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近年來,我國平臺經濟蓬勃發展,作為其微觀載體的平臺企業也在社會責任層面凸顯出獨特的價值和實踐前景。通過用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認知和態度的分析,可以發現,當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在社會責任履職過程中仍存在社會責任理念認知偏差、目標偏誤和實踐脫嵌等問題。因此,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應通過外在約束、多元共治、技術賦能、交往理性等治理機制,以技術和平臺優勢為媒,涵養公共理性和公共價值,進而滿足用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履職的要求與期待,使用戶獲得更優的媒介使用體驗。
關鍵詞: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用戶認知與態度;網絡治理
中圖分類號:G206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8418(2023)03-0081-13
一、引"言
伴隨著信息化浪潮的到來,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影響力不斷擴大,互聯網環境也表現出虛擬與現實、自由與秩序、主權與民主共存的媒介生態。在此過程中,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社會責任被高聲疾呼。2021年10月,國家網信辦發布《互聯網用戶賬號名稱信息管理規定(征求意見稿)》,要求互聯網服務平臺“落實主體責任”。2022年4月28日,@微博管理員正式發布IP屬地功能升級公告,升級后微博用戶的個人主頁、發評頁面都將強制顯示其個人的IP地址。隨后,微信公眾號、抖音、知乎等互聯網媒體平臺相繼上線類似功能。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這一舉措正是對此項規定的積極響應,是網絡“清朗”行動的重要一步,同時也是維護理性、文明的網絡傳播秩序的關鍵舉措。
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崛起不僅影響著整個媒介環境生態,也重塑了媒介與用戶的關系。互聯網媒體平臺所創造的價值鏈已完全嵌入到用戶的生活圈、社交圈中,使用戶在實現社交需求的同時完成對信息的獲取行為;而其以用戶需求為核心的理念也讓原本作為被動信息接受者的用戶,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對互聯網媒體平臺運作模式和操作邏輯的主動權。因此,互聯網用戶研究對于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履職紓困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價值。
二、文獻綜述
(一)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研究
隨著人類由傳統工業經濟時代步入互聯網平臺經濟時代[1],在平臺場域內平臺企業被賦予的公共權力逐步增大[2],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具有關系多層性、主體多元性、影響跨邊性、功能社會性、邊界動態性[3]等特點,責任邊界面臨著“解構—重構”的現實境遇。在此基礎上,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既是媒體,也是企業,還是連接企業與用戶的平臺[4],這都體現出它的影響力,以及規范其行為的重要性。
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在2015年12月25日視察解放軍報社時強調,互聯網正在媒體領域催發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5],使得以微博為代表的互聯網媒體平臺成為承載輿論的重要場域。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不同于傳統媒體,其具有天然逐利的特性[6]。當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個體的“經濟人”屬性和平臺場域內的“社會人”屬性[7-8]發生沖突時,其便無法保證社會價值最大化,進而出現互聯網媒體平臺通過算法推送,使用戶陷入信息繭房,導致集群間觀點對立甚至出現集合行為[9];還有一些互聯網媒體平臺通過競價排名的方式,將議程設置商品化,使其成為技術主導下的資本宰割[10]。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兼具平臺運營者[11]、生態系統管理者[12]、基礎設施提供者[13]等多種身份,針對上述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面臨的問題和挑戰,應根據其承載的不同身份對癥下藥。作為平臺運營者,互聯網媒體平臺應加快建立兼顧多重標準的媒體傳播體系[14],傳播主流價值[15];作為生態系統管理者,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除了要與政府形成合力,共同制定互聯網監管的行政法規和政策[16],還要根據網絡用戶和傳播內容的異質性,構建差異化的治理模式,實現對違規內容的精準治理;作為基礎設施的提供者,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應該從網絡生態的各主體出發,構建多主體治理模式。
