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文化與城市空間之“馴化”

兩個彼此獨立的人，用時間和付出的心意，賦予關系意義，這就是《小王子》中的“馴化” （apprivoiser）。馴化有關聯，有儀式，有互動，有等待的焦灼還有相遇的喜悅。常州的傳統文化——運河文化和吳文化積淀深厚，運河仍在城市間流淌，吳語吳聲仍在街坊間傳唱，常州文化馴化了城市空間，城市空間也馴化了常州文化。城市文化建設對常州文化傳統的承繼負有責任。常州的傳統文化是常州城市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然物欲橫流，世態浮華，人心不古，傳統文化的傳承踽踽獨行，似唯有圖書館、博物館、展覽館才是生存之所。常州文化必須哺育常州城市空間的建設，青果巷、天寧寺，古運河、蓖箕巷，古城新貌形成了常州歷史和現代交融的城市文化特質。剖析常州文化與城市空間建設的聯系，基于常州地區文化賦能的可行性考量，提出常州文化空間塑造原則和策略，打造城市品牌，指導探索對常州城市形象的塑造。

一、文化與空間的關聯

（一）文化傳承需要空間

所謂文化空間，一是特指按照民間約定俗成的傳統習慣，在固定的時間內舉行各種民俗文化活動及儀式的特定場所，兼具時間性和空間性；二是泛指傳統文化從產生到發展都離不開的具體自然環境與人文環境，這個環境就是文化空間。文化需要特定的場所。隨機調查發現，常州市民特別是年輕人對本市文化名人了解有多少，很多人知道蘇軾，是因為常州的東坡公園，其他的文人學子所知卻甚少。隨著瞿秋白紀念館內的“常州三杰”廉潔文化空間的開放，很多公眾走進紀念館，常州文化需要空間才能漸漸進入市民的生活。比如設立常州民俗廣場，將常州的民俗展示常態化；定期在市區或特定街區舉辦民俗活動，將民俗活動作為文化的傳承進入公共空間，成為市民茶余飯后可以去觀賞去游玩的場所。

（二）空間需要文化浸潤

“江南名人第一巷”青果巷歷史文化街區建設可以說是一個文化浸潤的空間，其開發和建設取得了較好的社會反響。然而由于受到地理環境的限制，青果巷對常州歷史文化的展現是相對有限的。怎樣在有限的空間里發揮最大的文化效益，青果巷還需要在文化浸潤上再下功夫。比如青果巷內的明清建筑，唐荊川等名宅故居，橋坊碑石、戲樓劇場等場所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人們的到來，是被動的，是消費的。作為常州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的“活化石”，其“活”應該生動地呈現“河襟南北，街貫西東”常州人的生活，再現“古巷通幽，人家枕河”的江南韻味。發散文化的魅力必須以多元多維度的形式。如借助動態影像、圖像與符號等；如劇場的再利用，組織常州滑稽戲的街區定期演出，制作古井碼頭的“千果”繁榮的影像與圖像等，讓青果巷真正書香盈巷，墨跡飄河。

（三）文化與空間鏈接

文化指稱的是一種特殊的社會化組織的表征空間，在這個空間里，文本的意義，以及文本所產生的審美經驗，事實上被一系列歷史的特定制度和話語所調節。常州文化資源的配置要重視文化的自律性與他律性。歷史文化的發展有其自身的規律，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化藝術；另一方面，常州歷史文化的形成也受到特定的制度、政策及組織的影響，有其發展和發揮作用的場域。

1.建立文化機制

常州文化與空間的鏈接需要整合文化資源內部以及社會的、政治的、經濟的外部場域資源。如常州市政府2019年投入“大運河文化帶建設專項”資金300萬元，支持“數字運河”數據庫、大運河網站、微信公眾號建設維護運營、大運河文化帶智庫建設及重大課題研究、大運河主題文藝創作等建設。另外，下撥“大運河文化旅游博覽會”專項活動經費支持和推動。再如以“蘇東坡研究”為主題，聯動杭州、海南、惠州、黃岡等地，打造江蘇省大運河文化旅游發展名人路線，政府出面多方面調動社會資源加入常州文化的傳承。城市文明是一個復合體，需要建立完善的文化機制，打破行政地域界限，既發揮區域優勢又實現資源的跨地區整合，構建城市文化品牌，從政策和資金上給予文化與空間的鏈接。

