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線建設研究述評與展望

摘 要： 三線建設對中國經濟建設產生了持續且重要的影響。20世紀80年代， 隨著三線企業實施調整改造， 三線建設的歷史檔案逐步公開， 三線建設研究逐漸成為熱點， 研究成果不斷積累。在宏觀視域， 主要從全國的角度探討三線建設及調整改造的原因與背景、 實施過程、 評價與影響、 三線遺產保護等問題。在中觀視域， 主要從區域的角度重點研究區域大三線企業發展布局、 對區域現代化影響以及地方小三線建設等問題。在微觀視域， 注重對三線企業個案的建設歷史、 人文社會、 三線群體等進行了較為集中的專題性研究。此外， 對三線建設研究的理論和方法論也進行了有益的探討。

關鍵詞： 三線建設研究；述評；展望

中圖分類號： F129; K2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2-1217 （2024） 05-0057-12

在新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建設歷程中， 三線建設有著重要的歷史地位。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 隨著三線企業實施調整改造， 三線建設的歷史檔案逐步公開， 三線建設的相關研究也開始萌生于學術視野當中。21世紀初以來， 三線建設研究開始從宏觀視域進入到中觀視域、 微觀視域， 為西部大開發和區域協調發展提供了經驗與歷史啟示。

一、 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

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是以整體三線建設為對象。20世紀80年代初， 國際局勢緩和， 和平與發展成為時代主題。三線建設進入調整改造階段， 有關三線建設的介紹開始在公開出版物上出現， 前期主要是政府官員、 學術團體對三線建設概況的回顧介紹。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 三線企業開始尋求軍民結合發展并助力改革開放的國家戰略。政府部門及官員、 三線企業負責人、 學界圍繞三線建設以及后續三線企業的調整改造開展研究， 主要內容為三線建設戰略決策研究、 三線建設得失研究、 三線建設實施過程研究、 三線調整改造研究等。21世紀初， 國家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 三線建設與西部大開發的比較研究成為三線建設研究的熱門領域， 主要側重于三線建設為中西部開發提供歷史借鑒和啟示的應用型研究。新時代三線建設研究從宏觀敘事逐步深入到領導人決策、 物資管理、 三線工業遺產、 三線精神文化等專題領域。三線建設專題研究也在不斷擴大研究范圍， 豐富了三線建設研究的成果。如三線建設比較研究就從與西部大開發比較研究延伸到與抗戰時期大后方建設、 156項工程、 二戰時期美國西進運動等的比較研究。

（一）關于三線建設戰略決策

三線建設戰略決策研究的主要思路是在分析20世紀60年代國內外形勢的基礎上總結影響三線建設戰略決策的因素。在已有研究成果中， 對備戰和改善工業布局是三線建設戰略決策的主要原因達成了共識。還有一些研究補充提出建設大后方的需要、 社會主義建設經驗不足和 “左” 傾思想的掣肘、 發展新技術革命的急切盼望等也是三線建設戰略決策的因素。有學者從國家安全、 工業布局、 中國現代化的發展戰略、 指導思想和運行規律等方面對影響三線建設戰略決策的相關因素展開分析后， 提出三線建設戰略決策的形成是上述各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但這些因素的存在只能說明進行三線建設有其現實的必要性， 而國民經濟調整任務的完成和經濟的全面恢復又為三線建設的全面開展提供了現實的可能。

黃華分析備戰是三線建設的最直接的原因， 改變中國工業布局的不合理狀況是三線建設的根本原因， 革命戰爭年代積極防御的軍事戰略思想是三線建設重要的思想根源。

王毅結合中華傳統思想， 從歷史地理學角度探討應對可能發生的外敵入侵和改善不合理的工業布局是三線建設戰略決策形成的主要因素， 而其它國家的歷史經驗和中國傳統的有備無患的戰略思想則推動了三線建設戰略決策的進一步形成。

三線建設戰略決策研究已呈現較豐富全面的研究成果， 其研究視角涵蓋了國防、 外交、 經濟建設、 區域均衡發展、 科技創新、 理論創新等多層次， 并不斷創新開啟新視角的研究。

（二） 關于三線建設實施過程

三線建設實施過程研究主要是對三線建設歷史進行整體性、 宏大敘事性回顧。研究著作中以國務院三線建設調整改造規劃辦公室編的 《三線建設》 最具代表性。有關三線建設的研究成果大多對三線建設實施概況進行回顧介紹， 也有學者對三線建設實施脈絡開展專題性研究， 大多以政治史、 經濟史、 社會史、 技術史等視角為重點敘述三線建設歷史脈絡。如楊樹珍、 黃立新認為三線建設的核心是國防工業建設， 以及直接或間接為國防工業配套和服務的交通、 通訊、 能源、 冶金等部門， 以國防工業建設史的視角回顧了三線建設實施全過程。

熊紅芳從技術史的角度回顧三線建設， 指出三線建設是一次規模巨大的技術轉移和擴散戰略。

董穎認為國際局勢的變動影響三線建設中的備戰工作和經濟建設工作。20世紀60年代蘇美對世界霸權的爭奪為中國三線建設的全面展開提供了契機， 70年代前期國際局勢日趨緩和， 三線建設中備戰工作降到次要地位， 開始轉入正常經濟建設工作。

