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不確定性：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的研究轉向

摘要：在從ChatGPT到Sora等人工智能發展階段性成果的推廣應用下，運動參與空間、運動參與主體發生變化，對運動社會學研究產生了深刻影響。從本體、認識和方法3個層面，探討了運動社會學在智能時代的研究轉向。首先，伴隨智能時代社會空間重置、人類與機器等多主體的能動性進一步釋放，運動社會學研究中以身體為載體的運動價值和意義也發生了轉變。其次，運動社會學在智能時代的研究實踐中，基于人與非人主體的現實／虛擬共在與互動的增加，而獲得更廣的研究指涉，應與時俱進地更新對其研究議題、研究倫理、解釋機制的認識。第三，需客觀把握定量研究、定性研究、混合研究在具體相關研究中的優勢與不足，以提升運動社會學研究的人文性與科學性。

關鍵詞：運動社會學；身體；人工智能；虛擬表象；社會關系；社會空間

文章編號：1001-747X（2024） 02-0194-11 文獻標志碼：A 中圖分類號：G80-051

DOI：10.16063/j.cnki.issn1001-747x.2024.02.007

1 背景與問題

面對智能時代人類社會發生的新轉變，與之相應的學術研究也迎來新轉向。自ChatGPT、Sora被正式發布以來，人們先后圍繞這2款Open AI的階段性成果，引發了熱議，其中“AI是否會替代人類”高居熱議榜前列。這一方面反映了人們仍普遍將人視為主體、將技術等人工物視為客體，認為人在主客關系中占主導地位；另一方面也說明人們覺得人工智能對自身主體性產生了挑戰，并表達了對“人一技／機”關系中主客體移位的擔憂，以及未來發展不確定性的恐慌。然而“人一技／機”是主客關系嗎？如何應對令人恐慌的不確定性？對此，西方現代技術哲學對人類與技術關系的認識轉變，以及傳統哲學中的“無常是常”，為我們提供了思路。

首先，在不同技術哲學家們或肯定技術、或批判技術、或在某種程度上接受技術并伴有去泛化趨勢的轉變中，西方現代技術哲學的研究視角也發生了從外在主義、人本主義向內在主義、非人本主義（道德性）的擴展。系列轉變展示了學界對“人一技／機”關系的長期關注，也說明了學界對“人一技／機”關系的思考已部分轉向去人類中心化。隨著技術與社會及人的深度交互而將人的生活包圍其中，雖然仍有觀點認為“人-技／機”是主客關系，但另一種非主客二元的思考也正逐漸獲得更多認同。

對此，拉圖爾等人提出的行動者網絡理論（Actor-Network Theory，ANT），及部分學者在其啟發下對技術等非人類行動者、技術主體的探討頗具代表性。通過將“物”納入社會關系的考察，拉圖爾等人超越了傳統社會學的主客二元論，認為社會是異質行動者的聯系。這里的行動者不僅指人類，還包括非人類的“物”。由此，我們也獲得了將人與技術視為實踐和關系中具有異質性對稱關系的行動者思路。需要說明的是，這里述及拉圖爾的行動者網絡理論是為了更好地理解人與技術的非主客關系，而不是以之描述二者如何造就網絡的過程。當我們從人與技術同為行動者的視角出發，關注到其在智能時代發展中的主體性參與時，發展思路、研究視域也將隨之打開。

其次，“無常是常”探討的是變與不變，意在說明變是常態。面對由變帶來的不確定性，與其恐慌，不如以平和之心看待不確定性，接納外在之變和自身之變。由此，在思考智能時代人類如何不被AI替代時，人類可基于社會發展過程中所呈現的外在社會變化與內在人性的恒常張力，通過對人與技術等不確定性的主動思考與尋找，提升人與技術等異質行動者和諧共在，避免一方被另一方替代的可能。

通過上述對“AI是否會替代人類”問題的深入探討，我們獲得了將人類與技術視為行動者，并基于不同行動者的異質性與互動關系尋找不確定性，適應智能時代發展的思路。伴隨智能時代人類對身體的認知、運動行為、運動知識的更新，以“探究人類運動行為的內在規律，關注兼具生物性與社會性的身體在運動場域空間中的情境化表征”為主題的運動社會學研究也發生了轉向，而前述思考為理解該轉向提供了切人的視角。近年在我國“爆火”的City Walk（城市漫步），在Sora發展下可能以后會在虛擬空間開展。那時該運動不僅參與路徑、身體“在場”方式，而且參與主體也將因技術行動者介入而變得多元，當研究者再借助ChatGPT進行研究分析時，不僅運動社會學研究對象、研究方法，而且研究工具都會發生改變。面對系列改變，在人與技術等異質行動者的互動中，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研究也轉向了尋找不確定性。本文從本體、認識、方法3個方面，通過對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研究的本體何在，研究實踐迎來哪些改變，研究范式需要哪些革新等問題的回應，進一步展現該轉向；同時基于ChatGPT等人工智能和科學家專業活動的共同進化，及其同Sora作為當前人工智能領域不同方向的階段性代表成果，展開具體分析。

