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春夏的西雙版納主打一個干旱,所以茶農們采茶的宗旨是“見好就收”。立夏節氣,已是西雙版納最熱的時節,原本在4月中旬到5月上旬可采制“二春茶”(指頭春茶采摘之后,第二波發出來的茶葉),卻因茶樹發芽少而緩慢不得不延遲。人們品著新茶,盼著雨季來臨。正是農閑時,在少數民族朋友的盛情邀約下,我們上山尋野趣。
01
貢茶之鄉
坐擁四大古茶山
西雙版納茶區,細分為勐海產區和勐臘產區。一條瀾滄江,劃開了古六大茶山和新六大茶山的版圖。如今勐海名氣更勝一籌,有布朗山的老班章、新班章和老曼峨,還有南糯山、賀開等等赫赫有名的茶山和寨子。勐臘雖包攬六大茶山中的五座——曼灑、曼莊、易武、倚邦、革登,如今除了易武外,其它茶山的名聲似乎有些被淹沒。
“勐臘”系傣語音譯,“勐”意為“地方、國家”,“臘”意為“茶”。“勐臘”即“茶之地”或“茶之國”。整個勐臘,滋養著26個民族,多民族豐富的歷史,碰撞出燦爛的文化,也塑造了勐臘包容的性格。明清之際,西南地區紛爭不斷,勐臘卻成了人們的理想庇護之所。在建筑、語言、習俗和生活方式上,勐臘的不同民族之間都經歷了很長時間的互通融合。同一時期,許多漢族人也來到勐臘地區。但他們并非逃難而來,而是為了這里的著名物產——普洱茶。
這次我們探訪的勐臘象明鄉地處勐臘的北部,東邊是易武,西邊是景洪的基諾,南邊是勐侖鎮,距離勐臘縣城大約有140公里。起起伏伏的山路崎嶇而狹窄,從景洪出發,老司機全神貫注也要開滿2個半小時才能抵達象明。也正因如此,象明的古樹沒有被大面積的臺刈和破壞。
象明山區土地肥沃,多為富含有機質的沙質黃土和香灰土,茶山常年云霧繚繞,適合種植優質普洱茶,這里有很多100年以上的古茶樹。
作為普洱茶的重要產地,象明在產茶的穴大茶山之中占有四大茶山(倚邦、蠻棱、革登、蠻磚),其中倚邦茶在清朝雍正時期被欽定為貢茶。而革登,是古六大茶山中唯一有茶王樹記載的地方,如《思茅廳志》和《普洱志》所記:“其治革登有茶王樹,較眾茶樹獨高大,土人當采時,先具酒禮祭于此。”聽到這樣古老的歷史,讓人肅然起敬。
現在的象明鄉有五個行政村,分別是:倚邦村、安樂村、曼林村、曼莊村、龍谷村。雖然象明叫彝族鄉,但也聚居著傣族、苗族等不同的少數民族。這里的很多村民,過去靠種膠脫貧過上好日子,如今靠賣茶致富過上幸福生活。
02
“香”遇莽枝
古茶園山山相連
車行至安樂村的石良子,才知此行的目的地在龍谷村,怕我們不熟悉路況,已有龍谷村的村民早早在此等候。在茶山上,車“吃”飽油心才會定。為了順利返回,一行人先前往莽枝加油。
《普洱府志·古跡》里道明了六大茶山名字的由來:“六茶山遺器俱在城南境,舊傳武侯遍歷六山,留銅鑼于攸樂,置銅鼓于莽枝,埋鐵磚于蠻磚,遺木梆于倚邦,埋馬蹬于革登,置撒袋于漫撒,因以名其山。”所以莽枝得名于諸葛亮曾埋銅(莽)于此地。莽,大概是叢莽的意思。又有人說這里是蟒蛇出沒之地。總之可以理解為生態特別好,環境特別野。云南的茶山總是帶有一般野性,而莽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莽枝是整個象明茶區有種茶記載最早的地方,在北宋時期,就已經有少數民族在山上種茶,在山下建了曼賽和速底等寨子。根據云南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滇云歷年傳》中的記載:“雍正六年(1728年),莽枝產茶,商敗踐更收發,往往舍于茶戶,坐地收購茶葉,輪班輸入內地。”不少茶商都寄宿于茶農家中,待收齊裝運好茶葉后,再運往加工地加工。最后,再運到市場進行交易。由此可見,清朝時期莽枝這一帶是茶葉集散地,莽枝大寨、秧林大寨和牛滾塘最為出名,—條清晰、有規劃的產業線在那時已初具規模。