劉合波、 文靜從環境史的角度提出三線建設通過大規模的人口與資源動員， 帶來了生態空間的轉換， 擾動了當地的生態環境， 進而導致了環境的變遷。

目前越來越多的研究嘗試從新的視角和特定議題入手， 對三線建設的發展歷史開展專題性研究， 以由點及面的方式回顧三線建設實施的具體過程、 影響效應等。對三線建設中物資管理體系的發展、 三線建設時期企業同央地政府之間三方互動、 三線建設時期高校遷移發展、 三線子弟教育發展、 產業技術轉移、 三線建設環境史、 “文革” 對三線建設的影響等細分專題進行研究。如張楊分析三線建設時期央地關系、 工農關系、 三線企業與地方企業的互動，李德英、 粟薪樾分析三線建設時期 “廠社結合” 模式的發展，張勇、 張艷萍以 “三線建設企業職工” 群體為研究對象分析群體構成和社會關系等。三線建設時期教育、 人文、 環境、 技術等特定領域的歷史發展及影響是當前的研究熱點。

（三）關于三線建設的評價

早期研究關于三線建設的評價爭論不一。一些研究認為三線建設過于強調戰備， 忽視經濟規律， 造成嚴重的投入產出比失衡。另一些研究則指出三線建設發揮了戰備作用， 并且極大地促進了國民經濟發展。21世紀后， 研究者普遍認為應該用辯證的眼光， 遵循歷史唯物主義的原則， 對三線建設作出符合歷史實際的客觀評價。有關三線建設評價的研究都結合了三線建設的正面效應、 負面效應， 主要圍繞國防安全、 經濟建設、 城市發展、 社會文化等多領域進行綜合分析。如馬泉山對三線建設的得失進行比較分析， 總結三線建設的 “得” 是長期起作用的因素， 與國家戰略利益緊密聯系；三線建設的 “失” 是 “得” 的必要代價， “失” 是外部敵對勢力暫時強加給中國的， 會在 “得” 中得到補償。

也有研究指出隨著三線建設客觀環境發生變化， 需在新的歷史條件下評價三線建設。如張全景認為三線建設為改革開放提供了安全保障和物質條件，

陳晉認為三線建設在西部地區的產業建設和交通設施成就都將在 “一帶一路” 大戰略中發揮重要作用，柏萬良認為三線建設促進了中華文化的進一步溝通、 融合和發展。

還有研究從劃分三線建設項目、 從特定角度或特定行業等開展專題性研究。如鄭有貴、 陳東林、 段娟將三線建設項目細分為發展壯大型、 搬遷轉產型、 廢棄型、 交通設施型四類， 重新評價了三線建設。

目前關于三線建設評價的研究較為全面， 但基本都是對史料的敘事整理， 缺少對歷史數據的量化分析， 加上受到三線檔案資料尚未全部公開的限制， 三線建設評價的研究還有更多深度挖掘的空間。

（四）關于三線企業的調整改造

20世紀80年代初， 三線企業陸續進入調整改造階段， 三線企業調整改造成為早期三線研究的熱點。1986年 《開發研究》 專門開辟 “三線經濟研究” 專欄， 組織對三線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重大問題進行討論。政府官員、 三線企業干部職工、 學界圍繞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相繼開展一系列基礎性研究和應用型研究。早期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研究主要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的研究更多是注重在有計劃的商品經濟條件下， 三線企業如何調整才能走出困境、 發揮企業潛能；第二個階段的研究是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 三線企業如何調整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其優勢發揮其應有的作用。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研究主要涉及搬遷、 興辦 “窗口” 、 軍民結合、 軍轉民、 一線與三線開展經濟合作、 企業管理等。也有對不同類型的三線企業分別開展三線調整改造的專題性研究， 如三線軍需企業調整改造研究、 三線航天企業調整改造研究、 三線兵工企業調整改造研究、 三線企業衛生事業調整改造研究、 三線企業科研機構調整改造研究、 三線物資部門調整改造研究等。進入21世紀， 三線企業調整改造進入尾聲。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研究轉向側重綜合性研究， 主要圍繞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的重要性、 主要內容、 特點、 成就經驗、 存在的問題及啟示等開展評價性分析。如西部大開發戰略推行后， 結合現實要求總結回顧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的背景、 發展實踐， 提出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為新時期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出臺埋下了伏筆， 為踟躕不前的三線地區找到了根本出路。

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的綜合性研究更多是側重經濟效益分析， 運用經濟學理論分析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的效益。如利用heckscher-ohlin關于地區間特定生產要素流動模型分析三線企業在沿海地區開設窗口企業的實際情況， 指出窗口企業并未發揮促進三線地區經濟發展的作用， 反而造成三線企業存量流失， 影響了三線企業本身在促進地區經濟發展中的作用。

還有研究指出三線企業從農村遷移到城市是由政府主導完成的調整改造， 但企業自身主導的持續發展與創新才剛剛起步。

當下， 由國家主導的三線企業調整改造已經退出歷史舞臺， 但調整改造后的三線企業仍在不斷發展前進。今后應繼續結合現實要求， 開拓新的視角繼續追蹤三線調改企業的發展， 即 “后三線建設” 的研究。

