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時代人類學紀錄片的主要特征探析

摘要：人類學紀錄片，是影視人類學的重要研究對象之一，隨著電影的誕生而出現，根植于傳統媒體時代。進入新媒體時代，影視攝制技術快速迭代，創作規律變化調整，在此背景下，人類學紀錄片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文章研究目前人類學紀錄片的主要特征，梳理特征形成的內在邏輯，旨在為人類學紀錄片充分發揮自身保存文化與傳播文化的功能價值，以及學界尋找新的研究方向和角度提供思路。同時，文章概括人類學紀錄片和新媒體技術的融合現狀，并嘗試提出存在的問題。文章采用作品文本分析的方法，以人類學紀錄片制作流程為線索，結合新媒體時代的特點與相關的傳播理論，剖析經典人類學紀錄片《極地》，得出以下結論：新媒體時代，由于媒介技術和創作理論的更新，人類學紀錄片具有拍攝角度多元、攝制高效、存儲便捷安全、關注視角豐富、視覺藝術價值提升、組織結構模塊化、互動渠道多元化的特征。其中，關注視角由聚焦文化的靜止狀態，轉變為“靜止”與“流動”相結合，記錄和呈現文化變遷、異質文化的碰撞。互動渠道多元化主要是指創作者和觀眾之間的溝通方式多樣且暢通，能夠讓創作者即時得到觀眾的反饋并調整作品。這些特征也是積極因素，推動人類學紀錄片呈現出蓬勃的生命力和活力。同時，也可以探究新媒體技術給人類學紀錄片創作帶來的挑戰，需要研究者和創作者始終堅持真實性的基本原則，在此基礎上，盡量做到科學性和審美性的統一。

關鍵詞：新媒體；人類學紀錄片；影視人類學；社群傳播；模塊化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3）11-0219-03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21年湖南省教學改革項目“新文科背景下新聞傳播學科課程體系和教材體系建設研究與實踐”成果，項目編號：HNJG-2021-0392

一、前言

縱觀人類學紀錄片的發展歷史，重要節點基本與技術有關。首先，人類學紀錄片是隨著電影的誕生而產生的。19世紀末，第一部民族志紀錄片用電影技術記錄了非洲沃洛夫婦女制作陶器的過程；20世紀20年代，弗拉哈迪用膠片機拍攝了《北方的納努克》，成為人類學紀錄片中的經典作品[1]；20世紀60年代，美國紀錄片導演羅伯特·加德納拍攝的《死鳥》是無聲人類學紀錄片的最后一部作品。此后，人類學紀錄片拍攝開始使用便攜式16毫米電影攝影機和同期聲錄音設備，進入了有聲時代[2]。20世紀70年代，日本大阪建立了一整套電腦控制的影視人類學傳播系統，能為觀眾提供豐富多樣的人類學紀錄片。此后，人類學紀錄片中加入了音樂、解說和剪輯，還嘗試了情景重現的拍攝手法，完成了富有價值的作品。20世紀末，中國的人類學紀錄片《望長城》播出，大量使用同期聲和長鏡頭，著重表現生活在長城兩側的“人”，給中國紀錄片帶來了重要的轉折， 1991年后，中國紀錄片開始受到重視并走向世界。進入21世紀以來，新媒體逐漸興起和普及，人類學紀錄片專家進行了跨學科的嘗試與突破，在學術研究和社會實踐方面取得了新的進展。

本文試圖根據人類學紀錄片從前期選題、中期拍攝、后期制作到完成后的傳播運作的制作全鏈路，探究新媒體時代人類學紀錄片在研究對象、觀察視點、技術設備、組織結構以及傳播渠道中呈現出的主要特點。本文選取紀錄片《極地》進行分析，這部影片是近年來拍攝的較為典型的人類學紀錄片，且在新媒體平臺上引起了大量的關注和好評。

二、背景概述

（一）新媒體

新媒體即New Media。從技術層面來說，廣義的新媒體是一切具備與人類互動能力的媒介裝置[3]。本文限定的新媒體主要是指在以報紙、廣播、電視為主的傳統媒體的基礎上，以數字信息技術為支撐的一種新型媒介形態，具有數字化、網絡化、全球化等傳播特性。不同群體對新媒體的接受程度不斷提升，加之社會環境的影響，形成了“碎片化觀看”“娛樂化消費”“跨時空傳播”“多元主體”“互動共享”等媒介使用習慣，相關影視藝術創作也進行了調整和革新，以貼合先進的新媒體技術、傳播機制和當代人不斷變化的需求和審美習性。