2 本體：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研究的本體何在？

基于哲學對社會學形成與發展的深刻影響，以及哲學把本體論作為探討世界本源的一門知識，對社會學的子學科運動社會學而言，也獲得了從本體理解其研究轉向的思路。在“人一技／機”共生模式下，人類身體呈現的現實共在、“現實-虛擬”分在、虛擬共在的多樣態，使運動社會學在對“整合了個體身體的自然性與形塑了個體身體的社會性的運動行為與秩序”進行研究時，研究本體落在了以身體為載體的運動價值和意義轉變上。由于該轉變在人與人工智能等行動者的互動與主體性發揮下實現，而行動者聯結的社會關系又與社會空間密切相關，因而本部分從行為主體和空間位置以及行為主體和空間位置之間的關系視角介入，探討其研究本體。

2.1 人工智能在重置社會空間的同時釋放了更多運動行為主體能動性

ChatGPT、Sora雖然不是人工智能的終點，伴隨著技術進步，可能會產生下一代更先進的技術，但它們的技術代表性、前沿性，為我們展現了智能時代的發展趨勢。如果說社會早期基于集體表象互動而存在，在信息和互聯網技術興起后逐漸進入一種數字表象，那么Sora的誕生則推動著我們進入虛擬表象。相較于迪爾凱姆提出的集體表象，是“在地方空間中的社會活動中形成的與感性存在直接聯系的直接表象”，以身體在現實空間的共在、物理臨近實現；當代學者論述的數字表象，是借助數字技術形成的“同感性存在具有間接聯系的間接表象”，以身體在現實空間與虛擬空間的分在、電子臨近實現。虛擬表象則是以超越時間和空間的一種身體虛擬共在、虛擬臨近實現，感性在其中非直接也非間接而是呈現出一種不同以往的全擬態。在從集體表象、數字表象走向虛擬表象的過程中，社會空間也在人工智能嵌入社會程度加深下發生了重置。這一點通過廣為探討的現實空間、虛擬空間、元宇宙等便可感受到。

鑒于社會空間是跟社會活動與社會關系密切相關的一種社會存在，“空間里彌漫著社會關系，它不僅被社會關系支持，也生產社會關系和被社會關系所生產”，且“空間生產實質是空間被重構、重置、設計、開放的過程”。因此，在認識到智能時代社會空間重置之外，我們也應意識到其中的社會關系悄然發生了改變，并表現在多元主體能動性釋放中。這里能動性是一種能夠重新界定、展現或背叛既有實踐狀態的能力。例如：通過虛擬空間的ChatGPT依托語料庫指導人類在現實空間的運動實踐，并在動態的人類運動實踐信息更新、人類需求分析中調整自身內容時，ChatGPT在與人互動中便發揮了主體能動性；當Sora帶來不同身體運動行為共在，即虛擬表象的世界、數字表象的世界和基于身體共在的傳統運動行為世界3種狀態的共存時，不但人類在不同社會空間開展身體運動、創生更多體驗中釋放主體能動性，而且Sora等人工智能也在運動行為數據及圖像等進一步整合分析中提升自主性、釋放出主體能動性。整體來看，人工智能在重置社會空間的同時，也再建了社會關系，并釋放了人類與類人等多元運動行為主體的能動性，進而使智能時代身體運動行為愈加多樣。在智能時代人工智能重置的社會空間，身體運動的現實共在、“現實-虛擬”分在、虛擬共在并存，其中多元運動行為主體釋放能動性，運動社會學研究者“在個體間、個體與社會互動中，以身體運動的經驗事實探究‘人世間’和‘人間事’的多樣形態、機制、結構及規范，最終揭示社會運行的基本規律”時，也就有了更多主體關切和空間關注。

2.2 智能時代“身體與機器”的交互使人的主體性走向多元

隨著逐漸步人人與類人共存的后人類時代，在人與類人共存中，不同行動者的主體間博弈在所難免。雖然類人的人工智能所展現的功能和白意識形成趨勢，令人類恐慌，但我們也應看到人類主體性和不可替代性。以ChatGPT、Sora等行動者無法完全替代人類行動者為例：首先，雖然ChatGPT、Sora等生成或人工智能以數據量化與概念演繹等功能，在勞動生產的某些方面能夠替代人類，但由于人們需要“通過親身經歷來了解一些事情”，人類的身心一體以及具身體驗的抽象性，從根本上決定了智能技術無法通過對語料庫的程式化操作來真正地理解甚至取代人，故而人類與技術之間依舊是“我”與“他”的關系，人類主體性始終在場。其次，雖然ChatGPT、Sora等人工智能應用通過學習與理解人類語言而具有了對話和文本生成等類人特質，但這些功能是基于人類建構的數據模型來實現的，本質上是人類思維的離身化運作。此時，社會事實的再整合與知識體系再建構等創生性需求依然源于人類。概言之，人的主體性在智能化時代非但不會喪失，反而在與人工智能技術的對照下顯得愈加神圣且穩固。鑒于身體運動是個體感知世界、確認自己存在的方式，圍繞其展開研究的運動社會學，也成為我們具象化感受人類主體性在場的路徑，具有了詮釋智能時代人類主體性與其走向的價值。

