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在“走出去”戰略實施過程中,我國企業跨國并購交易量不斷增長,在這一背景下,本文利用海關數據庫中的上市公司進出口交易數據以及Zephyr全球并購數據為樣本,研究企業跨國并購交易對企業出口產品多元化的影響。研究發現:企業跨國并購交易有利于促進企業出口分布多元化。進一步影響機制檢驗結果表明,跨國并購能夠通過貿易方式效應推動企業出口產品種類的增加,實現企業多元化經營。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跨國并購對國有企業、大規模企業、制造業企業的作用效果更強。
關鍵詞:跨國并購;出口分布;產品多元化
中圖分類號:F279.2;F125"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7-0753(2023)02-0027-12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傳遞出我國對外開放政策的新信號,相較于十九大報告,其提出要加快建設貿易強國,目標更加迫切明確。2021年,中國進出口總額連續跨過5萬億、6萬億美元兩大關口,達到歷史高點,中國已成為全球進出口貿易中最主要的貿易伙伴。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維護多元穩定的國際經濟格局和經貿關系”,這意味著中國將進一步加強國際交流和合作,為經濟全球化和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力量。縱觀我國對外開放歷程,黨的十五屆五中全會首次明確提出“走出去”戰略,并將其作為四大新戰略(西部大開發戰略、城鎮化戰略、人才戰略和“走出去”戰略)之一。隨著經濟高速發展,我國也在不斷豐富和完善“一帶一路”建設,通過跨國并購和進出口活動打造中國知名品牌,改善我國生產力過剩的局面,實現產業結構升級。
近年來,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大幅度增長,跨國并購交易發展迅猛。根據商務部(2021)發布的《2020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不斷增加,2015年實際交易總額已經高達10 000多億美元,跨國并購投資成為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主要方式。這是因為其是企業進入新市場、在國際上擴大產品消費市場、克服貿易壁壘和增加企業價值的最快手段(Du和Boateng,2015)。通過跨國并購,企業還可以獲得“接近效應”,即通過信息的完備為當地提供更加合適的產品(蔣冠宏,2017)。根據世界貿易組織數據,中國2020年出口總額高達179 326億元,占全球出口總額的15.8%,穩居世界第一大出口國地位。企業通過跨國并購進行資源整合,提高自身的技術研發水平,進而提高企業生產率,擴大出口規模,推動企業從單一產品出口轉向多元化產品出口,占領更多的國際市場,提高企業競爭力。
二、文獻綜述
跨國并購是企業成長發展的方式之一,隨著收購大潮的興起,越來越多的專家學者開始探究跨國并購對企業的影響。部分研究發現,跨國并購能夠優化企業資源分配,當企業發現自己在國內市場缺乏所需資源時,他們可能會考慮在海外獲取資源,以彌補資源短缺(Cheng和 Yang,2017)。利用跨國并購獲取戰略資產,能夠促進企業內部資源的有效調配,向更有利于生產活動的方向進行轉移,提高企業生產率,增加企業經營產品種類,分散各類經營商品的風險,使公司整體風險下降(Koerniadi 等,2015)。跨國并購還可以促進企業創新,市場準入難度下降以及目標公司知識的遷移都可以增強本國公司的研發水平與創新能力,進而提高企業生產率水平(Stiebale,2013)。同時,從整體上看,跨國并購交易帶來的效益是大于公司和市場整合過程所花費的成本的,并購之后的企業融合可以降低企業運營成本,提高整體效率(Kim和Davis,2019)。但是,跨國并購過程本身也存在著一定風險,操作不當會使未來的預期收益縮水,Hitt 等(1991)的研究表明由于跨國并購可以提高企業的創新水平,管理層會以收購代替創新,減少研發投入,導致企業自主研發的積極性降低。然而也有研究指出,相較于跨國并購所帶來的收益,其負面影響是短暫的,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減弱直至消失(吳先明和張玉梅,2019)。
