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傳播賦能社區治理的機制與變革路徑

摘"要：在未來社區的建構過程中，數字技術為深度融合的傳播趨勢和治理創新提供了有效支撐。圍繞數字傳播如何賦能社區治理這一核心問題，文章梳理了社區媒介參與社區治理的空間演進邏輯，并構建“目標—機制”整合分析框架，探討數字傳播賦能社區治理的目標機制和內在邏輯。以杭州市未來社區創建為例，從共建共治共享不同維度對數字傳播賦能社區治理的案例進行實證，揭示未來社區重構社會聯系的傳播實踐，并從信息基礎、多元協商、場景協同、社區參與等方面探討社區媒介參與社區治理的優化路徑。

關鍵詞：數字傳播；社區傳播；未來社區；社區治理

中圖分類號：G2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8418（2023）03-0027-08

近年來，物聯網、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推廣普及，為重塑國家治理體系、提升社會治理效能提供了新的可能性，［1］以數據驅動和數字治理為核心特征的數字化轉型成為社會治理轉型與創新的新趨勢。社區是國家治理和社會治理的基本單元，社區治理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水平。在社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建設中，社區傳播體系和能力的構建應該發揮建設性作用。

隨著社區數字化實踐的展開，社區治理的結構、過程及結果正在發生深刻轉變，［2］數字賦能不能僅停留在對社區物業等傳統服務的數字化升級上，更應從人的主體性和能動性出發，借助數字化傳播重構社區空間與社會關系，逐步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共同體。這也是數字技術深度嵌入社區傳播實踐，實現整體“智治”的重要命題。而在數字技術驅動社區治理轉型過程中，傳播媒介通過何種路徑介入社區治理，又以何種機制與社區治理過程互動并賦能社區治理，是本文研究的核心問題。本文以杭州市未來社區建設實踐為例，探索數字傳播賦能社區治理的“目標—機制”和變革路徑，以此關照新時代傳播媒介數字化實踐的發展創新。

一、理解數字傳播：社區治理的空間演進與內涵解讀

在理解媒介與空間的關系范疇下，空間具有媒介性質，媒介則具有空間屬性。因此，空間是傳播活動的載體。所謂“媒介即關系，傳播即建構”［3］，當空間承載了人與人以及人與群體之間接觸、溝通等社會互動行為時，即具有媒介的基本屬性，在一定程度上也發揮著建構社會的特有作用和功能。社區作為具有生活、生產、生態功能的空間實體，因附著社會信息、承載傳播活動、發生社會交往而成為一種“空間媒介”，發揮著社會傳播的功能，而社區居民在日常生活中也無不被生活其間的傳播活動所包圍。

聚焦社區層面的媒介，社區媒介即在社區中承載及傳播信息的載體或介質，通常可劃分為三大類：第一類是社區公共空間，即在社區規劃紅線內向居民開放的公共場所；第二類是社區平面媒介及視聽媒介，例如社區宣傳欄、黑板報、社區報刊、橫幅、樓宇電視、社區喇叭等；第三類是社區數字化媒介，如微信社群、社區論壇甚至包括基層數字化治理中正在不斷搭建的社區智能平臺、數字信息系統等。

從基層社區治理的空間內涵角度，社區公共空間、社區平面媒介及視聽媒介、社區數字化媒介三種社區媒介類型，也呼應了浙江省未來社區生態化、人本化、數字化的建設導向，反映出社區傳播從物理空間、社會空間向數字空間轉變的邏輯。在此過程中，信息的流向正在發生重要變化，從原來的人和人之間的傳播，開始變成人和信息、信息再和人接觸，向人傳播，這是一個重要的轉向。

（一）物理空間：社區傳播的自然基礎

在傳播活動發生的各種具體情境中，物理空間（space）一直是傳播活動的主要情境。揭示空間與傳播之間的關系是社會學的一項重要研究議題。［4］然而，傳播學的研究重點廣泛聚焦于技術媒介所構建的符號化空間，對人類居住的物理空間如何影響人類傳播活動和人群交往缺少應有的關注。［5］甚至，一些傳播學認為在技術變革的沖擊下，物理空間的傳播活動越發無關緊要。［6］

