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6G：智能互聯技術賦能下的媒介化社會圖景

摘要：【目的】當前社會正處在5G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和應用培育的重要時期。站在5G發展的節點和路口展望6G技術，借由深度媒介化的視角，能夠為當前乃至今后一段時間的智能媒介化實踐提供參考和探索的思路。【方法】文章通過總結5G和6G時代的技術特性、應用前景和社會重塑意義，暢想6G技術形塑下的嶄新生態圖景：【結果】6G技術賦能下，社會的深度媒介化進程將不斷加速，媒介的定義將被改寫，媒介的內容更加融合，媒介的邊界更加彌散，媒介的網絡聯結更加互聯互通、智能立體，Web3.0 和AIGC內容廣泛滲透于媒介場景之中。【結論】媒介技術將成為一種底層的“操作系統”，深度改寫人的社會性連接、交往、認知與決策行為，媒介技術將更加深刻地介入社會管理與協同、社會生產與消費，實現對社會場景的全方位深層次重塑。

關鍵詞：6G；深度媒介化；技術賦能；萬物智聯" " " " " " 中圖分類號：G632" " " " "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671-0134（2023）03-007-06" " " " "DOI：10.19483/j.cnki.11-4653/n.2023.03.001

本文著錄格式：楊雅，周袁媛.展望6G：智能互聯技術賦能下的媒介化社會圖景[J].中國傳媒科技，2023（03）：7-12.

5G時代，社會媒介化的深度和發展速度不斷加快。媒介邏輯儼然已成為一種深度底層邏輯，媒介技術已成為社會性變革的中堅力量，內嵌于社會的每一寸肌理。媒介技術的變遷，為現實與虛擬空間中的互聯互通機制帶來革命性的改變，并深刻改寫著人的社會性連接、認知與決策行為。[1]顯然，這種趨勢在6G超速率、超連接、全覆蓋、全應用、強安全的技術特點加持下將進一步深化。因而，本文從展望6G技術入手，通過深度媒介化視角，探討6G時代人與智能技術的同構、協同與共生，展望6G時代媒介技術對社會變革的深刻影響。

1. 6G的技術特性與應用愿景

1.1" "6G的技術特性

2019年6月，工業和信息化部為電信、移動、聯通和廣電發放5G商用牌照，標志著我國正式向5G時代邁進，之后5G商用發展進入快車道。與此同時，有關6G的討論和部署也拉開序幕。同年11月，我國正式啟動了“6G專項研究計劃”。此外，美國、芬蘭、瑞士、韓國、日本等國家也紛紛開始部署6G技術的研發和實施，試圖以此為抓手在下一輪智能科技競爭中搶占高點。

毫無疑問，作為一種底層支撐性技術，移動通信技術的發展深刻影響著科技革命的進程和人類社會的生態。技術作為“加速器”或者“制動板”，其每一次迭代升級都會或迅速或緩慢地傳導和滲透到社會的各個角落。從1G到5G，移動通信無論是傳輸速率、 連接密度，還是安全性都有了明顯的提升，時延性更是大幅縮短。未來，6G技術的特性將會是“更高速率、更低時延、更寬覆蓋”，在智能性和可信賴度方面都顯著提升。[2]6G技術將幫助人類實現“心智—物理—虛擬”三元空間復雜系統的深度融合，形成社會網絡的智慧連接、全息連接和泛在連接；進一步提升人的自主性，達到“一念天地、萬物隨心”[3]的發展境況。

1.2" "6G技術的應用愿景

根據學界和業界的預期，到2030年，6G技術將全面實現商用，且勢必會催生出新的應用業態。6G的“近即時無線無限連接”，可以推動“從互聯的人與物，到互聯的智能”的變革，實現從“信息泛在—感覺泛在—智能泛在”的需求升級。[4]不過，當前尚處6G技術研發部署的起步階段，一切愿景需求距離落地甚至大規模應用還有相當的距離。