全球化趨勢會導致企業出口范圍擴張(Qiu和Wen,2013),當出口產品到達世界前沿時,推動出口產品的多樣化是非常必要的(Can和Gozgor,2018)。企業會根據生產力水平改變產品組合,實現效益最大化。企業進行跨國并購后,為了快速滲透新產品市場,會主動增加出口產品種類,搶占新市場,以獲得市場優勢(Schott,2008)。跨國并購使企業能夠創造協同效應、獲得規模經濟、降低成本、提高市場競爭力(Bhagat 等,2011;Heckova 等,2016)。這些并購優勢能夠提高企業績效(王言,2023),進而積極影響企業的出口行為,豐富出口產品種類(Vyas 等,2017)。Cai和Karasawa-Ohtashiro(2018)的研究表明跨國并購可能會促進出口,提高生產的平均效率。跨國并購使得跨越國界的商品生產拼接成為可能,全球貿易的不斷發展給予企業更多產品組合的可能,減少了貿易的營運資金(Manova 和Yu,2016)。同時,企業跨國并購使得要素在國際間流動,貿易自由化程度加深,企業通過改變出口分布,實行多元化產品出口,以保證在海外市場的競爭中得以生存。因此,本文研究跨國并購企業的出口產品分布有現實意義。
對上述文獻進行整理發現,企業跨國并購之后,企業創新水平、生產率以及承擔風險能力均會發生改變,而企業出口產品組合在很大程度上也會受這些因素的影響。但是,目前相關文獻對企業跨國并購和產品出口分布的研究較為獨立,較少文獻將二者結合起來加以研究。因此,為了豐富這方面的文獻,本文結合以往研究成果,主要針對進行出口貿易的企業,探究跨國并購與企業多元化產品出口的關系。
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本文基于企業進出口貿易背景,實證研究考察并購企業的多元化產品出口,進一步拓展了相關研究。第二,本文將企業跨國并購交易看作一個準自然實驗,由于每家企業是根據自我戰略發展需求進行跨國并購的,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內生性問題,研究方法合理。第三,伴隨著“一帶一路”倡議和“走出去”戰略的逐步推進,探究中國企業如何通過跨國并購實現出口產品多元化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企業進行跨國并購的動機是彌補自身的不足,即通過吸收目標公司的特定能力,改善自身的生產水平。企業在完成跨國并購之后,貿易自由化程度加深,出口產品成本降低,企業出口產品更容易轉換(Iacovone 和Javorcik,2010)。同時,跨國并購可以幫助企業快速吸取先進的生產經驗,優化產品結構(楊密瑩,2020),有利于企業多元化產品出口。田巍和余淼杰(2019)的研究表明,相較于未進行跨國并購的企業,跨國并購企業擁有更高的生產率,更有能力生產多元化產品,改變企業出口分布。跨國并購交易不僅可以通過提高企業生產率改變企業的出口組合,還幫助企業避免了直接出口產品時可能面臨的信息不對稱、經營環境差異等問題(黃遠浙等,2021),而且,隨著跨國并購之后本國公司對外國經營環境以及經營方式熟悉程度的增加(Castellani等,2017),這些優勢使得企業有動力和能力改變出口分布,使企業出口產品趨于多元化。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1。
假說1:企業跨國并購會影響企業出口產品分布,使企業產品出口轉向多元化。
跨國并購能夠為企業創造價值,但對不同企業的影響具有異質性。在企業所有制方面,由于國有企業面臨經濟和政治的雙重目標(Li 等,2016),盈利并非其唯一目的,在企業產品出口方面更加注重出口產品的種類,期望在為企業創造價值的同時,還能提高我國的國際影響力。在企業規模方面,對于大規模企業而言,其自身發展已經相對完善,形成了大規模的社會網絡,企業社會網絡愈廣泛,產品交易量和知名度越高(管福泉和王楠,2023),而跨國并購又開拓了新的社會網絡,此時企業會增加出口產品種類,提高自身競爭力;而對于小規模企業而言,并購活動的主要目的是跨越“創新門檻”(Malerba和Orsenigo,1999),打造自身的核心品牌,因此小企業更偏向核心產品出口。在行業類型方面,制造業企業的生產活動會受到多個行業的共同影響,同時,價值鏈面臨“低端鎖定”一直是阻礙我國制造業企業出口進一步發展的關鍵問題(胡若癡和張宏磊,2022),而跨國并購為這一問題的解決提供了一個新思路。制造業企業在基于跨國并購的開放式環境中,更能利用東道國創新資源集聚、自身吸收能力和跨文化整合能力顯著促進自身創新,產品也會得到進一步升級,使得產品不可替代性增強,同時企業也將獲得更多的資金進行產品研發,出口產品種類也會增加(徐慧琳等,2019)。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2。
