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典籍《論語》在韓國的傳播與翻譯研究

摘要：中國文化典籍《論語》成書于戰國前期，記錄了春秋時期思想家、教育家孔子及其弟子門徒的言行舉止，是由孔子弟子及再傳弟子編纂而成的一部語錄文集，《論語》是中國優秀文化典籍中的重要代表。孔子的思想和教育理念不僅深刻影響著中華民族的思想文化，還廣泛地影響著世界的各個領域。該文歸納總結了中國文化典籍的經典代表著作——《論語》在近現代韓國的傳播歷程，并以《論語》趙駿河譯本為例，選取6處事例進行分析。即“瑚璉也”“雍也可使南面”“齊一變至于魯”“善為我辭焉”“煥乎其有文章”“必有寢衣”。對其翻譯失真現象進行改善嘗試，期望通過研究給典籍翻譯工作提供些許幫助。

關鍵詞：《論語》；典籍；域外傳播；韓譯；趙駿河；失真現象

中圖分類號：H55"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9（a）-0167-05

Study on the External Communication and Korean Translation of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Taking the Translation of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by Zhao Junhe as an Example

Abstract：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a Chinese cultural classic， was written in the early Warring States Period. It recorded the words and deeds of the thinker and educator Confucius and his disciples， thus compiling a collection of quotations compiled by Confucius' disciples and their descendants， which is also an important representative of China's excellent cultural classics. Confucius' thought and educational concept not only profoundly influenced the Chinese nation's ideology and culture， but also extensively influenced various fields in the world. This article sums up the transmission process of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a classic representative work of Chinese cultural classics， in modern Korea， and takes Zhao Junhe's translation of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as an example to analyze six cases. That is， \"vessels of grain at ancestral temple\"， \"Ran Yong， said the Master， might be made a leader setting his face to the south.\" ect. This article tries to improve the translation distortion phenomenon and hopes to provide some help to the translation work through the research.

Key words：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Classical books; Extra-territorial transmission; Korean translation; Zhao Junhe; Distorting phenomenon

被稱為“五經之輨轄，六藝之喉衿”的《論語》，現在已經成為研究孔子與儒學的重要文獻，《論語》更是代表了最初始的儒家思想[1]。《論語》是一部凝聚了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優秀傳統文化核心內涵的巨作，也是在中國學術界占據舉足輕重地位的優秀文化典籍之一，《論語》所蘊含的哲理和智慧在時間長河的沖刷下歷久彌新。被世界各地學者尊崇并追捧的《論語》一書，在促進世界文明交流互鑒的過程中也起到了砥柱山般的作用。與中國一衣帶水且屬于同一亞洲文化圈的韓國，自然而然地也會受到《論語》其中思想的洗禮與熏陶。《論語》自從公元3世紀末傳到古朝鮮半島后，朝鮮便成為世界上最先接受和研究《論語》的國家，至今已有1 700多年的域外傳播過程[2]。

1 《論語》在近現代韓國的傳播歷程

在古代朝鮮半島統治者的強力控制下，《論語》及其譯文逐漸深入朝鮮半島百姓人心，使朝鮮半島古代民眾的儒學水平得到了極大提升，也促進了朝鮮半島政治、經濟、經學等領域的發展，為其在韓國近現代的域外傳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韓國的近代化發展時期，可以追溯到從短暫的大韓帝國到長達35年的日本軍國主義殖民統治時期[3]。在這一時期，儒學典籍在韓國的域外傳播與翻譯也進入了近代化發展的新階段。董棟（2018年）在《lt;論語gt;在韓國的譯介歷程及其翻譯策略研究》中將《論語》譯介在近現代韓國的域外傳播歷程大致分為3個時期，即日本占領時期的“沉寂期”、獨立運動后的“復蘇期”、現當代的“繁榮期”。這也從與《論語》在近現代韓國歷史中傳播的3個歷程相對應，即在韓國近代史上的傳播停滯期、在韓國現代史上的傳播復蘇期、在韓國當代史上的革新發展期。這3個不同的域外傳播時期不僅反映了韓國近現代的發展歷史，即從停滯到復蘇再到發展，也體現了《論語》這一儒學典籍在韓國社會中與歷史同進退的舉足輕重且無可替代的地位。

