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數字鴻溝”的倫理考量

龐永紅，舒招平

引言

2020 年11 月，在湖北接連發生了兩起刷爆網絡的事件：其一，一位94 歲的老人為了激活社保卡，行動不便的她被家人抬到銀行抱起來勉強進行人臉識別，視頻中老人及家人的困苦和無奈震撼了網友的心靈［1］；其二，同年同月，另一位90 歲的老人獨自冒雨去交醫保，卻因柜臺拒收現金而滿臉無助的視頻更是引起廣大網友的憤怒！［2］這兩件相繼發生的案例，很快便引起了全社會和政府部門的關注。當月24 日，國務院及時出臺了《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的實施方案》，提出了“堅持傳統服務與智能創新相結合”，“到2020 年底前，集中力量推動各項傳統服務兜底保障到位”，“強化支付市場監管，加大對拒收現金、拒絕銀行卡支付等歧視行為的整改整治力度”［3］等涉及老年人出行、購物、就醫、消費、文體活動、繳費服務方面的20 條措施。也正是在該方案中，官方文件第一次正式提出了“數字鴻溝”的概念。

“數字鴻溝”是指“不同社會經濟層面的個人、家庭、企業和地理區域，在獲取信息和通信技術以及在各種活動中利用互聯網的機會及其使用方面的差距”［4］。中國國家信息中心“中國數字鴻溝研究”課題的研究成果指出，所謂“數字鴻溝”，是指“不同社會群體之間在擁有和使用現代信息技術方面存在的差距”［5］（13）。這一定義簡單明了，比較適合中國國情。

當今社會，受“數字鴻溝”影響最大的群體便是老年群體。老年“數字鴻溝”是指老年人在使用數字技術方面的差距和障礙，包括對數字設備的不熟悉、使用數字技術能力的不足、缺乏使用數字技術的信心和興趣等。老齡化與數字化同步共振，老齡社會的“數字鴻溝”涉及數字科技、數字社會、數字經濟等方面，是一個需要綜合考量的社會倫理問題。

一、老年“數字鴻溝”的現實表現

1.線上服務的普及導致傳統線下服務的減少

隨著網絡數字技術的日益普及，線上公共服務逐漸進入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并大量擠占甚至取代了線下公共服務的空間。同居民生活密切相關的水、電、氣、通信等生活繳費的線下收費點越來越少，不少社區甚至已取消人工收費點，這給老年人帶來極大的不便，尤其是家里沒有年輕人在身邊的空巢老人，猶如前面提到的獨自冒雨交醫保的90 歲老人，其面臨的艱辛不言而喻。在日常生活中，大型超市開始實行自助結賬，車站實行網上購票，打車實行網上下單，醫院實行網絡預約掛號，自助掛號缺少人工窗口等，使得不會使用智能手機和進行線上操作的老人對這一切變化感到茫然無措，深受困擾。不少類似的新聞報道，表現的不僅是當下老年人對智能化、數字化社會難以適應的尷尬，也折射出整個社會在邁入數字化、智能化時代時忽視了中國社會已進入老齡化這一嚴峻的現實問題，有顧此失彼的缺憾。

2.城鄉相對貧困人群仍存在數字接入性鴻溝

我國雖已消滅了絕對貧困，但城鄉之間仍存在相對貧困。第三屆中國人口與發展論壇發布的調查結果顯示，中國有一半以上的65—69 歲老年人在使用智能手機［6］，這也意味著還有將近一半的老人無法使用智能手機。由于目前中國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相對落后，城鄉發展水平不夠均衡，而國內智能手機和高速互聯網使用成本較高，經濟欠發達地區以及郊區和農村地區的老人整體收入水平較低，可支配性收入不足，使部分老年人缺乏接入互聯網的現實條件，因而無法有效獲取到數字信息的基本公共服務。這部分老年人因經濟實力受限只能被迫放棄使用智能設備的需求。年輕人則正處于事業奮斗期，經濟水平普遍高于老年人群體，加之喜歡即時消費的習慣，使用智能手機的比例遠遠高于老年人群體。