所謂物理空間，即指我們所居住的城市乃至社區的實體物理空間，是城市這個復雜系統正常運行和健康發展的物質基礎，具體包括城市的時空位置、運行要素、生態環境等。物理空間也可以理解為城市為順利進行各種經濟活動和其他社會活動而建設的各類設施的總稱，包括水、電、氣等城市運行要素及維持這些城市要素運行所建設的經濟類、社會類、生態類等基礎設施。物理空間是社區傳播的自然基礎。然而，在近年來各地的社區風貌整治和城市更新行動中，物理空間正在被忽視，其在現實中傳播與社會互動的意義也在降低。

（二）社會空間：社區傳播的社會基礎

社會性是空間的本質屬性。如果說空間的物質屬性是原始賜予的，那么空間的意義屬性則是社會變化、社會轉型和社會經驗的產物。［7］在社區傳播中，公共空間的作用不僅局限于作為承載居民日常交流的物質載體，更重要的是通過賦予空間意義，使空間成為一種媒介，從而發揮其在社區傳播中的作用。

所謂社會空間，是指在社區場域內社會群體感知和利用的空間，成為凝聚社群價值、塑造公共話語的重要因素。作為一種社會資源，媒介在社群中扮演著多重角色，不僅是發聲的媒介、與各方力量溝通的話語權和有能見度的輿論呈現，同時也對群體形象的建構產生著深遠的影響。

社會空間是社區傳播的社會基礎。以網絡為載體的新媒體技術已經廣泛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多樣化的數字載體成為多元化利益訴求與價值追求相互碰撞、交流的公共空間。網絡協商空間得以擴展，既提升了基層協商民主的開放性和透明度，也重塑了社區居民的交往方式和鄰里關系。尤其在新冠肺炎疫情下，微信、騰訊會議、釘釘視頻等在線平臺成為社區協商公共事務的重要載體和創新性場所。

（三）數字空間：社區傳播的轉型重心

數字空間的應用體現了未來社區在物理和社會方面的協同發展，通過精準定位社區中存在的問題和痛點，并據此制定相應的解決方案，從而實現社區數字化治理的目標。數字孿生利用感知設備實時采集、傳輸物理、社會空間數據，將物理空間和社會空間融合到一個數字空間中進行信息交互，從而實現城市空間信息的集中儲存和充分利用，將城市運行狀態呈現為全景化的形態。

所謂數字空間，是一種超越現實的存在，它通過物理空間和社會空間的映射相互連接，同時融合了人工智能、物聯網、區塊鏈等技術，以推動未來社區的數字化進程。數字空間的信息傳播活動與物理空間、社會空間的信息傳播活動同樣重要，這三種傳播空間載體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新一代信息技術為信息傳播提供了新的數字空間，突破了物理空間中實體屬性、面積、范圍、地點的限制，解決了空間媒介的新“空間”，但同時也一定程度改變了傳統物理空間，甚至推動了傳播與物理媒介的脫嵌，使得曾經作為人類活動基本屬性的物理空間黯然失色。

從物理空間，到社會空間，再到數字空間，媒介的深度融合提升了社區傳播能力，社區傳播格局也正在發生顛覆性轉變。觀察社區治理的空間維度，從未來社區治理的空間內涵看，生態化側重強調物理空間，人本化突出聚焦社會空間，數字化則明確指向數字空間。與物理空間、社會空間相比，傳播活動在數字空間的特點和社會影響如何，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二、數字傳播賦能社區治理的“目標—機制”分析框架

