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非物質文化遺產繼承創新的知識產權協同保護在文化強國建設背景下一直廣受社會各界的重視。實踐中民間舞蹈類非遺繼承創新與知識產權保護協同卻存在著利益分配的群體性矛盾、權利歸屬的分配性缺位、權利保護的壟斷性沖突等現實困境。在總結民間舞蹈類非遺作品特點的基礎之上,針對民間舞蹈類非遺繼承創新和知識產權協同保護的困境,該文提出完善版權登記和司法確權制度以增強權利明確性、從單一式保護到包容性增長以促進利益共享化、明確傳播鏈主體的告知義務以提高傳播透明度的制度構建進路,以期為提升民間舞蹈類非遺繼承創新質量做出貢獻。
關鍵詞:民間舞蹈類非遺;繼承創新;權益沖突;知識產權協同保護
中圖分類號:J722.2"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2(a)-0174-04
Construction Research on the Collaborative Protection System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in the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Folk Danc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LIAO Manjun, ZHENG Shuqian
(School of Law,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Henan, 475001, China)
Abstract: The collaborative protec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in the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has been widely valued by all walks of life in the contex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a cultural power. In practice, the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folk danc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and the coordina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protection have some practical difficulties, such as the group contradiction of interest distribution, the distributive vacancy of right ownership, and the monopoly conflict of right protection. On the basis of summing up the characteristics of folk danc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works, aiming at the dilemma of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folk danc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and collaborative protec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system construction approach of improving the copyright registration and judicial confirmation system to enhance the clarity of rights, from single protection to inclusive growth to promote benefit sharing, and clarifying the obligation of disclosure of the main body of the communication chain to improve