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莊子生命哲學思想對當代的啟示

莊子的生命哲學思想將生死視為一個自然的過程，以一種超然的“道”來解開對生命的困惑，并以精神自由為目的，延伸生命的價值，使得人們在面臨生命困境時仍能保持豁達的態度，是我國傳統思想文化的重要內容。在莊子的生命哲學世界中，人類世界與自然世界是相通的，從自然界角度出發，再回歸到人類世界。例如，《逍遙游》中就以鯤鵬為喻，從學鳩和蜩的逍遙，升華到至人、圣人乃至神人的逍遙，采用物化的方式，來展現生命的至善至美。莊子對自然世界的關注最終也回歸人類世界，呈現出對人生命價值的思考。在莊子的生命哲學思想中，他希望能最終實現個人生命的自由逍遙，實現本體的生命價值。在當今社會中，莊子的生命哲學思想有助于人們加深對生命價值的理解，擺脫精神壓力，在逆境中仍舊能保持積極的態度，實現對人們心靈的慰藉，并對當代社會生命、生態、自然等方面有著重要的啟示。

一、莊子生命哲學基本思想

（一）生命價值之“有”

據歷史記載，面對楚王的誠邀，莊子拒絕了楚相職位，由此可見莊子對一般人所追求的權勢與功名并無太大欲望，對生命的價值也是非功利性的。寧可在漆園做一名漆園小吏，也不愿接受楚王給予的高官厚祿，與戰國時期到處游說、尋求高位的縱橫家及策士是有本質區別的。莊子對生命價值的思考是從自然世界出發的，以此呈現他的生命價值觀。雖然道家認為“有生于無”，注重“無”的重要性，但是在生命的存在價值上，道家與儒家是具有相通性的，并未否認生命的價值本身，反而承認生命的價值存在，莊子對生命的價值存在是持肯定與贊美的態度。

在《逍遙游》中，從惠子與莊子對巨大葫蘆處理的方式就可以看出莊子對生命價值的肯定。莊子與惠子對生命價值的“有”均是肯定的，均未否定巨大葫蘆的價值，均是在肯定生命價值的前提下通過一定的方式來進一步發揮其價值，實現葫蘆價值的最大化。但惠子對生命價值之“有”并沒有準確的認知，對生命的價值固化，只看到了“有”的表面，忽略了價值本身之外的作用，處理方式是“吾為其無用而掊之”。把葫蘆的生命價值從“有”人為變成“無”，使得葫蘆的生命價值遭到破壞，失去存在的意義。惠子對生命價值的錯誤觀點，使得莊子認為惠子“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所以才會打碎葫蘆。

莊子對生命價值之“有”的表現在于，莊子不僅肯定了葫蘆的存在價值，并進一步挖掘其他價值，與惠子的處理方式截然不同。他認為葫蘆雖然可以做瓢盛水，但這只是普通葫蘆所具備的功能，當事物的發展超過其本身存在時，需要轉變常規思考角度與方式，發掘其他價值。由此可以看出，莊子并不是盲目強調生命價值的“有”，而是有理性的思考作為支撐。因此在莊子看來，無法盛水的葫蘆，可以作為船只在江湖之上，不僅保留了葫蘆本身生命價值，而且進一步挖掘了葫蘆的使用價值，實現了生命價值的最大化。

（二）生命價值之“無”

從惠子與莊子對巨大葫蘆不同的處理方法可以看出，莊子對生命價值的理解比惠子要高一層次，惠子只是看到葫蘆生命價值的“有”，并沒有看到生命價值“有”之外的生命價值的“無”。而在莊子這里，正是因為看生命價值的“有”之外還有生命價值的“無”，才使得生命價值的“有”得以進一步擴大。

惠子對生命價值之“有”還是存在不確定與懷疑的態度，大樹樗“不中繩墨”“不中規矩”，因而他認為大樹樗是沒有價值的，應該拋棄。莊子則沒有像惠子一樣否定大樹樗的本身生命價值，而是為大樹樗提供了新的生命價值實現方法：“何不樹之于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莊子對大樹樗生命價值的肯定之處，正是惠子對大樹樗生命價值的否定之處，由于大樹樗“無用”，才得以不被砍伐，才能發揮“逍遙乎寢臥其下”的生命價值。

莊子生命價值之“無”表現為大樹樗被大眾認為是無用的，而莊子看到了大樹樗的無用性中的其他生命價值，并為其從“無”中發掘出另外的生存空間，使其發揮出生命價值。由于“無”致使事物的生命價值被忽略，而且由人制定的生命價值判斷標準是具有功利性的，并未考慮事物本身的價值。惠子從功利性出發，認為大樹樗無用，就對其生命價值予以否定，認為大樹樗的價值是“無”，并未考慮大樹樗自身存在的價值。莊子與惠子的觀點恰恰相反，如果大樹樗中繩墨、中規矩，那么大樹樗肯定是被人們砍伐而失去生命，生命價值也無從談起。莊子所說的“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這個“無”存在的空間是具有不確定性的，當“無”的存在空間被人們所發現，是否“彷徨乎無為其側”也不能確保。但就是由于這種不確定性的存在，體現了生命價值存在的復雜性。“無”的存在使得萬物生命價值的復雜性得以依托，生命的價值才能得以保留與體現。正是由于生命價值之“無”的存在，萬物生命的多樣性才得以體現，才能構成豐富的生命世界。莊子的生命哲學思想進一步發現了生命價值之“無”的真相，使得生命價值有了更深層次的呈現。

