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視域下青年審丑異化現象的生成邏輯及消解路徑

摘要：新媒體時代的審丑異化現象，極大地沖擊著積極健康、和諧有序的社會氛圍，已經形成一種社會文化心態風險。新媒體網絡傳播中以“丑”為“美”的價值觀，改變了傳統意義上把“審丑”作為針砭的對象——通過對丑陋的批判和評價，來弘揚審美和“正能量”。繼而審美的混亂與扭曲，為青年審丑異化提供了滋長土壤。該研究主要以網絡“熱梗”“走紅”“出圈”等現象為例，對此種文化“狂歡”的成因、危害與消解路徑進行深入分析，強調“審丑”緣起于網絡亞文化形塑下的青年狂歡。針對層出不窮的審丑異化亂象，政府主導下的媒介管控發揮著重要作用，不僅要凈化網絡環境，更要防范與化解新媒體時代的社會文化心態風險。

關鍵詞：審丑異化；社會文化心態風險；青年亞文化；網絡文化；平臺監管；媒介素養

中圖分類號：D669；G206"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9（a）-0184-05

Generation Logic and Resolution Path of Youth Ugliness Alien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ew Media

Abstract： In the new media era of information explosion， the wrong values of taking ugliness as beauty in network communication provide a breeding ground for youth to appreciate ugliness alienation， and then aesthetic confusion and distortion， forming a social and cultural mentality risk， which greatly impacts a positive， healthy， harmonious and orderly social atmosphere. This article mainly takes the phenomenon of \"hot stem\"， \"popularity\" and \"out of circle\" of the Internet as examples， and conducts an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causes， hazards， and digestion pathway of this cultural \"carnival\". It emphasizes that media control led by the government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purifying the online environment， and also needs to prevent and resolve social and cultural psychological risks in the new media era.

Key words： Dissimilation of judging ugliness; Social and cultural mentality risks; Youth subculture; Network culture; Platform supervision; Media literacy

世界范圍內，包括中國和西方國家自古就有審丑文化，且向來是以對丑的批判和反思來襯托美。新媒體網絡傳播中以“丑”為“美”的價值觀，改變了傳統意義上把“審丑”作為針砭的對象——通過對丑陋的批判和評價，來弘揚審美和“正能量”。繼而審美的混亂與扭曲，為青年審丑異化提供了滋長土壤，新媒體時代的審丑異化現象，極大地沖擊著積極健康、和諧有序的社會氛圍，已經形成一種社會文化心態風險，亟須引起關注，并進行有效應對。

1 “審丑”的緣起：網絡亞文化形塑下的青年狂歡

一般來說，丑包含兩種含義：一種是從外觀上來說不美觀、不和諧；另一種是從倫理道德角度來說行為不正義。審丑異化現象是成型于網絡的一種青年亞文化，最早主要出現在快手短視頻平臺，后慢慢深入微博、抖音、B站等平臺。前有芙蓉姐姐、鳳姐、木子美、干露露等“網絡紅人”用一種夸張的手段賣丑，以達到炒作自己的目的；后有郭老師、giao哥、藥水哥、人類高質量男性、大師馬保國等。如今，扮丑或夸張的行為及其伴生的文化特質儼然成為網絡吸睛的一大“法寶”。一方面，網友們對這些或土味或畸形或夸張的表情包、語言和人物的瘋狂追捧，實質是以其為基礎形成的網絡亞文化共同體的“話語狂歡”。傳統的共同體是因血緣、地緣、業緣形成的，話語狂歡共同體則不同，具有暫時性和低認同感等特點[1]，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轉移或者解散。另一方面，在對“郭老師”“馬保國”“人類高質量男性”的追捧中，網民們不再囿于現實世界的等級秩序，網民在虛擬的世界使用特定的網絡語言進行交流，或是插科打諢或是戲謔調侃，凸顯了巴赫金所言的狂歡性特征。這些用戶希冀從網絡獲得現實生活中缺失的部分滿足感。正如巴赫金所說狂歡所構造的是第二世界，用戶把網絡作為“第二世界”[2]，在第二世界里展示出與現實世界不同的一面。

2 緣何以“丑”為“美”：青年審丑異化產生的原因

2.1 新媒體平臺“非正式形態”話語的泛濫

從緣起來看，審丑異化現象最初的載體和受眾主要是抖音、快手、B站等新媒體平臺的忠實用戶。當今社會，青年人面對生活和學業的雙重壓力，實現向上的流動越發困難，內心的壓抑無處抒發。而類似“郭語”這樣的土味文化或“標新立異”，因其荒誕的內容和歇斯底里古怪的表達方式，成為當代青年群體排解壓力的“靈丹妙藥”。青年草根群體喜愛的網絡用語及其“非正式形態”與現實生活中使用的語言差異很大，正是這一點契合了青年群體“逃離現實”“呈現異常自我”的心理需求。這類語言使用過程中誘發審丑文化的興起，正是互聯網對于現實社會中傳統弱勢群體的一種賦權，從側面體現了民眾尋求群體社會認同的一種方式。