數字傳播介入社區治理，需要圍繞社區的治理目標及治理運行過程展開。在這一過程中，社區治理的提升取決于結構、技術和行動的相互作用，而目標和機制則是觀察、分析和呈現社區中“傳播—治理”關系并剖析數字傳播如何提升社區治理的關鍵所在。從理論和實踐看，盡管數字技術為社會治理提供了有效支撐，但還難以單向地為治理和決策“出謀劃策”，而需要與社區治理建立目標和機制的耦合關系，共同完成傳統社區治理原本難以實現的目標，促進數字技術和治理過程的相互塑造，從而實現數字技術驅動社區治理的可能性。在治理目標和治理機制方面，數字傳播和社區治理之間可以建立這種相互交織、相互依存的耦合關系。

（一）目標耦合：提升社區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第一次明確提出了我國改革的目標模式，即“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城市治理是國家治理的重心，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基礎是城市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而社區治理作為最小的基本治理單元，探索數字技術賦能社區治理實踐也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在基層治理的重要發展方向，其目標就是提升社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數字傳播賦能社區治理的目標是提升社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社區治理體系是建立在規范社會權力運行和維護公共秩序的體制機制、法律法規和程序之上的一套治理機制。社區治理能力是指參與社區治理的多元主體通過對話、協商等方式，參與社區生活和社會事務，規范社會組織和社會行為，進而實現社區公共利益最大化目標的能力。提升社區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目標實現與否，衡量標準可以概括為“四個轉變”。

一是治理主體從單一向多元轉變。在傳統的社區治理范式下，政府扮演著基層治理的主導角色，是治理體系的核心和治理規則的制定者，而其他主體則是被治理的客體。這種以政府為中心、自上而下的行政體制導致了諸多問題。隨著居民需求和利益訴求的日益多元化，單靠政府一方的力量，越來越難以兼顧不同利益主體的多元訴求。互聯網技術發展為創新社區治理模式提供了契機。通過數字化傳播，將黨委、政府、企業、社區、社會組織、居民群眾等多元治理主體有機地連接到網絡平臺上，實現了點對點的溝通和協調，從而形成了一個緊密協作、高效溝通的治理聯合體，有效地改變了傳統單一主體的社區管理模式。

二是治理資源從分散向整合轉變。資源整合是社區治理創新的重點，也是社區治理從單打獨斗到合力互動的基石所在。傳統以政府為中心、自上而下的行政體制導致了諸多資源配置問題。借助數字傳播，將分散的人力資源、信息資源、設施資源進行整合開發，實現資源的集約高效利用，可以避免重復建設和資源浪費等問題，從而推動社會治理創新從單純依賴政府到尋求多元主體的互動合作的轉變。

三是治理方式從碎片化向整體性轉變。傳統的社區治理存在著信息碎片化、應用條塊化等問題，導致各個治理主體相互孤立、分散，缺乏協同合作，從而無法充分發揮多元共治的協同效應。數字傳播的力量推動著社區治理的發展，需要將社區治理共同體有機地連接到統一信息平臺上，實現前端與后臺的無縫融合，同時實現線上與線下的無縫銜接，從而形成協同共治網絡。在橫向層面上，將黨委、政府、企業、社區、社會組織以及居民等各主體有效鏈接，實現互聯互通；在縱向層面上，各層級之間以數據為紐帶進行互聯互動，“市級—區級—街道級—社區級”信息化社會治理平臺無縫對接，實現共建共治。

四是治理效能從粗放向精細轉變。通過有效治理，精準滿足社區居民需求，讓居民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更加充實、更有保障，是社區治理現代化的題中應有之義。傳統社區治理主體未能有效區分不同居民群體的個性化需求，然而數字技術及其傳播手段的廣泛應用，為全時、全域的數據搜集提供了可能，同時也為對居民群體需求的細分提供了可能性。借助數字技術，政府可以通過收集海量數據、進行精細分析和比對研判，從而實現對居民群體的分類和細化，以有效發現居民群體的需求；通過數據平臺，居民也得以表達對社區公共服務內容的需求和意愿，監督和倒逼公共服務的內容和方式進行轉型升級。