不過，正如麥克盧漢所說：“我們透過后視鏡看現在，我們倒退著走向未來。”[5]的確，后視鏡的回望為展望6G技術提供了新的視角。換言之，可以通過回望和觀察4G、5G商用階段的表現，來解鎖6G商用的社會生態圖景。2013年，4G商用元年，當時站在后3G時代的尾端，大眾對技術的設想被局限在傳輸速率上，但相關領域的專業者仍敏銳捕捉到4G時代智能終端普及化、視頻高清化的趨勢。2018年，5G時代的前沿應用場景，如云VR/AR、超高清全景直播、人工智能、智慧城市[6]等被逐漸提出，經過短短幾年的發展，這些設想在實踐中已初見端倪。2020年，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應用5G+4K/8K+VR技術，打造智能化春晚制作呈現形式，為用戶創造更具沉浸感的觀看體驗；同年兩會期間，新華網運用5G+AI聲像智能分析技術，識別政府工作報告掌聲的“密碼圖譜”。 [7]2022年，“科技冬奧”的理念推動了5G技術在不同場景的廣泛應用，如5G+AI機器人為運動員提供智能賽事和防疫服務；5G+AI虛擬手語主播為特殊障礙人士提供便捷的賽事解讀；5G+車聯網為冬奧智慧園區提供“車—路—云—網”的智慧交通服務等。2023年，AIGC （AI Generated Content）的應用端發展迅猛，諸如文心一言、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聊天軟件拓展了人類的想象。

由此可見，基于經驗主義對媒介技術進行“未來式想象”意義重大，有助于為當下實踐的推進和深化提供大體輪廓和方向。因而，站在6G部署前瞻階段進行未來展望必要且重要。有學者指出，6G技術可能誕生的全新服務，將進一步擴展到“感知互聯網、AI服務互聯網、行業服務互聯網”。[8]所謂感知互聯網，即基于多通道的視覺、聽覺、觸覺、嗅覺、情感與意念聯結而展開的全息智能服務，具體應用場景為知覺的傳感與共享；AI互聯網指的是智能體集合組織連接而提供的協作智聯服務，如車聯網、無人自動駕駛等；而行業互聯網，則強調跨越領域、平臺、系統、物理空間提供“虛擬數字孿生”服務，如智慧醫療服務中依托數字孿生實驗遷移的疑難雜癥手術等。

2. 6G時代媒介環境全方位重塑

2.1" "萬物皆媒：連接是定義媒介的底層邏輯

一般而言，理解媒介有兩條途徑，一條是將其視為“顯性的實體”，另一條是將其視為“意義的空間”。[9]簡單來說，媒介可以被理解為信息傳遞的載體，是連接不同介質或組織的實體，如報紙、廣播、互聯網等載體介質和報社、電視臺等組織介質。此外，媒介也可以被理解為一種社會關系連接的隱喻。這就意味著，媒介的變化會帶來社會關系網絡的變遷，不同媒介在不同的連接尺度有不同的隱喻框架。然而，無論從哪種視角出發，“連接”都是定義媒介之所以為媒介的核心邏輯，兩者的本質區別在于連接的尺度有所差異。

隨著信息技術革命的演進，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重塑了傳播環境。傳播從過去時空受限、渠道單一、內容有限、互動單向逐漸變為超越時空、無時不在、無處不有、無人不參與的狀態。且可以預見，這種變化在未來仍將持續進行。在這種背景下，信息傳遞的工具性視角已難以回應不斷變化、紛繁復雜的現實。相反，隱喻的中介化視角延展了媒介的邊界，更多被忽視、被遮蔽的物和關系被納入媒介的范疇，從這個意義上說，萬物皆為媒介。

從本質上說，媒介是人與任何其他人、物、智能體直接維系連接的中介。麥克盧漢提出“媒介是人的延伸，如同衣服是皮膚的延伸、輪子是腳的延伸”。在這些看似碎片化的斷言中，蘊含著深刻的“以人為核心”的邏輯。“人”成為衡量媒介的終極尺度和價值坐標。換言之，日常生活中人們習以為常的物乃至環境因為人的關聯成為媒介，進一步說，媒介超越了物質性成為連接認知世界和外部世界的紐帶。