假說2:企業跨國并購對不同性質企業的出口產品分布影響具有異質性。
本文主要研究貿易方式效應在跨國并購影響企業出口分布中的作用。一般來說,產品附加值的提升往往伴隨著貿易方式的轉型(盧進勇等,2014),采用一般貿易方式出口的商品更多是核心產品,而采用加工貿易出口的商品一般是多元化產品,這主要取決于企業自身的技術水平。企業跨國并購之后,由于與東道國的貿易更加頻繁以及技術水平得以升級等(高慧偉,2019),企業生產率水平隨之提高。新新貿易理論認為,生產率更高的出口企業具有比較優勢,更有能力參與出口活動(Melitz和Ottaviano,2008),這是因為企業生產率提高之后可以研發更多的產品,改變企業出口產品分布,向多元化產品出口傾斜。因此,企業跨國并購后,出口貿易方式會更多地采用加工貿易方式,以便可以進行多產品出口。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3。
假說3:貿易方式效應會作用于跨國并購影響企業出口分布的過程。
四、數據來源與變量構造
(一)數據來源
本文的研究樣本涵蓋了2000—2015年中國上市公司所有出口事件,數據來源于Zephry全球并購交易數據庫和中國海關數據庫,上市公司企業層面的相關數據來自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由于中國海關數據庫最全面的進出口信息只更新到2016年,考慮到數據的完備性,本文選擇2000—2015年中國上市公司作為樣本。中國企業并購數據來源于Zephry全球并購交易數據庫,考慮到一家企業在一年內的并購交易存在多種交易狀態,選取交易狀態為“completed”的數據作為研究樣本,以保證數據的獨立性。將所得的全部上市公司跨國并購樣本與國泰安數據庫2000—2015年所有上市公司財務數據進行匹配,并生成是否進行跨國并購變量,最后與中國海關數據庫進行匹配,得到全部樣本。經過上述處理后,一共得到1 446家企業,其中169家上市公司進行了出口交易與跨國并購交易,1 277家上市公司只進行了出口交易。最后,按照以下原則對數據進行處理:(1)對于同一年多次發生跨國并購的企業,僅保留第一次并購的數據;(2)剔除ST、*ST公司樣本數據;(3)剔除金融行業公司;(4)剔除大量財務數據缺失的樣本;(5)為了降低極端值對結果的影響,對公司層面的連續變量在1%水平進行了winsorize處理;(6)由于只研究企業的出口行為,剔除企業進口商品的數據。
(二)變量構造
1. 被解釋變量:企業出口產品分布
刻畫企業出口產品分布的衡量指標有兩類:第一類為熵指標(entropy)(Baldwin和Gu,2013)。其定義為:entropy = ∑k sfkt ln(sfkt),其中Sfkt為t年商品k在企業f中的出口份額,但該定義并無理論基礎,因此,本文采用第二類指標——出口產品分布(skewness)。出口產品分布=(總出口值-核心產品出口值)/核心產品出口值,參照許家云等(2015)、鐘騰龍和余淼杰(2020)的研究,將核心產品定義為企業出口額最大的產品,該值上升意味著企業出口產品傾向多元化。另外,本文借鑒余淼杰和王雅琦(2015)的研究——在穩健性檢驗中將核心產品替換為出口量最大的產品,以此計算得到企業出口產品分布的替代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
2.解釋變量:跨國并購
本文設置跨國并購(acq)這一啞變量來衡量上市公司的跨國并購交易行為。將Zephyr全球并購交易數據庫與國泰安數據庫進行匹配,匹配成功的說明上市公司進行了跨國并購交易,賦值為1;只在國泰安數據庫中而未在Zephyr全球并購交易數據庫中的上市公司則未進行跨國并購交易,賦值為0。
3.控制變量
本文參照季克佳和張明志(2018)的研究,選取以下控制變量。企業財務狀況方面的控制變量包括賬面市值比(bm),為股東權益與公司市值之比;現金流(cash),即企業流動現金量;資產負債率(lev),為企業負債與企業總資產之比;利潤率(profit),為企業利潤與總資產之比;資產回報率(roa),為稅后凈利潤與總資產的比值;產權比率(cqb),為企業負債與所有者權益的比值。企業特征方面的控制變量包括企業年齡(age),為當前日期減去企業成立日期的對數值;成長性(grow),以企業營業利潤的對數值衡量;企業規模(size),以固定資產對數值來衡量;產權性質(soe),當企業為國有企業時賦值為1,為民營和外資企業則賦值為0。