如果說早期人類身體運動通過身體在現實空間的在場來實現，并通過自我技術展現出主體性。那么后來人工智能的發展，使得人類在“身體-機器”交互中運動參與形式變得豐富。例如：人類通過穿戴體感功能設備、社交媒體的云服務等，獲得了多樣化的運動支持。其間，人類既在現實空間又在虛擬空間開展的運動，令其主體性除了表現在對身體技術的控制，還表現在根據自身需求設計“非人”技術，以及實現對“人一機”交互中數字身體的定制。那么隨著以ChatGPT、Sora為代表的人工智能進一步發展、“身體一機器”交互技術提升，人們將不僅可在現實空間、虛擬空間開展直接或間接身體感的運動，而且可在虛擬空間開展全擬態運動，與之相應的人的主體性也進一步走向多元：既有現實空間中人的主體性、人機連接下“現實-虛擬”空間中人的主體性，也有虛擬空間中人的主體性。智能時代“身體與機器”強化交互下人的主體性走向多元，我們在基于身體存在而產生的運動情境進行自我與秩序聯結關系分析時，也將因不僅面對現實空間身體和虛擬空間身體、身體在現實社會中自我和秩序間的互動，而且面對身體在虛擬空間中虛擬的自我和秩序間的互動，使以身體為載體的運動價值和意義轉變的研究變得復雜。

2.3 人工智能作為另一種主體的“隱身行動者”研究價值愈發凸顯

既有研究將AI劃分為功能性AI（functional AI）與社會性AI（social AI）。雖然現實生活中，大眾更傾向于將AI視為輔助工具而非社交伙伴，認為功能性AI比社會性AI更有用。然而，在人工智能類人特質的增強，以及社會離散趨勢下個體社交的線上轉移中，社會性AI的發展實則已成為趨勢，既能完成任務又能與人互動的ChatGPT、Sora“爆火”便是該趨勢的反映。伴隨人工智能社會性提升，人們也逐漸認識到人工智能并非僅僅是滿足人類需求的產品，而將之視為同人類進行著主體間互動的另一種主體。以ChatGPT的應用為例，ChatGPT之所以引起廣泛關注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它像人類一樣“擁有”記憶，不但能記住與用戶的互動，還能回憶用戶的評論，這是以往的AI語言模型所不擅長的。可見，ChatGPT的“熱”有其功能性支撐，但更重要的是其相較以往AI有著更強的社會性。當人類問ChatGPT有關運動問題時，ChatGPT基于語料庫指導人類如何更好地開展運動，強化人類對世界的認識和感知，同時，也借與人類對話而提升對運動世界的認識。此時ChatGPT發揮的不僅是功能性、社會性，更是主體性，即其作為“隱身行動者”參與到了運動世界知識的建構。這種基于功能性、社會性所展現的人工智能主體性并非ChatGPT所獨有。回顧人工智能發展歷程，物聯網（IOT）、體域網（BAN），以及身聯網（IOB）應用時便已存在，只是彰顯程度不同。當我們認識到人工智能作為另一種主體同人類進行著主體間互動、影響著發展時，也便不難理解智能化時代的運動實踐不再是純粹人的身體活動，而表征為“人-技／機”關聯下復雜身體的綜合性實踐。

正如當前圍繞電子競技運動是不是體育的討論，在未來將轉向虛擬空間運動的討論。伴隨人工智能在身體運動中主體性的進一步彰顯，智能時代身體運動意象符號也可能會超越我們過去對于體育和競技一般性理解：既可能是基于某種意向性的主動性身體參與的一種白發行為，也有可能是一種具有意義和目標導向的行為，甚至可能是儀式導向的參與行為。此時，不同的意向符號不僅影響身體運動意義與價值的分析．還可能會影響基于該意向符號建立的新社會空間故事邏輯，進而影響理念層建構。整體來看，智能時代人工智能這一“隱身行動者”在身體運動中的主體性彰顯，強化了以身體為載體的運動價值和意義轉變，也增加了運動研究的不確定性。當智能時代身體運動不僅是人類而且是非人行動者行為的微觀敘事時，運動社會學不僅要思考人類身體運動與秩序、“人-機”耦合而產生的數字化身體與秩序、類人世界的全擬態身體與秩序關系，還要面對復雜的身體運動意象符號、故事邏輯與理念層剖析。