3.數字適老化的不充分拉大數字性能鴻溝

當代年輕人作為數字原住民，在數字時代如魚得水，享受著豐富的產品和充分便捷的服務。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數字適老化產品的數量、種類較少，產品與老年人的使用需求存在一定差距。隨著5G 基站在全國的普及，很多2G 基站陸續關閉，“大喇叭+大電池+直板”的“老人機”逐漸失去信號，也切斷了許多老人與外界的聯系。科技研發對老年數字設備開發的忽視，使數字技術快速發展，卻不“適老”。例如：智能電視雖智能卻復雜，不方便開啟；市場上的移動互聯網應用程序（App）越來越多，但很多老人不會使用。當然，老齡人口數字知識水平較低是使用鴻溝的重要成因，許多老年人在成長和教育過程中沒有接受數字技術的教育和培訓，因此對數字技術的理解和運用能力較弱，加之生理機能逐漸退化，廣泛存在記不住設備的復雜操作、不會使用數字輸入、不懂得基本設備軟件的安裝步驟等現象，只會使用具備基本撥號功能的“老人機”或傳統座機。

4.數字鴻溝導致的不公平是中外老人都存在的共性問題

1998 年聯合國提出“建立不分年齡，人人共享的社會”，首次將“老年”與“公平”聯系起來，追求老年公平成為應對人口老齡化的重要目標之一。而據相關資料顯示，老年“數字鴻溝”絕不只是中國特色，它在各個國家都普遍存在且具有共性特征。

新西蘭一研究機構對6177 人調查研究發現，年齡和互聯網使用之間存在一定關系，互聯網使用頻率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少，尤其是對于65 歲及以上的老人來說①研究來自Andrade 等人（2017 年）、Stephanie（2018 年）、Smith 等人（2016 年）和奧克蘭理工大學（2018 年）的調查。參見“Digital inclusion and wellbeing in New Zealand”，https：//www.digital.govt.nz/dmsdocument/161～digital-inclusionand-wellbeing-in-new-zealand/html。。年齡越增長，互聯網的訪問量會隨之下降，超過65 歲時會出現急劇下降。與最年輕的群體（擁有超過99%的訪問量）相比，甚至有超過35%的75 歲以上老人無法訪問互聯網。該調查還發現，退休人員的互聯網訪問量先增加后減少。66—75 歲年齡組的互聯網訪問量穩步增加，而75 歲以上年齡組的互聯網訪問量逐步減少，所以75 歲以上的人比65—74 歲的人“數字鴻溝”問題更為突出［7］。美國有研究表明，“近2200 萬美國老年人家中沒有接入有線寬帶，這個問題的范圍和持久性令人震驚，它也在提醒我們，近一半的美國老年人生活在技術障礙中，這些障礙限制了社會和其他必要的聯系”［8］。瑞士的一項代表性調查也發現，互聯網使用在70 歲這一年齡群體中出現了嚴重傾斜，導致部分老年人（70 歲以上）被排除在外。英國老人同樣面臨“數字鴻溝”障礙。2016 年，在金棕櫚獎獲獎電影《我是布萊克》中，就生動地反映出英國老年人遭遇的“數字鴻溝”問題，引發了廣泛的關注。

可見，老年“數字鴻溝”在各國都客觀存在，只是由于國家間的文化、國情不同，其表現有所區別。相比西方發達國家，中國老齡化發展速度快、過渡時間較短、準備時間不足，再加上曾受計劃生育政策等影響，老齡化問題伴隨著家庭的小型化和少子化，導致中國的老年“數字鴻溝”問題較為突出。

