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故都的秋》一文中的“故”與“秋”

◎安徽/徐衛(wèi)鋒

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語文（基礎模塊）上冊（第四版）》收錄了中國現(xiàn)代著名散文家、小說家、詩人郁達夫的《故都的秋》一文。這篇作品創(chuàng)作于1934 年8 月，在現(xiàn)代散文史上占據(jù)著重要地位。今天解讀這篇課文的時候，切入口的多元選擇使得解讀的結(jié)果也呈現(xiàn)出多元化狀態(tài)，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任何人的解讀都不宜偏離作者的初衷——盡管文本解讀從來都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說法，但這并不意味著對經(jīng)典文本可以恣意解讀。

對于《故都的秋》這篇課文的解讀，筆者認為在多元視角的基礎上，應當緊扣題目中的“故”與“秋”。因為相對于其他描寫秋天的作品而言，郁達夫在描寫秋的時候有自己獨特的思路。正如一些研究者所說的那樣，古今中外的名人佳作頗多，多為見景生情，或贊秋，或悲秋，似乎在地域上沒有強求，唯獨郁達夫之觀秋，卻非要在北方才能感受到。因此，郁達夫輾轉(zhuǎn)千里從杭州趕到北平，就是為了“飽嘗故都的秋味”。從作家細膩的描述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作家對故都秋天的濃濃深情，領略到作者構思用心之良苦。這種良苦的用心正是在課文解讀的時候必須重視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筆者在解讀這篇課文的時候，會從作者所堅守的北方也就是“故都”之“故”來分析作者心中的“秋”。應當說這種堅守解讀初衷的思路讓筆者在解讀《故都的秋》一文時收獲很多，現(xiàn)將自己的收獲總結(jié)出來，希望能夠與同行分享。

一、故都之“故”

在描寫秋的時候，作者將自己對秋的描寫以及自己的感觸鎖定在一個區(qū)域，這顯然表明作者對于這個地方有著獨特的情感。作者所說的故都，就是指當時的北平。1934 年是一個特殊的年份，當時的作者受到國民黨的恐怖威脅，于是從杭州經(jīng)過青島來到北平，這個時候作者所感受到的是一股濃濃的秋意，因此才寫下了這篇作品。當作者選擇了“秋”作為主題，同時又強調(diào)是“故都的秋”的時候，自然有必要對“故都”之“故”作一個解讀。

郁達夫開篇就說：“秋天，無論在什么地方的秋天，總是好的；可是啊，北國的秋，卻特別地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我的不遠千里，要從杭州趕上青島，更要從青島趕上北平來的理由，也不過想飽嘗一嘗這‘秋’，這故都的秋味。”

任何時候解讀《故都的秋》都不能忽視開頭一段話的含義。筆者在多次解讀的基礎上形成的認識是：作者對“秋”實際上是有所關注的，一方面是因為作者在抒發(fā)自己情感的時候選擇了“秋”作為切入口，一方面也因為作者說“無論在什么地方的秋天，總是好的”。既然是“無論在什么地方的秋天”，就說明“無論在什么地方”曾經(jīng)受過作者的關注“總是好的”，作者的心境已經(jīng)與“秋”深深地融合在一起了。在這種情況下作者又說“北國的秋，卻特別地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這就顯得其中的“清”“靜”“悲涼”有特別含義了。這種感覺的“秋”只來自“北國”，且“不逢北國之秋，已將近十余年了”，說明在作者的記憶當中，“北國”是深深地刻在大腦當中的，作者在“南國”的所有經(jīng)歷都無法擦除“北國的秋”在心目當中留下的痕跡。

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作者所關注的“秋”實際上是深深植根在“北國”這片土地上的。如果說“秋”給作者帶來的是一種心境之感的話，那“北國”才是這片心境之感的土壤。在作者的心目當中，地理方位的“北國”是作者內(nèi)心中的“故都”，一個“故”字將作者所有的情感都表達了出來。中國有句古話叫“故土難離”，有一種說法叫“葉落歸根”。故土之所以難離，是因為那是一個人魂牽夢縈的地方。“故”還有一個特殊的含義，那就是“故去”的意思，“故去”即為“葉落”，“葉落歸根”之根在哪里，在于“故”土。所以作者內(nèi)心當中的“故國”有著深深的烙印，這是對“秋”的情感演繹的心境基礎。

