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豆,參加過多個高級中級研修班。第一次學習是去北大辦的班,考古收藏高級培訓班。起因是丈夫高峰送公司總經理到清華學習,學費百萬,好處之一是可以到世界各地游學,學習企業管理,結識有資源的企業。米豆就在北大找個自己喜歡的學習班,學費五萬元。盡管在學費上相差懸殊,但是在學習這件事兒上,米豆也走在進京的道路上,算是扯平。就像丈夫給總經理買輛百萬的車,給米豆買輛超百萬的車,扯平。其實,哪有什么扯平?在米豆心中,早就酸溜溜,不是什么好滋味。
這次學習是高級傳承研修班,為期一周,開課地點安排在光華之城彩霞大學,一個米豆沒有去過的沿海城市。接到通知,米豆糾結,去還是不去。不去?三年學費已繳。去?不遠不近三個小時路程沒有直達高鐵,需要倒車。猶猶豫豫間,提前一周,高鐵票已無。米豆更是糾結去還是不去。糾結,是米豆的常態,比如糾結丈夫身上若干問題。丈夫邀請那位總經理,人還沒到,車配置上,人還沒出業績,先去清華學習兩年。米豆糾結,婚,離還是不離?
米豆還是做了去的準備,提前兩天理發、刷車、加油。提前一天,準備好衣服、藥品、茶、咖啡、充電器等都裝進車后備箱。準備期間,米豆也盼望有個什么電話打來,如果在此期間有個要緊事兒得辦,不去的理由就充分些,或是堅定些。當然,米豆更有去的理由,不單是繳了學費,更主要是可以冠冕堂皇離家,拉起拉桿箱硬氣地走在各種研修班的路上,離家,離開一個人,需要有更充分的理由。也想過與誰一起同行。曾經拿起電話又放下,曾經按完電話號碼還是沒有撥出去。即使有人可以同行,那么一周學習期間,同行的人咋辦?他或她再倒車回來?住賓館?同去參加研修?主辦方不會同意,除非繳費。給陪同的人拿學費,也沒有必要。學習間隙和陪伴的人去逛光華之城?恐怕沒有時間,以米豆的經驗,課程一定安排滿滿當當,像要求干部一樣要求每位學員,包括晚上會有分組討論等安排。米豆有時候真把自己當女干部要求,穿正裝,衣服是藏藍淡藍墨綠姜黃淺灰等顏色居多,發型也基本是主持人發型。而每年春天,米豆會把自己打扮得十分熱烈,艷粉、蔥綠、大紅,穿上一套套飽和度極高的彩衣,配上不同質地的絲巾,不同產地的墨鏡,鞋與挎包,全部配套。萬物生長季,米豆的心在春天里,也仿佛野草一樣瘋長。找人同行還是不妥,只有獨行。獨行也是米豆的常態,常一個人獨坐,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睡眠。
報到日期到了,米豆早晨五點鐘起床,拉開窗簾,在樓上望出去萬里晴空,心情立即隨之愉悅,雖然提前看了天氣預報是晴天,但是今天的天氣比預報的還要晴朗。米豆心里哼著小調,在臥室、衛生間、廚房來回好幾趟,燒水,煮咖啡。磨蹭到五點五十五分,帶一杯開水、一杯咖啡,在家里做飯人六點鐘到來之前下樓。今天是他們結婚三十五周年紀念日,丈夫的門沒有開縫,她也不便推開,以免打擾他休息。接到通知時,米豆把通知轉發給丈夫。丈夫看沒看不知道,反正沒有回應。轉發等于告知,是夫妻間最基本的禮節。而這禮節,丈夫早就沒有了。米豆曾經為丈夫去哪兒不告訴自己,憤恨過,吵過,嚎過。后來,米豆平復了,不告訴就是不告訴了,徒勞尋求就是自尋煩惱。不管幾夜幾月還是幾年不回家,米豆依舊是米豆,挺起腰身,與丈夫井水不犯河水,不問便釋懷,釋懷便不問,徹底將丈夫從拳拳之心中放生出去。