the transparency of communication, with a view to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folk danc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Key words: Folk danc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Conflicts of rights and interests; Collaborative protec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民間舞蹈類非遺,所屬非物質文化遺產“民間文藝”[1]的類別范疇,是以非物質文化遺產(通常簡稱“非遺”)為創作來源、以群體性舞蹈為表演形式的文化遺產,一直流傳于民間。然而,學界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的探討,主要集中于困境克服[2]及發展創新[3]的方面,并未將目光集中于知識產權保護方面;與此同時,宏觀視角是學界研究非遺繼承發展的主要視角,對其現實困難進行整體審視與研究,但并未過多集中于某一特定類別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而少有的幾篇從微觀視角切入的研究也大多集中于民間音樂領域,研究范圍過于寬泛,且很少涉及民間舞蹈領域。基于此,本文著眼于民間舞蹈這一類型化非物質文化遺產,探究其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繼承創新的知識產權協同保護方面的問題,有利于彌補學界在此領域的研究空缺,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和社會意義。
1民間舞蹈類非遺的知識產權界定
學界對于舞蹈作品的概念界定并不明晰,大多數將舞蹈作品狹義定義為以連續的動作、表情和姿勢為媒介展現創作者思想感情的供人跳舞的作品[4]。而民間舞蹈類非遺的獨特特征使其區別于一般的舞蹈作品而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因此,厘清民間舞蹈類非遺的概念,總結其作品具有的特征,對界定其版權主體范圍及討論其知識產權保護具有重要意義。
1.1民間舞蹈類非遺的可版權性
民間舞蹈類文化表演是一種特殊化類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其以村落傳統文化為根基和創作背景,以極具村落生活化氣息的民歌小調為背景音樂,以村落特有的群體舞蹈為表演形式,將村落的自然之景和人文之美進行文化融合的、集民間小調與舞蹈表演為一體的民間舞蹈類文化表演。
民間舞蹈類文化表演應當符合著作權法關于作品的構成要件,版權人應當享有合法的版權保護,其可版權性主要基于以下3方面依據:第一,民間舞蹈類文化表演屬于人的智力成果,無論是民間小調的創作和融合,還是舞蹈動作的編導和排演,都是創作者進行的文化創作;第二,民間舞蹈類文化表演具有獨創性的外在表達,它是各類創作者以民間傳統文化為創作背景,融合當地文化特色的曲調和舞蹈動作創作出來的具有地域特殊性和群體特殊性的文藝作品;第三,民間舞蹈類文化表演具有可復制性,其緣起于各地村落的民間習俗,在眾多傳承人、創作者特別是表演者的共同演繹下,以其各不相同的創作和演繹方式進行加工和擴散,以達成傳承文化遺產的目標。因此,民間舞蹈類文化表演符合著作權法中作品的條件,具有可版權性,應該受到著作權法保護,對其繼承創新和知識產權協同發展進行探討便有理可依。
1.2民間舞蹈類非遺作品的特征
1.2.1創作主體的不確定性
民間舞蹈類作品的不確定主要表現為兩個方面。第一,創作主體數量的不確定性。民間舞蹈類作品一般以群體演繹的表演形式呈現在觀眾面前,由于創作者個體的專業方向和能力限制,不同的民間舞蹈類作品根據其不同演繹題材將需要不同數量的創作者進行集體創作,共同完成作品的創作和編排。第二,創作主體類別的不確定性。民間舞蹈類作品區別于其他舞蹈作品的一大特殊性在于其作品內容的民俗性,文化的特殊性決定了各民間舞蹈類作品的區別性,因地域的地理條件、風俗習慣及人文風情各不相同,因此所屬地域的創作者所創作出來的舞蹈類作品也各不相同。
1.2.2 表現形式的群體性
作品演繹的合作性是民間舞蹈類作品表現形式群體性的主要體現途徑。民間舞蹈類作品內容一般具有一定的民間故事性,因此,民間舞蹈類作品的表演者需在舞蹈內扮演故事中的不同角色,用舞蹈的方式去呈現角色形象、推動故事發展。以流傳于廣東省龍門縣寮田村的、具備客家文化特色的“王賽春堂舞貔貅”為例,表演者需扮演孫悟空、大頭佛、豬八戒、唐僧、貔貅及群眾6類舞蹈角色,共同演繹西天取經途中保一方平安的民俗故事。由此可見,民間舞蹈類作品演繹具有合作性,不同表演者扮演舞蹈內的不同角色,舞蹈動作根據角色不同具有特殊性和區別化,因此需不同表演者進行合作才能完成舞蹈演繹。