2.2 網絡世界里的恣意狂歡與印象管理偏差

“審丑”及其傳播者熱衷于土味式的文化狂歡，不僅有個體興趣指向，還懷著自我線上呈現的目的。歐文·戈夫曼曾經發表觀點，認為人就像聚光燈下的演員，整個社會就像一個舞臺，人們的社會行為就是在社會這個大舞臺上的表演，是出于自我呈現的一種策略[3]。但在新媒體時代，個體的線上印象管理與線下印象是有偏差的。例如，人們日常使用的微信名稱、頭像、簽名、相冊封面等，構成朋友圈的靜態設置，這也是微信用戶進行自我呈現的“舞臺布景”[4]。網民在網絡世界的自我呈現就像通過游戲式的身份建構來展現完全顛覆的、不同的自我，如此能通過扮演的方式獲得樂趣，同時也獲得日常生活難以得到的關注，以及特定符號“標識”帶來的“虛無”心理滿足。

2.3 從眾心理與“沉默的螺旋”

在后亞文化研究者的視野中，亞文化的定義不再是具有反抗精神的、抵制資本主義的政治運動，而是一種新時代的消費選擇過程，它包含了自我身份確認的步驟。特別在現代社會，人們通過網絡了解外界社會，在網絡上構建有別于傳統社會的新社會關系。人們為了尋求置身群體的安全感，防止被群體中別的伙伴疏離，會跟隨群體調整自己的興趣，以期獲得身份認同。為了“趕潮流”，當網絡上突然間大量涌現含有新奇語言的表情包或文案時，追求新鮮事物的青年群體在不了解熱點的情況下，會主動搜索、使用這些“潮流”文案及表情包，目的就是快速趕上當下流行的話語“潮流”。 “趕潮流”現象本身，就是當下社會人們渴望實現群體身份認同的舉動。

“沉默的螺旋”理論曾指出，人們在表達觀點時，當自己的意見與群體相悖時，為了防止自己被群體孤立，最終會在環境壓力下屈服，轉而向群體附和[5]。當鋪天蓋地的“丑”形成一種“時尚”后，人們會從一開始的不適轉向麻木，并就此展開激烈的討論，最后許多不明就里的觀眾會因害怕被貼上“落伍”的標簽轉而加入審丑隊伍。如此一來，審丑價值觀就會在眾人助推下進一步扭曲。

2.4 消費社會與資本的操控邏輯

消費社會具有個體化“符號”標識意義，當人們面對網絡平臺上一些非傳統的“出格”內容時，會懷有獵奇的心態，對待它們也會相對包容。當然，在獵奇過程中，人們也能夠從其中獲得愉悅的快感。因此，這些風格荒誕的內容很快抓住了觀眾的眼球，為它們風靡網絡打下了基礎。

在消費社會大環境下，“點擊率”成為萬惡之源，人們獵奇心理背后有很高的商業利用價值。 “注意力經濟”時代，媒介傳播的信息本身并不具有價值，但是公眾的注意力卻有很大價值。當吸引公眾眼球成為傳媒行業競相追逐的目標，媒介的內容就會受到市場經濟的控制，難以得到有效篩選。資本青睞能夠抓住公眾眼球的信息[6]，這就是為何當觀眾觀看視頻時，各大平臺會通過算法機制計算出觀眾所喜愛的內容，并且不斷向其重復推送相關內容。 同時，在“流量為王”的新媒體時代，一大批網紅在經濟利益的驅使下，對審丑文化的“狂飆”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3 作為一種社會文化心態風險：青年審丑異化帶來的危害

3.1 裹挾大眾群體，消解了主流大眾文化

主流價值觀是被社會大眾普遍認可的、積極向上的思想體系的呈現，也體現了大眾對當今社會價值取向的一種認同。隨著各種社會思潮盛行及多元話語的不斷沖擊，主流價值觀持續受到影響，如后現代主義思潮的介入，使得人們對正統、權威、主流價值觀的不信任、不認同，以至于對主流教育和價值及“真善美”的抵制甚至排斥。部分極端青年標榜個性，將低俗當個性，卻對傳統規范中的內容，如家國情懷、仁愛奉獻等不屑一顧，認為這些內容早已過時，一切被主流價值觀認為符合“美”的事物都成為其排斥、詆毀的對象。更有甚者，將主流認為是“丑”的事物加以渲染和包裝，并不斷吹捧其積極意義，使其與主流價值觀背道而馳。