2. 創意文化符號

常州曾被稱為“詩國”。將各種文人學子等資源歷史化，將其置于歷史情境中符號化，以便使這些資源自身變得有意義，重新“震驚”常州市民。

（1）名人符號化

常州文脈源遠流長，有常州學派（今文經學派）、陽湖文派、常州詞派、常州畫派、孟河醫派。名人眾多，從季札、蕭道成、蕭衍到陳濟，再到文武全才的唐荊川，再到周有光、“常州三杰”。常州從來不缺家國情懷，從來不缺浩然之氣。名人可以成為城市的名片。城市廣場、公園等公共空間可以出現名人的平面廣告、推薦名人的書籍字畫展臺，電視可以放映紀錄片，可以售賣明信片郵寄等，讓名人隨處可見。另外，隨著互聯網電商的快速發展，各種主播迅速躥紅。常州名人符號的生產可以開發相關文化產品，借助互聯網電商傳播、使常州的名人文化成為常州的流行文化。

（2）城市品格符號化

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品格。“毗陵詩派”的“風雅”與“民生”，東林學子的“理學、事功、氣節并著”，“常州三杰”的為“大多數人”謀“光明的路”……通過城市雕塑、圖書館、展覽館、主題公園等空間展示常州的城市品格，匯聚常州的文化詩意品格。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展道路，挖掘傳統文化資源；舉旗幟、興文化、展形象，探索與明確常州城市的品格，復興常州作為歷史文化名城的古城名片，呈現常州的文化活力，發展文化事業與旅游產業，建設更具人文關懷、更富時代魅力與影響力的城市文明。

（3）城市記憶空間化

升級與完善常州公共文化服務體系，聚民心，育新人，構建屬于常州的文化記憶空間。清代江蘇共創建206所書院。現常州市天寧區局前街小學內的“龍城書院”（遺址）是明朝隆慶六年（1572 年）創建。常州文人以科舉考試、書院、結社等形式展開了多種多樣的文學活動。如“東林學子”依托官辦書院資源，訓練科舉和傳播學術并舉；常州府的刻書及書院書籍購置等活動，使常州形成自己的藏書體系，從由書院藏書轉為學堂藏書到公共圖書館藏書的發展歷程，常州的育人傳統資源豐厚。以書院為主題，借助書院等空間使市民在接受過程中進入常州的歷史，建構與深化他們自己的城市記憶，自我生產城市的自豪感和主人翁意識，即文化成為資源，成為產生社會效益的場所。以創意的形式彌補來常州打工的新市民缺乏整體把握常州的能力和體認常州發展的觀念，解決城市的表征危機。

3. 互動儀式空間化

“掛牌紅橋”“廟會”“喝梅花酒”“打秧歌”等民俗活動是常州人的生活儀式。這些儀式的繼承與發展，為常州城市空間建設提供了思路。借助蘭德爾·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注重優化身體互動的場域，挖掘共同關注的焦點，強化情感循環反饋機制，以情境、情感和分享助力常州儀式的空間化建設。互動儀式即情感的分享與共振日常化、程序化，以人為本，時刻考慮常州市民的接受立場，考慮到他們籍貫、區域和性別的不同，考察他們對這些文化現象的差異接受情況，并根據這些情況構建相應的慶典儀式場域。如目前定期舉行的“文化節”“音樂節”“民俗展”等，為市民提供場域，讓文化之花如火如荼。讓互動的儀式進入教育系統，民俗、非遺文化進校園，在資源配置中應當給予政策支持，重視常州傳統文化對市民審美心理的引導和構建作用。

二、運河文化與情感空間

常州運河文化的保護、開發與建設對常州人居環境和常州城市的發展有著非比尋常的重要性。把運河文化納入城市公共空間的建設，不僅可以提高城市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而且從運河文化與常州城市政治、常州城市記憶、常州城市文學的聯系著手，可以提高城市公共空間的特色與品格，顯現其對市民精神生活和城市發展的重要性，對構建一個科學、合理、健康的生態常州城有著重要的意義。