米豆在門前猶豫,開門時回看一下丈夫的門,紋絲不動。米豆開門出去,轉過身輕輕合上門。走到電梯旁,手慢慢上去按電梯開關,電梯門打開,走進電梯,按著里面開門開關,轉身,對著走廊過道,一分鐘后,家門沒有聲音,她松開開關。電梯快速關門,直達一樓停車場,上車,開啟高德導航出發。
五月的步云山城,六點的早晨,陽光剛好,行人稀少,車窗放下,清風攜帶槐香撲面而來。早晨真好,出來真好。如果沒有這次學習,這個早晨,她還會和以往一樣,磨蹭到七點后,等丈夫吃完飯,她再吃飯。盡量不同桌,以免會碰撞出很多問題。即使不言語,看到丈夫擎遙控器換臺,米豆的打嗝拔氣會像葡萄一樣嘀里嘟嚕冒出一串串。她會想到,丈夫頻繁換臺,他們之間這輩子如何能在一個頻道上同行?那樣,丈夫會停下筷子,盯她,怎么?又堵著了?這種不間斷涌來的堵,米豆真是不想出現并避免出現。哪怕能有一天不堵,對于米豆來說,將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報到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前,米豆打提前量,早點報到,在彩霞校區轉轉,畢竟是第一次去,應該珍惜機會,去領略和感知彩霞大學。米豆有體會,很多事情,當你趴在被窩里想出各種拒絕的理由時,其實極不劃算,因為只要你出來,離開被窩,離開家,出來皆是收獲,看世間熙熙攘攘溫暖無處不在。自己屏蔽外界,外面的世界也同樣屏蔽你,一個人與天、地、人,信息不通達,便意味著短路。她與丈夫之間的短路,不知不覺間已經算不清幾年了。
路過早市時,人比較多,導航喋喋不休,左轉右轉。出步云山城之前的路,米豆十分熟悉,導航語音有些鬧騰。“慢點,您慢點,發型飄起來了,再不剎車,就飄上天了。”米豆偶爾聽進幾句,甚覺好笑。導航在說的,就是丈夫一類人。沒有剎住車,飄上天了。
步云山城是丘陵地貌,最高峰步云山1130米。步云山是一個曼妙的名字,無論是步云山,還是曾經的布云山,都使米豆十分向往。每年春夏秋冬登山四次。春天,在樹木枝葉沒有散開,山還沒有完全封門,綠得端正;夏天,天女木蘭花在三、四、五盤道盛開,白得無瑕;秋天,層林盡染,跟著肅殺之威嚴撲面而來;冬天,白雪皚皚,掩不住山的挺拔堅韌。山中的木魚石,在四季風中,演奏出各種曲調,雄壯悲哀低吟淺唱。山谷中,有呂祖打坐的地方。有遼塔也有明碑。每一步都走在歷史中、自然中、修行中。
丘陵路段,車輛漸少,導航的聲音漸漸響在耳邊,變成米豆的陪伴。這條路是米豆第一次走,就像婚姻,每個人的婚姻,都是第一次一個人走進陌生之路。
