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博物館策展團隊認知
——“策展人”制度的量化與思考

崔大龍

（秦始皇帝陵博物院,陜西西安 710600）

陳列展覽是博物館最基礎、最核心的文化產品，是博物館履行文化傳承、價值觀培育與公共文化服務使命的重要平臺，更是集中展現博物館收藏、研究、管理、服務等業務能力的重要窗口。在精神文化修養、普及歷史文化、啟迪思想觀念、熏陶藝術審美等方面博物館展覽起到了無可替代的積極作用。因此，轉變展覽策劃方式的一種有益嘗試——“策展人”制度，成為博物館從業者共同探索的研究課題。

博物館“策展人”制度是20世紀九十年代初，吸收西方美術館“策展人（curator）”制度①演化而來。筆者以為，國內的博物館“策展人”制度目前尚存在如下問題：首先，美術館與博物館在展覽運行機制、展覽性質、關注問題、展品組織、展覽闡釋等方面，都存在諸多不同。②其次，國內外不同的結構設置和財政制度等。第三，一直以來“重文物輕策展”的觀念，缺乏專業策展人等，使得“策展人”職業化存在諸多疑問。③第四，“策展人”制度雖然在南京博物院、廣東省博物館等取得了較好的效果。但必須承認，當前我國各大博物館普遍缺乏博物館展示、教育、文化創意等方面專業人才。這也是博物館界雖然倡導很多年，卻始終難以建立起策展人制度的重要原因之一。”④必須明確的是，策展活動已從一種專業的領域，包括某一特定藝術類型或歷史時期的專業知識轉變為需要對整個展覽制作過程了然于胸的領域⑤。有鑒于此，筆者結合國內博物館展覽運行特點，對策展人制度進行精細化分工，通過量化策展流程，著重從“展覽的初衷”“認知體系”和“創新思維”三個方面進行闡釋，提升策展團隊在展覽實施過程中的作用和實踐能力，為建立博物館多元化的陳列方式、專業化的陳列內容和富有特色的陳列藝術設計等提供一種持續性強、覆蓋面廣的新型博物館 “策展人”制度模式，以期在展覽策劃方式上有新的突破。

一、策展的初衷

何謂“展覽”？“展”即是呈現，將文化藝術以實體的形式展現；“覽”即是觀眾的閱覽觀賞。兩者的體驗互動即可構成展覽。《中國博物館學基礎》中定義：以文物標本為基礎，配合適當輔助展品，按照一定的主題、序列和藝術形式組合而成的，進行直觀教育、傳播……。⑥此外，《博物館陳列展覽：理念與務實》中進一步闡釋：……以文物標本和學術研究成果為基礎，以學術的或技術的輔助展品為輔助，以展示設備為平臺，依據特定傳播或教育目的，使用特殊的詮釋方法和學習次序，按照一定的展覽主題、結構、內容和藝術形式組成的，進行觀點和思想、知識……傳播……。⑦這里共同闡明了幾點概念:即“文物標本”是陳列的基礎；藝術化加工、技術設備輔助是陳列的手段；呈現和傳遞展覽主題思想；升華展覽主題，認同其核心價值與文明體系，并隨之產生共鳴，引發情感聯想和思考，達到傳播的展覽目標。因此，傳播知識性和教育性在一定程度上闡釋了我們為何而策展的初衷。

二、構建展覽策劃團隊認知體系

（一）團隊組成

策展團隊的人員構成并非固定的人員搭配，而是根據展覽的特點確定。現代意義上的博物館策展團隊大體包括內容設計人、學術領域專家、形式設計師、宣教人員等⑧。當下團隊的主要類型有：1.專家主導的陳列展覽：由保藏研究人員帶領展覽團隊，專業性強，適合于歷史文物精品展、考古成果展等。2.專家輔助的陳列展覽，由保藏專家、設計師、教育人員共同做陳列展覽。這樣的團隊相對平衡，適合大多數館藏類的展覽。3.“項目責任人”制度，這通常被看做是“策展人”制度的一種鋪墊和創新性嘗試。⑨由內容設計或形式設計其中一人承擔“項目責任人”職責。