3 認識：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的“社會性”與實踐方式變革

隨著人工智能重置社會空間下運動行為主體能動性釋放、人類與人工智能主體間互動增強，運動社會學的“社會性”及其實踐方式也迎來了變革。關于社會性，有學者將之詮釋為“表征私人領域和公共領域、個人需要和社會利益實現有機聯系的概念，即人與人之間真實的社會性聯系”。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的“社會性”，隨著非人行動者主體性的彰顯，不僅是人與人之間真實的社會性聯系，還是人與人、人與非人、非人與非人之間的真實／虛擬社會性聯系。這種社會性聯系的變革，使得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的知識傳播、知識保護、知識生產等發生轉變的同時，也使研究實踐方式發生變革。為更體系化地呈現相關變革，基于變革尋找不確定性，本部分對研究議題、研究倫理、解釋機制等方面進行探討。

3.1 知識傳播方式革新下的研究議題轉向

智能時代運動知識生產與知識傳播不再是人類專屬。由人類、技術／機器等多主體共同生產，包含技術對運動知識理解的新知識，不僅給人類既有的認知制造了盲區，也猶如齊美爾筆下的“文化悲劇”概念一樣，促使個體革新運動行為、運動知識與認知邊界，以減少個體與時代的滯差。在此過程中，運動知識傳播方式也發生了革新。如果說運動知識分享在過去更多表現為人與人的分享，那么伴隨計算機處理信息能力的提升，智能時代的運動知識傳播方式，除了人類群體內部、不同群體間、不同世代間、跨時空人群的橫向、縱向、綜合的交織重疊傳播，還有“人-機”“機器一機器”之間的傳播。這種運動知識傳播方式革新，突破歷史、經驗、性別、城鄉、時空等限制。一方面使“知識共享像一個擴散的過程”，通過改變知識的分布促進了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運動知識傳播空間的互動。另一方面打破了“歷史行為相似度較高的知識傳播者之間更容易建立關注關系”的固有思維，并在以信息流為媒介進行的社會互動中，拓寬了對運動行為、身體運動和秩序的不同視角（包括技術）的解釋。

伴隨智能時代知識傳播方式革新，傳播主體、傳播路徑的拓展，運動社會學的研究議題也轉向了不確定性。面對不確定性，把握研究核心、關注微觀情境、了解權力歸屬，成為研究有序開展的保障。首先，關注符號互動與人際紐帶，建構人的本性的理解方式。雖然智能時代數字身體、全擬態身體的出現增加了身體研究的不確定性，但對基于具身運動體驗而建構知識體系的運動社會學而言，人類身體的生物性和社會性仍是核心。由此，無論知識傳播方式如何革新，從人和身體的本體出發，從直覺、同情、白省的方式理解身體運動與社會的關系，建構人的本性的理解方式是不變的。其次，關注微觀互動情景，推進生物性和社會性身體的對稱和轉譯。黑格爾認為“人要有現實客觀存在，就必須有一個周圍的世界”。正如個體存在非獨立，運動社會學研究中所關注的身體經驗也是非獨立的，而是與社會秩序等相關。由此，面對不確定性，可基于生物性和社會性身體的對稱和轉譯，探尋微觀互動情境中的內在機制，進而發現不同以往的知識增長點，解釋智能時代的身體運動。再次，關注不同主體互動，了解權力關系。智能時代的人類與類人在互動中，不但強化了主體關聯，促進了新社會性空間的建構，而且改變了原本的權力歸屬。由于權力歸屬的認定不是基于人工智能的道德地位或能力，而是它為他人扮演的社會角色。所以，通過人T智能扮演的多種社會角色可知，智能時代權力歸屬不以人為唯一主體，且權力不僅包括傳統權力，還包括知識權力。此時，了解是掌握技術者掌握權力，還是掌握知識者掌握權力，抑或其他權力歸屬，有助于我們找尋分析智能時代復雜身體運動的線索。

3.2 恥感空間下的“可為”與“不可為”