（二）機制耦合：推動社區共建共治共享

社區治理共同體的核心特征是共建、共治、共享。從本質而言，我國的社區并非共同體，社區治理共同體指在社區中由黨委、政府、企業、社區、社會組織、居民以及其他社區利益相關者等多元主體構成，在維護社區公共利益最大化的目標指引下，相互協作配合，共同對社區進行治理的有機整體。數字傳播賦能社區治理的機制，重在推動社區共建共治共享。

一是厘清各方職責，推動共建。社區治理共同體由黨政商社群等多元治理主體構成，不同主體承擔相應的治理責任。在建立社區治理共同體過程中，需要明確各方的治理職責，細化政府、市場和社會的分工，激勵多元主體自發地、積極地參與社區治理。同時，還要通過有效的制度設計來確保各主體的權責統一，實現社區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目標要求。然而，在社區治理實踐中，由于信息的不完備性和不充分性，各治理主體的職責目前還難以明確劃分。

借助新的信息技術，數字傳播有助于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全面調查獲取社區事務或社區問題的相關信息，從而實現社區治理事項信息的高效傳遞，實現治理主體之間信息共享和互動交流。同時，還要通過有效的制度設計來確保各主體的權責統一，實現社區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目標要求。在社區治理網絡平臺上，相關治理主體對居民所報的事務或問題的處理方式、效果等進行全程跟蹤、可追溯和可核查，以確保對其履責情況進行有效監督，從而形成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區治理共同體。

二是推進民主協商，推動共治。隨著改革開放和公民意識的不斷提升，社區居民逐漸增強了參政議政的意識，但總體上社區民主自治的發展還較為緩慢。在社區治理的過程中，由于社區內部的異質性因素，居民普遍缺乏對社區的認知和認同感，同時也缺乏對社區事務活動的積極參與和配合，這些問題給社區治理帶來了挑戰。在高度流動性的社會中，如果不能積累共同意識、相互信任和規范認同，那么社區治理的長期有效性將無法實現。因此，如何培育具有良好社會資本的社區成員是當前社區建設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之一。

通過數字化傳播，可以促進不同治理主體的思想和觀念表達，推動民主參與，使互動個體共享規范、價值觀和信任，使各方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利益共同體，共同追求各方利益的“最大公約數”。在網絡平臺上，黨委、政府、社區、社會組織、企業、居民等不同治理主體，形成了一個中心分散的網絡式治理結構，其中信息在各個節點之間多向傳遞，形成了一個復雜的節點網絡，這個網絡體系不僅能夠有效地整合資源，還能提高各治理主體的溝通效率和效果，為基層公共決策提供更為便捷的渠道。在此治理網絡中，所有的治理主體均為平等、合作、共治的伙伴關系，而非簡單的管理或被管理的關系。

三是增強社區服務，推動共享。社區居民既是社區治理的主體之一，也是社區治理的主要服務對象，如何滿足他們的實際需求，實現社區資源供需的最優化配置，是社區治理面臨的新課題。在現實中，由于數據準確性不夠，會影響公共服務配置效率。例如，“七普”數據顯示，杭州市區“人戶分離”人口多達1480萬人，其中余杭區246萬人，占全區常住人口比重高達201%。大量人口的就業地、居住地與戶籍登記地不一致，導致常住人口數據“失真”，嚴重影響了公共服務資源的配置效率。因此，城市社區居民的需求可以被社區管理部門進行多維度、多層次的劃分，從而將需求判斷轉化為對需求細節的合理感知，并通過實時分析社區居民的經濟狀況和出行習慣等因素，及時提供個性化服務。

數字傳播可以引導社區服務更加精準地鎖定服務對象，塑造出社區居民的畫像和家庭畫像，打破以往單向、自上而下的供給模式，有效地滿足人們日益追求多樣化和個性化的公共服務需求，從而使公共服務的供給和共享更加精準和高效。從規劃上，有利于精準把握特定區域內不同年齡別人群的居住、就業分布和和典型工作日、休息日的空間活動特征，獲取特定單元內人的“職—住”“住—學”“住—閑”“住—假”等社會特征，刻畫出特定居住區居民的生活圈以及圈內人口特征，有助于按照“生活圈”規劃公共服務設施，按人口結構推進增量設施精準化配置，推動全生命周期公共服務優質共享，打造共同富裕現代化基本單元。