（二）目標認知

以秦始皇帝陵博物院 “留住色彩——陶制文物保護成果展”為例：展陳目標是將枯燥深奧的文保知識以通俗易懂、喜聞樂見的方式傳遞給普通觀眾，激發觀眾的求知欲，認識到文物從“斑駁殘跡“到“熠熠生輝”的整個修復過程，了解文物保護的工作環境和流程以及近些年在文保修復領域取得的豐碩成果等。通過集思廣益，各抒己見以整合展覽資源和共享展覽信息。這是每個成員及小組在其專業領域內的創作過程，而對展覽目標的認知始終貫穿于整個創作過程。從策展人制度量化的角度分析，形成策展團隊目標認知，有利于分擔策展人的角色屬性。利用各自專業優勢發揮團隊的力量。

（三）程序認知

近年來我國不少博物館對最終陳列效果表示不滿和無奈的情況屢屢發生，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博物館缺乏督導陳列設計與制作的有經驗和熟悉陳列設計與施工制作人才，抑或是博物館在陳列實施過程程序不明確，缺乏時間效率意識、執行監管不到位，以及缺乏針對性、合理性和科學性展覽評估等方面因素。⑩故此，“程序認知”是保障實現展覽目標，促進策展工作量化的必要前提。就像鐘表的齒輪組合轉動一樣縝密而有序，其任何一個齒輪出現缺口，都會影響到鐘表的正常運行。

（四）工程認知

博物館展覽工程不是普通建筑裝飾工程，而是一項思想性、科學性和藝術性很強的藝術工程，是一種特殊的藝術創作活動。(11)這樣的“藝術創作活動”要求對博物館的一些特有展項如場景復原、沙盤模擬、油畫雕塑、多媒體全景畫、視頻剪輯等特種施工工藝、裝修材料等有必要的掌握。需要明確以下幾點要求：一是展覽施工范圍的界定。包括展墻、展柜、展板、展臺、支架、海報、燈具和線路等；二是施工圖紙的準確性。務必將尺寸誤差控制在最小范圍，將項目變更限定在可控的范圍內。三是針對施工單位制作能力的標準界定。主要是通過施工單位的企業資質、等級、過往業績、國家征信網信息狀況等認定。例如，企業經營范圍不僅涵蓋基礎裝修制作，盡可能要具備展覽場景雕塑、動畫視頻的創作、拍攝、剪輯、錄音、電子設備安裝運營以及線上展覽的制作等。

（五）評估與考核認知

通過策展團隊以會議評估的方式對展覽項目各個環節、步驟執行情況考核卻很有必要，重點可以細分為：1.是關于展覽大綱主題的研究成果；2.是展品遴選結果；3.審核內容大綱、形式設計方案；4.展覽預算運用的合理化；5.是針對施工單位、監理單位、審計單位的嚴格要求和互相配合；6.是展覽相關合同條款的審定；7.是相關專家的意見的考量與執行情況；8.是展覽項目的驗收和總結評估。

三、培養策展團隊的“創新思維”

（一）策展人——意在筆先的創新立意。

古希臘的哲人阿基米德（公元前287年——前212年）說過：“給我一個支點，我就可以撬動世界。”這個支點就是策展人的理念、切入點，遴選什么樣的展品、從什么角度切入。其策展人創新思維直接決定了策展的立意角度、主題。例如2019年度“十大精品”陳列之一“平天下——秦的統一”展覽，一個“平”字，道盡了浩瀚的歷史長河中多少馬蹄嘶鳴，戰鼓擂擂，而又隱約顯現著清風拂袖般的坦然、秋風掃落葉般的雄渾氣勢,秦經歷幾代人的勵精圖治，最終橫掃六合，邁向統一。這一“平”字用得恰如其分，恰到好處。展覽立意取自中國現存最早的家書——云夢秦簡“黑夫木犢”中的“黑夫”與“驚”的對話內容。由此，將觀眾的思緒緊緊拉回到2200多年前那個金戈鐵馬的時代。立意新穎，構思巧妙。

（二）內容策劃——根深才能葉茂

術業有專攻。作為內容策劃人，大多要有歷史學或考古學的學術背景，這也是撰寫展覽內容大綱的基礎。以中國通史類展覽為例，從新石器時代到當代的各階段歷史文化都要學習了解，并延及文學、哲學、藝術學、習俗等相關的社會和文化常識。“我們是為了實現一個故事而去尋找“磚瓦”，而不是根據我們手頭有限的文物和資料拼湊一場只求果腹的宴饗”。(13)這揭示了內容文案的精髓所在。例如撰寫“銅鑄滇魂——云南滇國青銅文化展“的內容大綱時必須解釋三個問題：一是誰建立了滇國；二是滇之由來；三是滇國是什么樣的國。司馬遷《史記?西南夷列傳》“楚威王時，使將軍莊蹻將軍循江上……蹻至滇池，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饒數千里……”引出“莊蹻王滇”的說法以及滇國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國家，而是一個“酋邦”或“方國”的認定。故此，“根深才能葉茂”，這樣的知識轉化不僅需要謹慎求證，更要具備迎難而上，敢于大膽嘗試的創新精神。