（五）關于中央領導人與三線建設

20世紀90年代， 中央及地方公開一批三線建設文獻檔案， 其中涉及中央領導人對三線建設的決策、 實施過程中的相關指示等。三線建設與中央領導人的研究得到了重視， 主要涉及毛澤東、 鄧小平、 劉少奇、 周恩來、 彭德懷、 李富春等關于三線建設的思想、 決策及活動， 以及以鄧小平為核心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和江澤民等中央領導人關于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的思想和活動。中央領導人與三線建設研究的成果主要集中在毛澤東、 鄧小平與三線建設研究。具有代表性的是宋毅軍對中央領導人與三線建設的研究， 主要包括毛澤東、 劉少奇、 周恩來、 李先念等中共第一代領導集體與三線建設戰略。宋毅軍提出， 在決策和指導三線建設歷史過程中， 毛澤東是最高決策人和組織實施的最高領導者， 劉少奇是主要決策人和指導者， 周恩來是主要決策人和組織實施的主要領導者， 朱德不僅是主要決策人， 而且是身體力行實地調查的重要踐行者， 鄧小平是三線建設重要決策人和重要組織實施的重要領導者。

隨著研究的不斷推進， 從新角度回顧并且不斷深化中央領導人與三線建設的研究。如代發君從哲學思想入手， 提出三線建設浸透著毛澤東的矛盾觀和群眾觀、 辯證法和方法論、 憂患意識和戰略思維， 是毛澤東哲學思想的一次集中表達。

（六）關于三線建設的比較研究

三線建設的比較研究主要是將三線建設與西部大開發、 抗戰時期大后方建設、 156項工程、 二戰時期美國的西進運動進行比較， 其中重點是三線建設與西部大開發的比較。三線建設和西部大開發是新中國經濟史上兩次大規模戰略西移。開展比較研究的群體主要是學者， 具有權威性的專題著述是何郝炬等主編的 《三線建設與西部大開發》， 詳細介紹了三線建設與西部大開發的發展歷程。其他期刊論文形式的研究成果也對三線建設與西部大開發的異同點進行了比較， 大多數研究認為三線建設是西部大開發的先行， 西部大開發不是三線建設簡單的重復和延伸， 二者存在不同， 并基于總結三線建設的成就、 經驗教訓等， 為西部大開發提供參考借鑒。還有研究將三線建設與美國西部開發、 156項工程、 抗戰時期大后方建設等進行了異同點總結。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已有20余年， 三線建設的比較研究的成果較21世紀初已有明顯的下滑跡象。在當下國家發展對外關系的 “一帶一路” 倡議的背景下， 應繼續深化三線建設比較研究， 為新時代的西部在保護中開發、 在開發中保護提供有益經驗和歷史啟示。

（七）關于三線遺產

三線遺產包括三線工業遺產、 精神文化遺產等。三線工業遺產研究包括分析三線工業遺產的概念、 特點、 類型、 價值及保護利用， 其中保護與利用是研究熱點。就三線工業遺產展開的專題性研究， 如徐嵩林、 陳東林論述了三線遺產的概念、 類型和評價標準等基本問題。

呂建昌就三線工業遺產的概念、 特點、 價值及保護利用分別開展了專題研究。

三線工業遺產的研究涉及考古學、 建筑學、 旅游學、 歷史學、 地理學等學科， 主要集中于建筑學、 城鄉規劃學等專業的研究者， 華中科技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譚剛毅團隊從工業考古學的角度對三線建設工業遺產展開了建筑學分析。

也有工業經濟、 人文地理學、 考古與旅游等專業的學者從多角度研究三線建設工業遺產， 如翁春萌、 陳子陽結合工業設計、 歷史學、 文化學等理論研究三線建設工業遺產的活化設計。

徐嵩林基于政治經濟學中的制度價值分析了三線建設工業遺產的意義， 并將三線建設工業遺產同世界其他國家的工業遺產進行比較研究。

也有研究分析不同視角下三線工業遺產的保護利用路徑， 如高夢雅等人分析鄉村振興背景下的三線工業遺產再利用。

金卓等人從文旅融合的視域探析三線工業遺產的開發模式。

三線精神文化遺產研究是近年來關注的熱點。圍繞三線精神文化的實踐生成、 科學內涵、 時代價值以及如何繼承發展等多方面展開的探究， 普遍認為三線精神文化是特殊歷史時期發展積累的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 是中國現代化建設不可或缺的精神源泉。多數學者考察三線精神文化的實踐發展， 在闡述分析三線精神文化的基礎上， 提出弘揚運用三線精神文化的具體路徑。如朱云生、 何悅指出 “艱苦創業、 無私奉獻、 團結協作、 勇于創新” 的三線精神來源于三線建設的偉大實踐。

萬華穎提出 “做好三線研究、 推進三線工業遺產保護、 講好三線故事、 抓好三線教育” 等弘揚三線精神文化的實踐路徑。

在三線精神文化遺產研究中， 結合現實探討如何更好的繼承應用三線精神文化是當下的新興熱點。如張全景提出要在實施西部大開發經濟發展戰略和 “一帶一路” 倡議中， 發揚三線建設的創新精神。

