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傳統美術資源與油畫創作的融合表達

中國當代油畫的民族化由來已久，中國民間傳統雕塑與油畫藝術分屬于兩個不同的藝術門類，兩種看似截然不同的藝術形式卻在藝術淵源上具有眾多的融合性。放眼現代，油畫藝術呈現多元化發展態勢，中國油畫藝術與雕塑都需要站在新的立場重新闡釋，急需找到符合自身的發展道路，以豐富的油畫藝術語言，展現油畫民族化進程中的新突破，而西方古典油畫也需要引入新的元素煥發生命力。給油畫賦予“雕塑性”，為美術創作的融合鋪設了新的通道。本文通過中國傳統民間雕塑與油畫創作的融合，探索油畫藝術與中國傳統文化相結合的路徑，從而在優秀的民間傳統雕塑資源中源源不斷地汲取養分，為中國油畫藝術持續不斷地注入新的活力。

一、民間傳統雕塑與油畫創作的融合

油畫藝術與民間傳統雕塑分屬于兩個不同的藝術門類，油畫是誕生于西方的追求平面美的色彩藝術，借助顏料、油性溶劑和綜合材料繪制而成，具有造型生動的藝術特點。民間雕塑是主張造型美的空間藝術，采用可雕刻的硬質材料塑造而成，具有真實細膩的藝術特點。與西方雕塑藝術不同，本文所研究的民間傳統雕塑資源是具有中國傳統民間特色的民間雕塑，如石雕、木雕等。兩種看似截然不同的藝術形式卻為藝術的融合鋪設了新的通道。無論是西方的雕塑、建筑、繪畫等藝術領域，還是“油畫具有雕塑性”的藝術主張，立體感、寫實感是西方美術長期以來的追求。眾多藝術家兼具油畫家與雕塑家的雙重身份，比如西方的達·芬奇、米開朗琪羅以及中國現代美術先驅林風眠等一眾藝術家，都在油畫的二維平面上努力彰顯繪畫主體的自然性與真實性。同時，從造型藝術角度來看，油畫藝術需要綜合表現能力，如應用解剖學、透視學、色彩學等眾多藝術學科的知識，而民間傳統雕塑重點需要掌握民俗學、解剖學等專業知識，二者都追求造型的真實感和主體的藝術性。綜合以上因素，民間傳統雕塑與油畫創作在藝術淵源上具有眾多的融合之處，二者都具有悠久的歷史底蘊和深厚的文化積淀。

二、民間傳統雕塑的造型語言對油畫創作的作用

中國現代雕塑起步較晚，中國傳統雕塑更偏向于工藝的傳統塑造。中國油畫民族化的自我覺醒較遲，但中國當代油畫民族化由來已久，中國傳統繪畫的寫意哲學與西方現代藝術的抽象理論有相通之處。中國民間雕塑用自然科學的方法研究動植物的比例關系，例如秦始皇陵兵馬俑擁有與真人真馬等高的結構比例以及細節豐富的面部表情，有利于表現人物、事物。其結構準確、比例和諧，對骨骼、結構、比例關系等表達精準。中國繪畫與雕塑都需要站在新的立場重新闡釋，而西方古典油畫也需要加入新的元素激發生命力。若給油畫賦予“雕塑性”，即將油畫與雕塑的立體風格相結合，能大大豐富當代乃至未來的油畫藝術體系。從20世紀中國現代油畫、雕塑先驅人物吳大羽、張充仁、周碧初等人，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培養的第一代、第二代油畫和雕塑精英，再到改革開放以來畢業于各美術院校的油畫、雕塑中堅力量，中國藝術家善于將中國傳統民間藝術與繪畫藝術融合，在塑造立體藝術形象、創造優美造型語言的同時，傳承中華傳統文化。

三、民間傳統雕塑在油畫創作中的融合運用

（一）漢代陶俑的造型元素在油畫中的表達

伴隨秦漢時期中央集權制度的建立和發展，畫像石、畫像磚、石雕、陶俑等豐富多彩的雕塑藝術門類進入發展的鼎盛時期，成為秦漢統治者宣揚宏偉基業、表彰功臣將領、展現帝王風范的藝術工具，為今日追溯中華文明的獨特魅力提供了重要審美內容。中國當代油畫家忻東旺是中國新寫實油畫的代表人物，也是將民間傳統藝術與西方油畫結合的重要探索者。受大量民間雕塑的影響，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忻東旺的油畫藝術創作應用了充足的民間雕塑素材，比如山西平遙雙林寺中的天王像、山西太原晉祠圣母殿內的侍女彩塑、秦始皇陵出土的陶塑兵馬俑，這些都為忻東旺在人物造型上的輪廓勾勒和肌理創造提供了依據。以陶俑雕塑為例，漢代陶俑相較于秦代陶俑，在造型上更加富有趣味性的夸張與變形，重精神情感的表現而減少對于人物客觀比例的表現。退休勞模、小鎮職業學校的青年、赴宴的農民工、焦望的農夫、經受過殘酷現實洗禮的中年人……藝術家忻東旺的目光聚焦底層人民，以筆墨描繪浸透心靈的“時代肖像”。受漢代陶俑的影響，忻東旺在刻畫中國普通勞動人民時更注重對其形體結構、心理情感與精神面貌的表現，于油畫中彰顯中國雕塑藝術敦實溫潤的藝術特色。以忻東旺創作的肖像油畫作品《退休勞模》為例（見圖1），畫面中年過七旬的老漢有著雙臂交叉的動作與云淡風輕的面部表情，忻東旺在創作時借鑒了漢代陶俑的意象造型特征，將“意在筆先”的中國繪畫理論移放至油畫作品，展現老漢的樸實與憨厚。同時，在油畫的材料技法上，吸收了民間雕塑的雕刻技法，在人物的額頭上堆疊出厚實的白色顏料，表現出額頭的亮度和雕塑般的厚度，展現出民間人物的個性與神韻。

