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路向探尋

【摘 要】GIGA學校構想是2019年日本文部科學省為服務國家數字化戰略、推動教育教學模式轉變及提升學生數字素養與技能而提出的教育數字化戰略舉措。日本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發展所取得的成效及暴露的問題，可為我國的教育數字化實踐發展提供啟示。

【關鍵詞】日本；GIGA學校構想；教育數字化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論文編號】1671-7384（2023）010-093-04

當今世界，以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為代表的數字技術在各個領域廣泛運用與深入推進，這預示著一個以數字技術為核心驅動力的數字時代正在到來，數字素養也成為新時代個體不可或缺的能力。學校作為促進主體能力生長、拓寬個體發展可能性的主要場域，亟需適應時代與社會發展的需要，擔負起培養學生數字素養的重任。為此，在2019年6月《學校教育數字化促進法》發布后，日本文部科學省正式提出GIGA（Global and Innovation Gateway for All，GIGA）學校構想，即通過為義務教育階段的學生每人配置一臺數字終端設備、搭建校園高速通信網絡等方式，構建以數字技術為基石的數字化學校教育環境，以促進義務教育公平與質量提升、促進學生的個性與創造性發展。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催化下，文部科學大臣荻生田光一進一步提出要加速推進GIGA學校構想的落實，以適應疫情社會發展的現實需求。因此，著眼于社會與時代發展的需要，本文旨在對日本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發展過程及其面臨的困境展開全面系統的介紹與分析。

日本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動因

探尋日本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動因，筆者認為主要在于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服務國家數字化發展的需要與新冠肺炎疫情的客觀催化。多年前，日本政府就充分意識到數字技術對社會的深刻影響，在《科學技術基本計劃》中指出人類社會已迎來數字驅動的超智能社會（Society5.0）[1]。日本政府因此著手改革現有教育體制，以提升教育數字化水平。

其次，推動學校教育教學模式轉變發展的需要。數字技術的高速發展為構筑數字化學校教育環境以及破解傳統教育難以統籌優質、高效與公平的教育“不可能三角”難題提供了機遇[2]。GIGA學校構想更是推動學校教育教學模式轉變、建設“令和時代日本型學校教育”的重要抓手。

最后，提升學生學力、數字素養與技能的需要。數字技術在驅動社會變革的同時，也要求個體數字素養能夠與社會發展相匹配。然而，在日本的傳統教育教學模式下，中小學生利用數字技術手段學習的比例要遠低于國際水平，數字素養嚴重滯后于國際社會。

日本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推進

受以上諸多因素的影響，日本GIGA學校構想主要從整備學校基礎設施、擴充數字資源及強化教師數字化教學能力三個方面出發，推動學校教育數字化轉型。

首先，加大財政投入、促進基礎設施整備。為推進落實GIGA學校構想，日本不斷加大財政投入以保障中小學校數字化轉型，其財政來源主要由地方財政與中央財政兩部分組成。在地方財政方面，2018年日本文部科學省在《教育ICT化環境整備五年（2018～2022）計劃》（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y，ICT）中規定，在2018年至2022年間地方財政部門將每年度投入1805億日元整頓學校的信息技術環境[3]；在中央財政方面，2019年日本財務省發布《令和元年度補正預算案》，分別為公立學校、私立學校、國立學校投入2173億日元、119億、26億日元，用以建設校用高速通信網絡、普及學習者用數字終端[4]。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后，為將線下教學工作轉為線上教學，日本中央政府追加2292億日元財政投入，加速GIGA學校構想的落實，以保障線上教學工作的穩定[5]。截至2020年，日本基本完成了GIGA學校構想的基礎設施整備工作。

其次，擴充數字學習資源供給，完善線上數字學習系統。日本在推進學習者用數字終端、高速通信網絡等基礎設施的普及與運用的同時，還著力擴充線上數字學習資源，完善數字化學習系統建設。在數字學習資源供給方面，2021年文部科學省著手籌劃“學習者用數字教科書普及促進事業”，計劃于2022年撥款57億日元用于強化數字教科書資源供給，提供數字教科書云分發服務，并開展大范圍的實證研究，探討數字教科書導入的實際效用及其對學生健康的影響，進而推動教科書制度改革[6]。此外，文部科學省還致力于將集成整合的數字資源導入數字化學習系統，以數字終端為載體實現學生與系統、教師與系統的雙向交互，進而使教師全面把握個體學習狀況、提供個性化的學習支持[7]。另外，在學習終端的軟件配置方面，不同類型的學習終端都將配置免費學習軟件，涵蓋文稿處理、網站瀏覽、遠程會議等基礎功能[8]。

