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劇是以刑事案件發生的預謀、發生、偵破和懲處為敘事主線,以執法者和涉案者為敘事主題,重點描述涉案經歷,以懲惡揚善、維護公平正義為核心價值的電視劇類型。
大多數的刑偵劇都有以下三個特點。
第一,刑偵劇在敘事策略與人物刻畫以及故事的發展上,有自己獨特的藝術價值與審美價值,明顯區別于其他類型的電視劇。
第二,隨著拍攝技術及后期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觀眾的收看語境也變得前沿化與多元化,因此刑偵劇更能滿足觀眾的心理呈現需要,以各種表現手段(如蒙太奇思維與剪輯手法的應用)收獲觀眾的青睞。
第三,刑偵劇立足當下,反映現實,抓住人民持續關注的社會焦點與社會話題,守望公平正義,打造人民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電視劇《狂飆》作為2023年開年大劇稱霸熒屏,以充滿無限可能的敘事張力、人物形象的極致表現和真實的年代感與時代情懷,在突出主旋律主題表達的同時,兼顧了大眾文藝作品的藝術性和觀賞性,而且本劇作為刑偵劇這種電視劇類型,也有屬于自己的特點。
一、敘事策略的美學建構
(一)敘事時間的三段式設置
作為刑偵劇,《狂飆》使用了三段式的敘事時間,分別是2000年、2006年和2021年,三段時間進行了時空劃分。從故事時間上來講,對過去時和過去完成時的事件的“轉述”行為,是對故事的“復現”。電視劇清晰地構建了作為主人公之一的高啟強從過去生活卑微的魚販子轉變成黑惡勢力頭目的人生軌跡,背后有緊張刺激的正邪對抗、懸念叢生的案件偵破過程、抽絲剝繭的人物關系以及對真相的追問、正義的堅持等要素展現。在“復現”中,故事的時序會隨著審美主體的意指加以調整,對情節時間進行部分突出與強調。
在電視劇《狂飆》不同的結束時間點,都有對人物當前結局的交代,例如泰叔是怎么死的、程程是自殺還是他殺、暗殺高曉晨等人到底是誰設的局、殺手是怎么死的等,通過三個時間空間的銜接,構成情節發展的線索,把故事的高潮在開端凸顯出來,從整體上重新構建故事的意義。電視劇中的虛構敘事中時間的“塑形”,同樣也是一種掌握時間速度與強度的技巧的線索,即對時間長度與時間頻率的把握,以省略、空白、停頓、頻率的形式來掌握節奏,該劇時間控制的長度與速度是以視覺感知為邏輯的,時間成為敘事主題構建情感張力的審美符號系統。
(二)敘事策略的懸疑設置
電視劇《狂飆》的敘事以破案為主線,營造具有緊張度、刺激性、驚險性和悲劇性的戲劇情境。開篇,高啟強因想要得到魚攤的經營權給唐家兄弟送禮被拒并慘遭暴打,警官安欣與李響前去查勘案情,這部分作為整部劇故事發生的背景向前推進,用假象、偶然事件和未知事件鋪設懸念,從少量線索入手展開合乎邏輯的推理,與表現公安人員犯罪嫌疑人展開心智和體能較量。在前半段故事里,正義而善良的警察安欣走進高啟強的生活,年三十夜里送餃子給他,后來關照他不受欺負。高啟強從任人欺侮到令人羨慕,卻畸形地從中感受到權力帶來的優越感,安欣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多次提醒他少和小混混打交道。然而一次次際遇變化,從受雇教訓黑社會頭子徐江之子發生意外到設計殺死徐江,高啟強一步步走入了歧途。懸念和推理是推動刑偵劇敘事發展的重要引擎。懸念是敘事藝術的重要修辭手法,是刑偵劇敘事成功與否的首要標志。懸念產生敘事的推動力、戲劇性和節奏感,喚起觀眾對于未知人物和事件的好奇。
在本劇的視域里,懸念令人產生恐懼、震驚、緊張和壓抑的獨特審美體驗。推理是對懸念的解釋和呼應,是衡量劇作者邏輯性、藝術功力和對偵查業務熟悉程度的重要指標。推理針對懸念提供了答疑解惑的方法論,滿足了觀眾對于未知人物和事件的審美期待,給人以安全感和心理寬慰。無論是講述作案動機、作案過程還是偵查過程,本劇總是在懸念鋪設和推理解答之間,張弛有度地向前推進。
二、敘事節奏的藝術形態
(一)情節復雜緊湊與幽默元素的有機融合
隨著時代的迅速發展,觀眾的生活節奏也會加快,碎片時間增多,所以電視劇的節奏要直擊受眾的痛點,快慢結合,這是符合觀眾的心理規律的。電視劇《狂飆》在敘事的同時可以調動觀眾的思維,使他們在看劇的同時不僅僅是被動地注視,還有獨立的思考。電視劇中的人物具有自己獨特的性格特質,卻更能立體、完整地塑造出一個有點缺陷、貼近現實的真實人物。人物的缺陷和事物發展的不可預期性更給觀眾帶來現實感,引發觀眾的興趣以及思考。
刑偵劇并不是一上來就要呈現案發現場,讓觀眾思考兇手是誰,而是根據對情節表現的社會問題所進行的討論,讓現實和影視劇形成閉環關系,自上而下地推進,讓這類題材影視作品更貼近人民群眾本身。觀眾所體會的不僅僅是觀感“刺激”,更能夠沉浸地感受當下的大環境與現實反饋。