上述可知，在媒介化社會網絡中，“人”居于核心的地位，且人本身也是媒介。此外，算法也變得愈發重要。算法通過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將不同媒介進行泛在化關聯，基于人的需求對其展開精準的適配性連接，且能根據場景實現媒介間的交互和服務。作為連接其他媒介的中介，算法有著“連接之連接”的強大能量，于是乎算法基于何種邏輯將媒介進行連接的判斷標準變得極其關鍵；是依從單一維度的資本邏輯、政策邏輯、人本邏輯，還是復合維度的有主導、有輔助的多元價值邏輯，會進一步傳導到社會管理、物質交換、社會文化等各個方面。因此，算法成為6G時代媒介化社會不可忽視的形塑力量。

當然，媒介定義的延展意味著衡量媒介迭代的標準也發生了新的變化，即媒介的“新”“舊”并不單由時間序列的先后界定，還由“是否為人類社會的連接 提供新的方式、新的尺度和新的標準”來確定[10]。因此，6G技術是未來世界智能傳播格局中極為重要的媒介形式。

2.2" "互聯智聯：基于人本邏輯的多模態多維度連接

未來，在6G全頻譜、全覆蓋、全應用、強安全的技術特性加持下，媒介網絡的邊界將朝著“內”和“外”兩個維度無限延伸。所謂“向外”，更多的是強調媒介在現實世界拓展和虛擬空間的疊加；所謂“向內”，則是對“人”這一媒介的內在探索。需要指出的是，無論向內還是向外，以人的價值與需求為遵循的尺度，仍然是媒介網絡互聯互構的根本邏輯和演進機理。

2.2.1" "媒介向外：延展與疊加

受身體所限，人類活動范圍局限于有限時空。但即便如此，人類也從未放棄對更廣闊世界的探索。從時間來看，結繩記事、倉頡造字的詞匯都表明人類試圖通過象征性符號媒介來突破生命的時間限度、促進文明的延續；從空間來看，交通媒介和通信媒介不斷延展著人們的空間限度，從馬匹、船只到汽車、火車、輪船再到高鐵、火箭，人類借由工具實現了活動空間的廣泛延伸。未來6G時代，交通與傳播可能是在“海—陸—空—太空”這四維交織呈現的，人們能夠按需定制立體智能的傳輸服務，實現真正的“星際穿越”與時空交互。[11]

從信息控制的角度來看，空間維度的到達并不能完全保證媒介和信息的觸達，但移動傳感器的出現有效破解了這一難題。全時在線的傳感器能夠觸及人類難以企及之處，如深海、峭壁、險峰、太空等。尤其是6G技術更廣覆蓋、更低能耗、更低時延的特點更是為傳感器設備實時在線和海量數據接入、處理、分析提供了技術支撐。可以想象，當數以億計的傳感器不分晝夜地對陸、海、天、空進行全息監測，并將其數據實時傳輸至人工智能媒介網絡時，甚至可以說，未來傳感器將會成為人類感知外部環境的另一層“皮膚”。

媒介向外維度的延伸不只物理空間，還包含了物理空間之上的數字空間的疊加。從這個意義上說，空間的邊界被無限擴大了。這種擴展類似于博爾赫斯小說中關于“鏡子生成鏡子”的猜想。此前，作為虛擬空間生成基礎的互聯網技術已經歷數十載的發展。尤其是在“互聯網上半場”的發展中，基于新連接尺度的虛擬世界形成了一套新的運作框架，并且持續與現實世界進行互動和形塑、相互影響和交疊。未來在6G時代，隨著元宇宙發展不斷去泡沫化，空間維度的媒介生態將更加廣闊。其原因在于，作為一種新的社會文明形態，元宇宙還包含了物質世界與數字世界之間新生成的孿生交互空間，既復制物理世界的要素，又不斷創造要素的新形態，將物理世界升維至新的高度，最終模糊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界限。[12]

2.2.2" "媒介向內：嵌入與探索

很長一段時間內，人并沒有被劃入媒介的范疇。這一方面是因為信息傳遞的工具狹隘了人們的認知，另一方面也與人內傳播的遮蔽性、隱藏性相關。雖然新興技術開闊了物質世界和虛擬世界的邊界，但是人的感知世界依舊處于“黑箱”的狀態，即人類對人腦的認知仍然停留在淺層階段。如果有一天，智能技術介入人的身體中，人腦的運行機制能夠被測量與呈現時，是否意味著凝結于其中的人腦認知規律也會隨之被揭示。