三、數字傳播賦能社區治理：杭州未來社區的實踐樣態

未來社區是以人為核心的城市高質量發展、高品質生活、高水平治理的新平臺。建設未來社區是轉變城市發展方式，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2019年3月，浙江省制定了《浙江省未來社區建設試點工作方案》（浙政發〔2019〕8號），正式啟動未來社區的規劃和建設。未來社區作為浙江省推進建設新型智慧城市的重要載體，在兼顧智慧化和生活化的同時，突出強調要提升社區治理能力。未來社區被概括為“一核、三化、九場景”，即以人為核心，以人本化、生態化、數字化為價值導向，以未來鄰里、教育、健康、創業、建筑、交通、能源、物業、治理為九大場景。

（一）黨建引領的治理體系創新

公共事務的治理實質在于政府與公眾之間的合作互動，而這種合作建立在雙方相互信任的基礎上，信任是社會治理活動的基石。重塑社區生活中的互動認同，進而重塑社會治理體系，是未來社區傳播過程中構建“以人為本”邏輯的重要內核。

為解決當前社區基層黨組織弱化、虛化、邊緣化問題，未來社區建設堅持黨建引領，把基層黨建同社區治理緊密結合起來，進一步強化黨組織“領導基層治理”的職責。例如，杭州濱江區“跨社區聯建”的繽紛未來社區，通過黨建將星民、七甲閘、水電3個社區“擰成一股繩”，系統重塑、共建共享1萬余平方米公共服務空間，在加強未來社區系統謀劃、統籌項目推進、賦能長效運營等方面實現黨建工作貫穿未來社區創建全過程。再如，杭州臨平區紅梅未來社區極探索以黨建為引領的公約自治體系，打造由社區黨組織、小區黨支部、居民代表、小區物業和業委會構成的“鄰里坊”居民自治體系。社區利用數字化平臺，讓居民可以更加便捷地參與社區治理，實現信息訴求的自下而上傳遞，有效解決了垃圾投放點減點并桶、電瓶車充電樁選點、幢間道路拓寬等問題，激發社區居民積極主動參與到自治體系的構建中。在老舊小區改造中，借助數字化手段進行政策解讀和信息傳播，住戶的同意率高達97%，實現了多元主體參與社區共建共享共治的美好愿景。

（二）社會協同的社區治理體制

適應基層治理現代化要求，未來社區需要構建新的社會協同治理體制機制，統籌解決社區治理難題，形成社區工作合力。在此過程中，既要激發基層治理活力，為社區工作“減負”，也要融入運營思維，探索可持續發展的社區運營模式。

在未來社區建設中，為社區“減負”是社會協同治理的重要創新方向之一。蕭山區為破解“萬能社區”，以群眾滿意為導向，規范梳理社區工作事項，做好社區管理和服務工作，推出了基層智治綜合應用——“紅領通”。該應用精簡歸集18個基層應用，通過大數據沉淀、歸集分析和智能響應等功能，破解基層治理中信息收集、反饋、傳播的“碎片化”問題，基層干部只需要登錄“紅領通”一個平臺，就可以處理所有待辦事項，全區4000余名村社干部日均減少約20萬次的指尖操作，還能實現對全區村社的無感考評和實時晾曬，有效降低“指尖上的負擔”。

創新社區物業管理模式。例如，杭州上城區采荷未來社區探索“平臺+管家”的模式，通過定制“金牌管家”社會治理服務模式，吸引宋都物業等社會資本參與，實行市場化運營和專業化管理，加強社區服務設施建設，提高公共便民服務能力，進一步提升公共空間的服務品質。為回應街道居民的環境清潔訴求，并兼顧考慮違章攤販的生存問題，社區引導居民利用線上平臺表達自身利益要求，既規避線下協商可能引發的矛盾沖突，又解決信息傳遞不準、表達成本高等問題，再根據信息反饋的生活需求和治理訴求，對經營空間進行“定制化”改造，將社區服務與商業服務有機融合，從而將配套不夠完善的老舊小區打造成一個強粘性、深觸達的服務運營生態。