技術發展常伴有陣痛，19世紀由工廠工人掀起的盧德運動，以及20世紀90年代在中產階級知識分子中興起的新盧德主義，均反映出技術強勢發展下人們面對技術替代人的焦慮，而這種焦慮又源于人類對超人類智識的不確定性。面對由技術帶來的不確定性，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在研究中應做些什么或者注意什么呢？除了ChatGPT等人工智能發布后，學界普遍探討的諸如：讓ChatGPT以第三人稱視角分析問題并寫作論文時，行為本身是否道德？當ChatGPT收費時，收費是否加劇關于知識資源分配的公平危機；在不確定原始信息來源的情況下提供給其他人時，原創性與安全性何在？等等。運動社會學學科內部，也需基于人類與類人共在的綜合社會，對智能時代的身體運動進行思考。相較于人工智能規模化應用之前，社會轉型期的體育文化與倫理信念失范被概括為體育倫理信念型失范、體育規范解組型失范、體育文化異化型失范3種類型。智能時代隨著運動空間重置、運動主體增加、身體在場方式轉變等，運動社會學面臨的失范可能更加復雜。例如：當身體運動場域的具身共在與虛擬共在并存，人類將面臨怎樣的自我定位和倫理規范？人工智能未經個人同意便收錄運動參與者身體數據是否合法？等等。這些都表明了智能時代身體運動失范的不確定性和復雜性。雖然當前尚處在智能時代的開端，但相關問題足以引發我們的警惕。

鑒于在倫理范疇中，恥感倫理屬于低度的道德共識，因而面對智能技術發展隱含的失范、倫理風險，需建立“可為”與“不可為”的恥感空間。恥感空間中的“可為”指符合公域與私域倫理的行為；“不可為”即明確不可觸碰的道德底線。基于空間與關系的關聯，恥感空間“可為”與“不可為”的邊界，也可通過技術提升下的人與人造物、人與社會的關系來界定。首先，人工智能的發展不僅使人造物愈加類人化，而且人類也愈加“物化”。弗洛姆所批判的“人已不再是人，而是變成了一個東西，成為生產機器上的齒輪”，也提醒我們，當智能時代技術在身體運動中介入過度時，人類身體運動將會異化。當競技在虛擬空間開展，既不追求遠度、高度也不挑戰生物體極限，而轉向國家、個體所掌握的運動科技和設備時，不但競技秩序發生改變，而且競技倫理也發生變化。此時明確身體運動的精髓要義、人造物在身體運動中參與限度等，不僅對維護人類身體運動的具身體驗，而且為研究的“可為”與“不可為”提供了參照。其次，人與社會的關系，從本質上來講，是人與人的關系。雖然人工智能的發展引起了人們對人工智能本身倫理的思考，但人類在身體運動中的長期在場與關切，使得圍繞身體運動產生的倫理問題，也主要是人類內部的問題。諸如人工智能對身體數據的把握，引起了人們對身體數字化敞視下個體運動參與的私域數據被公域抓取、整合、集成、共享等隱私泄露爭議，或者面臨祖博夫（Zuboff）意義上的“監控資本主義”的困擾。系列爭議與困擾背后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與倫理之思。由此，人與人的關系也成為界定“可為”與“不可為”的依據。

3.3 多主體知識生產下的解釋機制再思考

近年來，隨著5G網絡、腦機結合等技術在運動領域的應用，運動社會學開始關注虛擬社會空間中的運動行為和現象，但相關研究多結合現實空間的既有理論展開。鑒于目前的社會學以及運動社會學理論多是智能時代之前提出的，相關理論、解釋機制雖然指涉現代化主題，但其所依托的現實生活基礎，使其在分析虛擬空間的運動行為時顯現出局限性。為了提升解釋力，便需要基于知識生產的轉變進行解釋機制再思考。

伴隨智能時代人與類人之間的邊界化、去邊界化和再邊界化發展，人類世界與類人世界也在彼此影響和多主體參與中進行了再建。在這種虛與實、人與類人建構的新型綜合社會空間中，運動文化不但源于集體表象、數字表象、虛擬表象，表現為空間邊界模糊下的知識生產，而且依附于人與類人技術等多主體的知識建構，表現為文化建構主體邊界模糊下的知識生產。隨著社會發展，“知識分子和非知識分子的邊界越來越模糊”，智能時代不但“研究者和被研究者之間的合作越來越重要”，研究者和被研究者共同促進知識生產，而且非人類行動者也參與到知識生產中。此時的多主體知識生產，不僅指人類內部的多主體生產，而且指人類與非人類行動者的多主體生產。以智能時代的身體運動數據為例，人工智能設備對人類身體運動數據的采集，看似客觀科學、依照人類需求進行，但在技術介入之初，人類身體數據便已被技術模型與算法等進行了類人世界規則下的整合與闡釋。也就是說，智能時代的身體運動數據，并不以人類為唯一生產者，技術以隱形且非暴力的主體性參與了生產。

當智能時代多主體知識生產常態化時，由此所形成的以虛擬為介質的“身體”，既展現了人與類人的微觀互動，也隱含著單一視角的解釋機制不足以分析智能時代復雜的身體運動。即如果按照拉圖爾對“社會的社會學”和“聯結的社會學”的劃分：“社會的社會學”將社會理解為“與其他物質要素相區別的獨特實體”，“聯結的社會學”將社會看成“處于集聚過程的一種運動”。那么僅采用“社會的社會學”或“聯結的社會學”的一種，可能會限制對智能時代以虛擬為介質的“身體”運動分析與解釋。因為單從實體主義視角出發可能會對微觀身體經驗的解釋不足，而單從關系主義視角出發，又可能會對微觀身體經驗背后的社會秩序解釋不足。對此，在“社會的社會學”和“聯結的社會學”2種范式之間尋找交互融合的解釋機制，成為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解釋機制再思考的一部分。