二、秋味之“秋”

如果說故都之“故”是作者心境演繹的根基的話，那作者所演繹出來的秋，才代表著作者內(nèi)心豐富的情感和欲說還休甚至無法言說的情感。當這種感覺無法言說的時候，作為一個情感豐富且文字駕馭能力較強的人，只能訴諸于其他載體，這個載體就是作者心目當中的“秋”。

通讀全文可以發(fā)現(xiàn)，作者所描述的“秋”與其他人描述的“秋”相比是非常具象的，這說明作者確實對“秋”有過深深的觀察與體悟。比如，作者描繪江南的“秋”，不僅提到了草木、空氣、天的顏色，而且提到了雨和風，提到了具體的地點如蘇州、上海、杭州等等。此時作者所感受到的“秋”只是“一點點清涼”，與作者內(nèi)心所期待的“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與姿態(tài)”有著很大的距離，所以作者“總看不飽，嘗不透，賞玩不到十足”。在作者的內(nèi)心當中惦記的是北國的秋、故都的秋，是“陶然亭的蘆花，釣魚臺的柳影，西山的蟲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鐘聲”。

仔細分析這些描寫，作者寫到了故都的一些地點，點到了這些地方與秋相關的獨特的場景。生活在陶然亭的人很多，但是將情感寄托在蘆花身上的人很少；生活在故都，對作者所提到的地點的人有過生活經(jīng)歷的人很多，但是將眼光鎖定在蘆花、柳影、蟲唱、夜月、鐘聲上的人又很少。這種關注很容易讓作者的內(nèi)心感覺到孤獨甚至悲涼，而這種感覺正與四季當中的秋季是吻合的。這種感覺上的吻合能夠讓作者與秋自然融合到一起。從這個角度來看，作者能夠用如此優(yōu)美的筆觸和文字寫下《故都的秋》，就存在著某種必然。而也正是因為這種必然，所以才讓作者的內(nèi)心情感得到了抒發(fā)，讓后人讀到了這樣一篇優(yōu)美的散文。

三、故人秋境

散文最大的特點就是形散而神不散，這一特點在郁達夫的《故都的秋》當中也有著充分的體現(xiàn)。作者在描寫江南與北國的時候，看似時空跨度較大，但也正是用這種極簡的文字寫出了時空的跨越，才讓人感覺到相對于江南的秋而言，故都的秋是那么的清、那么的靜、那么的悲涼。

“悲涼”通常并不是一種很好的感覺，但是從作者的描寫來看，卻又似乎在追求這種悲涼。這其中的根本原因在于，無論是“故都的秋”還是“郁達夫的秋”，都是郁達夫?qū)Α肮识肌钡乃寄睿@種思念透露著一絲悲涼，彰顯著生命之愛，是“郁達夫的故都”形態(tài)構建與思想表達。對生命的熱愛有很多種形式，郁達夫所選擇的是將自己置入“故都”這一情境，讓自己在“故”的回憶當中，乃至于是讓自己在這種孤獨與悲涼當中看到另一個自己，并讓自己真正走入故都的秋境。

當作者走入了故都的秋境之后，也就將自己真正融入了故都。這個時候作者作為一個人而存在，在筆者看來有“故人”的意蘊。盡管作者在文中寫其他人的場景幾乎沒有，但這并不意味著作者的心目當中沒有人。可以想象，當作者身處“南國”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就是故都的“故人”，他所期待的是回到故都，讓自己這樣一個“故人”能夠再次融入到故都的秋境當中，與故都故人真正融為一體，成為故都的秋天里一幅絕美的畫面。這一畫面既是作者內(nèi)心的寫照，又是作者向他人表達的一種方式。

綜上所述，對于《故都的秋》這樣一篇課文的解讀，只有緊扣其中的“故”與“秋”，才能真正咀嚼出這篇文本的味道，才能真正讓讀者走入文本當中。有了這樣的努力，才可能把握到經(jīng)典文本的意蘊所在，而這也正是教材解讀或課文解讀的真正要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