令人欣慰的是，這種美好的展望在6G時代有巨大的生長空間。人類心智世界的感知系統需要借助各種知覺的抓手，如視聽嗅觸等具體感官，去接觸外部世界；感知系統又需要與情感、意念、思維等有機結合才能形成認知。目前，技術的發展僅僅實現了視覺和聽覺的呈現與傳遞，而嗅覺、味覺、觸覺、意念、情感的捕捉和傳輸瓶頸還沒有被突破。6G時代，隨著傳感器、混合虛擬現實（XR）等技術的迭代升級，感知探測技術有望打破僵局。那些固定或彌散在具體空間、情境之中的感覺能夠被捕捉，并且能夠實現跨時空流動。未來，“跟著感覺走”將成為真正的現實。例如線上合奏。借助全息技術和可穿戴設備，器樂形態能夠突破空間限制，演奏者即便和樂器及其他合作者分處不同空間，也能觸摸和感受到樂器，并感知現場和他者的情緒，讓遠程彈奏也能充滿“輕重感”和“呼吸感”。

此外，隨著腦機接口技術的發展，人類的情感和意念也有望被提取和測量。6G時代也逐漸走向“后人類”時代，智能技術扮演了既是“富媒體”也是“復媒體”的角色；智能體與人之間的智聯關系，將呈現一種復調的共情。[13]這對打開人腦認知和情感的“黑箱”意義重大，不過，技術的連接和測量是否符合自由意志、是否涉及隱私侵犯、是否會涉及算法權力控制等，這些相應的倫理叩問也需要在未來被積極回應和解答。

3. 6G時代：媒介對社會的深層次重組

如前文所述，6G時代媒介的邊界以及媒介連接的維度、深度和尺度都將發生巨大的變革。與傳統的舊媒介網絡不同，蘊含高維媒介的新媒介網絡會更深刻地介入社會結構和人們的生活。“媒介的存在，已然成為社會和文化實踐的一個結構性條件，同時存在于特定的文化領域以及作為整體的社會中”。 [14]概括來說，新興媒介技術下沉成為整個社會的操作系統，推動社會網絡全面互聯互通，引發更具顛覆性的社會形態變遷與社會協同模式變革；引領人類進入“深度媒介化時代”，并進一步推進人自主性的提升和自身的解放。[15]

3.1" "媒介廣泛介入社會管理與協同

長期以來，媒介系統一直是社會管理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技術賦能下，媒介系統的權力結構已發生了本質性的變革。傳統社會，書面媒介的使用和參與權被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只有這些群體才能從中獲取信息，或者是借此進行記錄和表達。報紙、廣播、電視等大眾媒體出現后，普通民眾逐漸獲得了媒介的使用權，信息的暢達對其參與社會管理和公共事務的重要性更加凸顯。這一時期，媒介內容的生產者大部分為精英和專業化組織，雖然也有市場反饋作為約束，但是受眾的參與度依然受到限制。這一局面在互聯網出現后有所改善。Web1.0時代，博客、論壇等網絡社群為公眾表達提供了平臺；Web2.0時代，移動互聯網技術取得重大突破，技術賦權進一步釋放了公眾話語表達的熱情，社交媒體放大了大眾的聲音。尤其是直播短視頻平臺興起后，“人類歷史上社會性傳播發言的準入門檻第一次被降到如此之低”[16]，最廣泛的公眾被納入社會表達的場域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在Web2.0上半場的“開疆拓土”中，社交媒體平臺成為“流量池”，同樣吸引著主流媒體以及政務服務系統入駐其中，并由此誕生了大量政務新媒體、縣級融媒體、社區微信群等公共信息服務平臺。[17]這種變革在近年疫情期間尤為明顯。后疫情時代，各級政府部門通過新媒體賬號發布權威疫情信息已經變得常態化；民眾通過社交媒體記錄生活、監督疫情防控的行為也屢見不鮮。值得注意的是，疫情作為一個巨大的黑天鵝事件，加快了突發事件發生的頻率，也加劇了人們對即時性信息服務的需求，擔負此功能的主要是以算法、大數據、人工智能為技術支撐的各類社交媒體和資訊媒體。因此，掌握各項媒介技能的“數字原住民”可以迅速滿足自身需求，但是處于數字邊緣化的老年等其他群體，卻不得不面臨“數字生存困境”。這也在一定程度上為未來媒介化的社會治理指出了方向，即參與社會治理的行政主體、企業主體需要更加關注個體需求的多樣性和復雜性，根據公眾的個性化需求提供適配性服務，不斷彌合不同群體之間的“數字鴻溝”。

