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助力民族“互嵌”格局的公共性建設

【摘 要】由于歷史、地理、習俗等諸多原因，我國民族地區(qū)在經濟、語言文化等諸多方面，區(qū)域與區(qū)域之間呈現局部性特征。隨著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建設的推進，民族“互嵌”格局建設逐漸成為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民族關系優(yōu)化模式。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本身是各民族、各地區(qū)交流互鑒的產物，其刻寫著不同民族地區(qū)在地理空間、文化空間、心理空間的“互嵌”狀態(tài)。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具有促成“共同富裕”的空間互嵌作用、具有培育“民族相牽”的區(qū)域文化整合作用、具有“連枝同氣”的心理凝聚作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助力民族“互嵌”格局的公共性建設的路徑在于：完善民族互嵌的制度界面，奠定公共性建設的“物質基礎”；累積民族互嵌的能量場，建構共同的精神家園；搜尋民族文化體系的“共通性”，培育公共性思維。

【關鍵詞】民族互嵌；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公共性

【作 者】陳慶文，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博士生。福建廈門，361005。劉玉杰，玉林師范學院教育科學學院教授。廣西玉林，537000。韋蘭明，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教育廳二級巡視員。廣西南寧，530021。

【中圖分類號】D6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3）06-0029-0008

一、引 言

隨著市場經濟發(fā)展以及我國交通設施突飛猛進，各民族交流交融的加深，東部與西部、民族地區(qū)與其他地區(qū)、城市與農村之間的人口流動日益頻繁?！懊磕瓿青l(xiāng)流動、跨區(qū)域流動的少數民族人口大約有4000萬?！?sup>［1^］239人口的跨區(qū)流動了一方面打破了區(qū)域之間“條塊分割、不相往來”的封閉局面，在全國范圍形成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互嵌”趨勢；另一方面，在民族“互嵌”格局下，因為缺乏相應的制度供給和語言公共服務平臺，造成部分少數民族“出門難、看病難、上學難”等系列問題，甚至會產生不利于民族團結的誤解。誠如有學者指出：不同民族如何和睦地生活在同一個國家、地區(qū)、社區(qū)既是人類社會的古老問題也是當代世界性難題。^［2］17黨的十八大以來，基于民族工作面臨的新形勢、新挑戰(zhàn)，黨中央審時度勢，在頂層設計上做了新的部署：2014年，習近平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首次提出“建立民族相互嵌入的社會結構和社會環(huán)境”，并在同年召開的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上再次做了強調，隨后在不同時間，不同場合提出“努力創(chuàng)造各族群眾共居、共學、共事、共樂的社會條件”^［3］、“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等系列論述?？梢钥闯?，自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加強和改進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表明，黨中央開始把民族“互嵌”作為民族工作創(chuàng)新的一個重要方向。

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本身具有“人同心、系國運、鑄民魂”的功能。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可將各民族“互嵌”的宏觀命題，轉化為有形可感的交往交流交融話語，以回應當下的時代主題。在社會“互嵌”時代背景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經驗為促進民族“互嵌”提供了可資借鑒的指南。梳理、傳承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的功能及經驗，結合民族“互嵌”的時代訴求，勉力發(fā)揮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對民族“互嵌”格局的文化凝聚、精神塑造、價值引導力量，感召和引導各民族對中華民族大家庭的情感歸依，對于民族“互嵌”格局建設中的“人心”建設，有著重要的意義。

二、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與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內在關聯架構

“各民族跨區(qū)域大流動進入城市社區(qū)，呈現出各民族互嵌融合的城市居住新面貌，進一步做好城市民族工作事關民族工作和城市工作兩個大局?！?sup>［4^］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作促進民族團結進步的基礎性工程，其與民族互嵌格局建設有著密切的一致性和統合性：民族互嵌格局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完成建設過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則以促進互嵌格局中的共同體建設為目標向度?！艾F代民族國家要求構筑起一個社會群體的有機團結，通用語言的使用無疑是實現這一統一目標的重要途徑?！?sup>［5^］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與民族“互嵌”格局建設深度關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本身蘊含著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文化基因，是促進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必由之路和促進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現實之需。