（二）漢代畫像石的造型元素對油畫風格的影響

漢代畫像石、畫像磚是中國民間藝術不可不追溯的珍貴傳統元素，是中國傳統文化和民間美術不斷融合的一大例證。應用于地下墓室、祠堂和廟闕等建筑的畫像石、畫像磚，是形象化的漢代史料，它們以淺浮雕的形式保留了歷史的風貌與傳統的藝術。繪畫與雕塑相結合的漢代畫像石、畫像磚著重用刻刀表現整體輪廓和宏大場景，注重以遒勁有力的線條展現古拙質樸的趣味，比如河南出土的畫像石中的“出行”、四川石刻中的“射鳥”、山東石刻中的“百戲”，都是運用精練的構圖來描繪簡練質樸的社會場景。林風眠在中西融合的藝術之路上表現出對于漢代畫像石、畫像磚等中國傳統石刻藝術的吸收，尤其是油畫線條的運用生動展現了漢代畫像石的藝術特征。他以中國文化為基礎，根據畫面主題需要，采用漢代畫像石垂直投影法、改變空間投影法等多種雕塑造型方法，創造了眾多具有中國文化內涵的油畫作品。以林風眠創作的油畫作品《構圖》為例，畫作以赭石色為主色調，用圓轉遒勁的粗黑線勾勒設色，簡化了畫面中的人物主體結構。作品《構圖》受到漢代畫像石的影響，采用概括、夸張的輪廓線處理手法，借助平面陰刻線的雕刻方式，“雕刻”出簡約而凝重的造型，充分表現了人物形體的力量感，富有油畫藝術與民間雕塑融合的裝飾之美。

（三）漢唐陵墓石刻的造型語言對油畫筆觸的影響

漢唐陵墓石刻的造型風格具有深厚的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如陜西省興平市的西漢霍去病墓石雕群，就以中國傳統民間石刻的造型語言展現了渾厚雄偉的氣魄，為豐富中國油畫創作的造型語言、創作獨具中國民族特色的油畫藝術塑造出模板。江蘇南通籍中央美術學院油畫專業博士生導師袁運生在對民族藝術的探索中傳承了中國式審美，在油畫創作中表現出較為強烈的漢唐陵墓石刻造型特點。比如，袁運生于2009年創作的油畫作品《始祖像》采用筆力剛健的雕刻般的畫面線條，刻畫了一個目光沉郁、陷入深思的中華始祖形象。畫面中的始祖右手拳頭緊握，左手舒展從容，如同石雕一般擁有造型語言的厚度和空間形象的體積感，閃耀著中國傳統民間雕刻的熠熠光輝。詹健俊于1959年創作的油畫作品《狼牙山五壯士》同樣借鑒了中國傳統石刻的造型手法，拋棄了對人物和環境的精雕細鑿，以大筆觸、大色塊大刀闊斧地表現屹立在狼牙山山頂的五位壯士的磅礴氣勢。這種紀念碑式的構圖呈現出莊重宏偉的人物雕塑感，展現出中國石刻藝術生動的造型語言和傳統文化精神。

四、結語

美術世界就如同一個大花園，由不同的畫種、不同的題材、不同的風格組合成一個龐大的世界，而油畫和雕塑是綻放在這個大花園中較為突出的兩朵?，F當代的油畫藝術呈現出多元化發展態勢，在這樣的藝術創作環境之下，中國油畫藝術更應找到符合自身發展的道路，以豐富的油畫藝術語言展現油畫民族化進程中的新突破。因此，油畫創作與民間雕塑資源的融合，既是吸收民間雕塑藝術的獨特魅力，將油畫與雕塑的立體風格相結合，借助油畫與雕塑創作技法的融合豐富現代油畫創作語言的有力保障，也是保護民間傳統美術、延續優秀傳統文化的珍貴要素，在展現油畫豐富色彩的同時彰顯中國精神。

[作者簡介]文征，男，湖南醴陵人，漢族，嶺南畫院（嶺南美術館）工藝美術師，本科，研究方向為油畫、美術館運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