1.1 傳播停滯期

1876 年，朝鮮被迫與日本簽訂《江華條約》，1910年日本又進一步迫使韓國簽訂《日韓合并條約》。在韓國近現代時期，外敵不斷入侵，國家動蕩，政治混亂，人民流離失所。苦于生計的朝鮮百姓物質生活都十分匱乏，更無暇顧及自己的精神生活。朝鮮的經濟文化更是陷入了一片崩潰之中。朝鮮在 1910 年被日本完全占領，徹底淪為半殖民地狀態。在日本的霸權統治下，朝鮮政治動蕩不安，經濟躊躇不前。《論語》的域外傳播隨即也受到了影響。從1989—1945年這段時期，近代人們不斷探索救亡圖存之路，《論語》的域外傳播和翻譯活動進入了停滯期。這一時期，唯一值得稱道的只有崔道善的《少年論語》[4]。

1.2 傳播復蘇期

1945年，韓國脫離了日本軍國主義的殖民統治，社會發展和經濟建設進入嶄新歷史時期，國家面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韓國學術界對中國典籍的研究也重新受到重視，《論語》的域外傳播在韓國社會進入了嶄新復蘇期。此外，韓國還采取了以《論語》為代表的儒家思想進行教育和研究等多項舉措，這使得《論語》在現代韓國的域外傳播頻率大大提高。在這一時期，《論語》的翻譯也一改以往以漢語與韓語相結合的闡釋方式，采用純韓語翻譯的形式。這一形式上的巨大改變也從側面印證了中國文化典籍《論語》已經深深地植根于與中國人同屬于漢文化圈的現代韓國人民的生活中。

1.3革新發展期

中韓兩國正式建立外交關系是在1992年，隨后兩國在文化方面的交往日益密切。《論語》譯著則更多地呈現出千姿百態的特色。當代韓國學界與論語研究相關的知識產品的產出也呈增加趨勢。2004 年在首爾建立了世界上第一所孔子學院，如今孔子學院在全世界已增至465所，孔子課堂713個，遍及全球五大洲123個國家和地區。這一時期也是儒學傳播的革新發展時期，《論語》更是其中的經典代表。孔子學院是一個非營利性的社會公益機構，旨在向世界普及漢語，傳播中國傳統文化，增進世界對中國的認識。孔子學院為我國在借鑒國外相關機構推廣本民族語言經驗的基礎上，以教授漢語、傳播中華文化為宗旨，在海外設立的非營利性公益機構，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思想向外進行有效傳播[5]。同時，從事翻譯《論語》的譯者大多為韓國本土學者。他們大多推崇孔孟之道，崇尚儒家核心精神。隨著時代的變遷，這些譯者從精通于漢文學的文學家較變為專門研究哲學、社會學等各領域的學者。他們將《論語》中晦澀難懂的內容轉化為自己本民族語言，向本國人們大眾傳播《論語》中所蘊含的精華。這些精華包含了無數生活智慧，滲透在韓國人生活的各方各面。

此外，也出現了許多較優秀的韓譯本。例如：都珖淳譯本、金映鎬譯本、任子軒譯本及趙駿河譯本等。對中國的儒道思想研究頗深的都珖淳精通漢語，他在自己的譯本中，對《論語》采用忠于原文的翻譯策略，并在很多章節后附上了自己的相關看法。在金映鎬版本的譯本中，金映鎬本人并未附錄相關見解。他試圖在正確且深入地知曉《論語》原意的基礎上，盡力展現孔子精神，更期望讀者自己能夠從中獲得感悟。任子軒的《論語》譯本著重于讓人們讀懂論語。因此她拋棄使用一些晦澀難懂的詞語，用一些充滿現代意味的詞語進行《論語》解讀。趙駿河在譯本中較多使用古語色彩詞匯，更有利于還原書中場景。他更多在意原文與譯文對照的工整度，因此讀起來朗朗上口。

2 《論語》趙駿河譯本簡介

趙駿河在大學期間主攻古代哲學，畢業后一直致力于研究孔孟、教學孔孟。他尤其崇尚孟學，在孟學研究中造詣頗高。他建議以崇孔、崇孟的方式，教圣人之道，做禮儀之士，希望人們重拾失去的人性，使人的價值重獲提升[6]。趙駿河在對《論語》韓譯時更多采用忠實于原文的譯法，較多采用加括號注繁體漢字義的方式，對《論語》中的人物名稱、事物名稱、場所名稱進行解釋，如“有子”被譯為（有子）、《詩》被譯為《》（詩經）等、“庭”被譯為（廟庭）等。但這些加括號注繁體漢字義的形式大多只復制粘貼了原文詞語，這樣的翻譯方式對于熟稔漢文化的韓國學者無礙，但當受眾對象為不太精通漢文化的普通民眾時，這種翻譯方式起到的輔助作用并不是很突出。有時候會讓讀者一知半解、云里霧里，甚至還會引發歧義。