二、解決老年“數字鴻溝”應依據的倫理原則

從倫理學的視角來看，老年“數字鴻溝”是一種不公平現象，因為老年人和其他群體一樣應該享有數字技術帶來的便利和快捷的服務，而數字技術本身不應該成為任何群體的障礙。在信息時代的數字化面前，老年人也應有選擇的權利和自由。解決當今老年“數字鴻溝”應遵循以下三大原則。

1.尊重原則

尊重原則是人與人關系的基本倫理原則，因為它基于對人類尊嚴的認可。通過尊重他人，我們認可并珍視每個人的內在價值和尊嚴，并認識到他人擁有與我們相同的權利和自由。尊重包含敬重、重視、順從和關懷之意，也指重視和尊重他人的態度和行為，給予他人尊嚴、關懷和禮貌的對待。承認他人作為個體的價值和權利，無論他們的背景、信仰或地位如何，所以尊重的價值基礎是平等。從心理學上說，尊重需要既是人的基本需要，也是人的高級需要。老年人有獨立的人格和自由的權利，有自己的行為習慣，能自己決定和選擇生活的方式。個人和社會對老年人群體應一視同仁地尊重，尊重老年人的人格和權利、維護老年人的尊嚴是文明社會尤其是老齡化社會最重要的倫理原則，也體現了人道主義的倫理關懷，更是對中華傳統尊老敬老文化的發揚光大。具體到老年“數字鴻溝”，則要尊重老年人對數字技術及設備的選擇權和享受權。對因各種原因不能使用線上數字技術的老年人，尤其是高齡老人，社會及個人應理解和尊重，不能忽視、歧視甚至強迫。現實中社區取消各種生活繳費人工收費點，一些公共服務行業減少甚至取締了現金使用業務，實際上已損害了老年人的社會權益，更是對老年人理應享受的正當公共服務權利的粗暴剝奪，是對老年人極度的不尊重，甚至是違法違規行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尊老敬老歷來都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然而在今天數字化的沖擊下，數字技術將人的存在方式轉變為數字化的人，這就使目前未掌握數字技術的老年人被邊緣化，不被尊重甚至被忽視。尊老敬老被絕對數字化屏蔽，違背了科學技術發展的目的和初衷，也是違背社會發展倫理的。尊重原則如何在數字鴻溝面前得以呈現，尊老敬老的傳統美德如何在今天繼續發揚傳承，以及如何在信息化時代為高齡老人留下更多的線下生存空間，是我們身處老齡化和數字化時代的個人與社會都應有的倫理追問。

2.主體性原則

“主體性”是指人類作為主體的能力和狀態。個體的主體性通常指的是個人的自我意識、思維能力和行為自主性等。這些能力和狀態使得我們每個人成為獨立的個體，有能力自主思考、作出決策，并在自己的行動中表現出能動性、自主性和創造性。柏拉圖和笛卡爾認為，主體性是知識和真理的基礎，而康德則將主體性視為道德行為的基礎，因為它使人類能夠自主地遵守道德規范。主體性原則指的是尊重和保障個體的自主權和自由意志，強調每個人都應該是自己生命的主人，擁有自主權和尊嚴。主體性原則在這里是指在當今的數字化時代，應該尊重老年人的意愿和需求，促進老年人的獨立性和自主參與性，讓他們在自己的生活中保持自我獨立和自由。老年人群體因為經歷了人生的各個階段，其主體意識相對更強，主要表現為自主、自為和自律。因此在面對數字鴻溝時，對于大部分能夠和愿意使用數字技術和設備的低齡老人，應貫徹主體性原則，即在他們日常使用手機、電腦等各種數字化設備過程中，社會、企業和政府應充分聽取他們的意見和需求，讓他們參與到產品的設計、使用的決策中來，為他們提供選擇的機會和充分調動他們的積極性，挖掘他們的潛力，提高其數字技術再學習的能力；同時，充分尊重老年人的隱私和個人空間，維護他們的尊嚴和自尊心，逐步縮小甚至跨越數字鴻溝，讓老年人與年輕人一起共享數字紅利。