4 方法：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的研究方法探析

人工智能對人類社會的影響隨著智能技術水平的提高而加強，且愈加隱晦地塑造及支配著社會結構與關系。對此，Schwarz認為“人工智能正成為一個強大但幾乎看不見的政治組織原則，成為結構性的、制度性的和無處不在的產物”。當人工智能的主體性、社會性與政治性逐漸增強且作用和影響日漸擴大時，研究方法也面臨諸多不確定性。客觀認識并接受以ChatGPT、Sora為代表的人工智能帶來的算法革命，并基于其內在機制對運動社會學研究方法進行審視和反思，成為我們在人工智能時代開展相關研究時不可忽略的環節。鑒于定性、定量、混合研究方法雖然被諸多學科所使用，但具體學科研究對象等差異性又使其在具體學科的應用情況存在不同，本部分將對智能時代定量研究、定性研究與混合研究，從整體與具體2個層面所面臨的挑戰及未來走向進行探討，以挖掘運動社會學研究方法在智能時代的發展潛力與價值。

4.1 算法革命與主體發問：定量研究的與時推進

智能時代有著“唯實論”基因和傳統的定量研究，以自身同數據的強關聯性，仍然保持著其方法優勢。伴隨人工智能以強大的算法能力以及數據整合、追蹤能力而比人類更了解人類身體，其在社會研究中的階序地位也不斷提升。由此所形成的身體數據化敘事，不僅使人們能更全面了解自身身體，而且為ChatGPT等提供了更龐大的語料庫支撐、提高了數據匯總、分析效率。

在此期間，ChatGPT、Sora等人工智能的發展既為人類開展定量研究帶來機遇也帶來挑戰。首先，就機遇而言，當人工智能參與到定量研究中的數據整理、匯總、分析時，人類研究者可以從單調重復的數據錄入等機械性工作中解脫出來，將更多時間和精力投入創造與想象，推動研究的創新。其次，就挑戰而言，一方面，“算法為王”影響人類研究主體地位與角色分工。ChatGPT等人工智能以強數據追蹤與分析能力，雖然使定量研究實現由“量”到“質”的飛躍，但在具體研究中，當“算法為王”從社會生活中人際間競爭延伸至社會研究中“人一機”間競爭時，即便人與非人同為主體，人類是否會因數據處理能力弱于ChatGPT而在研究中主體地位下降，進而致使研究異化？研究主體不同角色分工是否會影響研究結論？值得我們深思。另一方面，當以資本為支撐的人工智能成為研究主體時，如何確保定量研究的客觀。ChatGPT的商品屬性就決定了其盈利功能。當以公利為驅動的研究，同以私利為支撐的人工智能相遇時，不僅要注意到數據是否合法，而且要思考是否合理的問題。概言之，人工智能等非人行動者在研究過程中的主體性提升，為定量研究帶來了挑戰與機遇，相關思考普遍適用于不同學科的定量研究。

具體到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的定量研究，除了上述整體層面的思考，以及數據合法性、合理性、真實性等關注，伴隨智能時代現實身體共在、“現實一虛擬”身體分在、虛擬身體共在的身體運動發展，復雜、多源頭的數據也增強了運動社會學定量研究的不確定性。同時由于研究關涉生物性與社會性身體，而其本身就具有復雜性，進行具體研究時就需進一步甄別異質內容，如對現實性別與虛擬性別不一致下身體數據的甄別，虛假身體數據的甄別、現實與虛擬身體數據的甄別等。如果不對不同主體介入的運動數據進行甄別，將不但影響研究結果，而且影響研究觀點的信服力。在此期間，人類以創造性、想象力所展現的不確定性和不可替代性，成為保證自身研究主體地位以及研究質量的關鍵。結合“如果ChatGPT能提供答案，那么問題誰來發出”的思考，在具體研究中，基于ChatGPT對數據的分析與整合等能力，以及人類研究主體特有的不確定性，做好主體發問，不但能從“頭”把握研究走向，更能從“尾”確保研究的真實性和想象力。