3對《論語》趙駿河譯本的分析補正

語言本體論認為，語言不是傳遞意義的工具，語言即是意義本身，也是表示意義的工具。作為意義本身的語言指的是實際使用中的語言，而不是字典辭書中的語言[7]。本文從漢語的本體論角度出發，選取了6處譯本中的失真事例進行分析，并嘗試進行改善。

例1：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

——《論語·公冶長》

原譯：（子貢）\"（賜）？\"\"“.\".“”，， \"（宗廟）（瑚）（璉）.\".

改譯：（子貢）\"（賜）？\" ， "，\" .\".\"？\"，， \"（瑚璉）.\".

此處為物品名稱在韓譯時的失真現象。在《論語·公冶長》一篇中，孔子對弟子子貢的評價主要是鼓勵和褒獎，同時也表明了孔子對人的評價標準。作為孔子弟子中佼佼者之一的子貢，在政治、經濟和外交上都是通才。瑚璉為古代國家舉行大典時所用的名貴玉制供器，其講究、潔凈、莊嚴，一般供奉在寺院中。孔子用“瑚璉”來比喻子貢，喻指子貢才智超群，為國之英才大器，可以承擔重任。趙駿河雖然在此處進行了增譯，補充了瑚璉作為祭祀之物的用途，但卻將其翻譯成了（瑚）（璉），將“瑚璉”譯成了兩種物件，這屬于誤譯。在這里的改善方法，一是可以采用異化的策略，將“瑚璉”直譯為“”。能在一定程度上勾起讀者的好奇心，并引領讀者對其真實面目產生遐想。但如果讀者不求甚解，就很容易發生被忽略的狀況，從而影響對孔子話中之意的理解。二是可以采用歸化策略，將其譯為 "，點明為一種非常華麗、貴珍貴的祭祀用容器。如此一來，即便讀者對瑚璉這個物件本身并不了解，也能明白孔子的題中之義。

例2：子曰 ：“雍也可使南面。”

——《論語·雍也》

原譯： ，\"（冉雍=仲弓）（南面）.\".

改譯：，\"（冉雍=仲弓）（南面） "".\" 。

此處為方位指代名稱在韓譯時的失真現象。在此篇中，孔子對冉雍做出了極高評價。他說，冉雍這個人足以成為治國之才。冉雍的事跡，歷史古籍中沒有太多記載，只知道他曾任季氏私邑的魯國權臣。治政期間，他“以行簡為尊”，主張“以德化民”，收效頗佳。在孔門弟子之中，冉雍被稱為孔門十哲之一。孔子、仲弓的“為政”思想，也與《老子》等道家的“君南之術”“秉要執本”“清虛自守”等有許多契合之處，反映了早期儒道之間的深層交流，也反映了他們對一些政治理論問題的相同認識[8]。趙駿河對“南面”的詮釋過于直譯，即便標注了漢語，容易讓讀者云里霧里，不知其所以然。我國古代封建等級制度森嚴，推行人君南面術。所謂南面術，就是統治者坐北朝南的為君之術，是一種組織理論和統治方法[9]。素來坐南朝北稱臣，坐北朝南稱王。孔子在這里的意思是冉雍足以成為面南而坐的君王。因此改譯為“（冉雍=仲弓）（南面）.”，更為貼近原文涵義，便于目的語讀者的理解。

例3：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

——《論語·雍也》

原譯：（季氏）（閔子騫）（費） （邑宰）， ， \"（汶水）.\".

改譯：（季氏）（閔子騫）（費）" "（邑宰）， "， \"， "（汶水） .\".

此處為介詞在韓譯時的失真現象。“為”用作介詞時，有3個意思：其一是表示引進對象，相當于“替”“給”；其二是表示指代對象，意思相當于“對”“向”；其三是表示目的，意思是“為了”。這篇的原意是季氏派人通知閔子騫，讓他當季氏采邑費城的長官。閔子騫告訴來人說，“好好地替我推辭掉吧！如果再有人為這事來找我，那我一定逃到汶水那邊去了。”講述的是閔子騫謝絕做官的故事，體現了他寵辱不驚、明哲保身的超然態度，也反映了孔子“道不同不相為謀”的主張。這里的原譯文中，“為我辭焉”翻譯成了“”，即漢語意思是為了我而把此事推辭掉。但深究其意，這里的“為”表示的是引進對象，指的是“代替”之意，也就是你代替我把這個事推辭掉。因此修改譯為“ ”更為妥當。

例4：子曰：“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

——《論語·雍也》

原譯：， \"（齊） （魯） （魯） （道）.\" .

