的首要難題。對于數字化轉型方案,實務界塑造了諸多轉型典范。譬如,韓都衣舍積極打造創新和領先的數字化體驗,通過客戶體驗驅動其數字化轉型;美的通過9年的數字化轉型,從一家家電企業升級為科技創新企業,正在走向工業互聯網和數據驅動的平臺型企業;阿里巴巴通過業務中臺互聯網化和數據智能化、業務化進行數字化轉型;紅領集團以業務變革為核心,實施了數字化產品創新、智能化平臺搭建和運用大數據創造價值等數字化轉型戰略;華為以“生態和可持續”為轉型目標,調整組織架構、構建公共服務平臺,打造了全新的商業價值邏輯。可見,不同的企業會采取不同的數字化轉型方案。立足于企業的組織適應性和資源保障性特點,可以為其提供不同的數字化轉型方案(30)王永貴、汪淋淋:《傳統企業數字化轉型戰略的類型識別與轉型模式選擇研究》,《管理評論》2021年第11期。。
生態導向的企業數字化轉型需由“一把手”帶頭推進,成立數字化轉型部門,立足企業發展現狀推動數字化轉型進程。對于組織適應性和資源保障性都較差的企業,可以借助數字技術對傳統業務進行數字化賦能實現數字化轉型;對于組織適應性較差但資源保障性強的企業,可以通過提高自身數字技術創新水平,改進生產流程,提高運營效率,以實現數字化轉型;對于組織適應性強但資源保障性較差的企業,可以借助數字化平臺實現數字化轉型;對于組織適應性和資源保障性都較強的企業,應注重數字生態的建設,適時優化營商環境,促進自身及上下游企業協同數字化轉型。
對于國有企業,要從提高技術創新入手,樹立企業創新主體地位,發揮國有企業在我國技術創新中的骨干作用和在數字經濟下發展的引領示范作用。一是在保證研發投入穩步增加的基礎上進一步提高研發資金的使用效率,加強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的轉化,采用計劃引導、組織協調、資金支持等手段,對成果轉化進行扶持。二是充分發揮系統集成合力,加強科技聯合攻關,圍繞行業和企業創新短板,突破核心關鍵技術“卡脖子”問題,重視研發前客戶需求調研,促進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深度融合。三是加強創新人才隊伍建設,優化人才培養和評價機制,暢通人才發展渠道,完善薪酬分配制度,制定有效激勵政策,完善對創新失敗的容錯糾錯機制,激發員工的創新積極性。
對于“專精特新”中小企業,要立足企業專注細分市場、創新實力較強、配套能力突出的特點,以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一是加強政策扶持,穩固中小企業創新發展的政策基礎,編制重點企業高質量發展方案,同時強化對中小企業的跟進服務工作。二是加強共性技術供給,加強核心技術攻關,推進產學研結合發展。三要健全專利保護機制,激發企業的創新動力。同時,專注專業化和精細化,鼓勵中小企業依據自身發展需求,瞄準行業技術前沿,積極設立研發機構,或者聯合設立研發機構,也可深化與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合作,以推動產學研協同創新,實現重點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