還有學者就三線精神文化在思想政治教育教學、 國防教育等領域的重要性展開研究。何悅、 夏慧芳等為代表的學者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家國情懷、 民族精神、 文化自信、 黨性教育、 民族復興等不同視域探究了三線精神文化如何在新時代發揮其特有的當代價值。

三線建設研究跟隨三線企業調整改造、 西部大開發、 “一帶一路” 倡議、 建黨百年、 鄉村振興等國家經濟社會發展主題， 不斷總結提煉歷史經驗。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已基本厘清全國三線建設整體發展脈絡， 為中觀和微觀三線建設的深入研究打下了基礎。在研究內容上， 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幾乎涵蓋了三線建設的方方面面。從早期著重探討三線建設得失， 到當前已覆蓋三線建設戰略決策背景、 生產生活建設、 調整改造、 后續影響等領域。隨著三線建設研究熱度的增加， 從不同角度解讀三線建設歷史， 不斷推動研究的創新和多元化。從早期以軍事學、 經濟學、 國防學、 政治學等單學科為主的研究， 到后續不斷引入地理學、 建筑學、 社會學、 旅游學等， 形成跨學科交叉研究三線建設發展及評價得失。但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的已有成果仍存在研究內容同質化嚴重、 支撐研究的史料受多重因素影響更新度較低等問題， 研究領域需進一步拓展和延伸。如中央領導人與三線建設研究的成果已經較為豐碩， 但是對 “三線普通建設者” 群體的研究關注度還不夠， 僅有少數從社會學角度開展的研究成果。在研究方法上， 宏觀視域下的三線建設研究多為宏大敘事型的基礎史學回顧， 雖然越來越多的學科聚焦三線建設并呈現交叉研究的發展態勢， 但多是對某一領域的歷史梳理， 結合理論的歷史分析還有欠缺， 在一些重要問題上還需進一步的細化探索。如從經濟學角度來看， 三線建設對新中國經濟發展有著重要作用， 但目前研究多是結合歷史現實的定性分析， 缺乏系統數據的量化分析。在研究時限上， 三線建設研究多是三線建設時期或調整改造時期的梳理。自三線建設開展以來， 深刻改變并影響了新中國的經濟社會發展， 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應不局限于三線建設或調整時期， 應將其置于中國西部地區的開發史、 發展史以及整體國民經濟發展史的長時段進行研究， 這樣做的目的， 將使三線建設的得失評價、 調整改造研究和比較研究等在延伸下限的基礎上得出更加客觀公正的評價。此外， 應將定量分析與定性分析相結合， 突破單一歷史發展時段， 從而豐富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的成果。

二、 中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

中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以區域大三線建設和各省小三線建設為對象。20世紀80年代就開始出現以四川、 云南、 貴州為主的區域大三線建設的研究， 研究者多為省級三線調整辦公室或省級國防工辦的工作人員， 研究內容側重分析區域大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現狀及建議。20世紀90年代后， 中央提出了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戰略， 要求在繼續充分發揮東部沿海地區優勢的同時， 逐步加快中西部地區的發展。學界和政府機構在側重梳理地區三線建設歷史的基礎上， 探究地區三線企業如何利用自身優勢實現調整改造。21世紀后， 區域大三線研究的范圍不斷擴大、 研究角度漸趨多元化。區域大三線建設研究除了繼續注重經濟效益分析外， 開始以更加多元化的視角考察區域大小三線建設對地方發展、 人文社會、 工業遺產等方面的影響。中共十九大正式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后， 研究者將目光放在了以推進鄉村振興視角的三線建設研究， 如探討如何運用三線遺產助力鄉村振興等。隨著檔案史料的不斷挖掘， 中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成果在數量和質量上都有了明顯提升， 主要分為區域大三線研究和地方小三線研究。

（一） 關于區域大三線

區域大三線研究的地理范圍主要集中在西南地區和西北地區。其中， 省級區域以四川、 貴州、 云南、 甘肅四省， 市級區域以攀枝花、 重慶、 綿陽等市的研究成果居多。區域大三線研究主要分為地區概述研究和專題研究， 少數區域三線建設研究如四川有專門著作。早期區域大三線研究側重探討三線企業在調整改造中的發展對策。進入21世紀， 區域大三線歷史回顧的地區概述性研究和地區三線建設對當地各行各業影響的專題性研究成為熱點， 其研究范圍涵蓋四川、 貴州、 云南、 甘肅、 新疆、 河南、 湖北、 湖南等省市。2011年后， 區域大三線研究開始出現對區域內三線建設的專題性研究， 如區域內三線交通建設研究、 三線環境研究、 三線教育發展研究、 三線特定行業或群體研究、 三線建設對區域內少數民族的影響、 三線精神對區域發展的影響等；也有不同區域的比較研究， 如四川與云南、 貴州三線建設的比較研究。

2015年后， 區域大三線的研究視角也明顯呈現多元化， 如轉向深入探討區域內三線布局、 區域現代化、 地區支援、 三線建設同地區的互動關系、 地區三線工業遺產等。王毅分別從機械行業、 軍工企業、 化工企業、 冶金工業等方面對川渝地區的三線布局進行了針對性研究。