首先，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本身蘊含著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文化基因。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中的語言文字是作為文化的符號系統和信息載體而產生和存在的，其所構成的教育內容理所當然地應該成為語言文化教育。因此，在掌握語言文字本身符號系統的同時，貫徹文化教育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應當樹立的觀念，也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的內在需求而非人為強加。研讀海德格爾的《在通向語言的途中》，我們不得不被語言的力量所震撼。海德格爾說，是語言在“召喚”，這種召喚讓人進入一定的世界觀之中。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也是一個“上路”的過程，傾聽“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召喚”，使得各民族走向“互嵌共學、互嵌共享”之路和走向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路，最終進入國家通用語言構筑的和諧世界。對于民族“互嵌”格局的共同體建設而言，通用語言無疑是根與魂，是民族“互嵌”格局建設最基礎的文化根基，其為各民族“互嵌互融”“互嵌共學”“互嵌共享”提供了便利的途徑，也是保證“互嵌”格局形成和發(fā)展的關鍵。從本質上說，國家通用語言是“吸收了各民族語言元素，絕不是漢族單一的語言”^［6］。其蘊含著促進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文化基因”。民族“互嵌”格局建設就是在尊重各民族平等的基礎上，追求共有身份建設，最終形成“三個離不開”民族關系，而作為夯實“言為心聲”“聲如心通”的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無疑是促進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重要載體。

其次，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是促進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必由之路。民族交流的本質是文化交流，^［7］而語言文字是文化的載體?；仡欀腥A民族的歷史，從先秦的雅言到明清官話，歷朝歷代政權都在為地方區(qū)域的互通打造語言交流平臺，故“通用語言”是千古歷史問題，并不是現代中國構筑民族“互嵌”社會的突發(fā)奇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從1949年開展的語言文字改革工作到2001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經過五十余年的改革與嘗試，最終明確了普通話的“國家通用語言”的地位。近年來，我國民族地區(qū)同全國一道完成了3121萬貧困人口的脫貧摘帽，^［8］這一歷史性壯舉離不開我國“推普”工作的深入展開。同時，據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少數民族人口超過一百萬的城市有12個，有13個城市同時居住著56個民族；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流動人口總量為3.76億人。【數據來源：該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網站?！吭诖吮尘跋?，繼續(xù)加大國家通用語言的推廣力度，促進民族“互嵌”，無疑是解決我國民族地區(qū)與發(fā)達地區(qū)“不平衡、不充分”主要矛盾的基礎性工程。

最后，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是促進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現實之需。黨的十八大以來，交通網絡縱貫神州大地，高速公路覆蓋99％城區(qū)人口超過20萬人的城市和地級行政中心，基本建成了覆蓋廣泛、布局合理的鐵路網絡，民航覆蓋92%的地級行政區(qū)及88%的人口。^［9］標志著我國的交通工具的劃時代革新，結束了“挑擔茶葉上北京，桑木扁擔輕又輕”（步行）時代不同。我國民族地區(qū)由地理環(huán)境造成的固定的“農林，漁獵、耕種，放牧”式的生活方式（地域之間較為分隔）也發(fā)生了改變，實現了民族與民族，區(qū)域與區(qū)域之間高效快捷的交際。在此過程中，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是促進“人與人相通的重要環(huán)節(jié)”，通用語言文字是加速各民族、各地區(qū)無障礙溝通凝聚合力的“粘合劑”。在全球化背景下，傳播同一的“中國聲音”，也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必由之路。在此，需要強調：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促進民族“互嵌”格局，并不是排斥其他語言或方言?！吧傩‰x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這些由民族語言或方言承載的深情厚誼，也是民族“互嵌”格局下，動感他鄉(xiāng)之客、凝聚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一抹濃情。

三、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助推民族“互嵌”格局的理論邏輯

語言不僅是交流的工具，也是在民族互嵌中，各民族實現其社會文化屬性轉換的重要載體。民族互嵌的本質是文化互嵌，民族文化互嵌的終極追求是實現各民族文化由區(qū)域性向“公共性”轉變，公共性是民族互嵌建設的必要條件，也是民族互嵌過程中促成“有機團結”的機制保障。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對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影響主要是助推“公共性”建設。誠如我國學者郝亞明指出：“嵌入式民族結構不追求民族結構同化，而試圖建立一種民族間的內在關聯，以一種形散神不散的意蘊來確保民族關系的平等與和諧?！?sup>［10^］