6G時代，智慧城市的愿景也會逐步落地。6G技術“全覆蓋、強安全、高可靠”的特點，可以為智慧城市、智能系統的連接和算力提供強大的帶寬和速率支持。可以預見，在未來的Web3.0時代，在去中心化自驅組織DAO技術邏輯下，媒介將更深度地浸透到社會肌理，社會進入深度媒介化階段，在“人—貨（數字資產）—場（域）”層面，開始去組織化和再組織化的深層再造。[18]這也意味著媒介將全方位、多層次、立體化地介入社會管理和協同。屆時，當數據的安全得到保障、數據網之間的壁壘被打通、海量智能終端及其數據網絡都被接入城市智慧大腦時，社會治理能力和發展水平將更進一步。

3.2" "媒介深度影響社會生產和消費

6G時代將會帶來新的商業模式的發展。人與人、人與物、人與智能體以及智能體之間的連接不斷加強，商業模式“從連接服務向內容服務轉變”。[19]伴隨直播短視頻平臺的興起，消費與媒介滲透交融的程度不斷深化；借助新媒介技術，消費的空間和時間被重新整合，消費者和貨物資源的關系被重新安排。[20]CNNIC發布的《第50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2年6月，我國電商直播用戶規模為4.69億，占網民整體的44.6%。[21]可見無論從體量還是增速上看，媒介已經成為影響社會生產和消費的重要力量。具體來說，主要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新媒介技術使得社會消費形式更加多元和智能。過去，消費需要在特定場景進行，如商場、超市等，消費者和商品必須在同一空間。電子商務和移動支付的普及，使得消費的時空限制逐漸被突破。不過由于技術的局限，線上消費的場景屬性大打折扣，異地空間的人們無法體驗商品的質量和效果，甚至形成“買家秀”“賣家秀”的調侃。此后，增強現實技術和直播技術的發展帶來“直播帶貨”“虛擬試衣間”等消費新形式，迅速獲得了用戶的青睞。在未來的場景時代，智能感知技術的發展和普及可以使“云購物”的場景屬性徹底回歸。通過可穿戴設備，消費者坐在家中就能試用產品，直接體驗到產品的品質和使用效果；在虛擬現實場景中，消費者可以模擬商品的購物場景和使用場景，得到近乎真實的消費體驗。

其次，新媒介使得社會生產到消費的距離不斷縮短。在當下人工智能廣泛滲透（AI-saturated）的社會中，借助智能算法技術和社交媒體精準營銷，購物平臺可以對商品資源進行重組，讓生產到售賣的路徑進一步縮短；將消費者需求畫像與海量商品進行關聯匹配，提供個體和圈層的精準推送。6G時代，大數據技術的發展和算法模型的迭代，使得社會生產可以直接對接差異化個體的具體需求，實現產品的個性化定制；云直播技術、區塊鏈技術等的發展，也使得損害消費者權益的假冒偽劣商品監管技術獲得科技賦能。可以想見，由智能機器人組成的生產車間全天候直播生產過程，區塊鏈生成制造和運輸的分布式記錄，商品生產流程更加透明和可靠，使得消費者的消費信心進一步增強。