1.2.3 繼承創新的多樣性
民間舞蹈類作品屬于非物質文化遺產范疇,因此其呈現形式的無載體性決定了其在繼承創新具備多樣性特征。在作品內容的多樣性方面,因民間舞蹈類作品內容的故事性,表演者在演繹過程中除了完成創作者所創作的基礎作品動作以外,還可以發揮其主觀能動性對舞蹈內容進行二次創作,發揮自己對作品的理解及對角色的想象,同時增添新的舞蹈動作。因此,其作品內容在日復一日的表演者再創作中具備多樣性特征。
2民間舞蹈類非遺繼承創新的知識產權協同保護困境
非遺的繼承創新一直是我國文化工作的重中之重,而非遺的知識產權保護在激發其創作主體和傳承主體的創作積極性方面又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實踐過程中,二者由于各種原因出現協同困難的問題,因此厘清二者在發展中出現的協同困境,并據此提出相應的解決措施,才是提升二者協同質量的正確方向。
2.1創作主體——利益分配的群體性矛盾
根據作品特性,民間舞蹈類作品的創作主體大致可確定為舞蹈編導及音樂作曲者兩種類型,且一般為群體性創作。從創作主體類型的群體性來看,創作主體之間利益分配的群體性矛盾主要體現在合作者的利益分配問題上。民間舞蹈類作品主要分成兩類:第一類是僅需舞蹈創作者、無需配樂創作者的作品類型,其配樂直接引用流傳于當地的民歌;第二類則是需具備舞蹈配樂及舞蹈編排的雙重創作。根據我國《著作權法》中作品的版權應歸屬于作者的相關規定,第一類舞蹈作品由舞蹈編導獨自享有該作品版權;第二類舞蹈作品因其是舞蹈編導和音樂作曲者合作而完成的,因此二者應以合作者的身份被賦予該作品的版權主體地位。但從舞蹈作品的整體性視角來看,舞蹈動作是舞蹈作品的靈魂和要點所在,因此利益分配上舞蹈編導應占據主要部分,這就造成不同創作主體之間的權利歸屬及利益分配的群體性矛盾。
2.2創作主體與傳承主體——權利歸屬的分配性缺位
就創作主體而言,確定其著作權的主體地位是肯定其獨創性作者身份、保護其正當權利及激發其持續創作熱情的重要保證;就傳承主體而言,筆者認為其可以享有版權保護的原因在于表演者的“舞蹈表演”是舞蹈作品得以完整的重要因素。基于舞蹈作品的特殊性而言,只有通過表演者的舞蹈演繹將創作主體想要在作品中表達的思想情感用身體動作進行“二度創作”[5],才能傳達給觀眾,舞蹈作品才能真正完成其創作。因此,舞蹈作品的創作不僅需要創作者的編排,還需要表演者的演繹,二者缺一不可,表演者應享有合作者的地位。由此可見,民間舞蹈類作品的創作主體和傳承主體都有成為版權主體的正當性。然而在現實的權利分配中,兩大主體的權利界定及利益分配無法得到較好的協調。
2.3傳承主體與傳播受眾——權利保護的壟斷性沖突
基于知識產權的保護視角,對傳承人著作權的保護有利于持續激勵權利人不斷投入民間舞蹈類作品的創作;基于非遺繼承創新的視角,傳播受眾的信息獲取和資源利用權利是促進非遺繼承創新的重要手段。傳播受眾的信息獲取和資源利用有利于不斷擴大非遺的傳播范圍,對其影響力的擴大及傳承發展的持續產生重大影響。
然而,在保障傳播受眾對信息獲取和資源利用權利,鼔勵傳播受眾對原舞蹈作品進行改編和再創作過程中,也不排除會出現傳播受眾因不具備知識產權觀念而侵犯傳承人權利的情形。若傳播受眾未獲得傳承主體的許可私自對原舞蹈作品進行改編和再創作,并對其傳播且獲得了一定利益,即使傳播受眾不能依法取得該作品版權,也不可否認其對該改編作品所做出的獨創性創作的貢獻,因此其使用改編作品而獲得的合法利益應受到法律的保護。由此可見,對傳承主體的版權保護使未得到許可就進行改編創作的傳播受眾無法依法取得該改編作品的版權,而對未獲得許可的傳播受眾合法利益的保護又使得傳承主體的作品版權容易受到侵害,因此舞蹈作品的著作權保護邊界難以確定,產生了傳承主體與傳播受眾之間權利保護的壟斷性沖突。
3民間舞蹈類非遺繼承創新的知識產權協同保護制度構建建議
民間舞蹈類非遺繼承創新的知識產權協同保護不僅關系到該項非遺的傳承性延續和創新性發展,還關系到該文化遺產的利益相關者的合法權益保護。因此,在總結二者協同現存制度困境之后,以現有制度安排為依照,結合現實考量,筆者提出以下幾點制度構建的建議。
3.1增強權利明確性——完善版權登記和司法確權制度
民間舞蹈類非遺在繼承創新的知識產權協同保護中出現了利益分配的群體性矛盾困境,究其根本,困境的成因主要有3方面。第一,民間舞蹈類非遺表現形式的群體性特征促使其權利界定和利益分配需要考慮的主體類別較多、范圍較大;第二,現有的制度法規對于權利歸屬的界定具有一定的籠統性,因此無法完全適用于實踐中權利主體多樣性的事實現狀;第三,權利主體的知識產權意識較為薄弱,往往出現了利益糾紛才意識到確權的重要性所在。因此,筆者認為應建立一套用以明確舞蹈作品版權主體的確權登記制度及司法審判制度。