（一）公共休閑空間建設

運河是流動的、變化的、兼收并蓄的，是常州市民及來常務工人員游玩放松的場所。怎樣使運河保持永久的魅力和對常州市民的吸引力，讓運河與市民的日常生活產生聯系是非常重要的。如以河濱長廊的方式展現常州從古至今的各項制度與政策，讓人們可以在那里了解政府動向，評論政府政策，使之成為人們公開議政的公共場所。這樣運河自身的開放性和流動性保證了常州市民的生活體驗、自我治理與精神自由的鏈接，進而對人與城市、人與環境的關系起到調節作用。將運河文化與城市公共空間鏈接，將運河文化緊緊地與常州市民的休閑生活聯系在一起，成為常州城市休閑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公共審美空間建設

“躬登麗澤之堂，入依庸之室”，吸引市民參與安邦定國的社會實踐，開辟市民才藝展示與審美的空間。古代常州的城池從它孕育、誕生、發展，幾乎時時刻刻都與長流不息的大運河休戚相關。把與運河相關的文化現象看作具體的社會組織的表征空間，選擇相應的文本在這個空間付諸使用，為常州市民提供一個話語空間，建構現代常州城市的公共記憶。“邑乘所載輸粟振饑，皆自吳運至秦晉諸邊，累累不可勝紀。”①這是東林學人鄭鄤的家族的愛民情懷——心懷天下。品學立世是常州人的審美。讓文人學子的活動和思想進入老百姓的視野中，讓運河成為公共空間，成為常州地域文化的表達，成為城市的眼睛，也成為常州市民參與社會發展的重要舞臺。給常州人的精神提供一個棲居的地方，提升常州市民的幸福感與滿足感，讓他們的審美體驗與常州城市的發展有機融合。城市記憶的建設需要空間的營造，而空間的營造需依托不同的文化資源，指向引導、塑造市民健康的生活方式。如運河文化長廊的建設與開發，應注重時間的維度和空間的維度，以人為本，避免環境破壞和污染，以工業設計、廣告和相關的符號與影像的生產作為手段，為市民提供才藝展示與評論的場域。

（三）公共文藝空間建設

列斐伏爾在《空間的生產》中認為，空間不僅僅是社會關系演變的“容器”或“平臺”，相反人們面對的是矛盾性互相重疊、彼此滲透的社會空間。 “天下名士有部落，東南無于常匹儔。”羊淇的《菱溪文稿》提到了“明末東林黨與常州”的關系，東林學人不少是常州府諸縣人。如錢一本（1546年—1617年）等，站在歷史變革的潮頭，反對當朝皇親國戚、權臣等的倒行逆施，呼喚開明政治，尋求真正安邦定國之路，在中華民族史上寫下了一場正義與邪惡、革新與腐敗決戰的一頁。編寫校注常州文人學子著述，結合傳統的藝術形式如昆曲、吟誦等，探尋公共文藝空間建設的途徑。常州的文藝以旅游、文化景觀等形式進入常州城市空間的建設。人們不需要去圖書館和博物館，就可以在觀光旅游中了解“常州畫派”，常州的教育家盛宣懷、實業家劉國鈞、文學家唐荊川、語言學家趙元任等名人。常州的文藝空間建設就是要結合運河，在游玩中了解蔡邕、蔡文姬、蘇東坡、文天祥等文學家與常州的故事，了解“今文經學派”等思想淵源，在游戲中進入常州的現代文學藝術之旅，與常州文人學子交談。配置文化資源，建構運河文化，發揮運河的社會效能，處處考慮人們的精神生活需求，將文化資源配置為人們精神生產的一種方式，緩解人與城市、人與環境的緊張感，使其成為城市公共文藝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