短視頻中出現的諸如“郭老師”“大師馬保國”這樣的審丑人物及事件，內容低俗、形式離奇夸張，經由病毒式傳播后會將審丑中的“丑”異化為圍觀，使得“丑”無所皈依。對于審丑事件中的主體不論是無底線的追捧還是無止境的批判，客觀上都產生了對“丑”的過度關注，由此形成非正常的大眾文化，并消解了主流文化的內涵。進而社會對“丑”愈發包容，尖銳的批判越來越少，人們在反復的審丑中感到麻木甚至成為“沉默的大多數”。這必然導致價值失范，特別對正處在三觀形成時期的未成年網民，影響不可估量。

3.2 盲目追求感官刺激，泛娛樂化誘發“娛樂至死”

學者尼爾·波茲曼在其著作《娛樂至死》中曾告誡世人：“人類心甘情愿地被娛樂所支配，并成為娛樂的傀儡，而最終結果就是走向滅亡。”[7]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在碎片化閱讀和短視頻充斥的時代，“短、平、快”成了主要特征，重形式而輕內涵，重流量而輕價值，在對光鮮、刺激等的強烈追求中，人們逐漸喪失了深度思考的欲望和能力，對事物進行深度、有意義思考的時間越來越少，造成思考能力下降，又陷入從眾審丑狂歡的惡性循環中，心甘情愿地成為娛樂的附庸。

理性的審丑是通過對丑性狀的關注進而加以認識、評判和改造。然而在信息過剩時代，獻丑成為注意力經濟下的策略，審丑在網友的解構與重構中成為娛樂消遣方式，賣丑也成為獲得經濟利益的營銷手段。勒龐曾言：“群體往往不善于推理，卻急于采取行動。”[8]相當一部分人在傳播土味語言或低俗審美時，是帶著對“丑”的獵奇態度，期待“審丑”帶來的心理刺激，當感官麻痹以后，就會無法辨別美丑善惡，只是一味地追求刺激性的娛樂。

3.3 導致“注意力經濟”泛濫，網絡文化“荒漠化”日益加劇

著名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赫伯特·西蒙在對現代社會經濟發展趨勢進行預測時曾指出，隨著信息的發展，有價值的不是信息，而是注意力。受西蒙研究成果的影響，心理學家沃倫·桑蓋特率先提出“注意力經濟”[9]一詞。此后，注意力經濟在互聯網的助力下形成一股難以遏制的洪流。在信息經濟時代，注意力本身是一種能夠有效獲得流量的方式，獲取受眾注意力是獲得經濟收益的必要條件。換言之，“注意力經濟”是社交媒體的搖錢樹。它們利用大數據，搜集有關受眾的各種信息，以便讓算法能更好地學習如何吸引受眾的注意力。

在《網絡至死》一書中，施爾瑪赫認為“信息爆炸改變我們的記憶、注意力和心理能力，以及我們大腦發生的物理改變，只要我們允許自己被機器驅使，我們就會慘敗無疑……幾乎在每個領域，我們都服從于機器的權威統治”[10]。人們自認為，機器僅是工具，它們像受虐狂一般服從于人們的指令，并不斷地為人們工作。事實上，它們才是真正主宰人們的施虐者。人們會在日復一日中丟失自己的創造能力和思維能力，這便是互聯網時代新媒體文化“荒漠”的濫觴。這樣功利的價值導向，新媒體用戶丟失創造力，創作內容會變得更為虛假浮夸。

3.4 形成社會文化心態風險，沖擊和諧有序的社會氛圍

資訊海量化的背后，各大平臺基于大數據及算法程序對受眾的瀏覽記錄進行分析，并在此基礎上推送更多的相關信息給他們，從而提高受眾黏著度。商業邏輯與技術理性主義背后隱藏著的危機是忽略了傳播方式的“價值判斷”這一前提。在“流量就是王道”的價值標準下，新媒體創作內容的優劣評判被“流量”標準單一化，即是否被競相模仿、是否得到了千萬計的點贊評論，而不會介意是否“正能量”。這背后的邏輯就是青年人在網絡場域下的“無約束”自主和自我表現價值觀的“盡情”展演。

此外，互聯網使得草根人群和精英人群的對話成為可能——草根人群作為網絡媒介的使用主體，在現實中無法得到滿足的利益訴求和自我表達的愿景，卻能在網絡上迅速得到認同和回應。事實上，草根人群與精英人群之間的互動愈加頻繁，討論越是激烈，“瘋言瘋語”“出格行為”“光怪陸離”的情形越多，輿論環境壓力就越大，就越能實現基層民眾關注的初衷，然而其后果卻是使輿論場的發展方向發生偏移，極大地沖擊著和諧有序的社會氛圍。

