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世界遺產大會邊會重要性的觀察

摘" 要：世界遺產委員會會議召開期間，在討論世界遺產保護狀況、申報項目、大會機制等議題的主會場之外，還會以研討會、論壇、展覽、晚會等活動形式舉辦“邊會”（side event）。隨著世界遺產中心、咨詢機構、締約國等對邊會的不斷關注，邊會的重要性愈發明顯，已逐漸演變成熱點議題的發酵空間、咨詢機構專業展示的舞臺和締約國態度表達的場所。文章通過深度參與和觀察近些年世界遺產大會期間的邊會活動，來認識主場之外邊會場身份和地位的轉變，試圖以此視角展望世界遺產的未來。

關鍵詞：世界遺產大會；邊會觀察；世界遺產展望

中圖分類號：G112" " " "文獻標志碼：A

DOI：10.19490/j.cnki.issn2096-698X.2023.03.075-080

Abstract： During World Heritage Committee meetings， in addition to the main venue for examining the state of conservation of World Heritage properties， nominations to the World Heritage List and the committee meeting mechanism， side events are held in forms of seminars， forums， exhibitions and social functions. As the World Heritage Centre， advisory bodies and States Parties are paying more attention to the side events， the importance of the side event has become more obvious， and it has gradually evolved into a space to incite hot issues， a stage for professional display of advisory bodies， and a place for the expression of stances from States Parties. Through in-depth participation and observation of side events during the World Heritage Committee meetings in recent years， this article explores the changes of the identity and status of the events outside of the main venue， and attempts to project the future of World Heritage from this perspective.

Keywords： World Heritage Committee meetings；observation of side events；World Heritage outlook

世界遺產委員會會議（以下簡稱“世界遺產大會”）是世界遺產領域的盛會，自1977年起原則上每年舉辦一次，時間一般在6—7月，持續10天左右。會議期間，在任的21個委員國①、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中心（UNESCO World Heritage Center，以下簡稱“世界遺產中心”）、三大咨詢機構（主要負責文化遺產的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ICOMOS；主要負責自然遺產的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主要負責修復和培訓的國際文物保護與修復研究中心，ICCROM）、觀察國和其他國際遺產領域的專業人士、非政府組織代表等，會針對世界遺產的保護狀況、申報項目、熱點議題和大會機制等諸多議題展開討論。其中，世界遺產的保護狀況、申報項目等議題是主會場討論的焦點，各個委員國的大使和專業團隊“唇槍舌劍”，毫不懈怠。而關于世界遺產未來發展的原則、理念、趨勢等議題除了在主會場有所展開之外，還會以“邊會（side event）”的形式討論。

邊會多以研討會的模式進行，也有展覽、晚會等活動形式。邊會的主辦方可以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中心、咨詢機構、締約國，亦可以是其他世界遺產相關的政府或非政府組織。近幾年，邊會的形式更為多樣、內容更為深刻，締約國、咨詢機構也在大會主會場之余向邊會場投入了更多關注。由此，本文以世界遺產大會的邊會為視角，通過觀察近幾年的研討會、展覽與論壇等活動，來認識世界遺產大會主會場之外的邊會場，以邊會身份和地位的轉變為契機，試圖展望世界遺產的未來。

1" "熱點議題發酵的空間

自1972年 《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以下簡稱《世界遺產公約》）頒布以來，隨著研究和實踐的不斷深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中心、咨詢機構以及締約國逐漸意識到遺產保護的作用不僅僅是保護人類生存的環境和文明的結晶，更需要推動人類社會的進步與發展。因此，諸如可持續發展、社區參與、氣候變化、非洲優先等全球范圍內普遍關注的話題也開始走進世界遺產領域，成了世界遺產大會的熱點議題。

早在198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就設立了“非洲優先計劃（Priority Africa Programme）”，但直到2012年才開始有了實質性進展。2018年，第42屆世界遺產大會決議要求世界遺產中心今后對“非洲優先計劃”落實情況進行匯報，于是2019年，第43屆世界遺產大會的議程增加了5D項，即對非洲優先、可持續發展和世界遺產的情況進行報告[1]。在此之前，大會議程第5項通常由世界遺產中心、咨詢機構和《世界遺產公約》及可持續發展的報告組成。同時，非洲世界遺產基金（African World Heritage Fund，AWHF）②在2017年、2018年和2019年的世界遺產大會期間都曾組織過與非洲相關的主題邊會，分別是“上游程序③項目在非洲”“非洲的世界遺產和可持續發展”以及“非洲的可持續發展、青年和創新”。