(二)網絡用戶研究
在新媒體時代,技術的不斷革新降低了受眾參與的門檻,使微博、微信、抖音等平臺媒體成為受眾獲取信息與發布內容的重要平臺,也使受眾曾經被動的角色反轉為自主能動的網絡用戶角色[17]。同時,這也意味著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新媒體構建起一套全新的參與式文化體系[18],表現在傳播模式與受傳關系的改變、共享性文化的發展、個體交往與互動的重建等方面。在此過程中,以節點化生存的互聯網用戶,作為傳播過程中的一個個節點,還催生了場景經濟、共享經濟和社群經濟的出現[19],給予互聯網傳播更多的可能性。
但當多元的互聯網用戶接入到互聯網信息生產、傳播的過程中,因為不同主體有著不同的行動意愿,就會產生不同的信息處理方式。在此種情況下,傳播權力和話語資源不斷向用戶傾斜,除了能幫助弱勢群體擴大話語聲量外,還會轉向權力濫用。部分網絡用戶為追求流量與利益,發布價值密度極低的信息,甚至是虛假信息,造成網絡環境的失序。此外,美國學者阿爾文·托夫勒(Alvin Toffler)在《第三次浪潮》中表示信息的消費者被卷入信息生產部門成為“產消者”(prosumer)[20],并成為被信息產業剝削的“數字勞工” [21]。在此過程中,平臺與用戶間的互動并非良性的,而是暗含著用戶數字勞動過載與勞動異化的趨勢[22]。
通過文獻梳理不難發現,當前關于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及網絡用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維度:首先是互聯網媒體平臺重構媒介環境后所帶來的新特征;其次是互聯網媒體平臺面臨的問題及其治理;再次是互聯網媒體平臺數字勞工問題的積極意義與消極影響。但從現有文獻看,基于用戶視角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研究并不多,且研究焦點主要集中于用戶主體實踐及用戶心理機制等方面。還有學者運用第三人效果等理論,探究用戶呼吁政府加強對互聯網媒體平臺監管的心理機制[23]。在互聯網大背景下,聚焦“媒介—用戶”框架,了解用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要求與期待,調整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運營策略,對其提升業務水平,更好地滿足用戶訴求具有重要意義;同時,對整個媒介環境健康發展也具有重要作用。
因此,本研究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將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定義為:作為運營主體的平臺企業在傳媒公共性和組織公共性兩方面應對社會承擔的責任,并以內容責任、用戶責任、網絡環境責任、企業內部責任作為考察其履職情況的四個維度。本研究以定量研究的方式,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的邊界、履職困境進行梳理;同時,基于現實條件,為其紓困通路提供合理有效的建議。
三、問卷設計與數據回收
(一)調查問卷設計
本研究從用戶互聯網媒體平臺使用和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情況兩個維度入手,展開調查問卷的設計工作。本問卷由三部分組成:一是用戶對于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使用偏好、頻次等;二是用戶對于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履職情況的滿意度、對履職標準相關指標(內容責任、用戶責任、網絡環境責任、企業內部責任)等的評價;三是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在社會責任履職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及糾偏方向等。
(二)調查問卷回收
本研究通過問卷星平臺對互聯網用戶進行了網絡問卷調查,共回收問卷879份,共有30個省級行政區的互聯網用戶參與。其中,浙江、黑龍江、山西、北京等4個省(直轄市)的樣本集中度較高,具體分布情況如圖1所示。在用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使用情況的問卷調查中,選擇“使用互聯網媒體平臺(微博、抖音、今日頭條等)”的樣本866人,占9852%;“不使用互聯網媒體平臺”的樣本13人,占148%。下述研究發現均基于使用互聯網媒體平臺的樣本,樣本合計為866個。
(三)調查問卷對象情況
在879個樣本中,按互聯網用戶的性別來看,男性被調查者311人,占3538%;女性被調查者568人,占6462%。被調查者的學歷分布情況如下:碩士及以上學歷220人,占2503%;大學本科學歷512人,占5825%;大專學歷91人,占1035%;高中及以下學歷56人,占637%。
四、調查數據分析
(一)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使用情況的樣本分析