五、模型建立與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
為了檢驗企業跨國并購對企業出口產品分布的影響,本文構建如下基準模型:
skewnessi,t = β0 + β1acqi,t +∑βkXi,t + μi,t" " " " " " " " (1)
其中,i和t分別表示第i個企業和第t個時期,被解釋變量為skewness,代表企業出口產品分布;核心解釋變量為acq,為啞變量,代表企業跨國并購;X是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 μi,t為隨機擾動項。因此,若模型(1)中acq的系數顯著為正,則說明企業跨國并購會影響其出口產品分布,促進企業出口多元化。基準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表2列(1)展示了企業跨國并購與企業出口產品分布兩個變量間的關系,在此基礎上逐漸加入企業財務狀況與企業特征方面的控制變量,并且在整個過程中固定了時間效應和行業效應。結果顯示,企業跨國并購系數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進行了跨國并購交易的企業會傾向于多元化產品出口,以保證自己仍能在市場中保持強勁的競爭力,證實了假說1。根據表2列(3)發現,在企業層面控制變量中,企業規模(size)、企業年齡(age)、資產收益率(roa)、現金流(cash)、賬面市值比(bm)的估計系數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這些企業特征對出口產品多元化產生了正向推動作用。其原因在于,這些變量值越大,表明企業發展越成熟,越傾向于選擇多元化經營,也因此越容易增加出口產品種類。而利潤率(profit)的估計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當企業利潤率較高時,可能會專注于高利潤的核心產品而放棄邊緣產品,此時雖然企業出口產品比較單一,但是核心產品的高利潤也會抵御一定的風險。
(二)機制分析
根據前文理論分析可知,企業對出口貿易方式的選擇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跨國并購對企業出口產品分布所產生的作用。鑒于此,構建模型(2)來進行測度。
skewnessi,t = β0 + β1acqi,t + β2acqi,t × wayi,t +
β3wayi,t + ∑βkXi,t + μi,t" " " " " " " " " " " " " " " "(2)
模型(2)在基準模型的基礎上加入了貿易方式(way)以及跨國并購與貿易方式的交互項(acq× way)。
在本文選擇的企業樣本中,貿易方式包括一般貿易、來料加工貿易、進料加工貿易等13種,其中一般貿易的數據有7 358個,占總數據的80%以上,加工貿易的數據占比16%左右,本文的加工貿易包括來料加工貿易和進料加工貿易。因此本文設定貿易方式啞變量,一般貿易記為1,加工貿易記為0。由表2列(4)、(5)回歸結果可知,跨國并購與貿易方式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企業采用一般貿易的貿易方式會削弱跨國并購對企業出口產品多元化的促進作用,即采用一般貿易方式的跨國并購企業,其出口分布會更偏向核心產品。從出口成本的角度看,采用一般貿易的產品大多是企業單邊售定的正常貿易的進出口貨物,技術含量較高,出口成本也比較高,為了賺取更多的利潤,此時企業會偏向出口核心產品。加工貿易企業相對于其他非加工貿易企業具有較低的出口價格和較高的出口量(許家云等,2021),因此采用加工貿易方式的企業更加偏向于出口產品的多元化。同時,相較于一般貿易產品,加工貿易對技術的要求也較低,企業有時間和精力出口更加多元的產品,出口量的增加也可以為企業帶來更多的利潤,多元化產品出口隨著非一般貿易方式比例的提高而增加。
六、進一步分析
(一)異質性檢驗
1.企業所有權異質性