同樣，格外引人注目的“氣候變化”議題也是近幾年邊會活動的熱門話題。2005年，氣候變化對世界遺產的影響引起了世界遺產領域的關注，而后，人們發現其影響不僅作用在自然遺產，也對文化遺產造成威脅。于是，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在2016年成立了ICOMOS氣候變化工作組（ICOMOS climate change and heritage working group， CCHWG），邀請全球范圍內的相關專家和遺產地代表一道共同應對這一難題[2]。2019年，第43屆世界遺產大會期間，連續2天召開“氣候變化與遺產”主題邊會，由當時的工作組負責人Andrew Potts介紹氣候脆弱指數（climate vulnerability index，CVI）評估方法在澳大利亞的西澳大利亞鯊魚灣和英國的奧克尼新石器時代遺址這2處世界遺產地的應用實踐以及最新報告《我們過去的未來：文化遺產參與氣候行動》（Future of Our Pasts：Engaging Cultural Heritage in Climate Action）的發布。會上還邀請了時任ICOMOS主席的河野俊行，足見對那場邊會和議題的重視。2021年，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的議程新增了7C項，即《氣候變化對世界遺產影響》政策文件更新（草案）[3]，將世界遺產委員會的目光高度聚焦在這一議題。

無論是非洲優先還是氣候變化，對于這類熱點議題而言，它們的熱度并不僅僅體現在大會主場，邊會場更是它們不斷升溫和發酵的空間。通過觀察熱門話題在邊會現場的活躍程度，或許可以為締約國掌握世界遺產領域未來關注重點和發展方向提供有效信號。

2" "咨詢機構專業展示的舞臺

世界遺產保護狀況和申報項目的審議一直都是世界遺產大會主場討論的焦點，但由于近年來參與討論的委員國代表愈發有脫離專業性而更加政治化的趨勢，導致世界遺產中心、咨詢機構在主場的激烈爭論中漸漸失去優勢。其結果是，世界遺產中心和專業咨詢機構給出的建議大部分被駁回，鮮少有世界遺產項目被列入《瀕危世界遺產名錄》（以下簡稱“《瀕危名錄》”）④，絕大部分新申報的項目都會成功列入。再加上，世界遺產中心和專業咨詢機構長期以來存在“事多，人少，錢更少”的工作狀態，他們也的確在評估過程中偶有出錯，不專業的問題會被相關締約國抓住并放大，使得世界遺產中心，尤其是咨詢機構在整個大會主場處于相對被動的地位。相比“火藥味”十足的主會場，邊會則顯得頗為緩和。邊會會場的觀眾大多是各個代表團的專家學者，他們需要了解世界遺產的“游戲規則”，了解世界遺產中心和咨詢機構的最新動向，以便為及時調整本國或本機構的申報策略和為遺產保護提供專業建議。

近年來，每次世界遺產大會期間都會舉辦近50場研討會、展覽等邊會活動，除了一些主席國和締約國主辦的活動外，大部分邊會的主辦方都是咨詢機構。咨詢機構作為邊會的主角，除了根據熱點議題召開主題邊會之外，還對他們過去一年的工作進行回顧，比如定期報告的進展與培訓、主題研究的介紹與成果以及世界遺產保護能力建設等工作的情況匯報。以2018年第42屆世界遺產大會為例，40場主題邊會中咨詢機構和世界遺產中心組織的邊會占了16場，三大咨詢機構占絕大多數（表1）。

涉及的主題有近年來的熱點議題：氣候變化、可持續發展、記憶場所等，還有ICOMOS和IUCN共同推動的文化與自然融合項目，以及各自為了更好地評估新申報遺產而開展的主題研究。目前，已開展的主題研究有“天文考古遺產”“巖畫遺產”“水文化遺產”“茶文化景觀”“海上絲綢之路”等，有的主題研究還在主題下限定了不同的地區，比如東亞和東南亞的熱帶和亞熱帶地區的水文化遺產、拉美和加勒比地區的巖畫遺產等。我國也在近幾年積極參與了“茶文化景觀”“海上絲綢之路”等主題研究工作。在咨詢機構與締約國的共同努力下，“天文考古遺產”主題研究下的英國喬德雷爾·班克天文臺已于2019年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水遺產也從不同地區的主題研究升級為ICOMOS專委會⑤之一。

邊會也成了不同咨詢機構之間加強溝通交流的橋梁，由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和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共同開展的文化與自然融合聯合實踐計劃（connecting practice），致力于在遺產的評選和管理框架內，學習和探索識別自然和文化價值關聯性的新方法。由于缺乏先例，起初這個項目并未得到大多數締約國的關注。2015年，第39屆世界遺產大會期間，IUCN主辦了“世界遺產地中的自然文化聯系：荒野和大景觀的案例研究”主題邊會；2017年，第41屆世界遺產大會期間，IUCN和ICOMOS聯合主辦了“實踐：在《世界遺產公約》下定義文化與自然聯系的新方法”主題邊會。在成功完成前2期調研后，伴隨著專業成果的產出和邊會的大力宣傳，該項目得到了更多關注。我國的紅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觀也作為第三階段的調研案例參與其中。