將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按不同屬性進行分類——網絡社交類平臺(微博、微信、抖音等)、資訊聚合類平臺(今日頭條、學習強國等)、資訊搜索類平臺(百度、谷歌等)、交易服務類平臺(京東、淘寶等),被調查者對不同類型互聯網媒體平臺使用情況(多選題,下述比例均為個案百分比)由高到低排序分別為:網絡社交類平臺(785人,9065%)、交易服務類平臺(663人,7656%)、資訊搜索類平臺(488人,5635%)、資訊聚合類平臺(296人,3418%)。可見,網絡社交類平臺為互聯網用戶使用最頻繁的互聯網媒介產品,對滿足互聯網用戶需求格外重要。
在互聯網媒體平臺使用頻率的調研中,每天使用多次(2次以上)的被調查者809人,占9342%;每天使用一次的被調查者26人,占300%;每周使用多次(2—6次)的被調查者25人,占289%;每周使用一次的被調查者5人,占058%;每月使用幾次(1—3次)的被調查者1人,占012%。此外,被調查者每次使用互聯網媒體平臺的時長由高到低依次排序為:2小時以上(448人,5173%)、05—2小時(319人,3684%)、05小時以內(99人,1143%)(如圖2所示)。當以新技術為媒的互聯網媒體平臺滲透、侵入到用戶的生活中,智能算法推薦機制可能會在用戶與公共話題之間筑起一道無形的墻,讓用戶陷入由“趣緣”編織成的繭房中并不斷加深自己已有的觀點和看法,并與持相同或相似觀點的群體形成圈層化傳播,使群體間產生區隔,進而造成公共討論中的個人認知與群體共識的消逝。由此可見,隨著“刷屏上癮”群體數量的增多,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相應的責任建構維度也應趨于完善。
(二)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情況的樣本分析
“您認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是否應承擔社會責任”的調研結果如表1所示,認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應承擔社會責任的被調查者共845人,占9758%;而認為其不需承擔社會責任的被調查者共21人,占242%。其中,大專、高中及以下學歷被調查者認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不需要承擔社會責任的樣本分別占該類被調查者的805%和377%(共計1182%),要高于大學本科、碩士及以上學歷被調查者的138%和229%(共計367%)。
被調查者對于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履職滿意度也各不相同——非常不滿意(57人,675%)、不滿意(136人,1609%)、一般(423人,5006%)、滿意(167人,1976%)、非常滿意(62人,734%)。定義“滿意”和“非常滿意”的二者之和占被調查者總數的50%以上,代表被調查者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履職情況認可度較高,反之則代表處于不理想狀態。調查結果顯示,被調查者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滿意度表示“滿意”“非常滿意”者之和只占2710%,遠小于被調查者總數的50%。
不同學歷被調查者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滿意度的相關性分析如表2所示:被調查者的學歷情況與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滿意度相關性顯著。滿分為5分,碩士及以上學歷被調查者平均滿意度為291分,大學本科學歷被調查者平均滿意度為299分,大專學歷被調查者平均滿意度為341分,高中及以下學歷被調查者的平均滿意度最高,為363分。由此可見,學歷越高的被調查者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滿意度越低。從某種程度上表明,被調查者學歷越高,就越不滿足于互聯網媒體平臺的內容,進而造成滿意度較低的現象。對上述情況,各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須予以高度重視。
(三)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履職標準評價的樣本分析
本研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具體指標進行歸納(如表3所示),可以發現,被調查者認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最應承擔社會責任的指標由高到低排序依次為:用戶資金安全、用戶隱私及信息安全、遵守法律法規、內容質量保證、網絡信息治理、用戶身心健康、保障員工合法權益、對侵權內容進行控制、網絡輿論監督、行業內公平競爭、網絡文化繼承與發展、網絡沉迷預防、網絡共識塑造、參加社會公益慈善、娛樂性科教性內容提供。
本研究根據各指標的不同屬性將其分為四個大類——內容責任(內容質量保證、娛樂性科教性內容提供、對侵權內容進行控制)、用戶責任(用戶隱私及信息安全、用戶身心健康、用戶資金安全)、網絡環境責任(網絡信息治理、網絡輿論監督、網絡共識塑造、網絡文化繼承與發展、網絡沉迷預防)和企業內部責任(行業內公平競爭、遵守法律法規、保障員工合法權益、參加社會公益慈善)。將被調查者對以上指標選擇“重要”“非常重要”的樣本之和由高到低進行排序(如表4所示),可以發現被調查者對于用戶責任(9339%)的關注度最高,其次是內容責任(8921%)、網絡環境責任(8644%)和企業內部責任(8276%)。上述結果可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方向提供參考。