（三）公民參與的社區自治機制

居民是未來社區的主體，居民參與是未來社區治理的核心。社區傳播中的“人”是智能化治理機制形成的關鍵，只有關注他們的需求，才能為多元化的居民提供高精度、精細化的社會服務。為破解居民參與度不高、社會組織發展相對滯后等治理難題，未來社區通過制定社區公約，建立社區議事會、社區客廳等自治載體，構建社區基金會、志愿者協會等公益服務載體，引導居民進行自我管理、自我服務，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區治理格局。

以自治載體為例。杭州余杭區良渚文化村未來社區有一個家喻戶曉的“陽光議事團”。在黨建引領下，“陽光議事團”由社區、居民代表、法律從業者、開發主體和物業五個方面共同組成，通過定期召開會議，聽取各方意見建議，研究制定實施方案，推動社區工作順利開展。所有與社區公共利益相關的事宜均提交議事團討論，形成方案后通過手機小程序公示征求居民意見，居民可以對公示意見進行評價或提出再處理意見，形成一個完整的反饋機制。這一治理過程借助數字化手段來平衡民主與集中的治理關系，同時解決了基層治理互動中存在的情況掌握不全面、信息交互困難、共享不通暢等傳播中的“信息盲區”問題。

以公益志愿服務為例。杭州臨平區龍興未來社區圍繞以垃圾分類、文明行動、平安家園、統戰關愛、銀齡互助等服務內容，探索出一條居民互動、共建共融的志愿服務模式。在這個“互聯網+”的創新項目中，社區是主體，志愿者和市民則成為參與對象。志愿服務隊成員通過微信、小程序等數字化媒介，利用杭州市文明幫幫碼、西湖先鋒、志愿匯等平臺，主動向社區定期匯報志愿服務情況，并通過社區與志愿服務隊伍的雙向溝通聯系，推動新時代文明實踐志愿服務，為轄區居民提供所需服務。

（四）數字集成的社區智治平臺

在當今智能傳播時代，數據是人的延伸，數字治理是未來治理的新形態。在城市公共信息平臺、城市CIM平臺和公共基礎數據庫的支持下，未來社區通過對轄區內底層數據的整合與梳理，在實踐中挖掘在地信息之間的緊密聯系，為呼應社區居民的潛在需求，推動從“事”到“人”的服務意識與治理創新提供了堅實的信息基礎。

一是推動社區管理服務的業務流程再造。主要工作導向是基于社區和街道二級審批，對社區工作任務進行梳理，通過業務去重和流程再造，采用“數據跑步”的方式構建采集、提交、辦理、審批、反饋和對接的業務流程，從而將原本“多平臺、多窗口、多人”的社區辦事大廳局面轉變為“一平臺、一窗、一人”的全能社工服務模式。例如，杭州蕭山區瓜瀝未來社區布局實施“瀝家園”數字駕駛艙，通過政府數字化駕駛艙管理端、社區居民微信用戶端、“瀝小二”公眾用戶端、“瀝MALL”現場實體端等應用，全面構建七彩未來社區6個居民小區、59幢居民樓、近萬人組成的“七彩云端未來社區”，實現社區基本情況及管理信息“一鍵通”，社區與居民管理溝通“一鍵達”，社區幫扶公益任務“一鍵搶”，致力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管理格局。