改譯：， \"（齊） （魯） ， （魯） （道） .\" .

此處為地點名稱在韓譯時的失真現象。這里原意為，孔子說齊國的政治進行改革，便可以達到魯國的這個標準；若魯國進行改革，就可以達到合乎大道的境界了[10]。孔子這段話對齊魯兩國的政治、社會的歷史和現實作了評論，并提出了“道”的觀念。此處所講的“道”是天下的最高原則。因此原譯中“ （魯） ”的譯法有誤，意思為到達魯國。這里容易引發歧義，讓讀者誤以為是到達魯國國境，而并非原文中達到魯國的國家治理水準。故而改譯為“（魯） ”，即達到魯國的水準。

例5：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論語·泰伯》

原譯：， \"（偉大）. （堯）！ ". . （功）（德）. （成功）！（燦爛）（文章）！\".

改譯：， \"（偉大）.（堯）！ . . （功）（德） . """（成功）（燦爛）！\".

此處為多義詞在韓譯時的失真現象。漢語詞語文章為多義詞，其意思眾多，大概可分為下述7種：其一指篇幅不很長而獨立成篇的文字；其二泛指著作；其三比喻曲折隱蔽的含義，比如，“其中另有文章”；其四指的是程序；其五指的是禮樂制度，語出《詩經·大雅·蕩序》：“厲王無道，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其六指的是文采；其七指的是古代的一種花紋。在古漢語中，“文”指的是青、紅兩色線繡，“章”指的是紅、白兩色線繡。孔子在這篇中，贊美之詞寥寥數語，對堯的贊美溢于言表。堯博聞強識，深得孔子心意。在百姓面前，他大愛無疆，義無反顧。堯的德行，體現在既順應天道，還建立禮制、文化體系等，也是孔子及其弟子所希望達到的終極理想。堯足以彪炳千秋的功績，開啟華夏文明的歷史。中文原意為堯創建的功績，真是崇高呀！堯制定的禮儀制度，真是燦爛美好呀！在原譯中“文章”被直譯為了“”，中文意思為“文章”，曲解了原文意義。這里的“文章”指的是上述文章意思之禮樂制度，因此將其改譯為“ ”更貼近原文語義。

例6：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

——《論語·鄉黨》

原譯：

.

改譯：.

此處為古今異義詞在韓譯時的失真現象。本篇的內容為是著裝禮儀。從周朝開始，禮制不僅在身份尊卑上有嚴格規定，甚至體現在服飾的顏色上，對以后各個朝代的影響也非常大，被視為中華文化的一大特色。孔子也極其講究衣著禮儀。說道，睡覺一定要有小被，其長度應該是人身長的一倍半[11]。在原譯文中，“寢衣”被翻譯為“”，漢語意思為“睡衣”，被曲解為了現代睡衣的意思，有悖于原文的含義。實際上寢衣指的是當今睡覺的寢具被子，在古代，“大被”被稱為“衾”，“小被”被稱為“被”。因此在這里可以將“寢衣”改譯為“”，指代被子。

4結束語

《論語》凝聚了儒家思想精髓，大約在三國時期流傳至朝鮮，自此韓國人便開始對《論語》進行經久不息的解讀與研究，有關《論語》的譯本及注釋書也層出不窮。《論語》通篇篇幅并不長，但其內容意義卻博大精深。但由于受文化差異影響，異文化圈學者對論語進行翻譯時通常會出現失真的情況。尤其在翻譯方位指代名稱、物品名稱、介詞、地點名稱、多義詞、古今異義詞時難度較大，此時經常會出現韓譯時有誤的狀況。不僅在異文化圈讀者學習中國文化典籍時起到阻礙作用，還不利于文化典籍的在域外的順利傳播。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在正確理解原文深層指代涵義的基礎上，對原文進行深入研究，并對原文進行適當的增譯、意譯。以此確保譯文涵義不會只浮于表面，從而達到讓異文化圈讀者所接受的目的，進而起到中國古典文化典籍在域外的順利傳播效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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