盡管咨詢機構在大會主場依然處于窘境，但是邊會給了他們展現自身專業性的舞臺，他們依靠這個舞臺與締約國建立了聯系、與世界各地的專家學者交流探討，讓最初的想法和建議逐漸清晰并成為現實。

3" "締約國態度表達的場所

盡管世界遺產大會主會場的討論十分激烈，但也會因特定程序、時間限制和大會主席控場等諸多因素讓一些問題無法解決。對于必須在這屆大會解決的問題，大會主席會設立臨時工作組，邀請委員國、相關締約國及機構組織參與，擬定更易通過的方案。一些需要更長時間、更廣泛參與的議題則留待下屆或是之后的大會討論。通常，這類議題在短期內不會再出現在大會的主會場議程中，除非該議題已得到多方共識，形成了研究報告或正式文件。此時，邊會便成了各締約國將主會場無法言盡的觀點態度得以表達的最佳場所。

近些年，最能體現締約國態度表達的當屬韓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全國委員會（以下簡稱“韓國全委會”）主辦的系列邊會，其主題分別是—2016年，第40屆世界遺產大會期間的“世界遺產闡釋：意義和價值”；2017年，第41屆世界遺產大會期間的“世界遺產與和平：重建與闡釋”；2019年，第43屆世界遺產大會期間的“文化與和解的遺產闡釋”；2021年，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期間的“紀念與和解的遺產闡釋與展示”。這些邊會的主題都圍繞著“遺產的闡釋與展示”，旨在討論面對有爭議的紀念遺產，遺產的闡釋與展示過程中如何避免矛盾，并以多元視角敘述全面真實的歷史和記憶（圖1）。

與此同時，2018年12月，韓國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出申請，成立世界遺產闡釋與展示國際中心（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the Interpretation and Presentation of World Heritage Sites，WHIPIC），繼續在更廣泛的國際層面推動和研究遺產的闡釋與展示。該中心經過3年的籌備，已于2022年1月正式成立[5]。雖然該事件的起因是在一項世界遺產申報過程中產生的分歧，但由此引發的對該類遺產的進一步思考和研究表達了韓國作為世界遺產領域重要參與者的決心和態度。

邊會不僅是締約國表達態度的場所，也是主席國展現國家戰略的重要場地。多年來，德國一直積極致力于實現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中的17項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2015年，第39屆世界遺產大會在德國波恩召開，擔任主席國的德國自然要將其優勢在邊會中呈現。據統計，那屆大會的許多邊會都涉及“可持續發展”這一主題，并舉辦了“可持續發展”系列研討會，邀請了40位與會國際專家，利用中午休會時間，就遺產與經濟、社會、環境可持續發展的關系問題進行了交流。2017年，第41屆世界遺產大會在波蘭克拉科夫召開，對于經歷過毀滅與重建的國度而言，文化遺產的重建與闡釋有著格外特殊的意義。大會期間召開了“闡釋與重建”主題邊會，介紹了華沙老城的重建歷程。2021年，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在我國召開，“世界遺產保護管理能力建設—邁向未來的中非合作”主題邊會也明確傳達了中國支持“非洲優先計劃”的決心和態度。

4" "結束語

回顧過往，世界遺產大會主會場的核心議題（如世界遺產的保護狀況、申報項目等）會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規則的愈發完善和不可避免的政治化趨勢而逐漸失去懸念。此時，主會場之外的邊會場則成了熱點議題發酵的空間、咨詢機構專業展示的舞臺，也是締約國態度表達的場所。《世界遺產公約》已經走過50載，邊會的身份和地位也在悄然發生著轉變。相信未來，這里將會吸引與會者更多的目光，也會給世界遺產事業帶來更多的驚喜。

參考文獻

World Heritage Committee.5D.Priority Africa，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nd world heritage[EB/OL].（2019-06-07）[2022-07-02].https：//whc.unesco.org/archive/2019/whc19-43com-5D-en.pdf.

ICOMOS.ICOMOS Working Groups-Climate Action Working Group[DB/OL].[2022-07-02].https：//www.icomos.org/en/what-we-do/disseminating-knowledge/icomos-working-groups？start=6.

World Heritage Committee.7C.Draft updated Policy Document on the impacts of climate change on World Heritage properties[EB/OL].（2019-06-04）[2022-07-02].https：//whc.unesco.org/archive/2021/whc21-44com-7C-en.pdf.

中國古跡遺址保護協會.邊會觀察：紀念與和解的遺產闡釋與展示[EB/OL].（2021-07-22）[2022-07-02].http：//www.icomoschina.org.cn/content/details48_7343.html.

UNESCO Whipic.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the Interpretation and Presentation of World Heritage Sites[DB/OL].[2023-01-31].https：//unesco-whipi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