二是開發并推廣基于AI技術的社區功能集成綜合運營APP。整合基層治理四個平臺建設，基于一系列社區內部的相關數據實時更新的信息，開發面向社區居民客戶端的APP。例如，青年友好型未來社區試點的杭州下城區瓜山未來社區，針對住戶開發了瓜山未來社區青年服務手機APP，設置社區活動、社區時光、社區服務等板塊，通過智能化數字媒介終端進行信息傳播，實現黨團員一鍵報道、社團一鍵加入、活動一鍵報名等功能。隨著青年服務APP的涌現，社區中涌現出了一批新的直播網紅，這些網紅和年輕教師等各行各業的年輕人組成了一個名為“瓜子宣講團”的團隊，他們在線上發布了一系列紅色教育視頻和宣傳短片，如“遇見瓜山遇見未來”和“亞運等你來”，同時還創新了“青廉”脫口秀等活動形式，大大豐富了青年群體的日常生活。

四、數字傳播賦能未來社區治理的變革路徑

社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是一個長期過程，也無法僅僅憑借數字技術的升級實現，更重要的還是堅持以人為核心，推動制度機制創新和流程再造。

（一）打造數字孿生社區，構建治理的信息基礎

社區媒介的服務對象首先是社區，數字傳播的重點在于通過傳播與居民生活息息相關的民生等在地化信息，構建社區共同體價值理念，傳播在地化動態信息。在這個意義上，實現基礎信息傳遞是社區治理的前提。無論治理還是傳播，前提是“有數”，社區的經濟社會基礎數據是了解居民活動規律、配置公共服務設施、推動信息傳播的重要依據。共享性不夠、準確性不夠、實時性不夠、標準化不夠等問題，特別是數據共享性不夠，嚴重影響了公共服務的供給效率。目前，在公安、統計、民政等行業領域積累了社區人口變動、婚姻、就業、就學、就醫等數據信息，但由于缺乏信息共享整合的平臺機制，人口數據全量歸集不到位、不充分，數據共享性不夠導致重復供給、資源閑置等問題，無形中提高了資源配置的成本，降低了公共服務的供給效率。

數字孿生是充分利用物理模型、傳感器更新、運行歷史等數據，在虛擬空間中完成映射，從而反映相應實體空間的全生命周期過程。從數字孿生與智慧城市的關系來看，數字孿生城市是疊加在城市物理空間上的城市虛擬映像，形成虛實結合、孿生互動的城市發展治理新形態。數字孿生城市的構建，將重塑城市基礎設施，借助更泛在的感知、更智能的計算，一種更加智慧化的新型城市將得以創建，數字傳播的信息基礎也得以構建。

未來社區建設以更新改造類為主，更新改造的重點是實施新一輪城市有機更新，補齊老舊小區的城市基礎設施短板。要將未來社區建設與新一輪舊改有機結合起來，既要對經濟類、社會類、生態類等傳統基礎設施進行數字化改造，也要建立以5G網絡、物聯網為代表的數字類基礎設施，以新一代（智慧）城域網為基礎，推進物聯網進家庭，推動四大類基礎設施進城鄉社區、進居民家庭，為數字傳播構建信息基礎，進而以智慧家庭為載體形成傳播模式。

（二）落實“四問四權”，推動治理的多元協商

邁入21世紀以來，杭州堅持問情于民、問需于民、問計于民、問績于民，切實落實人民群眾的知情權、參與權、選擇權、監督權，做到“大家的事大家來辦，杭州的事杭州老百姓來辦”，創造了以“四問四權”為基礎的“民主促民生”工作機制，推動城市從政府一家管理向黨政界、知識界、企業界、媒體界、市民界“五界聯動”的現代治理轉變。

居民自治并非新事物，但卻是社區治理實踐中較難攻克的課題。現實中，居民對社區治理存在比較漠然和隔膜等問題，與社區信息傳播還不夠暢通有關系，導致居民對社區沒有產生足夠的信任度。2022年5月 ，浙江省公布首批28個未來社區，這些社區各有特色，但特色主要不在硬件，而在于立足實際，破解社區治理資源、成本難題的機制創新。這些創新，堅持問情于民、問需于民、問計于民、問績于民，激發了居民參與，提升了社區治理成效。 因此，發揮好媒體界的橋梁紐帶和監督作用，使社區傳播體系發揮更加積極有效的社會動能，有利于推動構建“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