區域現代化有市域城市化、 工業化研究， 也有縣域現代化、 城鎮化研究。周明長認為三線建設推動地區城市化、 工業化以及縣域現代化發展。

如徐有威、 陳熙認為三線建設雖然促使內地工業迅速崛起， 但工業化的快速推進并未帶來城市化的同步發展， 中國的城市化總體呈現停滯狀態。

崔一楠、 陳君峰認為三線建設在促進廣西城鎮重工業化發展的過程中， 還伴有逆城鎮化因素。

地區支援研究有同區域內三線支援和不同區域間三線支援。同區域內三線支援研究主要是當地對地方三線建設的支援， 如崔一楠、 李群山的四川廣元市對當地三線建設的支援工作進行的梳理評價。

不同區域間三線支援研究是指區域間三線建設支援， 如謝忠強梳理上海支援其他省市三線建設的貢獻和作用、 周明長分析東北支援四川三線建設對東北和四川的影響等。研究者還對同一主題從不同角度進行了研究。如三線建設同地區的互動關系研究包括但不限于三線企業同地方政府的互動關系， 三線企業與地區經濟、 人文、 環境的聯系， 三線企業對地方后續社會經濟發展的作用， 三線建設促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等。

在區域三線建設研究中， 其研究內容細分化明顯。如在區域三線建設選址研究中， 張楊考察四川三線建設在選址基建過程中工農關系的協調措施；

李德英、 黃俊林分析西北地區三線建設的征地補償問題。

研究者還運用不同學科理論研究區域三線建設專題， 從人口學、 文化學、 心理學等多角度考察三線企業同地方的社會關系， 這以王毅、 張勇等的研究成果為代表。

當下 “三線時期工農關系發展” “三線建設同少數民族發展” 等主題是三線建設同地方互動關系研究的熱點， 如李德英、 粟薪樾指出 “廠社結合” 模式是三線建設時期工農關系發展的特殊產物。

徐有威、 張志軍分析了三線建設時期 “廠社結合， 以廠帶社” 的歷史發展。

區域大三線建設研究借鑒并運用經濟學、 政治學、 環境學、 社會學、 人口學、 建筑學等多學科的理論和方法， 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研究成果。

區域大三線研究多為定性分析， 近年有學者從經濟學視角， 構建量化模型， 對地區三線企業進行定量分析。如林晨等學者探討 “貧困陷阱” 的成因和外部投資的效果， 通過相關的實驗和理論模型得出三線建設投資對當地經濟有明顯的短期促進作用， 但從長時段來看效果不明顯。

王鑫等考察三線工業投資對地區經濟增長的長期影響， 發現三線投資更高的縣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經歷了較快的經濟增長， 但隨著市場化改革的深入， 歷史投資所形成的增長優勢在更開放的經濟環境中逐漸消散。

區域大三線建設研究多關注三線建設對地方區域的影響， 而地方政府及人民對三線建設的作用值得繼續挖掘。研究范圍上區域重復率高， 湖北、 河南、 湖南等地的區域大三線研究以及地區間大三線建設比較研究仍處于薄弱環節， 有待進一步加強。研究時段上主要集中于三線建設時段， 而三線企業調整改造時期與 “后三線” 建設時期的研究成果較少。

（二） 關于地方小三線

21世紀以前， 地方小三線研究寥寥無幾， 僅有三線企業調整改造時期對浙江小三線企業現狀的研究和福建、 上海等地小三線概況的介紹。2010年后， 上海大學徐有威團隊的上海小三線研究帶動了全國小三線研究的熱潮。近年來， 地方小三線研究成為三線建設研究的又一個新興熱點， 研究成果持續涌現， 研究成果多以期刊論文、 碩博論文、 著作的形式展現。在著作形式的研究成果中， 徐有威團隊的地方小三線研究最具有代表性， 包括地方小三線建設檔案匯編、 研究論文集、 口述史視角下的上海小三線研究等。碩博論文形式的研究成果多是地方小三線建設史回顧或專題性研究， 涉及歷史學、 經濟學、 社會學、 建筑學等多學科。目前， 地方小三線研究的區域側重上海、 安徽等地， 并且大多是省級小三線的研究， 而市（區）及以下行政區域的小三線研究成果較少。地方小三線研究主要分為三個方面， 一是從經濟建設的視角對地方小三線建設情況及企業調整改造過程的敘述回顧與效應評價， 也有學者細分地方小三線建設歷史的研究論域， 如葉青、 黃騰飛研究福建小三線建設初期企業布局及特點；周晨陽探討廣東小三線建設的決策背景；張勝分析安徽小三線企業同地方的互動關系等。二是基于社會史的視角， 對地方小三線的企業搬遷、 職工生產、 民生生活、 人文發展、 社會關系等進行研究。如以小三線職工群體為研究對象， 分析婚姻、 教育、 家屬安置、 企業生產、 日常民生等問題。其中有不少以小三線建設者或子女的第一人稱自述， 書寫他們關于小三線建設或后續調改的歷史記憶， 極大豐富了地方小三線的研究內容。三是基于工業遺產的視角， 對地方小三線企業工業遺產保護利用進行研究。以往地方小三線研究在研究時限上側重三線建設時期的研究， 少數學者圍繞地方小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相關內容開展研究。2022年， 徐有威率先提出了 “后小三線建設時代” 的新命題，開始嘗試擴展地方小三線建設的研究時限， 分析小三線企業在 “后小三線建設時代” 的發展以及對地方的影響。如張勝、 徐有威分析了安徽小三線企業在后小三線時代的發展。