根據不同學歷被調查者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各指標評價的交叉分析,各類被調查者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應承擔的內容責任、用戶責任、網絡環境責任和企業內部責任表示“重要”和“非常重要”二者之和均超過85%。這在某種程度上表明,不同學歷被調查者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應承擔的社會責任的評價是達成共識的,并不存在明顯差異。
為了探究不同性別被調查者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各責任類別重要性的認知是否有顯著性差異,本研究采用t檢驗的方法進行驗證。如表5所示,男性對內容責任、用戶責任、網絡環境責任和企業內部責任重要性情況平均值分別為435、469、434和445;女性對以上責任重要性情況平均值分別為447、480、450、458,且四項顯著性均小于005。這說明不同性別被調查者對于內容責任、用戶責任、網絡環境責任和企業內部責任重要性情況的認識有顯著性差異,女性對各類責任的重要性認知均比男性高。
為探究被調查者的不同媒介使用情況與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態度與認知之間的關系,本研究將調查結果進行價差分析。如表6所示,使用微信最多的被調查者認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用戶責任(6788%)最重要,而相較于微信,更具媒體屬性的微博、抖音、小紅書等平臺的用戶則最看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內容責任,分別為9084%、6512%和9245%。
此外,不同使用目的的被調查者也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社會責任履職重點有著不同的解讀(如表7所示),以增長知識(8224%)、獲取信息(6913%)為主要使用目的的被調查者格外重視平臺應承擔的內容責任,而通過互聯網媒體平臺消磨時間(6207%)、滿足主體情感需求(6032%)和娛樂放松(5319%)的被調查者則更看重互聯網媒體平臺應承擔的用戶責任。
(四)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履職缺失與進路評價的樣本分析
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缺失表現的調研如表8所示,被調查者認為存在虛假內容(670人,8449%)是當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缺失最重要的表現,其余表現由高到低依次排序為:泛娛樂化現象嚴重使得優質內容缺失(615人,7755%)、侵犯用戶隱私權(542人,6835%)、算法推薦使用戶“刷屏上癮”(524人,6608%)、缺乏對用戶的價值引導(478人,6028%)、存在黃色暴力等低俗內容(433人、5460%)。
如表9所示,不同學歷被調查者在使用互聯網時對其社會責任的理解不盡相同,這不僅體現在被調查者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履職的滿意度上,還可以從更微觀的調查結果中窺見。在關于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是否侵犯用戶隱私權的調查中,本科、碩士及以上學歷被調查者認為其侵犯隱私權的比例分別為7019%(332人)和7304%(149人),而該數值在大專、高中及以下學歷被調查者中則為5139%(37人)和5455%(24人),遠低于本科及以上學歷被調查者的數據。
關于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進路的調研如表10所示,被調查者認為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建設(734人,8686%)是當前應放在首位的解決互聯網媒體平臺文化癥候的措施,其余的規制措施由高到低依次排序為:互聯網媒體平臺行業完善相關規范(713人,8448%)、相關部門加強監管力度(697人,8249%)、加大對優質內容的推廣和獎勵力度(633人,7491%)、加強相關從業人員職業培訓(603人,7136%)、強化對用戶的價值引導(567人、6710%)。
五、調查發現與啟示
(一)調查發現
1不同的媒介實踐行為與用戶認知態度的關系
如前所述,被調查者在不同互聯網媒體平臺的實踐行為與其對該平臺社會責任的態度呈現顯著性差異(plt;001),這表明不同媒介實踐行為會產生不同的認知態度。將用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的認知態度描述為其對平臺的使用目的,以獲取信息、增長知識為主要使用目的的被調查者更重視內容責任;而以消磨時間為主要目的的被調查者則更重視其用戶責任而忽視內容責任。即用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不同的使用目的會使其重視平臺企業不同維度的責任指標。這就要求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對其相關責任進行總結和歸納,根據用戶不同的使用目的,通過智能算法、使用場景等手段為用戶提供個性化內容,滿足其個性化需求,進而通過用戶在實踐過程中的獲得感和滿足感,更好地平衡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經濟屬性和公共屬性。
2用戶對頂層治理規定的態度