（三）完善網格智治，彰顯治理的多元場景協同

建設未來社區，要把提升社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對形態設計、功能定位、運營模式等作一攬子規劃考慮，提升治理效能。為了實現面向社區的基層治理，要廣泛動員社會資源和社會力量，建立政府主導、多元社會主體協同的治理過程，而數字媒介則以清晰可見的方式呈現治理過程和治理主體，還原并凸顯社區治理中的協同場景，從而有助于居民對協同治理的理解認同和積極參與。

未來社區建設要放在“未來城市”范疇中探索實踐，探索更大空間尺度的治理成效。既要遵循“系統法則”，在頂層設計上回答未來社區與“未來家庭”“未來街區”“未來城市”等空間治理體系各層級的關系，也要遵循“規模法則”，跳出社區看社區，在街區、城市等更大的網格空間尺度上，系統化破解教育、健康等事關民生的創新場景的落地成本問題。

（四）堅持民主促民生，激活治理的社區參與

社區認同的形成和有效激勵機制被認為是推動居民社區參與的關鍵。［8］社區治理“最后一米”的活力激發，是提升社區治理效能最需要連接，同時也是最難突破的環節，這恰恰也應該是數字傳播繼續深度發揮作用的領域。隨著改革發展的不斷深入，廣大人民群眾對民主的呼聲越來越強烈。民主與民生是一對“孿生兄弟”，只有發揚民主，才能改善民生；只有改善民生，才能體現民主，讓充分發揚民主成為持續改善民生的強大動力，是激活社區參與的重要抓手。

從當前實踐看，一些未來社區在單向度地指向數據賦能，將未來社區視同為數字化社區，對治理、線下、各方利益人的獲得感關注不夠。未來社區建設，不僅是對舊建筑、舊設施等硬件進行改造，更要注重人的美好生活需要，聚焦民生事項，發揮民主促民生機制，關注社區單元的活力，將公共利益放在優先位置，在城市更新中有力保障公共設施、公共空間的落地，提升社區的韌性和舒適性，為居民提供與時俱進的美好生活。

五、結"語

在數字傳播賦能未來社區治理的實踐動態中，我們可以發現，媒介賦能在具體的社區治理實踐中強調賦能的“他助”，更加突出的是通過參與式傳播聚合社區居民的路徑，例如通過討論和協商，激發大家改變環境限制、謀求自身發展的意識、策略和集體行動。從傳播賦能的本質出發，我們需要建立一個可持續的數字傳播機制，以培養社區居民的主體性，并探索居民、媒介和社會之間的互動關系。在數字化時代下，數字媒體對社區居民的賦權不僅有助于增強大家對公共生活的認同感與歸屬感，也有助于在公民精神培育、重塑社區文化傳統、提升公眾參與能力等方面產生積極影響。而與此同時，如何讓社區居民真正運用數字技術進行信息生產，并且建立長效的傳播機制是賦能實踐中值得繼續關注的問題。

參考文獻：

［1］ 郁建興，陳韶暉從技術賦能到系統重塑： 數字時代的應急管理體制機制創新［J］浙江社會科學，2022（5）：167-173

［2］ 鄭磊數字治理的效度、溫度和尺度［J］治理研究，2021（2）：5-16

［3］ 李彬，關琮嚴空間媒介化與媒介空間化——論媒介進化及其研究的空間轉向［J］國際新聞界，2012（5）：38-42

［4］ 亨利·列斐伏爾空間與政治（第二版）［M］李春，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30

［5］ Shin，YJ（2009）Understanding spatial differentiation of social interaction：Suggesting a conceptual framework for spatial mediationCommunication on Theory，（4）：423-444

［6］ Gieryn， TF（2000）A space for place in sociology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26）：463-496

［7］ ［美］愛德華·蘇賈后現代地理學——重申批判社會理論中的空間［M］王文斌，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121

［8］ 姜紅，開薪悅“可見性”賦權：輿論是如何“可見”的？［J］蘇州大學學報，2017（3）：146-153

［責任編輯：華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