4.2 個體經驗與批判感知：定性研究的立足之本

定性研究并不排斥技術，反而在歷史發展中隨技術進步而在研究實踐中實現了拓展。20世紀中期，定性研究者便通過復印機、小型錄音機等，將定性數據分析中的機械任務外移，使“研究人員能夠專注于研究的分析或思考部分”。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就促進了虛擬民族志及在線焦點小組訪談等研究方法的興起。雖然線上的定性研究材料獲取會因研究對象的面部表情、身體姿勢等非話語語言的難以直接感知而影響研究者對細節的捕捉，而這些細節往往包含著關鍵信息，但從整體來看，技術拓展了定性研究方法使用空間。智能時代定性研究方法在人工智能參與下，可能會獲得新思路。然而在我們探討技術作為主體參與到定性研究時，也應意識到在機器學習和人類學習被同等看待的背后，是對人類學習過程中的非線性和感官維度的低估。基于納西姆·塔勒布在提到反脆弱性時指出的“物體、組織或人類能夠在遭受壓力、危機或挑戰時迅速適應、修復、成長和演進，從而進一步強大、健康”，危機感會倒逼人類加快對自身創造能力的探索與挖掘，推動人類的自我認知，因而人類若想在智能時代保持知識生產中的主體性，應回歸自身、向內挖掘人性中的本源力量。例如：在結合ChatGPT進行定性研究時，ChatGPT雖然具有高效的文本編輯及邏輯表述能力，但由于其在分析中以相關性取代了因果關系，即分析更多在缺乏連貫關系以及情境的情況下進行，繼而導致圍繞研究對象檢索到的信息與研究背景可能出現割裂現象。此時“定性分析的核心——思考和決策。解釋的責任落在研究人員身上”。

具體到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的定性研究。Sora等人工智能，一方面更新了我們對于客觀世界以及客觀事實存在的認知；另一方面也為思考基于身體存在而產生的運動情境中自我與秩序聯結關系以新的啟示。相較于通過提升“在自然環境中與人對話的能力揭示更多的意義”的傳統做法，人的主體性回歸，有助于我們理解新技術所帶來的不確定性，以及在不確定性身體與自我之間的文化拓撲關系。在既有的運動社會學領域定性研究中，個體運動行為志、體育口述史研究便彰顯了人類在定性研究中的主體性、不可替代性。無論通過個體的心靈考古與行為反思探索問題本質的個體運動志研究，還是通過小人物的口述史、運動員等體育精英的口述史等探討體育記憶、思考體育文化的體育口述史研究，都為我們呈現了定性研究主體“多樣性促進了更豐富的互動”的態勢。可以說，人類主體所特有的個體經驗與廣闊社會力量的批判感知力，是定性研究在智能時代的立足之本。智能時代運動社會學的定性研究者可以通過韋伯和狄爾泰意義上的觀察性理解、解釋性理解與體驗性理解的方法論實現新的知識生產，以身體與靈魂作為研究的工具和力量源泉，同研究對象建立起跨時空邊界的主體性共識與溝通，進而重新理解自我存在、運動情境和行為意識，探求社會經驗事實的本質，強化定性研究根本，不斷拓展運動社會學的理論邊界。

4.3 人文性與科學性：混合研究的綜合提升

面對同樣的數據，研究者往往能夠從不同視角和理論得出各異觀點；即便選擇了同一理論解釋同一數據，研究者也可能因個體思維差異而得出不同結論。這既是科學研究的魅力所在，也是人類在科學研究中不斷嘗試找尋更全面的研究方法的動因之一。雖然有學者結合定性研究或定量研究產出豐碩的研究成果，但2種研究方法的區分本身便反映了各有側重和優劣。這也使不同學者對不同研究方法褒貶不一。Nagel與Gelo認為定性研究缺乏客觀性和概括性，而Toomela等人則認為定量研究缺乏參與者的聲音和有意義的解釋。為促進研究更科學，將二者相結合的混合研究方法被提出，以嘗試獲得一個更平衡和更全面的解釋視角。然而，由于2種研究類型的結合要求更多的時間與精力投入來收集與分析不同類型的數據，以及要求研究者能得心應手地使用2種研究方法，因而混合研究方法雖然從概念上看似相對全面，但在實踐中還是有著一定的難度。這也是混合研究方法的實際應用少于定性與定量研究的原因之一。雖然混合研究尚未得到廣泛應用，但這種研究方法由于能在不同數據間建立明確關系、提供有力證據、擴大對現象理解方面的優勢，也使部分研究者躍躍欲試。

隨著以ChatGPT、Sora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發展，人工智能重置的社會空間、社會關系與社會情境，以及強大的數據分析、檢索能力等，使前述的混合研究在實踐中面對的難度在一定程度被克服，一些研究者燃起混合研究的熱情。然而在人工智能作為研究主體參與的混合研究開展中，除了看到算法革命帶來的可能性，還應看到其可能面臨智能時代定性研究與定量研究挑戰的疊加。例如：在一項運動社會學的混合研究中，在場的運動參與者作為人類主體是隱性記憶及顯性記憶、顯性知識及默會知識的交匯點。在網絡數據采集中，“顯”的一面更多呈現在線上的數據收集中，而“隱”的內容則因抽象性而難以表現為具體數據，這時如何挖掘研究對象的隱性資料，如何克服不同規模、內容與類型語料庫可能導致的數據分析差異等，將是智能時代混合研究開展時需要思考的內容。概言之，混合型研究不但面臨這2種有限性的制約，還需處理2種研究數據建立關聯時關鍵信息折疊與流失的可能。