本文按照企業產權性質將企業分為國有企業以及民營和外資企業,分別進行分組回歸,表3的列(1)、(2)為基于企業所有權異質性得到的回歸結果。從回歸結果可以發現,雖然列(1)和列(2)的跨國并購系數均為正,但民營和外資企業的系數不顯著,國有企業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說明跨國并購會導致國有企業產品出口趨于多元化。這是因為國有企業進行跨國并購后,會因其“多重身份”而在對外出口方面更加注重增加產品種類,以期擴大國有品牌的國際影響力,打造品牌知名度。其次,國有企業在債務融資等方面比民營和外資企業更具有優勢,即有隱形的金融支持,進行了跨國并購的國有企業相較于民營和外資企業,擁有更多的資金儲備,可用于增加出口產品種類,增強企業自身的競爭力。
2. 企業規模異質性
本文將企業規模以其均值為界分為大規模和小規模企業,分別進行分組回歸,表3列(3)、(4)為基于企業規模異質性的回歸結果。從回歸結果可以發現,企業跨國并購與企業出口產品分布是正相關的,但對小規模企業的影響系數不顯著,說明企業跨國并購交易對小規模企業產品出口分布的影響程度不大,而大規模企業的跨國并購會刺激企業增加出口產品種類。可能的原因是大規模企業正處于發展成熟期,有著雄厚的資本去實現多元化經營,同時多元化的產品出口結構能夠幫助大規模企業獲得更多的市場優勢,并分散產品風險。而小規模企業在成立初期,社會網絡比較單一,只能通過核心產品打造自身品牌知名度,擴大企業社會網絡。
3. 行業異質性
本文按照2012年證監會行業分類標準將我國企業分為制造業企業和非制造業企業,分別進行分組回歸,表3列(5)、(6)為基于行業異質性的回歸結果。從列(5)可以發現企業跨國并購對制造業企業的產品出口分布影響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雖然對非制造業企業的影響在統計上也為正,但并不顯著。由此可見,跨國并購對于制造業企業的影響更大,推動了制造業企業出口產品多元化。制造業具有生產周期長、生產規模大等特點,制造業企業在跨國并購后面對東道國技術氛圍和競爭環境會加速創新,提升生產率水平,同時能夠更精準地把握市場產品需求,進而豐富產品出口種類。相比制造業企業,非制造業企業很少進行跨國并購活動,缺乏豐富的國際市場經驗,不能準確把握國際市場對產品的需求,受跨國并購影響程度較低。由此可見,跨國并購對于制造業企業的影響更大,推動了制造業企業出口產品多元化。
(二)穩健性檢驗
1. 替換被解釋變量
根據已有文獻對企業核心產品的界定,其既可以采用企業產品出口額進行衡量,即將核心產品定義為在企業所有出口產品中出口額最大的產品;也可以采用企業產品出口量來進行衡量,即定義為在企業所有出口產品中出口量最大的產品。因此,本文參照余淼杰和王雅琦(2015)的研究,將核心產品替換為出口量最大的產品,以此計算得到企業出口產品分布的替代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回歸模型如下:
skewnessbi,t = β0 + β1acqi,t + ∑βkXi,t + μi,t" " " " " nbsp; "(3)
其中,i和t分別表示第i個企業和第t個時期,被解釋變量為skewnessb,代表核心產品替換為出口量最大產品的企業出口產品分布;其余變量與基準回歸模型相同,不再贅述。回歸結果見表4第(1)、(2)列,與表 2報告結果相似,跨國并購(acq)的系數仍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即企業進行跨國并購交易會促進企業出口產品多元化。同時,其他控制變量對企業出口產品分布的影響在方向上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表明回歸結果是穩健的。
2. 改變樣本容量
考慮到受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的影響,全球經濟環境受到破壞,企業的跨國并購交易也受到一定的沖擊,加之2007年調整了企業會計準則,為了減少特殊情況的影響,本文剔除了2007年之前的數據,改變樣本容量后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4列(3)、(4)所示,跨國并購(acq)的回歸系數仍然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跨國并購會影響企業出口產品分布,增加出口產品種類,而且,控制變量的報告結果仍與表2類似,說明排除異常情況后,關于企業跨國并購交易對企業出口分布影響的結論仍然穩健。
3. 內生性檢驗