米豆與丈夫是高中同學,米豆是家中老大,家中有四個姑娘。米豆家墻外有一棵杏樹,東院鄰居偏說是他們家的,說米豆家院墻東擴二尺,才使杏樹在她們家墻外。米豆父母說,這是老墻,河套石頭壘的,是我們父輩壘的墻。我們祖宗闖關東十五代,來時就栽的杏樹!那杏樹才五十年呀。我們說它百年就百年,說它千年就千年。鄰居推倒米豆家院墻,把杏樹套進他們家墻內。米豆父母堅決不讓米豆念書,趕緊回家找婆家,找個能搶回杏樹的女婿。米豆到班級邊收拾書本邊哭,哭得傷心極了。老師同學圍問,她趴課桌上放聲大哭。老師和同學知道事情來龍去脈后,老師說報警。米豆丈夫高峰,當時是米豆同學,當即秘密組織十幾位同學,不讓老師知道,借三把大鋸,騎車百里,打聽到米豆家,推開鄰居家院門,坐下就割杏樹。那鄰居家有四個兒子大打出手,鐵锨镢頭滿天飛,同學們在高峰指揮下,戰斗的戰斗,割樹的割樹。杏樹撂倒了,警察也來了。這是東院鄰居報的警。高峰甩下頭,有板有眼說,這是我舅舅家,我是他外甥,這杏樹是我們的,你看他們欺負人,把院墻重新套,把杏樹都套進院墻里了。我們現在不要杏樹,把自己家杏樹割了,犯哪門子法?關于杏樹所屬,小隊大隊干部早有耳聞,就是東院鄰居找碴兒,偏要西院一個姑娘做兒媳婦,偏偏西院四個姑娘個個要強,學習呱呱叫,不想待農村,沒有一個答應嫁給東院。東院鄰居為此,常常找事,賴走杏樹是其中之一。幾個毛頭小伙子反而解決了久而未決的問題。警察各自批評教育了一頓,不了了之。杏樹沒有了,院墻歸于院墻,米豆家重新套回院墻。東院懾于七狼八虎所謂“外甥”們,沒有阻攔重新砌墻。米豆父親的腰桿也挺起來,母親再也不用繞道東院。米豆得以繼續讀書。米豆與高峰一年后都考上了中專。米豆考進水產學校,高峰考進警察學校,都在省城。老師和同學們說合他倆。米豆說,我是很感謝他,沒有他,我早下學回家找婆家了。可是,你們看看他,走起路來甩頭撥楞角,太不穩重,將來能是好警察?同學說,那是智慧的一甩,帥氣、霸氣。中專兩年畢業,兩年中,高峰以死纏爛打之攻略,拿下米豆。高峰舍得出力,他拿下米豆,還不是直接接近米豆,而是抽假期到米豆家干活。人家打井,他搖轆;人家壘墻,他挑泥。春種、夏鋤、秋收、冬藏,搶著干活,放下這樣拿起那樣,不把自己當外人。米豆爸爸急性闌尾炎,他騎車載著去醫院,上大坡推車走,大冬天,汗水濕透棉衣。把米豆家人感動的,堅決把姑娘給他,不嫁打斷腿。村里人也豎大拇指。畢業后,米豆分配在市水產公司工作,高峰在區派出所工作,同在一個城市。之后,順理成章結婚生子。高峰像張開的網,米豆及家人隨之入網。為什么當時沒有一股外力,使自己蕩出高峰之網?米豆常想。當改革大潮涌來之時,米豆又隨流下崗。高峰從來都是高峰,都是主流,這時,他主動辭職下海經商,與一個從壘豬圈墻起家的兄弟一起,拉起一支隊伍,成立建筑公司,五年后成立開發公司。
過步云山城界,進入貓耳嶺界。彎道岔路像鋸齒,迷宮般橫在眼前,米豆認真聽導航,生怕漏掉指令,錯過路口。走過與錯過,米豆五十而知天命之年,回想自己確實錯過。念書時對自己好的同學,工作時對自己好的同事,親戚朋友為自己介紹的對象,很多都錯過了。自己沒有勇氣去選擇,沒有勇氣去堅定地愛一個人,反而卻讓高峰堅定地選擇了自己。古語常言,沒有哪個姻緣是介紹成的,也沒有哪個婚姻是被破壞不成的,成與不成皆是前世之緣。米豆常用古語寬慰自己。可是,為什么這些年,丈夫與自己越來越遠?是緣分已盡?