（二）人類學紀錄片

人類學紀錄片，一般被稱為Anthropologic Documentary（人類學紀錄片），或者Ethnologic Documentary（民族學紀錄片），主要依托影視設備進行拍攝，旨在研究人類學和體現人類學研究成果，屬于影視人類學的研究對象之一[4]。從橫向來看，人類學紀錄片可以促進異質文化之間的交流；從縱向來看，人類學紀錄片是珍貴的少數民族生活影像，具有促進少數民族地區旅游產業發展的功能[5]。在新媒體時代背景下，人類學紀錄片領域的專家學者，積極采用多媒體技術，理解并融入新媒體的傳播機制，轉變傳統的研究范式和制作理念。由此，人類學紀錄片在新媒體時代呈現出了新的特征。

（三）《極地》紀錄片簡介

《極地》是一部由程工導演，曾海若監制，聚焦西藏極致生存環境的人類學紀錄片，相繼在多個平臺播出，受到觀眾的關注和好評，成為《舌尖上的中國》之后的又一部現象級紀錄片[6]?！稑O地》以客位視角為主，將視點放在21位普通高原民眾的身上，以“高原”為基本場景，通過顯性敘述讓人們了解高原人民的生活方式、環境面貌、傳統習俗以及價值觀念。同時又通過解說詞、背景音樂以及畫面的剪輯節奏和象征性畫面等，傳遞意識形態層面的價值內涵，深度闡釋了以人為本的理念。

三、新媒體時代人類學紀錄片的主要特征

（一）多角度高效攝制

新媒體時代，出現了便捷優質的輔助影視前期拍攝和后期制作的硬件和軟件，為人類學紀錄片提供了良好的物質基礎和技術支持[7]。在前期拍攝中，4K高清攝影機優化了畫質，多場景采音麥克風清晰記錄人物聲音與環境音，無人機航拍器豐富了拍攝角度。Premiere和DaVinci Resolve等后期剪輯軟件可操作性強，具有協同分包制作的功能，提高了影片的制作效率?！稑O地》紀錄片運用航拍器拍攝了西藏不同時段、不同季節的大景別場景，氣勢恢宏、景觀奇特，經過后期剪輯制成片頭，開篇交代了西藏的整體環境面貌。

同時，移動硬盤、臺式光驅提供了便捷、可靠的大容量存儲條件，避免影片素材和成片丟失。人類學紀錄片肩負著保存正在消失的文化的使命，最大限度地避免消損十分重要，文化的消失是永久的、不可逆的，若影片損壞丟失，則可能徹底失去研究某一文化的寶貴機會。

（二）“靜止”與“流動”交融

目前，人類學紀錄片對文化的探索，由靜止描述演變為動態呈現[8]。人類學紀錄片不僅呈現靜態的文化形態，還關注民族文化的變遷、生命延展的過程以及現代文明對當地社會生活的影響，在影片中“靜止”與“流動”兩個維度通常是并存的。

“靜止”表現在對現狀的描述上，包括對生存狀態和傳統習俗的解讀。比如紀錄片《極地》中的電影放映員對土地和人民的熱愛、對職業道德的堅守；馱鹽人信奉的“鹽湖女神”，使用的“鹽語”還有鑿鹽祈禱儀式等從側面反映了他們世代的信仰和生存方式。

“流動”不僅指橫向的異質文化交流，還有縱向的世代傳承——對技藝、信仰和理念的傳遞。紀錄片《極地》表現了現代文化與藏族文化的融合，最直接的表達是兩種文化意象的組合，如影片放映員的馬匹和電影放映機、平板電腦，如西藏年輕人穿著西式婚紗和西服，以冰川、草原為背景，拍著時下流行的婚紗照。這些意象都隱含著兩種文明生態的交融，正在構造一種新的文化常態，并具有一定的生命力。

（三）藝術性價值提升

人們通常認為，人類學紀錄片的生命在于它的真實性，最大魅力在于用影像真實記錄文化，且人類學紀錄片的真實更多的是一種科學的真實[9]。人類學紀錄片是在人類學家的科研過程中，作為一種彌補文字記錄的手段出現的，必須保證科學的真實，才能記錄真正有價值的文化，體現人類學的價值。但顯而易見的是，人類學紀錄片包含“人類學”和“紀錄片”兩部分[10]，應該兼顧人類學的科學價值和影視的藝術價值。目前，人類學紀錄片的制作也積極根據人們目前的視覺規律和視覺心理作出調整，更加注重畫面的構圖、光影的變化以及電影的審美，以便為觀眾提供更多的感官愉悅。