3.代際公平原則

數字鴻溝的出現折射出代際的公平問題。聯合國認為，代際公平是每一代人都應能夠享有與前幾代人類似的福祉，而不損害后代滿足其自身需求的能力。這意味著資源、機會和利益應在不同年齡組之間公平分配，無論是在代內還是在不同世代之間。代際數字公平是指所有人都應有機會并能夠以支持社會、經濟和個人發展的方式使用數字技術和設備，無論其年齡或背景如何。代際數字公平旨在確保每個人都有機會發展數字素養，并以支持其個人目標和需求的方式獲取數字資源。

數字化發展是社會發展的趨勢，目的是更好地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使人民過上更加便捷的生活。數字化發展不等于數字化崇拜，更不應該是數字應用一刀切！老年人與年輕人在運用數字技術方面存在較大差異。從起點上說，年輕人作為“數字原住民”數字素養起點就高，而大部分老人由于本身受教育程度有限，加之身體機能的退化，學習能力、接受能力、反應速度與年輕人相比存在一定差距，學習使用智能設備面臨較大困難，所以老年人常被視為“數字移民”，在數字化面前相對滯后是正常的。同時，當前智能手機更新換代太快，手機App 也需要時常更新，導致老年人在實際操作中難以跟上節奏。因此，在數字技術和設備使用過程中要求老年人與年輕人以同樣的進度技術化、普遍化是不公平不合理的，社會應該給老年人留下時間和空間使其最終乘上數字化時代的列車。“公平獲取數字技術不僅是一種道德責任，也是全球繁榮和可持續發展的關鍵。”［9］

三、縮小老年“數字鴻溝”的理論支持及倫理路徑

1.縮小老年“數字鴻溝”的理論支持

由上可知，老年“數字鴻溝”具有普遍性和序列規律性，即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都存在，東西方國家都共有，年齡越大，“數字鴻溝”越大。既然是客觀存在的普遍現象，就說明其存在有一定的必然性與合理性。與一些學者提出的“消除數字鴻溝”“跨越數字鴻溝”以及“彌合數字鴻溝”等觀點不同，筆者認為，老年“數字鴻溝”只能縮小，最終雙方互相靠近，相向而行，而不可能完全消除。

老年人各種功能的退行性變化得到老年科學實證。相關的老年學和老年心理科學已證明，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年人的感知系統和認知功能都會發生退行性變化，視覺、聽覺、記憶、注意力、認知、語言等功能都要減退，思維方式也會發生變化，這些感受性的降低必然會對老年人的生活質量產生明顯影響，也對老年人接受和學習新的知識和技能產生一定影響，這也是老年“數字鴻溝”產生的原因之一。但目前國內學界大多缺乏對老年群體這一方面的考量，以往的研究通常忽視了老年群體作為數字用戶本身的需求性，并簡單地將老年人的“數字鴻溝”問題歸結于媒介素養的欠缺和技能生疏，認為僅依靠技術普及和數字反哺就能解決，卻忽略了老年人由于身體各項機能逐漸退化，思維方式、學習能力與年輕人存在較大差異，且他們由于接觸數字設備時間較晚，對計算機相關知識也沒有進行過學習培訓，難以依靠自身能力對數字設備進行學習操作的事實。

除了不能熟練操作數字設備以外，大多老年人對互聯網技術的使用還存在抗拒心理。美國學者Werner 和Carlson 認為“老年人不愿接觸信息技術的最主要因素是自身衰老、對技術的恐懼、對計算機使用的焦慮以及有關的認知能力下降”［10］。我國學者陳力丹等人認為，數字移民與數字原住民之間不同的社交和學習方式會使“移民”對技術的沖擊感到恐懼和緊張，兩者的思考和表達方式都會產生較大差異，造成新的社會不平等和發展阻礙［11］。從供給側角度來說，現有的學習資源和運用資源很難充分滿足老年個體的學習需求，即使老年人群體愿意主動尋找學習機會甚至創造學習條件，不同老年人的個性化需求也不可能完全得到滿足，在我國中西部廣大的農村地區則更是如此。

