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帶量采購背景下醫藥企業競爭行為的演化博弈與仿真分析

關鍵詞：帶量采購;制藥企業;價格決策;演化博弈;仿真分析

中圖分類號：F2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3890（2023）04-0083-10

藥品集中帶量采購制度是我國現階段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的重要手段。但是，在目前的藥品集中采購中還存在著供應不足、劣藥驅逐良藥、失標即停產、藥企積極性不高等問題。因此，如何完善藥品集中帶量采購制度成為衛生管理領域的一個重要問題。在國家推動藥品帶量采購的新背景下，短期來看，中標企業需要保證產量和質量，同時在較低利潤下培養持久的創新力，未中標企業則需保持一定的銷售額以保證在藥品市場上生存。長期來看，帶量采購政策會對整個醫藥行業的競爭態勢帶來巨大的改變。

目前國內要求參與帶量采購的藥品大多數都是通過一致性評價的仿制藥。生產仿制藥成本低、難度小，研發創新藥利潤空間大、難度大、成本高，因此國內藥品企業需要制定合理戰略，在研發仿制藥和創新藥之間進行選擇。而對于國外藥企來說，其原研藥參與帶量采購就意味著通過縮小自己的利潤空間來保證足夠市場份額，但如果不參與帶量采購，就需要付出巨額銷售成本和交易成本。在政府不斷推進藥品帶量采購和大量國內藥企生產仿制藥的環境下，是否選擇以價換量參與帶量采購成為國外藥企競爭決策的重心。

在集中帶量采購的背景下，本文構建了由以仿制藥為收入主體的國內藥企、以原研藥為收入主體的國外藥企和政府采購組織組成的三方演化博弈模型，并對模型分析結果進行模擬仿真，最終提出了相關的決策建議。

一、文獻綜述

帶量采購是指在對企業開展招標議價時，要求企業根據具體采購數量進行報價。傅鴻鵬等[1] 認為集中采購技術方案中存在“采招分離”“多家中標”、缺乏監管等問題，提出了優化工作流程、分類分次采購和加大管制力度等改進思路。滿春霞等[2] 發現各省份開展招標采購工作進度不一，存在部分指標設置不合理、評審體系難以反映藥品質量等問題，建議關注藥品的個體屬性，保障供應、節約費用。黎東生等[3] 分析了“4+7 招采模式”促進藥價降價的機理，認為帶量采購符合規模經濟的要求，以量換價，降低了企業的銷售成本和交易成本。尤曉敏等[4] 提出應公開分散帶量采購的實際采購價格，嚴格定義帶量采購，避免與“二次議價”混淆，專家篩選合適藥品，實施醫院報量機制，分質量分層推進帶量采購。李玉水等[5] 建議抑制非藥品費用增長，加大政策宣傳力度，擴大藥品實施范圍，提高可及性，加強醫保的引導作用。李萍等[6] 認為帶量采購政策存在機構制度化不足、配套政策不完善等問題，執行機構存在腐敗風險，政策執行存在集體行動困境，建議促進政策制度化，加強部門聯動，優化群體利益， 營造良好的政策環境。Chen etal. [7] 對中國帶量采購試點城市數據進行了時間序列分析，發現帶量采購政策的實施使得進入目錄的藥物購買量大幅增加，整體藥品支出減少，促進了仿制藥品的使用，但是藥品價格的下降可能會導致一些藥企降低質量標準。