在地方小三線的研究中， 不斷嘗試新的研究方法， 如口述研究、 民間文獻研究、 實物史料研究、 音樂研究等。其中， 通過訪談調研地方小三線建設親歷者群體的口述回憶， 結合檔案文獻佐證的口述研究最具代表性。地方小三線研究方法涵蓋經濟、 文化、 社會等多元學科交叉的趨勢， 研究成果頻出。但地方小三線研究的區域過于集中， 除了上海、 安徽等地， 其他省市的小三線研究基本為空白， 研究時限也集中于20世紀60-70年代的小三線建設時期， 對小三線調整改造時期以及后小三線建設時期的研究仍處于起步階段。

中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從早期分析區域三線企業對地方發展的經濟效應， 到三線企業對當地人文社會的影響， 再到三線精神對區域經濟社會的推動作用， 發揮了區域三線建設的研究成果應用并服務推動地方經濟社會發展的作用。但存在研究范圍、 內容等相似性高等問題。區域大三線建設研究的地理范圍主要集中于西南西北的云貴川等省市， 且大多限于省級區域的研究回顧， 市級區域主要集中在四川綿陽、 攀枝花等地。河南、 湖北、 湖南、 山西等地方小三線研究還停留在三線建設概述階段， 很少有專題性研究。在地方小三線建設過程中， 其選址布局大多在縣級管轄的行政區域內， 因此， 地方小三線建設對縣域經濟社會發展有著重要影響， 但縣級區域的小三線研究成果少見， 僅有周明長以四川江油縣為例研究三線建設對縣域現代化的影響和陳靜以安徽霍山縣為例研究三線建設助推鄉村振興路徑等。

區域大小三線建設研究目前主要是關注區域大小三線企業、 職工的發展始末， 關于三線建設中的交通、 郵電、 物資、 通訊、 醫療等配套項目的專題研究較少。研究結論大多是基于史料的定性分析， 缺少定量研究的結論。不同區域間大小三線建設的比較研究也基本處于空白狀態。在研究方法上， 除了采用文獻史料的文字性描述外， 也有口述史料、 影音史料的整理運用等， 但存在所依據的檔案史料重復性比較明顯的問題。在研究時限上， 集中于三線建設時期的梳理分析， 應該進一步延伸其研究時段。

三、 微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

微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以某一三線企業、 某一類人群為對象， 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21世紀以前， 多集中于三線企業一線職工對其所在企業的研究， 進入21世紀后這方面的研究成果較少。第二階段是從2012年起， 參與研究的歷史書寫者大多是學界研究者， 尤其是關于三線企業的案例研究開始頻繁出現。徐有威主編的 《新中國小三線建設檔案文獻整理匯編》 （第一輯）， 是對全國小三線建設龍頭企業——上海八五鋼廠的企業檔案文獻資料的整理。也有不少三線企業以廠志的形式梳理了企業發展史， 為微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提供了一手資料。大部分學者選擇某一研究主題進行針對性較強的個案研究。微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主要分為三線企業案例和三線群體案例兩個方面。

（一） 關于三線企業案例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 以三線企業一線職工為主的研究者陸續探討所在企業如何發揮優勢完成調整改造， 大多是闡述所在三線工廠軍轉民的生產經驗。也有少數地方政府工作人員對當地行政區域內三線企業進行研究， 如湖北省遠安縣政府工作人員以所在行政管轄內的三線企業066基地為微觀案例， 梳理三線企業同地方企業聯合發展促進地方經濟發展的經驗。

還有個別三線企業職工梳理所在企業同周邊關系的發展， 如黎藜結合江西江州造船廠同周邊關系惡化的水、 電、 路等沖突， 總結關系惡化的原因， 并提出解決措施。

隨著宏觀、 中觀視域三線建設研究成果的不斷積累、 三線檔案資料逐漸公開或部分公開等， 學者們開始關注三線企業檔案資料， 并通過各種方式獲得三線企業原始檔案， 從經濟效應、 社會學、 建筑學等角度對三線企業進行微觀案例分析。經濟效應角度的案例分析， 有對個體三線企業的搬遷、 發展歷程及其對地方經濟發展的影響的概述研究， 也有對微觀三線企業的技術引進及轉移、 企業制度、 軍轉民經驗的專題研究。如袁世超、 徐有威以長城機械廠為案例分析三線企業在改革開放中技術引進與外資利用的經驗。

社會學角度的案例分析， 主要是圍繞微觀三線企業同地方互動關系研究， 如廠地共建、 工農互惠合作等議題。建筑學、 旅游學、 地理學等角度的案例分析， 主要是對個案三線企業的單位空間、 工業遺產進行研究。其中， 以華中科技大學譚剛毅及其指導的碩博學生發表的期刊論文和畢業論文居多。在微觀三線企業案例中， 對同一研究論域開展了不同角度的研究。如在三線企業選址的研究中， 張勇、 肖彥討論了政府各方在四川三家三線企業選址中的博弈過程；吳倩華、 羅星從地理學角度討論了貴陽機電廠在調遷過程中的選址問題；崔龍浩從歷史學角度回顧了二汽選址的確定過程。