美國學者Cumming 和Henry 提出的“脫離理論”，也對解釋老年“數字鴻溝”問題有一定的啟示。他們在“脫離理論”中指出：老年階段是老年人和社會相互脫離的時期。脫離過程是一種自然和正常的趨勢，反映了生命的基本節奏。變老是一個錯綜復雜的過程，是自身固有的，受社會結構、社會價值觀、與他人的互動、內在的心理過程、生物潛能和身體健康等各方面影響。其中的每一個因素都可能在老年人的行為過程中與任何其他因素進行互動［12］。Cumming 和Henry 通過一系列的模型提出：隨著人們步入老年，能力的下降是可能的，因此一個人與他原有的社會關系會發生相互切斷的情況。這種情況一旦開始，脫離就變成了一個循環或自我持續的過程。一旦那些年輕時期的角色特征被放棄，老年人與社會之間的紐帶就會松動，他可能會經歷價值觀的危機和部分能力的下降。

脫離理論雖頗具爭議，但其解釋了老年群體的一些普遍性特征，揭示了老年人逐漸脫離社會的主客觀因素，即隨著人們步入老年，生活的范圍和空間由于職業角色的退出會逐步縮小，從主觀和客觀上會逐漸與社會脫離，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淡出大眾視野”，這是一種客觀存在。所以面對日新月異發展的數字技術和更新換代的數字智能產品，老年人與年輕人之間有差距、有鴻溝是完全正常的，也是符合社會發展規律的。

2.縮小老年“數字鴻溝”的倫理路徑

從倫理學視域來看，老年“數字鴻溝”是一個綜合性而非單一的倫理問題，它涉及科技倫理、制度倫理、家庭倫理、職業道德等多個方面，需要全社會從老齡化社會現實出發，以建立老齡友好型社會為目標，把中國特色的尊老敬老倫理文化融入企業科技產品設計、制度建設、政府轉型、家庭反哺等各個方面，以縮小老年“數字鴻溝”。

首先，尊重老年人群體的主體性，企業科技注入適老化倫理理念。

在當今老齡化社會，老年人是重要的社會群體。尊重老年人群體的主體地位，是數字化時代企業科技產品研發的基本出發點之一。在各種智能產品的研發及應用中，不能把老年人僅僅看成消極被動的接受者，而要看到他們同樣是市場消費的主體。老年人使用的數字設備應盡量考慮滿足其需求，應在他們的參與下增加更多人性化設計，促使數字技術適老化，讓大多數老年人可及、可用、會用。然而，目前我們很多數字技術適老化設計現狀不容樂觀。其一，老年人群體的技能積累容易快速失效，老年人學會使用數字產品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其更新換代的速度；其二，數字產品技術創新與應用場景的設定，往往未覆蓋到老年人群體或是忽視了老年人群體的技能現狀，未從老年人的角度出發去設計適合老年人使用的數字產品。因此，市面上出現許多數字產品老年人不能用或用不上，造成供需脫節。所以，企業的適老數字產品首先應考慮推出一些適應老年人使用方式的功能，如使用家用網絡攝像頭、對講機和無線局域網來密切關注體弱多病的老人；在數字產品中增加老年模式，可加大字體、設置提示音效，以及添加更多常用服務的快捷鍵。同時，簡化交互界面，使老年人在使用數字設備時更方便快捷；減少眩光、增加顏色，推出耳機輔助設備，以應對耳鳴等聽力衰弱等問題。此外，互聯網企業在推出適老化數字產品時，產品本身的設計也應更符合老年人的特殊需求，如防詐騙網站提醒、騷擾電話攔截、老人實時活動范圍查詢等特色功能。英特爾公司、通用電氣和飛利浦公司等已推出針對老年人的數款新產品，其中包括能隨身攜帶的實時監控心臟的數字產品。總之，企業在設計數字產品時，要尊重老年人群體的主體性，提倡適老的人性化設計，讓數字產品更能符合老年人的使用需求與使用習慣，使老年人能夠共享數字科技發展的成果和數字福利。