二、莊子生命哲學思想對當代的啟示

（一）愛護與尊重生命

從莊子生命哲學思想可以看出，莊子對生命存在價值是持積極的態度，即便生老病死人們無法掌控，但也并未消極對待。莊子對生命的誕生與消亡都是持相同的態度，并沒有因為消亡而畏懼死亡，也沒有過分注重養生，對生命的態度呈現于一直順其自然的心態，主張不對生命的自然進程進行過多的干預，讓自然生命實現自身價值。莊子生命哲學思想中認為一個人生命力的豐盈度不在于存在的外在形態，不在于時間長短，更多的在于人們對生活存在積極向上的態度。莊子《人間世》中支離疏并沒有因為身體的殘疾而失去對生活的信心，他的努力不僅可以養活自己，還可以幫助他人，其生命價值已超過一些普通人。

莊子是歷史上第一個從哲學角度來闡述養生的人，提出遵循天道、順其自然的養生之道。莊子的養生之道本質是尊生。在《養生主》中莊子認為，應“依乎天理”，遵循客觀規律“安時而處順”，生老病死本為自然現象。但在當前，許多人畏懼死亡，為滿足自身私欲，過度養生，甚至為了養生、追求長壽而不惜傷害其他生命。尊重生命應尊重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要對生死有正確的理解。莊子的妻子過世，莊子不但不哭啼悲傷，反而“鼓盆而歌”，令旁人不理解。在莊子看來，生死有客觀規律，“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從氣中來，又回歸于氣，知曉生命的規律才會“鼓盆而歌”。在旁人看來，生命死亡意味著生前一切存在的土崩瓦解，由此可以看出莊子對生命的看法已超越常人。在很多時候，莊子生命哲學思想的功效并不是在于其實用價值，而是當生命沉淪時，避免生命溺亡的一根稻草。莊子對生命死亡超然的態度是對生命存在的另一種尊重，有助于解決當今社會中生老病死的一些難題，幫助人民建立起正確的生命觀，使人們正視生老病死。

（二）對自然之美的贊揚

在莊子的生命哲學思想中，自然世界為人類世界提供了生存空間，自然世界饋贈人類世界生存的物質，自然世界與人類世界息息相關，贊美人自一體，歌頌自然之美。自然世界的存在物其本真性、自然而然的狀態與非雕琢氣是莊子所喜愛的。當然莊子對自然之美的贊揚并不是僅僅停留于表面，他對自然之美的贊揚已上升到哲學層次，他認為人不能局限于自然存在物的外在形態，需要改變自身固有的定式，重新審視自然世界。

莊子認為，自然之美并不是獨立于人類而存在，天地自然皆在人們觸手可及之處，只是當前人們過多關注雕琢之物，忽略了自然之美。莊子認為，無論個體小生命或大生命，都應順其自然，不應將個人意志強加于自然萬物身上，贊美沒有雕琢、沒有成心的天籟之美。自然萬物皆有本性，將人類的意志強加于其他物種，只會讓多樣化的自在世界轉變為單一的自我世界，人類需與自然平等和諧相處。莊子生命哲學思想中的自然之美是不需任何雕琢與修飾的，人類的主觀意識強加在自然事物身上的行為只會使自然事物失去自然之美。莊子生命哲學思想認為，生命主體安于自身本性，并不是無所作為，不應用以“機心”，將自身意見強加其身，應讓生命主體在自身上存在價值，尊重自然萬物的特性，最后延伸到人本身應保持本性與本心的純真與自然。老子主張的“絕巧棄利”與莊子的“機心”是相互相通的，當人們拋棄機巧功利之心，明白自然純真之美，才有可能實現“至德之世”。

（三）保護生態與尊重生態

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與發展，當今社會已不僅僅追求經濟的高速發展，人們也開始注重自然生態。“綠色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已成為當前社會耳熟能詳的口號，可以反映出當前人民群眾對生態保護的關注度與重視程度。日益增長的垃圾數量、冰川的日漸消融、生物多樣性的不斷減少，使得當前社會仍舊面臨巨大的生態環境壓力。從莊子的生命哲學思想中可以看出，莊子對自然萬物不是停留在生態保護層面，更多的是尊重生態的自然發展。莊子生命哲學思想認為天、地、人共生共存，人類也是自然萬物中的一員，萬物與人實則一體，其相通性不言而喻。“我與萬物為一”始終貫徹莊子生命哲學思想中。莊子生命哲學思想中的“化”思想是保護生態與尊重生態的重要表現，莊子的“化”思想沒有否定萬物之間的獨特性，并沒有將自然世界的事物放在人的對立面。“化”思想認為，不管是社會生命還是自然生命，彼此之間沒有高低貴賤的區別，萬物皆為平等，要尊重萬物。由此可見，莊子不僅是保護生態，更是尊重生態，將生態放在了與人類同樣的高度，是真正的生態環保主義者。在當今社會中，應將保護生態上升至尊重生態，以實現人類世界與自然世界的和諧共處。

三、結語

莊子生命哲學的特點在于從自然世界出發，然后回歸于人類世界，對個體的生命價值進行探索與思考，從生命價值之“有”到生命價值之“無”，其探索與思考過程是具有哲學性的。在莊子看來，無論是個體生命還是大化生命，其生命的價值均不容忽視。儒家注重生命的社會價值，莊子則更多的是對生命價值自然性的探索，從個體生命本身出發，追求個體的生命價值，尋找生命的精神超越。莊子生命哲學中對生命價值的關注從自身角度轉移到對方角度，自然萬物與人類世界對話有了可能，使得自然與萬物相通，形成了獨特的莊子生命哲學，并對當代社會發展也有著重要的啟示與借鑒。

（青海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