國外有許多學者對歐美等國家的集中采購政策進行績效評估和機制優化等方面的研究，為國內集中采購政策的推進提供了經驗。Hu et al. [8] 研究發現通過市場化運作手段實現藥品集中采購可以有效降低藥品供應商成本和藥品價格，節省醫療機構采購成本并提升醫藥服務質量。Angela et al. [9]評估了哥倫比亞通過集中采購治療丙型肝炎的政策，提出政策的成功需要談判、檢測、制定臨床指南、培訓和推動相關法規等流程的順利實施。Yanget al. [10] 用線性與非線性兩種方法研究了與GPO（Group Purchasing Organization，集中采購組織）合作時應該考慮的商業策略與定價策略，發現：集團采購的成員數量在形成定價機制方面發揮關鍵作用，集團規模越大，集團采購與供應商談判的能力就越強。Seidma et al. [11] 認為不同的醫療供應鏈結構會導致政策實施結果的不同，政府需要對不同技術和類型的供應鏈結構采取不同的干預措施。Vogler etal. [12] 認為藥品集中采購有助于提高流程和治理的透明度，審批程序、醫院應對策略等因素都會影響藥品的供應。Vogler et al. [13] 提出藥品集中采購需要解決利益相關者的不同期望，政策成功的先決條件需要一致、全面和定期更新的采購戰略，采購實體的充足資金和適當的人員配置，合同管理和物流在內的高效流程，數據收集和監測。Callea et al. [14]認為帶量采購不會影響醫療器械的選擇，帶量采購對于非常昂貴的設備效果并不明顯。In et al. [15] 研究發現GPO 作為供應鏈中介是提高美國醫院供應成本效率的一種戰略性方法，醫院重新配置其GPO網絡可能會對醫院的供應成本產生重大影響。Walker et al. [16] 驗證了醫院參與GPO 以及GPO 網絡特征對財務和質量績效結果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GPO 組織的集中度、規模和范圍會影響到藥品供應的費用以及患者滿意度。Ahmadi et al. [17] 構建了一個混合整數非線性規劃模型來研究由醫療機構、GPO 和若干供應商組成的衛生醫療供應鏈，比較了醫院與供應商直接談判和醫院加入GPO 后與供應商談判兩種方式，研究結果證實了GPO 在采購過程中的戰略性角色，GPO 的談判會顯著優于醫院的直接談判。Chen et al. [18] 認為壟斷嫌疑是藥品集中采購存在的隱患，相關部門應當進行改進和調整，并建立一個多元化的監督管理機制。Karaba et al. [19]認為，對于GPO 來說，除了單純的藥品采購之外，還可以提供其他許多增值服務，如供應商尋源、財務支出分析和庫存數據管理等。

雖然國外的集中采購經驗為我國集中采購政策的實施提供了一定的借鑒作用，但是由于我國與國外在醫院所有權、醫保類型、醫保支付方式上存在巨大差異，而且國外帶量采購的實施主體較為復雜，多為由醫療保險公司及相關醫療機構集團形成的多個GPO 組織，與國內以國家醫保局為唯一談判甲方的機制明顯不同，而且在采購量上也有巨大差異，因此相關的決策方式與決策參數無法直接應用到國內的帶量采購競爭環境中。

從研究方法的角度來看，演化博弈方法在醫療決策領域也得到廣泛的應用。張強等[20] 構建了“政府-醫院”的演化博弈模型，研究了政府監管下的醫院間醫療信息分享的演化行為。管欣等[21] 將政府、醫院和患者納入到一個整體模型中，以分析醫患糾紛問題中雙方策略演變和政府規制行為對雙方主體策略演進的具體影響。朱立龍等[22] 對藥品生產企業和第三方藥品檢測機構間的尋租行為進行研究，構建了藥企、檢測機構和政府的三方演化博弈模型。

目前全國范圍的帶量采購政策實施兩年以來，國內藥企和國外藥企之間的競爭重點和競爭策略都發生了相應的變化，包括政府的定價策略也開始進行適應性的轉變。如何結合國內外藥企的競爭形勢和應對策略，以合適的價格鼓勵更多的國內藥企和外資藥企參與到全國范圍的帶量采購中，是目前值得研究的一個重要問題。