3.3" "媒介全面變革社會交往和行為

媒介和社會交往之間天然具有關聯。一直以來，媒介既是社會交往的工具，也是塑造社會交往的無形力量。口語傳播時代，人類借助口語媒介在同一時空進行交流，建立連接、展開合作、形成聚集，最終把生存的經驗延續下去。書面媒介時代，文字符號的在場代替了身體的在場，社會交往的時空偏倚被同時突破。互聯網時代，人與人的交往延展到虛擬空間，移動社交媒體出現后，社會交往全面數字媒介化，社會交往的時空、場景、范圍都已經被重新改寫。

具體來說，就時空維度而言，6G技術將覆蓋立體化、全場景、流動性的空域和時域，智能互聯為中介的社會交往有了更多時間和空間組合。人們可以選擇在同一時間的不同空間進行隔空即時交流，也可以在不同時間的不同空間進行延時回復，還可以在不同時間的同一空間進行跨時對話。至此，人類精神交往的自由度將進一步擴大。

就身體維度而言，虛擬空間身體的“在場”與“缺席”、智能體的“具身”與“離身”某種程度上更能夠切換自如。雖然“人工智能從圖靈測試起，就把追求‘消除具體（身體）形象’作為未來發展的主要議程”[22]，但是身體并沒有完全退出虛擬空間的社會交往。起初，文字和圖像替代了身體的“在場”，這種替代弱化了肢體語言傳導的非理性因素。視聽交互的傳播方式普及后，身體的“在場”逐步恢復；同時非理性因素的回歸，增加了交往的真實感和可信度。當觸覺、味覺、嗅覺等多通道、多模態的感知也能被捕捉和傳遞時，社會交往中的身體將實現全面的“在場”。此外，元宇宙中身體的“在場”出現了另一種新形式，即作為真身分身或者化身的“數字孿生”。[23]當人們都擁有一重或者多重“數字孿生”身份時，社會交往的關系和層級將變得更為復雜。

就交往場景而言，不同社會關系連接的交往場景之間的區隔變得更加模糊。傳統意義上，不同社會關系有著固定的交往場景，且大多指向當下，如家人的社交與家庭關聯，學生間的社交與校園關聯，同事間的社交與工作場所關聯。但是互聯網和移動設備造成的“永久在線”，彌合了場景之間的間隔，也打破了傳統意義上的時間的綿延和節律。未來，在元宇宙中工作和社交將變得更為多樣，場景之間的切換也將變得更加自由，場景的區隔也會越來越模糊。

就交往范圍而言，社會交往的邊界進一步被拓展。社交媒體時代，社會交往除了基于血緣、地緣的強連接，還出現了基于趣緣的弱連接，這些強弱連接的疊加使得人們的社交人數早已超過了“鄧巴數字”。打理龐大的社會關系鏈需要耗費大量精力，在自我呈現修飾化、表演化的當下，印象整飾變得更加繁瑣，疲于人際交往的人們產生了更多“反連接”的愿景和需求。同時，隨著物聯網技術的深化，社會交往的范圍從人與人延伸至智能體。就交往數量而言，一方面連接數量增長，加重了交往的認知負荷；但另一方面，智能系統的進化可以基于場景為人提供更加精確的適配性服務，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會減輕交往所消耗的時間和精力。此外，就群體維度而言，6G時代適老化思維、柔性戰略規劃和可持續發展理念將進一步貫徹，智能數字賦能的覆蓋人群和空間將進一步擴大。

結語

總而言之，社會正在以不可逆且加速的狀態向媒介化進發。在可以預想的6G時代，社會的媒介化程度將進一步深化。需要指出的是，媒介技術的顛覆性變革力量總是超乎想象，就如同5G時代人們雖然看到直播化、移動化的趨勢，卻仍未想象出當下短視頻社交席卷全球、元宇宙概念蓬勃發展，孵化出新興互聯網巨頭的情景。因此，當下人們對6G的展望，從更廣的時間范圍來看或許仍需要更多的“傳播學的想象力”，但是這種“回到未來”的思考，也許能為當前乃至今后一段時間的媒介實踐提供參考和探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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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楊雅（1988-），女，天津，副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研究方向為媒介技術與社會發展；周袁媛（1997-），女，云南楚雄，北京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網絡與新媒體。

（責任編輯：李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