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悠悠

歲月如陳酒，總是能讓一些物事別具風情，就像羊樓洞的老街和老屋。這松峰山下的古鎮早已在久長光陰的浸潤下出落得細膩、溫情、篤定、自信，從而古樸動人。其實羊樓洞挺適合雨天的，特別是在這樣的初夏，清涼的雨絲加上清新的空氣足以讓人保持愉悅的心境。

走在老街因為雨而散發著別樣光亮的石板路上，安靜而適宜。一條青灰色的石板路，一條古樸的小巷街，兩排灰墻灰瓦的老屋和店鋪。細雨、清風，街面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坐在門前包粽子的主婦、用油紙封好的特色小吃，還有某間老屋的門后一桌正在數著長牌的老人……當你試著讓腳步合上這種節奏，一定能感到撲面而來的年代的氣息。

安靜好，熱鬧也不突兀。當你呼朋引伴而來，循著萬里茶道的車轍，在細水長流的日子的縫隙里，搜尋幾百年來人們生活的印記，想象著這個小鎮昔日的繁華今天的平靜，你會覺得世間的繁華和落寞都如同彈指的飛沫，唯有細碎的點滴才是生活的本真。

興商茶號就坐落在老街的一角，也是一套有了些時日的老屋。我們進去的時候，老板就坐在茶具前不疾不徐地展開他那一套早就爛熟于心的流程：溫壺，洗茶，煮水，沖泡，分杯……讓人不由感嘆中國的茶道實在是一種骨子里的優雅！店內彌漫著淡淡的茶香，青灰色的地磚，灰黑色的木門、木樓梯都給人以古樸的感覺，天井周圍擺著的一溜兒蘭草更是給周邊的一切平添了色彩，相得益彰。喝茶的當口，老板給我們講起了商號的歷史，茶馬古道的淵源和茶文化的傳承，如數家珍。我想，能在老街的一隅獨守一方寂靜的人也應該是特別有情懷的人吧。

老街的盡頭是座小橋，橋下有脈脈的流水。水是從山上下來的，清淺而舒緩。它緩慢地流著，流過歲月，流過風雨，流過人們的煙火生活，流過羊樓洞人慣看人事來往的淡定。多少年來它就這么繞著老街，環抱著老街的人們，隱忍而長情。

最讓我喜歡的還是那座名為“羊樓洞”的古典味十足的江南民居式院落。

這是一座三進式四合院，院中樹木蔚然，修竹叢叢。有小橋，有方形的水井，還有中間建了亭子、四周種著桃樹的半畝方塘。此時已是夏天，卻依然有花未謝，也有果已熟，花香與果香相融合，讓人不忍離去。

院中的房子是一色的白墻黛瓦，參差錯落的馬頭墻，精致雕花的門樓。房子外面是磚石結構，里面多是木質構造，四壁的門窗也有大量精美的雕花。最有特色的是堂屋中間的八角天井，大約有由小到大的五層，每層八個角，邊上雕有樸素的花紋。此時的屋外正是雨絲纏綿，在微暗的室內抬頭的瞬間，頭頂的天光便傾瀉而下，夾雜著紛紛揚揚的雨花，不能不說是一處別致的美景。在古建筑的布局里，天井有通風、采光、聚氣、收財的作用。陽光雨露自上而下有“四水歸堂”的寓意。晴天風在上端，雨天水在下端，這樣天井就成了風水匯聚之地了，由此可見古人的智慧和用心。堂屋的屋頂很高，但是四邊的廂房上面都有閣樓，沿著木樓梯上去，推開黑灰色雕花的窗，就能看到樓下的人來人往。我想，所謂的雕門繡戶大抵就是這樣，古時候那些年輕的小姐太太們大概就是在這樣的閣樓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吧。只是時隔多年，如今老屋呈現給我們的是略顯樸素的精致，不知當年在茶馬古道上活躍的商戶們在這里繁衍生息的年代究竟是如何的光景呢。

老街不長，但是韻味不短。我穿街而過，似乎記住了什么，也似乎留下了什么。

老街悠悠，情思悠悠。其實更多的時候，老街更像是一種生存狀態。在撫摸過生活的細致和粗糙后，依舊不疾不徐的，在淡看浮華中沉靜安然著。

魏中華 湖北赤壁人，中學教師，湖北省詩詞學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今古傳奇》《速讀》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