在“是否理解政府及相關部門出臺的互聯網媒體平臺治理規定”的調研中,6087%的被調查者選擇理解政府及相關部門出臺的一系列治理規定,但仍有部分互聯網用戶表示不理解(2174%)。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安全法》中禁止大數據殺熟、保障數據安全,到《互聯網信息服務算法推薦管理規定》禁止利用算法控制熱搜、屏蔽信息、過度推薦等,我國對互聯網的監管力度不斷加強。但在用戶對頂層治理規定的認知態度調研中,對政策表示不理解的被調查者的擔心主要集中在兩方面:一是當前國家對于互聯網的治理呈現出行政法規多而法律少的局面,導致頂層設計散亂且面臨政策制定與執行偏差的潛在矛盾;二是當前公共權力與公眾權利邊界模糊的問題較為突出,公眾參與互聯網治理的渠道不暢且流于形式,社會協同模式無法有效實現。因此,當前頂層治理規定的制定與落實應形成公共討論,促進公共協商,進而形成公共與秩序并存的生態治理機制,成就清朗的網絡空間。
3用戶對互聯網媒體平臺既有治理機制的態度
雖然多數互聯網用戶對政府及相關部門出臺的各項治理規定表示理解和認同,但其對于互聯網媒體平臺既有治理機制的認同度僅有5052%,低于其對頂層設計的態度。近年來,中央網信辦牽頭舉辦的“清朗”行動取得顯著成效,但該舉措仍屬于“事后追查”,在事前監管方面仍依賴于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在對其既有治理機制的認知態度調研中,被調查者的顧慮主要體現在內容治理、賬號治理和預防沉迷治理等三個層面。在內容治理層面,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主要通過對關鍵詞打標簽的方式刪除或屏蔽違法內容,但用戶仍可通過諧音詞規避算法審核;此外,各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因惡性競爭導致的內容不互通也是被調查者認為當前平臺企業存在的問題之一。在賬號治理層面,雖然各個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對于傳播虛假消息、淫穢色情內容及“洗稿”等違規操作的打擊力度較大,但都僅局限于賬號本身,對賬號使用主體并未造成實質性影響,這也造成部分違規賬號的主體選擇重新注冊賬號繼續生產不良內容。在預防沉迷治理層面,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均推出“青少年模式”,限制未成年用戶進行打賞等操作,但仍有少部分平臺企業的“青少年模式”形同虛設。在樣本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履職標準的評價中,864%的被調查者表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應承擔起“網絡環境責任”,但從其既有的治理機制來看,無法從根源上對互聯網媒介環境進行規制。因此,當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既有治理措施仍需更進一步,以人為本、科技為民。
4其他發現
第一,社會責任的女性視角。如前所述,相較于男性,女性更看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應承擔的社會責任。超過半數的人認為互聯網媒體平臺的報道存在性別偏向和歧視女性的現象[24]。以唐山燒烤店打人事件為例,事件發生后,部分媒體對事件起因和過程的描述較為隱晦,以“交談”“搭訕”等字眼代替“性騷擾”這一事件起因,媒體為弱化性別二元對立,以一種去系統化的方式將事件定性為小概率偶發事件。同時,在媒體的報道中,對其身體的凝視或是詞條中凸顯女性的字眼等,又會使女性成為被媒介景觀收編的符號。由此可見,女性對媒體社會責任的期待與媒體所呈現出的形象是對立的,這也體現出互聯網媒體平臺作為媒體的功能被異化。當二者的矛盾超過其可承受的閾值,互聯網媒體平臺作為大眾傳播媒介所承載的社會調解功能也就失去了意義。因此,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應搭建起良性溝通的橋梁,在女性報道中可以客觀真實、公平公正地體現女性的媒介形象。
第二,數字移民對互聯網媒體平臺的認知。如前所述,大專及以下學歷被調查者對于互聯網媒體平臺的滿意度較高,而大專及以下學歷群體在“51歲及以上”的被調查者占531%,遠超其余年齡圈層。可見,二者呈正相關關系。作為數字移民的51歲及以上群體,相較于數字原住民而言,面對新型的數字技術表現出較低的敏銳度、使用技能和媒介素養,進而表現出對互聯網媒體平臺所提供內容的“無條件輕信” [19](204-205)。因此,對于數字移民媒介素養的教育成為當前的重要課題,要不斷提升該群體對于互聯網媒體平臺所提供內容的辨別能力及優質內容的選擇能力,彌合數字移民和數字原住民間對于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認知差異。
(二)調查啟示
1數字幸福感:平臺責任的題中之義
數字幸福感指一種主觀的個人體驗,即從移動連接中獲得的好處與壞處之間的最佳平衡[25]。用戶出于不同的目的使用互聯網媒體平臺,無論是將其作為增長知識的工具還是積累社會資本的手段,抑或是獲得情感體驗的途徑,平臺企業都應履行相應的社會責任,為用戶提供優質的信息和服務,豐富社會生活層次,通過提升用戶的數字幸福感實現其公共屬性的呈現。正如曼紐爾·卡斯特(Manuel Castells)所言:“網絡社會的核心問題并不是知識和信息,而是如何將這些知識和信息有效地應用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中。”[26]現如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已深度媒介化,用戶能否通過互聯網媒體平臺有效地接觸、處理信息,獲得情感支持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的情況,其對用戶的數字幸福感產生著重要影響。只有平臺媒體切實履行主體責任,滿足個體的個性化需求,用戶才能在當前的媒介空間中獲得群體目標和群體情感的擁護,通過其數字幸福感的提升,完成個體社會化的過程。