4 新媒體視域下青年審丑異化現象的消解路徑

4.1 多管齊下，加強全媒體傳播體系建設，塑造主流輿論新格局

黨的二十大報告特別強調：“加強全媒體傳播體系建設，塑造主流輿論新格局”。隨著互聯網的廣泛應用及新媒體平臺在社會存在感和參與度的日益提高，錯誤信息和不當言論極易借助新媒體開放、互動的特性，進而破壞網絡環境，價值觀尚未定型的青年群體極易成為網絡審丑的主力。基于此種情況，首先，政府部門要當好“把關人”的角色，遵循自上而下式的行動原則，旗幟鮮明地傳播主流聲音，起到示范引領的作用。如“藥水哥”“郭老師”“人類高質量男性”等審丑爆火的賬號和平臺已經被有關部門查封或禁言。其次，平臺要加強監測及言論引導，新媒體平臺應當鼓勵意見領袖充分發揮作用，并且約束一部分“大V”利用自身影響力推動審丑文化發展的行為[11]。最后，在不當言論試圖破壞積極價值觀念時，大眾傳媒要基于正確的價值觀對事件做出客觀、積極的評價，同時履行社會責任，以其本身的影響力引導輿論走向，塑造主流輿論格局。

4.2 拓展審美空間，構建三維協同的多元育人格局

青年群體深受審丑異化現象的影響，是因為審美空間的桎梏，“美”與“丑”的界限被模糊。需要相對獨立的教育主體家庭、學校、社會在一定程度上實現功能融合。一方面，打破三個育人主體間的壁壘，建立一個“學校—家庭—社會”的“美育大課堂”[12]，三者之間做到互通有無，關鍵在實踐中與新媒體相結合，拓展青年群體的審美教育空間。另一方面，家庭、學校、社會在美育環境的構建中，實現“城鄉統籌、社區聯動”，如社區智能化電子投屏、官微、公眾號等平臺美育內容的日常發布，將超越知識教育，實現感知力的培育，通過日常生活的美學化，打造美育“大課堂”。當然，除了提升教育主體的審美教育能力，還應提升教育客體育德能力的涵養，才能夠實現全社會審美教育與德育教育在新媒體平臺的協同發展。

4.3 助力青年群體樹立正確審美觀，提升媒介素養

助力個人提高審美鑒別能力，激發創造活力，勿讓低俗碎片“按摩”大腦。麥克盧漢認為“媒介影響的穿透力不僅極強而且遍布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無所不在，在個人、政治、經濟、審美、心理、道德、倫理和社會等各方面都產生影響，我們的一切方面無不被觸及、被影響、被改變”[13]。在他看來，媒介以碎片化的形式給人的大腦傳遞信息，就好像按摩師在按摩人的肌肉一般，其傳播內容會在人們無意識中侵襲人的大腦，改變人的思想。因此，在新媒體平臺網絡話語肆虐與侵蝕的大環境下，廣大青年要有基本的是非判斷標準，在面對大量碎片化信息時，能夠清醒獨立地對某一風靡現象做出判斷；同時可以試著放下手機，少刷短視頻App，更多關注內容健康、積極向上的信息，拾起書本，重塑對真善美的向往和憧憬。

4.4 進一步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升文化自信，規避群體性社會文化心態風險

審丑異化現象帶來的社會文化心態風險，是資本邏輯的短視效應、新媒體多元文化沖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缺失等原因共同造成的。青年人作為思想最為活躍的社會群體，審丑異化的惡果表現為大眾心理扭曲、文化混亂與社會觀念沖突加深。針對新媒體環境下的價值觀混亂，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健全網絡綜合治理體系，推動形成良好網絡生態……廣泛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社會發展、融入日常生活”。青年審丑異化現象的盛行，是缺乏鮮明的文化旗幟引領，因此“審丑異化”泛濫也反映了新媒體時代傳統文化工作者缺乏文化創新和文化自覺。當然，文化的傳播與繼承不是一蹴而就的，文化自信需要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深入踐行中循序漸進地浸潤和培育。

5 結束語

本研究帶來的啟示是青年審丑異化不僅影響青年群體的健康成長，更關涉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的良性運行，因此政府主導下的媒介管控需發揮重要作用，不僅要凈化網絡環境，還要防范與化解新媒體時代的社會文化心態風險，廣泛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避免給和諧有序、積極向上的社會氛圍帶來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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