面對智能時代的研究挑戰，把握好尺度以兼顧人文性與科學性，成為這類綜合性研究方法提升解讀社會經驗現象能力的路徑。在此過程中：一方面，基于智能時代的研究角色分工，肯定ChatGPT等人工智能在混合研究中同研究者共同發揮的主體作用，同時在科學技術的科學性與研究方法的科學性的耦合中強化混合研究在“人-技／機”交互下對數據的攫取、關聯及分析能力；另一方面，基于ChatGPT等人工智能與人類等多主體所共同重置的社會空間，在ChatGPT的社會性與人類的社會性耦合中，找尋混合研究的平衡點。這不僅是對2種研究衡平機制的整合，還是對主體互動關系與任務分配內在機制的探尋。

5 結論與反思

伴隨著人類現代性進程的不斷深入以及世界格局的變化，“一個以易變性（volatility）、不確定性（uncertainty）、復雜性（complexity）和模糊性（ambiguity）為特征的‘烏卡（VUCA）’社會”已經來臨。這對我們理解和解釋這個世界而言，不僅加劇了“風險”分化的態勢，也進一步衍生了諸多社會問題和既有認知的“盲點”。對于社會學而言，在復雜而充滿不確定性的社會問題之中尋找確定性的解釋機制當屬其應有的學科使命，但社會發展是一個動態的過程，確定性與不確定性在這一過程中形成交叉。為此，社會生活變動不居，社會學亦不可停滯不前。尋找不確定性在某種程度上也成為建立“問題意識”的基礎，為社會學作為理解社會的“問題之學”提供了勃勃生機和無限想象力，這也是本文立意的初衷。

本文的貢獻體現在2個方面，一方面，從理論層面揭示了人工智能所帶來的不確定性，并回應了其研究的理論潛力及由此引發的認知盲點。人與人工智能的核心區別在于人類生物性有機體中的不確定性與技術模型算法的確定性，這種區別所暗含的不確定性對確定性的超越性為人類克服技術焦慮提供了一種思路。當人工智能日益強大的數據分析與文本編輯等能力分擔了人們的部分勞動，關于研究者是否會被ChatGPT、Sora等人工智能取代的討論與思考也隨之出現。當前，人工智能對人類部分勞動的取代已成為一種趨勢，不同于早期工業革命對體力勞動的替代，一些技術性和專業性較強的工種也逐漸包括在被人工智能技術替代的范圍內，如算法技術在傳媒領域中的運用重塑了新聞生產的過程。未來，人工智能技術必將在勞工經濟與生產、數字政治與權力、社會關系與互動、身體與自我、社會不平等以及方法論革新等層面推動個體行為與社會秩序的變革。在這樣的情境下，人工智能技術研發者以及熟練使用人工智能技術者將具有較大競爭優勢，對于使用者和研發者而言，熟練操作并實現人機耦合者在現實生活中優勢將進一步凸顯。

另一方面，本文有助于引發對體育社會學研究傳統思維和范式的反思。在國內體育社會學的既有研究傳統中，通常將結構制度上的體育作為主位對象，身體的具身性參與則作為次位對象，這導致人的主體性被遮蔽在運動行為的背后，由此得到的知識往往指向體育行為與社會文化制度之間的關系。對體育社會學而言，體育本身的教育性、階段性以及工具理性等固有認知已經無法客觀全面解釋人類的多元運動行為，藉此，運動社會學的優勢將在智能時代得以彰顯。伴隨著智能時代的到來，更多運動參與的主體能動性得到釋放。不但人類的主體性在身體與機器（抑或身體與技術）的交互中走向多元，而且以ChatGPT、Sora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作為一種“隱身”行動主體，其研究價值也愈發凸顯。在多主體共同作用下，智能時代運動（體育）社會學的社會性也發生了變革，表現為身體共在、分在與虛擬共在等多重場域空間互動并存的新趨向。這就要求我們從人與非人作為行動者的異質性對稱關系視角出發，將智能時代的其他運動主體類型也納入考察范圍，在“人-機／技”互動的新社會秩序建構中建立問題意識，進而對這種不確定性的理解和解釋過程中實現知識再生產，不斷拓展運動（體育）社會學的想象力，在人類多重普遍的世界里建構一個共通而包容的知識體系和文明新形態。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23ASH01I）；中國人民大學“雙一流”跨學科重大創新規劃平臺支持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