本劇快節奏的情節與大量的人物面部特寫鏡頭,突出了人物緊張的神情、驚恐的眼神或者大汗淋漓的面孔,特寫鏡頭的運用同時也讓觀眾進入人物的內心世界,拉近觀眾與劇中人物精神狀態的距離,營造出與情節一致的緊張氣氛。觀眾與角色內心的共鳴,使得觀眾更加切身地體會到追捕的快感、槍殺的驚悚、時間的緊迫和神圣的使命感。
該劇運用大量的手持攝影來拍攝人物或者場景,加快情節發展節奏,營造緊張氣氛。大部分情節常常采用攝像機上架拍攝,這樣能夠使畫面穩定而清楚,讓觀眾更加專注于鏡頭內的人物和情節而不受其他事物干擾。
就在情節復雜緊湊的演繹中,劇中還有很多的幽默情節,比如大佬徐江搞笑的口音與夸張的表情、動作,安欣與女友孟鈺在戀愛過程中的賣萌片段,高啟強在成為建工集團董事長之后生活方式的轉變以及他騎著電動車在馬路上跟年輕人對話與有點跟不上時代的無辜表情,都讓觀眾覺得這些角色形象都是有血有肉的,幽默的情節與整體節奏在大的方面保持一致,從而使得全劇的情節節奏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
(二)音樂音響與敘事節奏同步
音樂音響不僅是電視劇的背景因素,而且是電視劇敘事的重要組成部分,直接影響電視劇敘事節奏的表現與效果。刑偵劇《狂飆》在許多劇情發展的場景之中運用了音樂音響制造氣氛,顯示人物心理感受,強化和突出某種動作和自然形態。
例如,在警察李響發現自己的師傅曹闖是臥底,加之曹闖即將死去,他悲痛不已,痛哭流涕,背景音樂悠長悲傷,不僅表現了一種難以置信的驚訝與痛苦,更有一種悲傷、難過的情緒蘊含其中。劇中還有一些緊張混亂的鼓聲與人物的動作結合在一起,擁有強烈感官沖擊力的動作音樂描繪出陽光下的黑暗面、陰影深處的貪婪與扭曲。這種音樂通過緊湊的節奏感刻畫出緊張的追逐場景。還有很多音樂通過懸疑的鋪墊,在不斷升騰的打擊樂聲中將懸疑可怕的黑暗氛圍推向高潮。低沉詭異的旋律暗示著人物搖擺不定的內心,可以更好地刻畫出人物細微的內心世界的變化,將作品推向一個更高的維度。
觀眾可以根據具體的劇情來闡釋音樂的具體內容,通過音樂音響也可以進一步感受電視劇的敘事節奏。雖然不同的觀眾對電視劇音樂音響的理解不可能完全一樣,但本劇的劇情、畫面、語言與音樂音響是同步的,因此觀眾的想象或聯想就有了指向,對音樂內容的理解也就基本相同。
三、人物形象的塑造與精細刻畫
《狂飆》所塑造的角色人物鮮活生動,并沒有刻板生硬的臉譜化、扁平化的簡單處理。
例如,高啟強從當魚販時的卑微隱忍到忍無可忍,再到結識陳書婷拜陳泰為干爹,從此咸魚翻身、飛黃騰達。他將狠辣藏于心中,處處布置自己的棋子,一邊道貌岸然地做著慈善,一邊陰險狡詐地借慈善之名行利己之實。
安欣正直、執著,為了不辱使命而毅然決然放棄真愛,人物形象被刻畫得深入人心。
高啟盛是一個非常豐滿的“圓形”人物。他的性格、言行、特質、結局,都符合一個形象立體的戲劇人物的生發歷程。他自信自負、聰敏偏執、心狠心重、欲壑難填,家人是他猩紅罪惡的心的背面最柔軟的所在。他的性格特質,都能在其原生家庭和人生經歷中找到根源;他的可恨和可憐、可愛和可悲,他短暫的人生和悲慘的結局,和其幼年創傷、成長經歷相勾連。
還有賈冰飾演的徐江,他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狠辣歹毒壞事做絕,卻也不過是別人手中一枚過河小卒,兇則兇矣,但人惡人怕天不怕,多行不義必自斃。人狠話不多的殺手老默,為了報答高啟強的“知遇”之恩,不惜視人命如草芥。此人罪該萬死,但為了女兒黃瑤,又不惜以命換命救下女兒。慈父的光環在老默血跡斑斑的雙手上增添了些許溫暖的色彩。
電視劇《狂飆》中的人物不僅是角色,更是演員與角色“同時在場”,電視劇的視像敘事、影像運動與演員表演是一體的,皆是以觀者的視覺感受為中心,形成一種視覺化的感染力。電視劇中的人物雖然是虛構的,但是就像一面鏡子,觀眾可以通過它來鏡鑒世俗人生,透視人間百態。
四、準確的價值觀傳遞與審美表達
從審美對象來看,《狂飆》這部電視劇并沒有脫離生活的表象而存在,它基于日常生活現象,顯示出一種藝術的審美。把這種深度的價值追求,融合到劇中人物的情感體驗中,借助視覺形象的審美形式及敘事的情節趣味把它傳達出來,從而感染大眾。
該劇在刑偵劇原有的恪守藝術品質與倫理規范、揭露罪惡而不渲染暴力、充分挖掘故事社會意義和生活啟示的價值觀上,增加以寫實筆觸和濃厚的社會關照,深入挖掘人性,探究犯罪背后的成因,通過折射社會、經濟、時代等外因,讓觀眾看到盤根錯節的黑惡利益鏈是如何形成的,解讀掃黑除惡斗爭為何要開展且必須常態化的原因。
[作者簡介]高博亞,女,漢族,甘肅蘭州人,西安外事學院人文藝術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影視理論、傳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