最后，拓展教師培養與研修的內容，強化教師數字化教學能力。為強化教師數字素養，文部科學省進一步調整教師培養與研修內容、改革教師指導體制，以增進教師利用新技術進行教學的能力。在教師培養環節，2020年日本文部科學省發布《關于豐富教師職業課程中ICT運用指導能力培養內容》，指出大學應充實數字技術應用指導能力培養課程，并將其列入各學科教師職業課程的必修清單，以培養適應GIGA學校數字化教育環境的未來教師[9]。而在在職教師研修方面，日本文部科學省組織制作了教師研修視頻、學科教學ICT實踐案例、教育信息化入門手冊等學習材料，要求地方教育主管部門制定教師研修計劃，以強化在職教師數字化教學能力。此外，日本文部科學省還充分利用外部人才資源為教師提供必要的指導，如日本文部科學省實施的ICT教育顧問項目，通過委托校外專業人士成立顧問事務局，向地方政府、地方教育主管部門及學校管理者提供教師研修、ICT教學指導及技術指導等服務。

日本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困境

1.學校數字硬件設施管理體制缺失

新技術、新設備的迭代升級，也對政府和學校的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首先，學校數字設備在維護與升級上缺乏明確的實施標準。數字設備存在定期維護與更新換代的現實需求，且部分設備的采購價格較高、數量龐大、技術標準復雜，若無翔實的實施標準，在軟硬件更新環節極易引發管理混亂、運行低效、質量難以保障的問題。其次，設備維護與升級仍缺乏可靠的財政機制支撐。2022年2月GIGA學校構想特別調查委員發布報告，指出數字終端設備的故障維修與迭代更新需要高額投入，而若皆由地方教育財政承擔則負擔過于沉重[10]。因此，日本政府還需建立更為科學的財政經費支持機制，確保學校數字終端設備能夠及時維修與更新。最后，學習者用數字終端設備的管理權責亟待理清。學習者數字終端的使用在時間上不局限于課堂、空間上不局限于學校。加之終端設備必然存在一定故障率，因而數字終端管理制度有必要在使用規范、管理方式及故障責任劃分等方面作出更為明確的規定。

2.教師的數字素養與技能發展滯后

在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推進過程中，基礎設備能夠在短期內迅速整備，而教師的數字素養與能力要在短時間內實現跨越式發展是不現實的。首先，就日本而言，教師群體原有的數字素養相對薄弱，教師間的數字化教學能力差距也相對懸殊。研究指出，在GIGA學校構想提出前，每天將信息技術設備用于備課與校務處理的教師比例為30%左右[11]。同時，據2021年的相關調查，德島縣地區教師的ICT教學指導能力水平達到89.1%，而宮崎縣地區僅為62.1%[12]。其次，日本尚未建立起適應“一人一臺終端”教育環境的科學有效的教師培養與培訓機制。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客觀影響，GIGA學校構想在改革教師培養機制、強化在職研修等方面的舉措都滯后于數字終端與高速通信網絡的普及與運用。最后，日本教師隊伍的整體年齡結構偏向高齡化。相關研究顯示，高齡教師在使用信息技術設備時，內心的不安與抑郁情緒要普遍高于青年教師[13]。總之，提升日本教師隊伍的整體數字素養與能力，以滿足學校教育數字化的內在需求任重而道遠。

3.數字學習資源供給難以支撐個性學習

GIGA學校構想的數字資源供給仍大體停留在滿足剛需階段，不足以支撐學生的個性化學習。一方面，數字學習資源的數量和質量有待提升。日本數字教材資源大多聚焦于服務學生在校課程，校外學習所需的數字資源供給仍相對匱乏[14]。加之，諸如數字書籍、數字課程等資源大多涉及版權等問題，也導致數字資源覆蓋面短期內難以進一步拓展。而以YouTube為代表的商業性網絡教育資源雖然資源量大、覆蓋面廣[15]，但諸多資源的內容分布相對零散，常存在有視頻資源而無配套教材、資源質量低劣等情況。另一方面，數字學習資源的供給模式亟待優化。例如，日本的學習e門戶作為鏈接數字教材、MEXCBT等多種學習工具的在線門戶平臺仍處于初創時期，各地區、各學校的利用情況不盡相同，地區間、學校間的共融共享機制也尚未完善。在此情況下，學生在獲取數字資源時難以實現資源的個性化、精準化推送，且由于地區間、學校間的數字資源獲取能力有所不同，極易引起數字資源供給上的數字鴻溝。