（一）打造民族互嵌格局的“公共教育服務”

目前，隨著各民族互嵌進程的加快，戶籍人口與外來人口公共服務的矛盾日益凸顯出來。因語言、習慣、價值觀念以及宗教信仰等諸多因素，導致部分少數民族群眾很難適應城市生活，市民化過程任重道遠。一方面，族際語之間的差異導致擇業(yè)和就業(yè)方面的困難；另一方面，面向互嵌社區(qū)的語言公共服務資源不足，語言服務的缺少也導致了上述“出門難、看病難、維權難”等問題，更甚者會導致嚴重的誤解和偏見。在大開放、大流動過程中，催生了各民族群體對通用語言的需求。傳統社會因生存的環(huán)境固定，形成地方民族文化模式，即形成了所謂的“熟人社會”，區(qū)域與區(qū)域之間“雞犬相聞，不相往來”，很難實現文化的互嵌、經濟的互贏、資源的共享。隨著市場經濟的發(fā)展，各民族出現了“互嵌共享”“互嵌共學”“互嵌共事”的良好局面，各民族居住環(huán)境由“固態(tài)”轉向“游離態(tài)”自由發(fā)展。例如，甘肅臨夏回族打造的“蘭州牛肉面”已嵌入全國市場，并受到了全國游客的青睞。據當地人介紹，“牛肉面已經讓臨夏回族人遍及全國，并靠這行住上了高樓大廈”。還有維吾爾族的“刺繡”“烤肉”等已經形成全國范圍“家喻戶曉”的品牌。同時，我們調查了解到，部分群體因語言不同，在外地看病時，因醫(yī)療機構無法配備雙語業(yè)務人員，需要懂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家人或親戚陪同，十分不便?！俺鲩T難、看病難、維權難”等呼聲的確存在。據此，拓展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新空間，瞄準民族互嵌格局下的受眾群體，創(chuàng)新國家通用語言教育模式，勢在必行。

民族互嵌格局必然導致教育的空間轉向，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作為教育的一種類型，也不例外。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因民族及居住格局的轉換必然表現出新的特性，包括其物質空間（自然環(huán)境和人造環(huán)境）以及因互嵌產生的不同群體的人組成的特定空間。民族互嵌格局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的場域不再局限在某個民族、某個地區(qū)，其教育對象擴大了民族“互嵌”區(qū)域范圍的所有群體。反觀我國民族地區(qū)的教育環(huán)境現狀，其教育空間性問題依然存在：不同民族地區(qū)賴以發(fā)展的教育物質空間存在差異，例如內蒙古有“羊煤釷氣”（揚眉吐氣的諧音）鄂爾多斯，新疆有宛若鄂爾多斯的“克拉瑪依”油田；二是各民族地區(qū)間“人際交往”空間關系存在差異；三是各民族語言文化空間的差異。這種“割裂性特征的族群聚居方式可能還會造成民族團結、族際關系、社會凝聚力乃至國家認同的危機”^［11］，而在民族互嵌格局下，要面臨社會、文化、生態(tài)等疊加的空間結構問題。這些空間結構問題給民族互嵌格局帶來了教育治理難題。因此，民族互嵌格局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場域是地理、社會、文化重組、互動、運作的新環(huán)境。在此背景下，充分發(fā)揮語言自由溝通交流的工具屬性，提升面向內地城市少數民族的語言公共服務顯得極為迫切。若要拓展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新空間，打破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被時間性遮蔽的空間性存在，就需要我們轉換視角，挖掘民族互嵌格局下的新資源，探尋民族文化性和空間性相統一的國家通用語言教育范式，從而創(chuàng)新發(fā)展出多民族互嵌背景下，具有“公共性”的國家通用語言教育模式。

（二）建設民族互嵌的文化共生格局

由于歷史原因，我國民族地區(qū)大部分處于祖國邊陲，這種天然的地理屏障導致其與內地聯系不夠緊密。如今，通訊技術革命不僅已經大大壓縮了時空、地理、經濟、政治、文化，而且把各個社會群體緊密連接在一起使之成為一個相互依賴、共生共榮的整體，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任何人都難以置身事外、獨善其身。從這個角度講，我們已經進入了一個“不得不互嵌”的時代。而面對紛繁復雜、琳瑯滿目的各民族文化，如何對它們做出科學、合理、令人信服的解釋，從而對它們實施有效的管理？對此問題，我國學者戴曉東教授在借鑒吉川、阿德勒、金榮淵等學者的相關理論的基礎上發(fā)展了跨文化認同理論，為我們解讀復雜文化關系、探討互嵌社會格局下的“文化共生”問題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12］該理論給我們以下幾點啟示：