2數字元技術:非人行動者輔助社會整合
布魯諾·拉圖爾(Bruno Latour)認為科技實踐是人與非人行動者相互作用而組成的異質性網絡,智能算法作為非人行動者與人一起構成行動者網絡(Actor-Network Theory)。與當前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將智能算法當作把關主體不同,作為非人行動者的算法應成為編輯、內容審核員的輔助工具,將主體權利交還于人,保障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職。此外,針對算法智能推薦侵犯隱私的現象,仍需要技術賦能,依托大數據、區塊鏈等技術對內容傳播過程中的數據進行加密,防止智能算法對隱私的竊取和濫用。通過優化算法技術,既保證個性化推薦,又體現主流價值,通過人與非人行動者的共同合力,提升互聯網輿論引導能力,向用戶展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履職的“行動者網絡”,實現更高效的網絡治理模式,通過數字元技術,為社會治理共同體賦能。
3數字共同體:多元共治涵養公共價值
數字共同體的構建是數字治理的基本盤,通過多元治理主體的博弈、對話與合作,公共價值的內核得到強化與重塑。第一,作為數字治理的排頭兵,政府應進一步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明確公共權力的邊界,協調好公共權力與公眾權利的價值關系,切實完善數字治理共同體的框架和脈絡,滿足用戶的多元化需求,提升用戶對于政府頂層治理規定的認知和態度,實現從管理到服務、從法制到法治、從控制到合作的躍遷。第二,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應盡快完善其分類分級管理與責任邊界劃定制度,基于不同場景和目的為用戶提供個性化內容,強化共性原則建設,著力提升用戶的滿足感和獲得感;此外,平臺企業還應與主流價值觀的提供者——主流媒體形成共動,將二者的社會責任相互補充,并通過二者的社會影響力全方位影響網絡用戶,使之成為主流價值的踐行者和傳播者,共同推進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的構建。第三,作為數字治理的基本單元,互聯網用戶也應增強參與互聯網媒體平臺治理的意識,進而形成從頂層治理規定,到平臺企業自我革新,再到互聯網用戶協同治理的聯動機制,共同促進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職。
4數字云交往:以媒介素養確定行為標尺
如前所述,互聯網媒體平臺無差別的技術賦權與當前網絡用戶媒介素養參差不齊的矛盾,是導致虛假、情緒、極化的重要原因。因此,作為互聯網媒體平臺使用者的網絡用戶,也應提升自身的媒介素養,不僅包括網絡信息消費素養,還應包括網絡信息生產與傳播素養,自覺維護互聯網媒體平臺這一虛擬空間的秩序。同時,對于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工作人員社會責任意識的培養也至關重要。作為網絡信息傳播的第一環,如果其對社會責任的內涵及重要性沒有清晰的理解和認識,極易造成社會責任履職失效的現象。如今,互聯網環境紛繁蕪雜,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的社會責任也是在不斷變化的,其工作人員只有不斷更新自身的社會責任理念范式,才能發揮更大的精神價值。
六、結"語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5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67億人,較2021年12月增長3549萬人, 互聯網普及率達756%,較 2021 年 12 月提升 26 個百分點[27]。用戶作為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構筑媒介環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對于互聯網媒體平臺履職的要求與期待應成為企業向善向好發展的指向標。應讓用戶發揮出最大程度的主體性,在獲得優質媒介使用體驗的同時與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同頻共振,共同強化自身的底線意識、責任意識和法律意識,成為主流價值的傳播者、社會進步的推動者、媒介生態的守望者。此外,作為平臺運營者的互聯網媒體平臺企業,也應致力于提升治理能力,加深對社會責任內涵及外延的理解,并內化于行動,擔負起社會責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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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第5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EB/OL]http://wwwcnnicnetcn/n4/2023/0303/c88-10757html
[責任編輯:謝薇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