劉合波通過分析816工程選址過程中對環境要素的考量， 指出學界需加強分析環境要素在三線企業選址決策中的重要性。

微觀三線企業案例研究逐步得到關注， 不僅有三線企業歷史發展的整體性回顧， 也有特定的專題性梳理。三線企業微觀案例研究， 不僅可以開拓三線建設研究的視野， 而且研究內容及結論對當下推動企業發展有著極高的歷史借鑒與啟示作用。

（二）關于三線群體案例

三線群體案例主要是圍繞三線企業特定群體的生產、 生活、 人文發展等開展的專題性研究。三線群體包括但不限于三線職工、 三線移民、 “半邊戶” 家庭、 三線民工等。三線群體研究主要包括三線工人參與企業生產、 三線民工參與建設生產、 三線職工家屬工作安置等議題， 如三線企業的工人參與生產的工資福利、 職級流動的案例， 山東小三線建設中民工動員， 皖贛鐵路等路段建設中三線民工的生產和民生問題等。社會生活史角度的個案研究是近年來三線群體研究的熱點， 三線群體的社會生活研究包括但不限于婚姻、 教育、 醫療衛生、 飲食、 物價、 生活物資供應、 同地方及周邊互動影響等。其中， 以關于三線內遷職工的案例研究居多， 既有三線內遷職工的群體構成等概念性研究， 也有內遷職工的精神面貌研究、 家屬安置研究、 子女教育研究、 民生生活研究等史學回顧。三線群體研究主要是針對小三線企業職工生產生活的微觀案例， 研究史料多以口述史為史料支撐， 研究成果多為學者深入各地三線企業的走訪調研， 這為研究積累了大批一手鮮活的歷史資料。三線群體研究更多的案例和專題還有待進一步開發挖掘。

越來越多的學者將目光轉向了微觀視角的三線企業案例研究， 專題更加多樣化和精細化， 研究數量也在不斷增加， 大多從社會生活史的角度對個體三線企業及形成的三線群體展開專題研究， 多采用民間檔案、 口述訪談、 影音資料等途徑獲取， 極大地豐富了三線建設研究的史料。微觀視域的三線研究相較于宏觀、 中觀層面的三線研究， 針對性較強， 且案例研究的個體差異明顯。微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在三線企業調整改造期基本上是針對企業管理的應用性研究， 研究內容和結論都具有一定的適用性。2012年后， 隨著三線建設研究成果以及企業檔案的不斷公開， 三線建設個案研究呈現多面向和多元化發展趨勢， 尤其是三線建設社會史的個案研究最具代表性。但存在研究的碎片化且問題意識不明顯等問題， 研究內容往往也是對研究個體的簡單歷史敘述。三線企業的個案研究應選擇具有代表性的研究對象， 以小見大。

四、 關于三線建設研究的理論與方法

三線建設研究在當代中國史研究中的重要性不斷顯化， 學界開始著手三線建設研究的史料搜集與整理。有學者專門就三線建設研究的史料收集與整理展開系統闡述， 也有學者運用或借鑒相關學科的理論提出三線建設研究的理論和方法。

（一）三線建設研究的史料收集與整理

有專門圍繞三線建設研究的檔案史料的收集原則、 目標定位以及收集措施方法展開研究。

也有專門就三線建設研究中的某類史料的收集運用開展研究， 尤其是口述史研究方法最受學界關注?？谑鍪吩谌€建設研究中運用廣泛， 是三線建設研究史料的重要來源， 使微觀三線建設的視角與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互為補充。有專門探討三線建設口述史研究的理論， 如南京大學周曉虹團隊近年來持續開展三線建設口述訪談， 認為從社會學的角度討論三線建設口述史料的收集和使用， 有助于拓展社會學研究的想象力。

許南海分析并強調如何在三線建設研究中規范運用口述史。

也有學者對如何充分挖掘與利用圖書館、 博物館、 民間文獻等三線建設史料開展研究。

目前， 分為以三線建設研究史料為主體的總論研究和以區域圖書館、 博物館三線建設研究史料為主體的個案考察， 以及圍繞三線建設研究史料收集的重要性及途徑方法展開的研究。研究者應系統全面的搜集整理三線建設相關檔案， 積極同各地檔案館、 圖書館、 博物館聯動交流， 同時建立學術共享平臺便于交流共享。三線建設民間文獻也應該受到重視， 要抓住三線建設所處歷史時期距當下時間相對較近的優勢， 及時搶救搜集民間文獻及口述訪談， 這有利于開展全面立體的三線建設研究。