首先，凝聚“同場共振”的文化生產主體。不同民族文化之間尋找共識是現實文化認同的可行途徑。民族互嵌格局的形成過程也是通過主流文化與非主流文化之間的交流與互動，然后彼此不斷吸納與整合形成“文化間性”的過程。

互嵌格局下，各民族群體作為區(qū)域互嵌文化和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場域的內容生產主體，在各民族文化互動的過程中也為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生產內容，二者形成了主體間關系，即互嵌格局下的文化生產與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之間是互為對象的互構關系。而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承載著豐富的資源，理應發(fā)揮其政治、經濟、文化功能，成為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主動發(fā)力者，為民族互嵌格局下的各民族群體搭建“文化共生”的平臺。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通過全面參與各民族文化傳承、民族互嵌進程，深度介入“互嵌”格局下的文化生產結構，乃至嵌入到各民族文化交往交流交融的源頭，為互嵌格局下的融合成共同生產主體打下堅實的基礎。當然，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助推民族互嵌格局下的“文化共生”，并不是以某一個民族文化生產為宰制者，而是要扮演參與者、互動者和成就者的角色。

其次，互構民族“互嵌”共生的內在動力。“文化共生”既受傳統因素的影響，也受現有社會機制的制約。良性的互嵌格局既體現集體的價值取向也是其情感所屬，其中理性與沖動、狂熱與冷漠交織在一起。情感問題是一個不能回避的事實，故不能僅僅從理性主義的角度探討文化共生，而應對非理性的行為要予以適當的寬容與引導?！皣辉谟诿裣嘤H，民相親在于心相通，跨文化的認同是國家和地區(qū)之間深入持久合作的基礎?！?sup>［13^］同理，在民族互嵌格局建設中，民族與民族、區(qū)域與區(qū)域之間既要強調經濟合作，更要夯實民意根基。只有“民心相通”，各民族互嵌社會中才能產生政治、經濟、文化領域的共鳴，才能在重大問題上達成寶貴的共識。從本質上講，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與民族互嵌格局之間的同構關系是由二者的相通的價值追求決定的：國家通用語言本身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產物，民族互嵌格局亦是各民族大團結、大發(fā)展、大凝聚的結果。各民族互嵌發(fā)展中產生的文化體系的“矛盾”，其本身就是民族“互嵌”共生的內在“動力”。因此，需借助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的“同語”功能，化解矛盾，保障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驅動力。

再次，建構民族“互嵌”的文化服務的功能。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促進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文化功能是其本體化功能，是一個由淺入深，由外到內的過程。在民族互嵌初期，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彰顯的是語言的“工具化”或者“媒介”功能，但隨著民族互嵌格局的加深，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使得各民族文化由自我生產體系演化為“自我+”的生產過程，進而推動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網絡互動結構。同時，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作為民族互嵌社會文化的傳播載體，也為互嵌社會各民族服務。

最后，共建民族“互嵌”的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結構。在各民族文化交流中，“和諧”固然是溝通與創(chuàng)新的最佳途徑，但適度的文化張力是必要的。它迫使各民族不斷進行自我反思，敦促我們不要固守單一的思維模式，應在相互批評中認識自己的優(yōu)點與不足，積極建構自己的身份達到協同發(fā)展。本質上說，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參與民族互嵌的過程也是保障文化供給的過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參與民族互嵌格局建設中必然產生共同的價值目標追求。在這一過程中，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必須經歷“介入—嵌入—共生”的過程，最終成為民族互嵌社會的文化生產力。從文化共生視角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和互嵌格局下的各民族文化同屬于文化生產的供給側，二者皆屬于民族互嵌格局文化共同體。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參與民族互嵌格局建設既成就自己，也成就互嵌社會，二者是同一生產鏈上的密不可分的環(huán)節(jié)。一言以蔽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作為文化生產的中介要素要參與民族互嵌社會文化生產主體運行系統，與互嵌社會的文化環(huán)境、符號等要素聯姻，搭建起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文化供給體系。