4.數字化校園網絡安全維護難度大

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推進，極大促進了數字技術與教育教學的融合，但高速通信網絡、數字終端在學校頻繁而廣泛的運用也不可避免帶來了數字化校園網絡安全問題。首先，初等、中等學段的數字終端使用者年齡偏低。該學段的學生正處于兒童、青少年時期，網絡安全意識與設備操作能力也相對薄弱，極易出現受虛假、不良信息誤導和設備操作不當等問題。其次，校園網絡安全與用戶需求難以兼顧。一方面，維護數字化校園網絡安全不僅需要設定網絡安全防火墻，防范終端信息數據泄露，也要為青少年用戶屏蔽存在安全隱患的網站；另一方面，若過度篩選網絡信息、限制網站訪問，也極有可能導致使用者獲取信息的難度增大、學習效率降低。

日本GIGA學校構想的本土啟示

1.統籌數字化教育環境建設，彌合教育數字鴻溝

數字時代下，區域間、城鄉間、學校間的數字鴻溝也在逐漸擴大。為彌合教育數字化發展差距，必然要統籌推動數字化學校環境建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既要緊跟時代發展，加速新技術在教育領域的普及與運用，又要注重向邊遠與農村地區傾斜，提升其信息技術基礎設施建設水平。日本GIGA學校構想著力推進高速通信網絡、學生數字終端在全國范圍內普及，有效提升了義務教育階段學校的整體數字化水平，為日本中小學數字化教學、管理模式的創新提供了堅實基礎，同時在全國范圍內縮小了區域間的硬件設備差距。因此，我國也應扎實推進學校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為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提供有效支撐，在統籌全國數字化教育環境建構時，也應向數字基礎設施相對落后地區與學校提供補償性支持，按地區、學校的實際需求提供精準性支持。

2.提升教師數字素養與技能，培養數字化教育人才

教師作為教育教學的主體，直接影響數字化教育的深度和質量，因此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應當被重點關注。我國教師數字化教學能力的提升亟需建立職前職后聯動、系統化的培養與培訓體系。在準教師培養方面，大學及其他教師培養機構需調整師范專業培養方案、納入數字素養與技能培養必修課程、制定科學的數字素養框架和評價考核機制；對于在職教師，教育主管部門則需建立線上線下聯動、混合一體化的在職培訓體系，提供多種類型的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項目，形成更具科學性和可操作性的教師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方案，促使教師適應數字化時代的教育發展需求。學校也需鼓勵教師將數字技術融入教學實踐，使其在實踐中理解與領悟數字化教學的方法，最終能夠靈活地運用數字技術創新教育教學模式。

3.強化數字學習資源供給，培育優質在線資源

教育數字化轉型是動態的、階段性的過程。GIGA學校構想推進過程中，日本文部科學省撥付高額財政整頓數字終端設備，但數字資源供給滯后于硬件普及，教育數字化發展存在數字資源供需不平衡等問題。我國若要進一步提升教育數字化發展水平，還需促進多類型、高質量的數字資源供給，為教育數字化轉型奠定更加堅實的基礎。另外，我國還需強化與現有課程配套的數字資源供給，尤其在數字教材等資源的供給上還需進一步完善出版流程等，鼓勵、支持和引導數字教材資源的研究與開發，以此為數字化教育教學模式的形成與發展提供更為全面的支持。

4.探索數字化校園治理機制，促進校園管理現代化

教育數字化的可持續發展需要規范、科學的治理方式。目前，我國義務教育階段的數字化校園治理仍處于初步探索時期，治理機制尚不成熟、治理能力相對薄弱[16]。因此，我國在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時，絕不能忽視數字化校園的治理機制與治理能力建設。從GIGA學校構想的實踐經驗來看，我國相關部門應做好頂層設計，出臺相應政策指導建立數字化校園管理標準，促使學校建立和完善數字化校園管理的規章制度，推動數字化校園管理走向規范化、科學化。此外，教育主管部門還需加強中小學校長、教師及相關工作人員對數字化校園管理的認知與理解，激發其參與數字化校園管理的積極性，實現學校共同參與、全體協作的治理模式。

注：本文系2022年中國科協研究生科普能力提升項目（項目編號：KXYJS2022050）階段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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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 "輯：盧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