(1)多期雙重差分模型。本文參照王喆和蔣殿春(2021)的研究,將跨國并購交易看作是一項“準自然實驗”,將發生了跨國并購的上市公司作為處理組,未發生跨國并購的上市公司作為對照組,研究企業跨國并購行為對企業出口產品分布的影響。不同上市公司進行跨國并購的時間是根據其自身發展戰略而選擇的,并非在同一個時間點發生,即處理組受到沖擊的時間點不同,因此,本文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解決政策沖擊時點不一致的情況。模型如下:
skewnessi,t = β0 + β1Di,t + ∑βkXi,t+ μi,t" " " " " " " " " " " " " (4)
其中,Di,t 表示處于實驗組的不同個體的虛擬變量,D = acq × post,acq表示上市公司是否發生跨國并購,發生為1,否則為0;post代表跨國并購發生的時間,跨國并購之后的時期為1,并購之前為0。這意味著若上市公司i在t期采取了跨國并購決策,在企業跨國并購當年及以后的年份D定義為1,否則為0。系數β1為跨國并購對企業出口產品分布的影響,當β1大于0時,代表跨國并購會推動企業出口產品多元化。回歸結果如表4列(5)、(6)所示,D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企業進行跨國并購可以刺激企業出口多元化產品。
(2)平行趨勢檢驗。為了保證多期DID模型結果更加真實有效,本文參考任勝鋼等(2019)的研究,采用事件分析法進行平行趨勢檢驗,檢驗結果如圖1所示。事件年(current)為每家企業進行跨國并購的年份,pre5、pre4、pre3、pre2為企業進行跨國并購之前的年份,同理post1、post2、post3、post4、post5、post6、post7為企業進行跨國并購之后的年份。從圖1可以發現,在事件年之前,回歸系數均在0軸附近波動且為正,表明企業此時出口多元化程度較低;在事件年之后,回歸系數偏離0軸更遠的距離且繼續為正,同時有了一定程度的上升,這正好與多期DID的實證結果相符合,從表4列(6)可知,變量D的系數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跨國并購交易會促進企業增加出口產品種類,尤其在跨國并購交易發生之后的第七期作用最強,此時企業已經通過跨國并購提高了自身價值,實現了多元化產品出口,穩固了在市場中的競爭優勢。本文的多期雙重差分模型滿足平行趨勢假設。
七、結論與建議
本文選取2000—2015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參與進出口活動事件為研究樣本,檢驗了企業跨國并購對企業出口產品分布的影響,并對企業所有權性質、不同規模企業以及制造業企業與非制造業企業進行了異質性檢驗。研究表明,跨國并購對企業出口產品分布有顯著影響,能夠促進出口產品多元化。具體而言,(1)貿易方式效應會影響跨國并購對企業出口產品分布的作用效果;(2)在異質性方面,跨國并購對國有企業、制造業企業以及大規模企業的多元化產品出口促進作用更強;(3)為了解決偏誤性問題,本文還進行了多期雙重差分檢驗,研究發現企業跨國并購之后偏向于出口產品多元化。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第一,企業應抓住“一帶一路”建設和貿易開放所帶來的機遇,積極參與國際活動,通過跨國并購交易整合全球資源,提高企業價值。第二,企業跨國并購之后,研發水平得到提高,經營種類增加,此時企業應加大產品多元化出口力度來分散風險,防范出口目的地經濟環境變化所帶來的沖擊。第三,民營企業、小規模企業以及非制造業企業應結合全球經濟發展趨勢選擇出口產品分布,民營企業和小規模企業要利用跨國并購所帶來的機遇,提高創新研發能力,改善生產水平,增加出口產品種類,形成良性循環;非制造業企業要勇于進行跨國并購,了解國際市場對產品的需求,改進產品結構,開通海外市場。第四,企業要增加自己的現金流儲備,避免因為資金問題使企業出口活動受限,考慮長期效益,著眼于企業未來發展,做好應對各種金融摩擦問題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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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艷妮/校對:唐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