版權登記制度內容應主要包括申報、認定和登記注冊3個部分。若舞蹈作品為合作作品,則創作主體在完成舞蹈作品的創作后應自行協商該舞蹈作品的版權歸屬及利益分配,協商一致后向權利機構進行確權登記,以確定權利主體的數量及利益分配的機制等。若創作主體在權利歸屬及利益分配上不能協商一致,則根據權利人的意愿,可啟動司法確權程序以確定該舞蹈作品的權屬關系。在司法確權程序中,法官除根據我國《著作權法》及《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的相關規定進行權屬認定,還應遵循“根據創作主體對舞蹈作品獨創性內容的貢獻率大小確定權屬比重”的基本裁判邏輯進行版權權屬認定。
3.2促進利益共享化——從單一式保護到包容性增長
民間舞蹈類非遺在繼承創新的知識產權協同保護中出現的權利歸屬的分配性矛盾焦點主要在于是否應該將傳承主體納入著作權主體范圍。筆者認為,創作主體與傳承主體之間并非是非此即彼的相斥關系,相反,兩者是利益共同體,共同致力于作品的完成及民間舞蹈類非遺的繼承創新。
因此,應轉變僅拘泥于探討個體的單一式權利保護,將視野放置于集整體利益之上,采取包容性增長的觀念解決這一權利歸屬矛盾。包容性增長的觀念將對個人經濟利益的追求轉變為兼顧各個主體的多樣化需求的滿足,在各主體的共同努力下分享共同發展成果[6]。此理論的愿景恰好與非遺繼承創新的需求相一致,由此可見,促進非遺繼承創新的行為和結果總量增加、讓各權利主體共享發展成果應代替對權利主體的單一式保護成為各主體之間權利和利益分配的重要參考。例如:針對沒有獲得原民間舞蹈作品著作權人許可的條件下進行舞蹈改編的傳播受眾,雖然其不能依法取得相關版權,無法有效行使權力,但是應對其使用改編作品所得合法利益給予一定的保護,賦予其在利益受到侵害時可使用不當得利請求權來維護自己的合法利益,以此將作品版權的單一約束性保護有效轉化成在保護版權人合法權利基礎上,維護傳承主體與傳播受眾的合法利益,以此來讓各權利主體共享發展成果,有效提升非遺傳承創新的發展質量。
3.3提高傳播透明度——明確傳播鏈主體的告知義務
傳承主體與傳播受眾之間之所以會產生壟斷性沖突矛盾,是因為民間舞蹈類作品的創作素材廣泛存在于鄉土之中,種類多且形式豐富,傳播受眾在接受傳承主體的輸出或者親身觀摩體驗中極易產生創作靈感,根據文化素材創作出作品,并且取得該作品的著作權。而部分文化來源群體因知識產權保護意識缺乏,同時群體性作品難以界定權利歸屬,因此其知識產權權利及利益極易受到侵害。
基于此,筆者認為非遺傳播鏈中各權利主體的告知義務應在相關國家立法中加以明確。無論來源群體其是否進行知識產權登記,均對該非物質文化遺產享有事先告知同意權。傳播受眾對于特定民間舞蹈動作的使用和創作必須告知該舞蹈動作文化所屬的來源群體,取得其同意之后方可使用并進行創作。與此同時,應將此舞蹈作品創作出來后的所得利益按照一定比例分配給該來源群體,用以補償其非物質文化遺產對于該作品所做的貢獻。
4結語
民間舞蹈類非遺繼承創新的知識產權協同保護是一項系統工程,它既要考慮繼承創新所需的傳播范圍擴大化需求,又要對其權利主體依法享有的知識產權加以重視和保護。在總結民間舞蹈類非遺作品特征的基礎上分析二者協同存在的矛盾沖突,不僅有利于進一步規范和明確民間舞蹈類非遺作品的權屬關系,保護版權主體的合法權益,還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民間舞蹈類非遺作品的權屬糾紛,使得作品在利益分配上更加合理公平,在統籌創作主體、傳承主體及傳播受眾三方主體合法利益的基礎之上,擴大民間舞蹈類非遺的傳播范圍及提升其傳播質量,以此實現民間舞蹈類非遺持續性傳承與創新性發展的新時代發展需求,并不斷為文化強國戰略的縱深發展注入新的動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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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廖曼君(2001,2-),女,廣東惠州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公共文化服務,知識產權。
通信作者:鄭書前(1973,6-),男,河南焦作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知識產權法,通信郵箱:13938632769@ 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