（三）濡化民族互嵌格局的民族心理

習近平強調：“要構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宣傳教育常態(tài)化機制，納入國民教育體系，搞好社會宣傳教育?！?sup>［14^］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作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一項基礎性工程，具有公共性、普惠性特征。在民族互嵌格局下，提供公平而有質量的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服務，既是完善民族教育體系的題中之意，也是構筑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內在需求和培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所需的心理素質的重要途徑。

與皮亞杰心理建構原理一致，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與民族互嵌社會共同體意識之間有著清晰的心理傳感機制，即遵循“服務供給—深度感知—情感認同—實踐升華”^［15］邏輯理路。以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凝聚民族互嵌社會共同體意識的心理邏輯在于通過“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化解“嵌而不互”問題，實現民心凝聚、情投意合；以國家通用語言的“通用”功能促成族際“互嵌”效應的最大化，增進“實質濡化”；以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為媒介回應各民族群體的利益訴求，推動互贏互利，在“共治共享”中實現“人心凝聚”，進而推動更高、更廣、更強的“共同體”建設。

四、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助推民族“互嵌”格局公共性建設的實踐路徑

在民族互嵌格局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和民族文化之間的關系，集中體現為二者“共場”于互嵌區(qū)域空間，更同軸于互嵌社會共同體建設的嬗變歷史經脈。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和各民族文化都以自身的發(fā)展為民族互嵌社會提供補益和聯結。在民族互嵌格局中，各民族之間存在語言文化的差異是客觀存在的，所以在尊重和理解各民族語言文化差異的前提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要發(fā)揮其“同語”“通用”功能，為民族互嵌格局建設提供“公共服務”。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從物質、精神、思維方向入手，遵循促進“民心相通”之路，增大民族互嵌格局下的最大“公約數”“同心圓”。

（一）完善民族互嵌的制度界面，奠定公共性建設的“物質基礎”

首先，加強頂層統籌規(guī)劃，加大民族互嵌格局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能力建設”的財政力度，確保在民族互嵌格局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服務資金足額到位。深化民族地區(qū)、邊疆地區(qū)、西部地區(qū)與東南沿海地區(qū)協作幫扶模式，消解民族互嵌過程中因語言不通導致的“出門難、看病難、就業(yè)難”等諸多與經濟息息相關的問題。同時，創(chuàng)新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模式，從目標、內容、方式、手段等方面與民族互嵌格局契合，誠如我國學者劉良華指出：“當教育的語言從生活中出走遠行，以致于使受教育的兒童從教育的語言中基本上看不到生活的意義時，教育就開始變得危機四伏。從這個意義上說，教育的很多危機往往可以從語言那里找到某種征兆，教育的危機很可能是語言的危機，很多時候教育出了問題，需要醫(yī)治的卻不是教育，而是教育的語言?！?sup>［16^］基于此，要確保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的全國“一盤棋”。

其次，建立健全少數民族關愛機制。在民族互嵌社區(qū)服務層面，建立“少數民族服務站”或者“便民服務站”，為“遠離家門”的各民族群眾提供便捷服務。同時，注重解決各民族住房醫(yī)療、子女教育、老人贍養(yǎng)等問題，防止“嵌而不互”。以深圳對口支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喀什市、塔什庫爾干縣為例，深圳政府將就業(yè)、教育、人才作為援疆工作重點，根據南疆地區(qū)的地理位置、自然條件、經濟基礎、民族宗教等特點，積極探索了社會工作人才援疆機制，首創(chuàng)了“社會建設援疆”模式，于2011年３月成立了南疆地區(qū)第一家由政府主導、民間自主運營的社會工作服務機構（即深圳市對口支援新疆社會工作站）。^［17］再如2018年山東省濟寧市援疆指揮部聯合山東省圖書館、文廣新局援助建設了英吉沙縣國學書院，通過打造國學講堂、國學書屋、禮樂展示室、茶藝展示室、琴棋書畫展示室等，將中華優(yōu)秀傳統文化融入學校日常教學中。^［18］