紀錄片《極地》在拍攝藏族人民生活狀態的過程中，注重巧妙使用構圖技法與捕捉奇特的美景。拍攝果加村馱鹽人牧羊時，畫面采用三分構圖法，人與牧群居于畫面下方1/3的位置，上方2/3是浩瀚的群山，用象征性鏡頭建構人與自然的關系；牧羊人歸家時，畫面采用剪影的方式，以深藍色與暖黃色漸變的暮色天空、綿延的山脈和房屋為背景，襯托人物的黑色剪影，給觀眾以視覺美感和心靈觸動。

（四）組織結構模塊化

傳統的人類學紀錄片多以時間的推移為線索組織影片，通常一部一集，敘事完整、集中，能夠很好地展現核心事件的發展過程[11]。當下，人類學紀錄片運用多種數字和新媒體技術完成拍攝，獲取的素材數量和角度都更為豐富，為了充分組合素材和表達多元意涵，影片的總時長比較長；而新媒體時代，觀眾的閱讀和觀影習慣逐漸呈現碎片化傾向，在“流量為王”的時代，人們的注意力資源越來越稀缺，所以部分人類學紀錄片從業者通過影片模塊化和快節奏剪輯的方法，來平衡“意義”與“效益”，將核心主題分為相互聯系的子主題，每一集闡釋一個特定的主題，每一個子主題又包含幾個對象，細致、充分地突出影片主題。有學者發現《極地》主要人物單個鏡頭的時長小于2秒的占了60%甚至更多[12]。

《極地》共有七集，每集三位人物，分別記錄了高原人民的職業、社群、家庭以及社會活動。影片采用總—分—總結構，總體分為七個部分，每個部分又包含人物紀實與采訪合集，主客觀相結合，事實與感受互為補充，充分傳遞主題思想與理念，呈現西藏人民的社會責任感、民族使命感、集體意識、生態觀、人生觀、價值觀以及創造力，還有更深層次的對生命和死亡的思考，“能活一天是人生，能活兩天也是人生，要活就要特別努力地活”。

（五）互動渠道多樣化

移動化是新媒體時代的特征之一，以移動互聯網為基礎，人們可以打破時空的限制，實現身體的虛擬在場，徹底更新以往主體在場的方式，這是互動儀式鏈理論在當下的應用[13]。目前，人類學紀錄片與觀眾的互動渠道多種多樣，包括社交媒體、視頻平臺的評論區和彈幕網等，通過互動儀式鏈加強情感聯結，激發觀眾認同，進而強化傳播效果。

新媒體平臺信息傳播速度快、范圍廣，擴大了人類學紀錄片的受眾群體。新媒體社群傳播的效應，改變了傳統社會的信息結構，為小體量的影片提供了傳播機會。對根植于傳統媒體時代的人類學紀錄片來說，這也是一次傳統文化基因與互聯網文化基因的碰撞，當傳統文化用亞文化群體的方式進行表達與互動時，二者產生了文化融合的趨向[14]。

新媒體時代為人類學紀錄片提供了另一個契機，即能夠及時獲得并回應觀眾的反饋。傳播者與受眾的主動、被動關系發生了轉換，受眾擁有了更多的主動權，二者之間建立了多元互動關系[15]。目前，觀眾與制作方有豐富的溝通渠道，人類學紀錄片在愛奇藝、騰訊、優酷和嗶哩嗶哩等新媒體平臺上播出時，觀眾可以通過彈幕、評論、點贊、轉發和評分等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觀點或態度，而制作方也可以通過量化這些數據，了解作品的反響，從而調整后續的作品攝制。

四、結語

新媒體技術與理論，對人類學紀錄片的制作全流程產生了積極的影響，人類學紀錄片也在積極革新之下，形成了新的特征。但是，在進行跨學科融合的過程中，也要始終堅持人類學紀錄片的制作目的和原則，人類學紀錄片不同于一般影視作品的美學，如特寫鏡頭能夠觀察到更多的細節，也具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但是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信息的完整性，所以要處理好局部細節與整體事實的關系。面對不斷變化的技術、傳播規律以及觀眾需求，人類學紀錄片如何在跨學科實踐中，與新媒體相輔相成，完成各自的使命，煥發生命力和活力，需要人們繼續探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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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梅殿杰，肖濤.紀錄片《極地》敘事結構分析[J].傳播與版權，2019（6）：87-88.

[13] 周一凡，盤劍.如何打造“爆款”主旋律紀錄片：以芒果TV 2019年制播紀錄片為例[J].新聞傳播，2019（23）：16-17.

[14] 聶莉.主流文化在青年社群傳播中的裂變與再建構：當傳統紀錄片遇上二次元B站[J].青年探索，2020（4）：31-39.

[15] 龔詩堯，陳剛.他山之石或可攻玉：當影視人類學遇見新媒體[J].廣西民族研究，2019（6）：50-57.

作者簡介 胡玉，研究方向：新媒體與人類學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