其次，加強老齡化社會制度倫理建設，實現“數字公平”。

長時間以來，由于普遍缺乏對老齡化問題的認知，制約了老年社會治理方面的制度、措施和投入的推進，所以，要加強制度革新、政策引導，尤其要加強老齡化社會制度倫理建設。制度倫理包含兩個方面：制度本身所蘊含的倫理理念和制度運行、執行倫理。具體到老齡化社會“數字鴻溝”的制度倫理建設，應在制度的頂層設計和基層運行中把數字化和老齡化結合起來，把促進對老年人的數字普及和對老年人的數字包容結合起來，把支持老年人數字參與和加強對老年人的數字安全保護結合起來，推進“數字公平”。一方面，政府在大力倡導數字化建設的同時，應接納一部分老年人走得慢一些、穩一些，如在支付手段上，老年人擁有使用現金支付或移動支付的自主選擇權。政府出臺了一系列相關制度和措施，如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的實施方案》明確規定：“鐵路、公路、水運、民航客運等公共交通在推行移動支付、電子客票、掃碼乘車的同時，保留使用現金、紙質票據、憑證、證件等乘車的方式。”［3］另一方面，對能夠使用數字設備的低齡老年人，政府可利用政策推廣數字技能培訓，并鼓勵企業為老年人提供優惠和便捷的數字產品和服務，如“自2021 年1 月起，在全國范圍內組織開展為期一年的互聯網應用適老化及無障礙改造專項行動”［13］，并公布了首批適老化及無障礙改造互聯網網站和App 名單。國內一些城市在市政建設實施數字化、智慧化方案中，也要積極融入老齡化理念和尊老敬老倫理意識，打造“平臺+服務+老年人+智能設備”的智慧養老服務新模式［14］。這些制度、政策的頒布實施，標志著中國老齡化社會制度倫理建設正在路上。

最后，發揚傳統“孝”文化，推進家庭數字反哺。

“人之行，莫大于孝”，“百善孝為先”。在家庭中，尊老敬老表現為對父母長輩的“孝”。現代社會中的代際公平更多地以“文化反哺”的形式呈現，這也是現代社會子女對父母長輩“孝”的體現。子女不僅要承擔起贍養父母的道德責任，也要承擔起扶助父母的倫理義務。具體到老年“數字鴻溝”的問題，對一部分愿意學習數字技術的老人要發揮他們的主體性，實行家庭“數字反哺”，子代與父代通過代際互動與信息共享，讓父母逐漸適應數字化生活。對于年紀較大而無法學習使用數字技術的老人，子女就應該幫助或代替老人在線上或線下處理一些日常事務，解除父母的后顧之憂，不能把工作忙碌當作疏于陪伴和幫助的借口。

對于一些遠離父母的子女，缺乏“反哺”老人的條件和環境，社會或社區應有所作為，代為“盡孝”。當然，步入老年的長輩也要有開放的心態，積極學習，老而不怠，不要因為“上了年紀”而放棄學習新的知識，應不斷更新自己的知識儲備，要有足夠的自信，“不害怕新技術、不逃避新技術”。同時，各行各業也應將員工是否尊老敬老作為判定其職業道德素質的重要內容，并可根據行業性質，制定出相應的職業道德規范來獎懲考核員工。

“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隨著老齡化社會的到來，家家有老人，人人都會老。如何對待老年人，體現了一個社會的溫度、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如何對待老年人，決定了中國的未來和中國社會的幸福指數。因此，社會各界應更多關注老年“數字鴻溝”問題，通過政府、社會、企業、家庭的多方聯動推動老年人迎接數字浪潮，讓老年人能夠共享現代文明的發展成果，從而促進社會文明程度持續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