最后，數字賦能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實現政府和社會的高度協同。“數字技術不僅能給政府和社會賦予強大的治理能力，更重要的是能通過平臺化讓政府和社會實現高度協同?！?sup>［19^］對民族互嵌地區(qū)，可以通過數字技術完善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保障平臺。一方面，數字技術本身具有“跨域性”特征，克服了傳統教育的服務半徑小、人力資源投大等弊端，為互嵌格局下的各民族學習國家通用語言提供了便捷的服務；另一方面，數字技術同步性和實時可監(jiān)測性特征，為各民族線上和線下交流提供了平臺，形成線上線下協同發(fā)力的局面。

（二）累積民族互嵌的能量場，建構共同的精神家園

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和諧民族關系的“粘接劑”，也是維護民族互嵌社會中民族共生關系的樞紐。各民族多方面、多層次的交流是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立體的能量場。

首先，在民族互嵌地區(qū)，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搭建交流的橋梁。根據民族互嵌地區(qū)各民族的語言應用現狀，分層開設國家通用語言課程，采用集中學習、定期培訓或者業(yè)余學習班等靈活多樣的方式，提倡互嵌地區(qū)的干部、群眾、教師、學生之間“相互幫扶”學習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因地制宜、因時制宜，積極創(chuàng)新“互嵌共學”模式：采用各民族“合?！薄盎旌习唷薄笆譅渴帧⒔Y對子”等方式使得各民族群眾在“隨風入夜，潤物無聲”的環(huán)境下接受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例如，早在2014年，教育部組織開展新疆和援疆省市學?！扒Ｊ掷帧被顒?，在新疆各地學校之間開展“心連心，手拉手”活動的基礎上，19個援疆省市與受援地學校之間建立“一對一”“一對多”“多對一”的友好學校（班級）關系。這樣的互幫互助形式，有效地加強了學校間的教育教學交流，開展教師間互幫互學教學教研活動，還組織友好學校（班級）夏令營以及互相考察學習活動等。通過學生之間開展“一對一”結對子、寫書信、發(fā)微博等活動，促進學生共同學習、共同生活、共同成長。^［20］再如，新疆喀什大學為了促進民漢學生互學，開創(chuàng)了“三進兩聯一交友”（即民漢學生進宿舍、進食堂、進教室，共同生活交流）的教育模式，讓學生在不知不覺的生活交流中掌握了國家通用語言文字。

其次，建立健全民族互嵌地區(qū)人員“信息庫”建設，精準化管理各民族流動人口。加強區(qū)域與區(qū)域之間的兩頭對接，克服因對接不暢而產生的信息失真的不良后果。只有對他們的語言文化、孩子教育、老人贍養(yǎng)、經濟等狀況了如指掌，才能做到精準化教育，精準化服務，最終實現民族互嵌地區(qū)公共服務的同質化、教育的優(yōu)質均衡化、權利的平等化，構建民族互嵌社會的共有“精神家園”。

最后，凝練民族互嵌社會的公共文化，促進民族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接軌。文化的轉型轉軌并不是驟然劇變的過程，是不同時代、不同民族文化相互磨合的結果。為此，遵照“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將家風建設、鄉(xiāng)情鄉(xiāng)愁建設以及正確的民族觀、國家觀都要融入到民族互嵌社會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中去。借鑒社會學理論中的“符號互動論”“文明共存論”中有益觀點，對民族互嵌社會的文化多元化進行整合，萃取各民族文化中有利于民族“互嵌”的文化因子，引導各民族“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均等化共享高質量發(fā)展的成果，增強互嵌社會各民族的獲得感、歸屬感、安全感，最終實現民族互嵌社會中的情感歸依、認同歸依，從而夯實民族互嵌格局的社會基礎。

（三）搜尋民族文化體系的“共通性”，培育公共性思維

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關鍵是要克服因文化差異導致的偏執(zhí)心理，要打破這種心態(tài)，就要從語言文化的相對性入手，從不同語言文化體系中去尋找其“共通性”。語言本身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每一種語言都應當受到尊重，^［21］但在民族互嵌格局建設中要區(qū)分不同語言、方言的主次關系，建立民族互嵌格局的“公共性語言”，維果茨基對語言和思維的關系論述大家都知道，不再贅述，若沒用共同的語言，在民族互嵌中很難實現實質的凝聚、團結。國家通用語言教育是民族互嵌地區(qū)優(yōu)化公共服務，互嵌共享現代文明的基礎性工程。