丈夫創業后,米豆的家,就沒有一個家的樣子,家里基本見不著高峰影兒。他在各城市設辦事處,常年在各辦事處辦事兒,春節都不回家。公司有人對其有意見,高峰絕不妥協,真理往往掌握在百分之一的人手里。一個辦事處,一年弄一個大項目就夠本,高峰拍桌子叫囂。高峰常拍桌子。建議不成,公司人層級送禮,托親靠友,爭當辦事處經理。辦事處,男經理搖頭擺尾,女經理極盡嫵媚,在高峰面前竭盡全力表演,往死里玩兒高峰,弄錢,不弄白不弄,因為高峰分不清好賴人。有的經理干脆留一手,攜帶重要關系跑路,自開公司。
甩頭撥楞角高峰,理念就是占頻道。建筑,開發,設計,材料銷售,材料生產,一攬子相關產業鏈,從種到吃到拉,無所不包,成立幾十個公司。高峰像是一個工作強迫癥或是工作多動癥,樂此不疲跑在辦各種手續的路上,從把門人開始攀談,到科員科長直至局長。獻上廉價的笑,常以手拂之才能使因笑而僵硬的面頰回歸原位。喝酒是高峰最高光時刻之一,仰頭一杯,根本不用喝,張嘴倒進去,什么喝月亮還是喝芒果,把生雞蛋打進啤酒杯里,仰頭一杯,再把酒杯啪地一放,豪言壯語,各種承諾,畫天大的餅,說得囫圇,無論怎么繞,都能使天大的餅圓滿閉環,讓每一批在座人聽了,都認為餅里什么都有。
慢點!慢點!慢點!右拐!右拐!右拐!別跑偏了!別跑偏了!別跑偏了!導航緊急地喊著,米豆減速,向右拐去。同時,米豆眼淚瞬間就滾下來。如果在自己或是高峰的身邊,能有一個指導航向的人,他倆都不會跑偏。米豆不會嫁給高峰;高峰也不會通攬多種經營,不堪重負。
右拐,拐上牛津高速,車輛逐漸多起來,四排道。這里沒有鋸齒路,大片平原在眼前,每小時百公里時速。米豆像是在高速上漫步,甚至搖下車窗。平原上灌滿水的水田,畦埂縱橫,遠山呈鵝黃綠,非常恬淡。水田中不少人作業,可是在遼闊中顯得那么零星。一位獨行的人,以百公里的速度在高速上前行,觀望著蘇醒的田野。
前面是區間測速,一輛車猛然前行,又很快慢下來,在米豆左側車道,時而超速,時而落后,更多時候與米豆車平行。米豆愿區間測速早些過去。可是,過了一個二十公里,行駛一千米,又來一個五十公里區間,之后又有區間,米豆不知道這一路上會有多少個區間測速。那輛車不知道從哪里來,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它就那么與米豆并肩。米豆慢,它慢;快,它快。那輛車,黑色越野,車身帶著塵土,風塵仆仆的樣子,駕駛技術嫻熟,閃躲反應速度快,方向把握有力量,占道回歸有度。高速上,有一輛車陪伴,也是慰藉。
原來導航到培訓地需要三小時,由于修路,整整跑了五個小時。如果說這五個小時是一生,那么那輛車陪伴米豆能有三小時,是五分之三的人生。快到一個路口時,那輛車跑到前面,向右打轉向。米豆明白,他們要分開了,立即向左打轉向告知。那輛車慢下來。他們平行千余米,到拐點時,互致喇叭分開。連多望一眼都不可能,米豆還要目視前方。米豆不爭氣的眼淚再一次滾下來,如果不去光華之城,跟著那輛車走下去,會到哪里?就如不和高峰結婚,嫁給任何一個人,會到哪里?也許那輛車早就看到米豆一個人開車,一個人行走。與米豆平行一段,伴隨一程,關照一下。五分之三路程,相遇與分開都不知對方是誰。茫茫人海,兩輛車、兩個人還能再相遇相伴嗎?與高峰相遇這一程,也該是五分之三人生,將會以什么樣的方式分開?