三、常州城市空間的建構模式探索

（一）資源配置多元化

優化文化資源配置，首先應使充當文化媒介的主體多元化。翻開常州的歷史，常州文人學子的活動無不與常州的興衰聯系在一起。“在晚明士論的傳播效應中，每日發抄的邸報，成為士人獲得政治資訊的重要來源，甚至形成跨越時空的政治論壇。”②把常州文人學子的活動軌跡通過空間傳媒與媒介建設，如拍攝微電影、建立公眾號、排演話劇舞臺劇等多種形式再現，會極大地利用文化資源，滿足不同層次市民的接受需要。發揮大學的文化藝術專業、廣播電視業專業、新聞專業、信息網絡服務專業、教育專業、旅游專業、廣告學等專業人才的作用，把學校作為文化媒介主體培育的主要陣地。這批年輕人既是文化資源本身，也是文化資源配置的主體，既有參與政府活動的積極性，在思想上又能保持自己的獨立性與創新性。其次，建構文化產業生態圈。“在一定的區域范圍內，按照區域集中、產業集聚與開發集約原則，引導文化企業、文化人才、文化資源、金融資本與知識技術等各種資源集聚起來，推動文化產業鏈上下游與協作關聯企業通過匹配、融合、共享等多種方式，形成若干能夠實現自發良性循環的微觀生態鏈和生態群落，從而獲得文化產品與服務的市場競爭力以及文化產業可持續發展優勢的區域性文化產業多維網絡體系。”③充分挖掘常州文化資源，引導、扶持其與社會上的文化產業接軌。再次，吸引非官方和師資進入城市空間建設，定期舉行攝影、作文、微視頻等比賽，把大師請到街道和廣場，設置文化展示臺或者攤位，將商業活動與文化展示有機結合，吸引年輕的常州人前往參觀，鼓勵學生與市民參與到常州文化資源的宣傳中。

（二）資源配置審美化

城市的生活日新月異，科技理性日益占據人們的生活空間，疲憊、空虛成為現代人的口頭詞，人們的感性生活空間在高樓大廈間日益狹小。常州作為一個高速發展中的現代城市，人們精神財富的發展遠遠低于物質財富的積累。給予繁忙工作中的人們一個夢想，給人們的精神提供一個“棲居”的地方，讓常州人的幸福感與滿足感提升，是當前文化資源配置的一個重要方向。常州學派經世致用，既通過做學問來尋求個人的思想解放，心可與天地萬物共通，也在仕途不濟之下仍積極地尋求民族與社會的出路。儒家欣賞“天人合一”“美美與共”；“留青竹刻”“常州梳篦”“常州吟誦”等多項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呈現出常州人對居住環境空間、生活空間及飲食等各方面的精神追求。多元文化共存共生、生生不息，文化資源的配置需與人們的審美需要密切相關，讓審美體驗與市民的人格生成有機融合。如提高博物館、展覽館、美術館的體驗與審美教育功能，充分利用其富于特色的內部空間和外部空間，把其作為常州市民生活的一部分充分地發揮作用，作為市民營造“夢”的地方。再如常州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僅應在展館中展示，而且應該在街頭巷尾、各商場、超市等市民集中的區域利用公益廣告牌、戶外媒體等多種方式營造詩意的氛圍，成為市民夢想的一部分，讓常州除了博物館、展覽館、美術館等地方之外更多一些讓常州人感到精神愉悅的地方。

（三）資源配置生活化

城水相依構成了常州獨特的城市自然人文景觀，傳統文化是舊日常州人的生活方式。文化資源的配置生活化就是讓文化成為新時代常州人的生活，讓城市空間成為人們生活中自然景觀和人工景觀兼具的文化影像。2019年2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大運河文化保護傳承利用規劃綱要》，《綱要》指出長期以來，大運河也面臨著遺產保護壓力巨大、傳承利用質量不高、資源環境形勢嚴峻、生態空間擠占嚴重、合作機制亟待加強等突出問題和困難。其實，運河文化本身就是常州人的生活。新時代常州人生活方式的改變是傳承困境的重要原因。大運河文化的傳承需要創建運河的文化影像，需要不斷地在生活中重復，節日與身體的頻繁互動，語言與生活的不斷回旋，重復的影像不斷通過生活繁殖生產，讓文化與空間的融合成為生活，成為常州人的自覺。如在運河沿岸或者市中心街區墻面繪制常州文人學子信息，建設主題公園、主題廣場、主題書店等。以小見大，分人物分歷史階段展現在不同時代背景下市民的活動。文化資源本著為人民服務的方向應轉向到工業設計、廣告和相關的空間符號與影像的生產之中。借這些文化資源引導、塑造市民的生活方式，影響市民的言行舉止，建立文明的、現代的、持續發展的常州。

在運河文化的當下語境中探尋常州城市空間的合理建設的模式，充分發掘與利用城市的文化資源，互為“馴化”，展現和發揮其對城市公共空間建設的作用，引導市民參與到城市發展和建設中，促進常州城市的精神文明建設，提升常州人的生活品質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