（二）三線建設研究的方法與理論

關于三線建設研究的方法，提出了運用歷史地理學、社會學等方法，還有環境史視野的方法，如劉合波分析四川816工程在選址、建設以及后來的發展過程中與環境的多方互動，探討環境史視野下三線建設研究的方法，甚至有身體史視域研究三線建設群體的方法，等等。關于三線建設研究的理論，越來越多的跨學科研究者運用其專業學科的理論研究三線建設，如三線建設音樂史研究、三線建設體育史研究、影像史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等。這些研究不僅拓展了三線建設研究的專題，也豐富了三線建設研究的理論寬度。三線建設研究的理論，主要表現為以史學理論為主體，經濟學、政治學、社會學、藝術學、體育學等其他學科理論相互交叉，對三線建設進行全方位研究。目前，一些研究專門探討將單位制、關系網絡、文化孤島、人地互動等理論運用到三線建設研究中。三線建設研究的方法與理論既有與歷史學、社會學、經濟學、政治學、藝術學、體育學等學科共通的方法與理論，也有其獨特的方法與理論。如三線建設研究利用經濟學的量化工具創新研究方法，聚焦三線建設的經濟效應。三線建設研究的方法與理論，呈現以歷史學為基礎，多學科交叉互動的特點。三線建設研究的跨學科交叉研究方法，不僅對歷史事實開展全方位的基礎型研究，同時也結合現實問題開展有針對性的應用型研究。三線建設研究的方法與理論的研究還有更大的提升和發展空間，引進并運用其他學科的方法和理論，才能構建三線建設研究獨特的的理論框架和方法特色。

五、 思考與展望

三線建設研究前期主要側重于對基本歷史的回顧梳理。隨著研究成果的積累， 研究者在梳理基本歷史的基礎上， 不斷運用不同學科的理論和方法對史實加以分析。20世紀80年代三線建設研究主要以三線企業調整改造為重點。進入21世紀后， “西部大開發” “振興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 等區域發展戰略和 “一帶一路” 倡議相繼提出， 總結區域三線建設的經驗教訓， 推動區域經濟社會發展成為現實的強烈要求。近年， 相繼開啟的三線遺產、 三線地區鄉村振興建設、 三線建設歷史如何融入高校思政課程等的研究， 就是三線建設研究積極回應國家重大發展戰略， 為實施這些重大發展戰略提供歷史經驗和啟示。

（一）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思考和展望

宏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不僅要引入新的學科研究三線建設基本歷史， 而且還要繼續深入挖掘三線建設專題史， 持續貼合國家重大發展戰略和政策， 更新研究專題。如關注三線建設的鐵路交通史研究、 技術史研究、 教育文化醫療史研究、 郵電通訊史研究、 三線建設與中國式現代化等， 為深化中觀和微觀的三線建設研究奠定基礎。研究方法上要積極利用現代研究工具開展三線建設研究， 如加強量化統計方法與三線檔案史料的結合研究， 從而使研究結論更加辯證客觀。研究時段上應將三線建設置于長歷史時段， 才能更加準確判斷和評價三線建設在新中國建設和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中的歷史地位。

（二）中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的思考和展望

中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要拓寬和深化研究范圍， 不僅要關注研究成果薄弱的河南、 湖北、 湖南、 山西等區域大三線， 地方小三線研究范圍也應從上海、 安徽等擴大到其他省市區， 同時也要細化至市、 縣級行政區域。在研究時限上， 中觀視域的三線企業調整改造時期和后三線建設時期的研究有待進一步跟蹤挖掘， 同時區域內三線建設不同歷史時段的比較研究也需要進一步加強。在研究內容上， 不同區域間大小三線建設發展異同及原因機制的比較也值得深入探究， 并關注地方政府和人民對區域三線建設的影響。在研究重點上， 研究者要在開拓區域三線建設基礎型研究的基礎上， 兼顧區域三線建設的應用型研究。20世紀60年代開展三線建設就已經提出了完善產業布局。地方小三線建設的重要原因之一是要在每一個地方建立完善的工業體系。雖然在三線建設中建設完備的產業鏈并沒有完全實現， 但從當前中國的國家安全來說， 產業安全是戰略重點， [JP3]而在產業安全中建立完備的產業鏈供應鏈更是重點中的重點。從產業鏈供應鏈安全出發， 挖掘三線建設對建設完備的產業布局的目標所作出的努力和經驗具有特別重要的歷史經驗和啟示。

（三）微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的思考和展望

微觀視域的三線建設研究要注重搜集并利用微觀三線企業的企業檔案、 民間文獻、 口述訪談等， 并與官方文件檔案相結合， 全面立體的展現三線建設的基本歷史。盡可能選擇代表性案例對微觀三線企業或特定人群的生產生活進行研究， 并選取實用性的研究論題。如三線企業的后續經營發展的歷史和經驗、 同當地的互動發展、 企業制度、 生產協作、 民生保障等專題。應利用微觀案例史料的易得性， 以自下而上視角的微觀案例同自上而下視角的宏觀研究相結合， 實現由點及線至面的立體、 全方位的三線建設研究。

Review and Prospect of Research on San-Xian Construction

Abstract： The sustained and significant influence of the San-Xian construction on China’s economic development cannot be overlooked. During the 1980s， the historical records of the San-Xian construction were progressively disclosed， leading to a surge in research interest in this field. As a result， a wealth of research findings has accumulated. In the macro perspective， the discussion primarily revolves around the motivations and historical background of the San-Xian construction and its adjustment， the execution process， assessments of its impact， and the preservation of its heritage. In the mid-range perspective， the focus shifts to the regional development strategies of large San-Xian enterprises and their effects on regional modernization， as well as the implications of local Small-Scale San-Xian construction. At the micro level， the author’s attention is directed towards the history of San-Xian enterprise construction， the societal impact， and the San-Xian groups. In addition， the 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aspects of San-Xian construction research are also presented.

Key words： San-Xian construction research; review; prosp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