快到光華之城時,隧道多起來。按照導航,打開燈光,不超速,不超車。還沒等關燈,又一個隧道出現,連著長長短短五個隧道,米豆的眼睛不適應,隧道內,燈光幽暗,隧道外,陰一陣晴一陣,陰晴不定。也有其它車輛匆匆而過,不知奔向哪里。也許每個人都有目的,也許,也有像米豆一樣,即使有目的,也心中茫然。前方的任何學習目的都是短暫的,家才是目的。而回到沒有愛的家里,仿若走在沒有光明的隧道里。
又行駛半小時,所有車輛被逼到一個休息區,告知前方塌方。米豆停下車,松開安全帶,下車伸展腰身,去衛生間。下車的人,吵吵把火,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時候通車?快了,快了。也有人平靜地抽煙,看土特產,圍桌喝酒。好像塌方再正常不過,好像這里的人們經常遇到塌方。米豆上車拿咖啡在廊沿下,也悠閑地喝起來,咖啡溫度恰好,這是米豆最喜歡的炭燒咖啡。
高峰,米豆又想起高峰,并且時時刻刻。看來放生一個人很難,放下執念更難。高峰也像一個人奔跑在高速上,沒有限速,沒有方向,有勇無謀的樣子,憑一股蠻勁,跑成赤腳大仙,所向皆是彎路或是塌方。記得高峰地理歷史語文學習都不咋的,把壺口瀑布說成黃果樹瀑布,把三國安排到南北朝,把阿慶嫂說成祥林嫂,沒有邏輯,也跟著兜時代的風。董事長就是研究戰略的,所有事務聘任總經理管理。朋友們把酒臨風,高談闊論,把高峰說得暈頭轉向。高峰是一個不看史書的短路人。高峰立馬起用獵頭公司,尋找總經理。聘百萬年薪總經理時,公司其他經理工資年薪不過十萬。總經理以什么面目示人?帶來什么項目?全公司上下嘀嘀咕咕,百分之百不同意,只能拭目以待。總經理第一把火,改善伙食,中層以上免費就餐。這些都打動不了他們,實干家要做實在事兒。一次公司開會,總經理扭噠扭噠最后一個落座,看沒有沖泡咖啡,拍起桌子,那拍桌子的樣子,酷似高峰。高峰更是生氣,秘書帶著小跑去沖咖啡。總經理每周三議事兒,所有分公司人,周一去上班,周三回來碰頭,有的開車三個小時回來總公司。還干不干活了?正直人當高峰面講。怎么?不聽總經理的?太沒有格局了!你能干就干,不能干滾蛋!公司順口溜,董事長三司七處十六辦,四房八窩十九攤。上年齡人呵呵笑,還是缺點什么。高峰不斷給自己挖坑,離開公司的人越來越多。總經理大查人力資源部,讓每個部門報職工崗位,按崗位開資。米豆有兩個月沒有開工資時,問高峰,我工資怎么沒有了?沒有就沒有,總經理說算,統一管理。米豆忍無可忍,起訴離婚,離婚書第三天送達,同時公司所有賬戶被法院查封。高峰暴跳如雷,你!你!你米豆!干什么?怎么想的?離婚!憑什么?憑你獨斷。我還不是為你?為家?這樣的家,寧可不要。高峰找來米豆父母,一致通過取消離婚。米豆說,不離給我年薪二百萬,一次性先付十年兩千萬。憑什么?憑你把我當空氣。經協商,高峰暫給米豆一千萬,遠離企業。從此,米豆開個旅游公司,自食其力確實踏實。
高峰資金鏈瀕臨斷裂時,總經理還操縱并購小公司,米豆打聽到那是一位領導的公司,要快速脫手,高峰全力以赴高于市場價拿下。高峰的全力以赴,不當警察,不沖在抓壞人的路上,真是可惜。米豆病得爬不起來,是父母送到醫院,他還在為辦事處女經理的女朋友,全力以赴。高峰還全力以赴融資,千方百計貸款,甚至把合同都用于貸款,將一個好端端的企業搞得債臺高筑,將一個好端端的家搞得分離崩析。公司人看不過,提醒米豆,日本空運金槍魚,吃了嗎?南非珠寶,你怎么沒戴?米豆一笑了之,只能一笑。
休息區周邊楊樹葉子嘩啦啦響,風有些大起來。休息區商店一派繁忙,簡餐桌椅坐滿了人。人們高聲五轟六炸,
圍看打摜蛋的居多。對于新生事物,人們還是投入了更多的關注。米豆要去車上坐,剛掏出鑰匙,發現遠處有一個人,她仔細一看,那個人,竟然是高峰!
高峰怎么來了?他怎么在這里?
而高峰,正遠遠地捧著一束鮮花,沖她笑著。她猛然想起,今天是他們結婚三十五周年紀念日。
回家嗎?還是——?米豆在猶豫著。她不知道自己在想著什么,而就在似想非想之間,她的眼淚不聽話地簌簌流了下來。
【責任編輯】大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