基于以上綜述，本文考慮從以下方面針對帶量采購背景下醫藥企業的競爭行為進行研究。首先，考慮國內外藥企之間的競爭關系，構建有政府采購部門參與的三方演化博弈模型，計算各方的策略穩定性;其次，對純策略和混合策略均衡點進行穩定性分析，計算出不同條件下的演化穩定策略組合;最后，進行模擬仿真，驗證模型分析的有效性，并為政府完善帶量采購機制提出建議。

二、模型假設與構建

在目前的情況下，從商業角度來說，國內外藥企參與帶量采購會增加銷售量，但由于單價會降低50%～90%以上，藥企實際的銷售收入有可能是下降的，所以藥企參與帶量采購的積極性取決于政府的定價策略。政府是帶量采購的主導方，一方面希望通過合理的價格與政策調動國內外藥企參與帶量采購的積極性，共同降低醫藥價格，減輕公眾的就醫負擔;另一方面希望通過帶量采購政策增強國內藥企的創新藥研發和供應能力，以推動中國醫藥行業的健康發展。對于國內藥企來說，一方面認識到帶量采購是大勢所趨，如果不參加或者失標的話，機會成本較高，而且其參與帶量采購的都是仿制藥，研發成本較低，因此為了獲取銷售份額和預付款，相較于國外藥企，參與帶量采購的積極性會更高一些。另一方面看到國外藥企由于創新藥帶來的競爭優勢，也可能選擇研發創新藥，不參與帶量采購，但這需要長時間的研發投入和技術積累。對于國外藥企來說，其創新藥研發成本較高，面對定價大幅下降的帶量采購政策，參與的動力很低，但如果完全不參與帶量采購，國外藥企的市場份額就會被仿制藥大幅壓縮，所獲得的銷售收入可能更低。綜上所述，保障帶量采購順利進行的關鍵是政府帶量采購的定價策略和醫藥企業的市場策略。因此，本文構建的政府部門主導的帶量采購三方演化博弈主體間的邏輯關系，如圖1 所示。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主要研究帶量采購政策下國內外藥企可能選擇的發展策略及政府的價格決策，通過對各方決策進行演化博弈分析、仿真分析，得出參與帶量采購的各方實現穩定策略組合的必需條件，并據此提出相關建議。

1. 采用先高后低的定價策略，設定合理定價區間，均衡R_g ，P_g 。政府提升企業帶量采購的參與收益有助于促進企業參與帶量采購，但高定價提高了政府采購的資金成本，不利于減輕患者用藥負擔。因此，政府設定的采購價格對國內外藥企帶來的收益必須大于其損失的利潤與節約的成本之差，定價策略應滿足先高后低的定價策略，充分吸引企業參與帶量采購之后，隨后逐年將定價降低，減輕政府支出和患者負擔，在此基礎上，可以適當進行調控，根據實際情況利用定價工具進行合理調節，

2. 加強部門協同，推動國內藥企發展，增大M_g ，P_c 。通過多部門協同促進國內藥企的發展，制定有利于國內藥企發展的政策、定價策略、招標要求和流程，提升國內藥企的研發和供應能力，定價先高后低，引導國內藥企通過生產仿制藥積累藥品研發經驗和供應能力，推動行業產生幾個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創新型頭部藥企，提升中國醫藥行業的世界地位。此外，提升國內藥企競爭力可以對國外藥企形成有力沖擊，有助于促進國外藥企參與帶量采購，豐富帶量采購的種類，提升采購藥品質量，對國內藥品行業健康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3. 完善配套政策，有效治理醫藥領域的問題，減小A_g 。完善藥品質量管控、流通配送、醫保支付等配套政策，有效治理藥品回扣等問題，能夠規范醫藥行業流程，提升醫院、藥企、相關部門的運行效率，從而吸引更多藥企參與帶量采購，政府也能夠使采購價格進一步降低。

4. 強調宣傳企業的社會責任，增大C_g 。在招標、談判階段重點考量企業信用、質量、供應，在社會中宣傳企業的社會責任，也是促進企業參與帶量采購的有效途徑，最大化帶量采購帶來的社會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