首先，在民族互嵌地區(qū)，加速城鎮(zhèn)化建設，培育公共性思維。城鎮(zhèn)化加速了各族人民之間的交往，在交往中相互借鑒、互通有無，從而增加了風俗習慣與生活方式的“共性”因素，使各民族在更廣闊的視域中產生對“我是誰”的再認識，正如哈貝馬斯所言：“只有在一種具有普遍意義的話語的交往前提下，才能建構起一種較高層次的主體間性，讓每個人的視角與所有人的視角相互重合?！?sup>［22^］85對民族互嵌地區(qū)的民眾而言，要通過廣播、網絡、電視、媒體、案例等多種方式，站到憲法、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高度，宣傳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重要性，凝聚共同認知。

其次，借助教育對口支援，培養(yǎng)一批“專業(yè)師資隊伍”，深入民族“互嵌”地區(qū)，宣傳推普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消除家長、學生的種種顧慮，夯實民族“互嵌”格局建設的群眾基礎。教育不均衡是民族教育特別是邊疆地區(qū)民族教育的一個主要問題，教育對口支援是促進內地和邊疆民族地區(qū)教育均衡發(fā)展的重要措施。進入新世紀以來，教育對口援疆得到從中央到地方政府的高度關注。以新疆南疆地區(qū)為例，教育對口支援師資給南疆帶來了先進的管理理念、創(chuàng)新的思維方式，為當地教育發(fā)展做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在發(fā)揮教育援疆人才的“傳、幫、帶”作用的同時，必須協調好內地與本地人才之間的關系。

再次，建立多元利益“協同共治”機制。民族互嵌社會治理的關鍵是如何在具體實踐中防止“一家言”的“大民族主義”或者“狹隘民族主義”，實現各民族利益的公平正義。為此，要建立起由多種語言構筑“訴求平臺”，諸如北京、深圳等地專門為少數民族設立的“便民服務站”“少數民族之家”等，加強各民族之間的交流對話，“人們通過直接面對面的接觸，能夠形成一種共同的意義，一種共同的思想或集體的智慧”^［23］，讓互嵌社會的各民族表達不滿與訴求，這對于增進民族“互信”、互嵌社會“共同體建設”都有積極意義。“嚼舌尖”和“言論化”一方面能發(fā)揮大眾傳媒以及人民群眾的作用，對互嵌格局進行科學的監(jiān)督與管理。群眾這個大群體，觀察事物更全面、更入微，這是其他監(jiān)控主體所無法比擬的；另一方面，能夠取信于民，反應民眾的意愿，使得各民族的權力和利益等多方面得到保護。

最后，“大力推廣”和“規(guī)范使用”相結合，加大互嵌格局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力度。一方面，普通話已經成為廣泛使用的主流語言；另一方面，要有對各民族“語言資源”的科學保護意識，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少數民族語言文字以及方言都是中華民族歷史發(fā)展的文化基因，是“我是誰？我從哪里來？”的說明書，同時各民族文化滋養(yǎng)著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利用這些優(yōu)秀文化，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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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DUCATION OF NATIONAL COMMON LANGUAGE AND WRITING HELPS THE COMMONALITY CONSTRUCTION OF THE ETHNIC INTER-EMBEDDED PATTERN

Chen Qingwen，Liu Yujie，Wei Lanming

Abstract：Due to various reasons such as history，geography，customs，local features are presented among ethnic areas in terms of economy，language and culture.With the advancemen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the construction of the ethnic inter-embedded pattern has gradually become an optimization model of ethnic relations with distinctive Chinese characteristics.The national common language and writing themselves are the product of exchanges and mutual learning among all ethnic groups and regions，depicting the mutually embedded state of geographical space，cultural space and psychological space in different ethnic areas.The education of national common language and writing has played a role in spatial embedment that contributes to common wealth，in regional culture integration that fosters ethnic ties，and in psychological cohesion that enjoys the same ground.The education of national common language and writing facilitates the commonality construction of ethnic inter-embedded pattern，which lies in improving the institutional interface of the ethnic embedment to lay the material foundation of commonality construction，accumulating the energy for ethnic embedment to construct a common spiritual homeland，and searching for the commonality of ethnic cultural systems to cultivate public thinking.

Keywords：Ethnic inter-embedded；Education of national common language and writing；Commonality

〔責任編輯：陳家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