莽技留下來的古茶樹大概有1000多畝,分布在五個寨子:秧林、紅土坡、曼丫、江西灣、口奪。其中,秧林的古茶園是最大最集中的,古樹也是保護比較好,連成片的,混采比較少。當地茶農介紹,古茶園總計有200畝左右連片的,相當壯觀。在海拔1360米處,還保留著一株較大的古茶樹,因干旱還未開采“二春茶”。
等待加油的時候于茶農家里啜上一口莽枝茶,入口微苦稍澀,但化開得非常快,滋味豐富,茶氣足,茶湯層次感強,韻味悠長,回甘生津迅猛,沉穩的花蜜香沉于湯水中,飲完后滿口留香,茶湯的滑度、厚度和飽滿度都不錯。據說比較茶的香氣,在古六大茶山中,第一非莽技莫屬,著實先香奪人,讓人印象深刻。
03
天地為席
赴一場山野饗宴
返回石良子,在僅容—輛車通過的山路上驅車半小時才抵達龍谷村。龍谷村屬于山區,是勐臘縣最為偏遠的村小組之一。—路上,橡膠林和河水相映成趣。一片片層巒疊嶂中,些許藍色屋頂若隱若現,這是深山老寨的別樣美感。
龍谷村其實并不算茶村,主要種植橡膠、水稻、玉米、魔芋、砂仁等作物。我們所到訪的畜牧場村是苗族聚居村落,作為龍谷村的5個自然村之一,位置最為偏遠,沒有手機信號就是最直接的證明。一座吊橋橫跨南班江,是畜牧場村村民進出村子的必經之路。
沿南班江而上,江水自由流淌,河邊茂密的熱帶雨林生長著高大的喬木,江岸的熱帶雨林河谷景觀在中國是唯一的,難怪南班江被稱為中國版的亞馬遜。畜牧場村,像一個隱藏在群山之間的秘密天堂。行走山間,腳下是軟軟的泥土,兩旁是茂密的竹林和橡膠樹。微風習習,竹葉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音,如同海浪潮汐的詠嘆。村子的周圍是綠色的山巒,宛如天然的屏障,守護著這個寧靜的村莊。
旱季末的江水清澈,河底水流不深,大片河灘裸露出來,這便是我們的野炊地。下午烈日炎炎,苗族的兄弟姐妹一頭扎進水里,游泳嬉水、撒網捕魚。玩夠了,便止岸組織燒皈。砍竹子、洗菜、處理生肉、腌漬河魚,制作蘸水……大家分工明確,效率極高。暫時閑下來的就會聚在一起喝茶。一位村民拿出了春天在隔壁山頭采回制作的野茶待客。
瓦斯爐上的一壺水必須保持沸騰,泡茶時才能激發出野茶特有的張力。天然石塊為桌,芭蕉葉為茶席,戶外茶攤就擺好了。此時也顧不上“雅”,聞到高揚的花香只想豪飲幾杯。
當地人說,名山茶不一定全部都是好茶,非名山也有滋味非常“哇塞”的茶,比如這樣的野茶,只有住在山里的村民才知道具體位置,平時做了也只夠自己喝。解渴后,才回過神來品味這茶湯,湯感緲爭,回甘猛烈,整體感覺如花在野,自由活潑,野趣十足。
喝了二十道茶,也沒有“榨干”其滋味,但肉已烤得滋滋冒油,散發出誘人的焦香。在河灘上鋪好芭蕉葉作為“桌布”,擺上苗族同胞手削毛竹制成的筷子、酒杯。“哆鍋,水水水水水水”的“干杯”聲響徹山谷,一場山野饗宴拉開序幕。
在河灘上野炊、喝野茶,這是屬于山民的日常野趣。而對于久在樊籠的我們來說,則是珍貴的體驗。山野氣息貫穿身體,似乎打通了心里的郁結,此刻只有松弛與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