（三）形式設計——賦予展覽以生命

通過觀眾喜歡的視覺和感官元素與觀眾進行信息和知識的交流。(14)博物館陳列展覽形式設計是一個藝術與技術的融合過程，通過挖掘展品文化內涵、以多樣化的藝術表現形式豐富陳列語言。例如“留住色彩——陶質彩繪文物保護成果展”運用傳統美學思想 “圓之美、虛實相生之美、光影之美”表現展廳環境，創造了美輪美奐、虛實相間的展示意境，使觀眾徜徉其中，流連忘返。(15)同時，結合內容設置了“模擬秦俑修復互動區，以增強觀眾的臨場感和趣味感。在藝術中，有性格的作品才算是美的。(16)形式設計一定要體現自身的藝術風格，與內容設計相統一，并通過多元化的藝術創作方式將視覺、空間、環境進行解構、重塑，使觀眾感知展品內涵以及展覽主題、情感訴求。

（四）社教推廣——雁過留聲的著作

將精心打造的“經典”展覽推介出去是一項極其重要的任務，即“雁過留聲”。統一的圖像、色調、字體，這種“重復”效果，是一種展覽裝修手法，即反復強調其“重要性”，使觀眾鎖定一個與展覽有關的記憶。幾個月下來，宣傳資料、展覽圖錄，前后貫通一氣，展覽的“整體感”“統一性”瑩然而生。隨著宣傳模式的日新月異：自媒體直播、短視頻平臺、電視、網絡平臺直播等已成為展覽宣傳的重要方式。

結語

在博物館事業蓬勃發展的新形勢下，通過構建策展團隊的認知體系與創新思維實現博物館“策展人”制度的量化，做到有效的量化分工，是對“人人都可成為策展人”觀點的回應和揚棄。博物館陳列展覽有其內在規律和方法，這些規律和方法并非每一位學術專家型策展人所長，但組建一支專業且高效的策展團隊，以嚴謹的“認知體系”和“創新思維”從各自專業領域發揮所長，適時量化策展人制度中的各個環節，為展覽目標的實現保駕護航，從而為廣大觀眾推出高質量、精品化的博物館陳列展覽，并借此探索一條新型“策展人”制度之路。

注釋：

①“Curat or”的內涵：美國藝術博物館策展人協會（Association of Art Museum Curators，簡稱AAMC）對策展人的定義是藝術、藝術家、文化、機構的使者，他們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和道德標準，服務、呈現、闡釋并保護藝術品。

②張穎嵐.博物館策展人制度及策展人才培養[N].中國文物報,2015年4月28日.第006版.

③史明立.中西方博物館策展人(curator)制度淺析[J].中國博物館,2018年第4期:55.

④同②.

⑤(英)格雷厄姆（Graham,B）,(英)庫克(Cook,S.).《重思策展:新媒體后的藝術》[M].龍星如 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6年:184.

⑥王宏均.中國博物館學基礎[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2月.第1版:246.

⑦(英)杰克?洛曼1(Jack Lohman)、(澳)凱瑟琳?古德諾2(Katherine Goodnow)、陸建松3 .《博物館陳列展覽：理念與務實》[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6年5月.第1版:11.

⑧同⑥,46.

⑨孫珂.關于博物館推行“策展人制度”的再思考——“呦呦鹿鳴——燕國公主眼里的霸國”展覽工作中的反思[J].首都博物館論叢,2016年.第1期: 95.

⑩同⑦,189.

(11)陸建松.博物館展覽工程設計與制作宜一體化[N].中國文物報,2007年11月30日.第006版.

(12)宋向光.陳列內容設計文本的特點與編寫[J].中國博物館,2008年.01期: 54.

(13)姚安.“華夏瑰寶展”匈牙利之行[N].中國文物報,2015年6月23日.第003版.

(14)蘇東海.一本博物館陳列的好書[N].中國文物報,2010年8月11日.第006版.

(15)崔大龍.虛實?融合——論博物館陳列設計中美學思想的運用[J].陜西歷史博物館論叢,2020年12月,第27輯: 351—353.(16)同⑥.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