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出場邏輯、理論闡釋與世界意義

[內容提要] 在百年奮斗偉大征程中，中國共產黨堅持將馬克思主義生態思想同中國生態文明建設的實際和中華優秀傳統生態思想結合起來，在探索現代化的實踐中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以生態化與現代化互相促進為內在特質、生產生活生態協調發展為基本內容、社會主義屬性和綠色表征交互相融為基本特征、人民性與世界性辯證統一的中國式綠色現代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通過對傳統現代化生態困境的批判與超越、對中國式現代化階段性環境問題的糾偏與修正，成功拓新了現代化的道路，不僅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永續發展指引方向，更為解決世界性生態問題提供了中國方案和中國力量。

[關鍵詞] 中國式現代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世界意義

[作者簡介] 陳蒙，清華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

*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對世界歷史進程的深刻影響研究”（項目批準號： 2 2 Z D A 0 1 8）的階段性成果。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 1] 1 9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色，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既是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化，又是具有世界意義的中國式現代化。傳統現代化過程中總是伴隨著對自然資源的過度索取和對生態環境的破壞，歷史已經證明了傳統現代化道路的不可持續性。中國正站在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起點，必須認識到我國作為人口十四億的大國，要整體邁入現代化，過去高污染、高耗能的粗放型發展方式顯然是行不通的。必須轉變發展方式，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走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生態文明之路。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必須深刻認識和把握中國式現代化的生態要義及其世界意義。

一、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出場邏輯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有其形成發展的必然邏輯。從文化底蘊來看，天人合一論、道法自然、取用有節等中國古代傳統生態哲學蘊含了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生動表達；從理論基礎來看，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們關于自然“是人的無機的身體”[ 2]、“認識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體性”[ 3] 9 9 9等論述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思想來源；從實踐基礎來看，中國在推進現代化過程中正確處理了人與自然、發展與保護的關系，踐行了許多有效的生態舉措，積累了寶貴的成功經驗；從歷史鏡鑒來看，傳統現代化模式無法真正化解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二者的矛盾關系，由此導致的資源短缺、環境污染、生態破壞等問題警戒后發國家在探索現代化進程中必須推動發展方式的綠色轉型，尋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1 .文化底蘊：根植于中華優秀傳統生態思想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豐富生態智慧為滋養，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理念的現代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鐫刻著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包含著中華民族最根本的精神基因，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滋養。中華民族歷來尊重自然、熱愛自然，在幾千年的生產生活實踐中積累了大量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孕育了豐富的生態文化。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我們應該遵循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理念，尋求永續發展之路。”[ 4] 5 4 4天人合一論是中國古代生態哲學的重要內容，其中探討的“天”“人”關系也可以說是自然與人的關系，即主張人和自然和諧共處。古代先賢對“天”“人”關系的探討經久不衰，前有孔子提到“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周易·文言傳》） ，莊子提出“天地與我并存，而萬物與我合一”（《莊子·齊物論》） ，董仲舒認為“天地人，萬物之本也。天生之、地養之、人成之”（《春秋繁露·立元神》） ，后有王陽明提出“大人者，有與天地萬物為一體之人心”（《大學問》）等。天人合一論的實質是主張將天、地、人作為一個統一的和諧的整體來考慮，從而建立一種人與自然共存共榮、和諧發展的關系。“道法自然”（《道德經》）是道家思想的核心主張，即自然而然的意思，強調世界萬物都應遵循這一規律。道法自然蘊含了豐富的生態倫理智慧，強調一種尊重自然、遵循自然之道的理性態度。取用有節，即“取之有度、用之有節”（《資治通鑒·唐紀·唐紀五十》） ，意思是說對于自然和社會產出的各種資源，我們要有限度地索取、有節制地使用，不能只顧眼前利益，而不作長遠的規劃和打算。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應該追求熱愛自然情懷。‘取之有度，用之有節’，是生態文明的真諦。”[ 5] 3 7 5站在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新起點，必須推動中華優秀傳統生態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將古代先賢的生態智慧成功融入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過程之中。

2 .理論基礎：承繼于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思想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以馬克思主義生態思想為根本指導思想的社會主義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理念強調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人類必須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實現了對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思想的繼承和創新。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學習馬克思，就要學習和實踐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思想。”[ 6]馬克思主義認為，人是自然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人是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人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離不開自然。人與自然是辯證統一的。正如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指出：“人本身是自然界的產物，是在自己所處的環境中并且和這個環境一起發展起來的。”[ 3] 4 1 0人具有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人的自然屬性決定了人類必須與自然和諧共處，人類活動必須限制在自然可承受的范圍內。在環境問題并不充分顯現、人們對環境問題普遍缺乏認識的工業資本主義時期，馬克思恩格斯就已經關注到了資本主義發展造成的環境問題以及對工人健康的危害。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文中，恩格斯揭露了資產階級無情剝奪壓迫無產階級生態權益給工人生命健康造成的危害。在1 9世紀的英國，大量原本居住在鄉村的窮人“被吸引到大城市來，在這里，他們呼吸著比他們的故鄉———農村污濁得多的空氣。他們被趕到這樣一些地區去，那里的建筑雜亂無章，因而通風條件比其他一切地區都要差。一切可以保持清潔的手段都被剝奪了，水也被剝奪了，因為自來水管只有出錢才能安裝，而河水又被污染，根本不能用于清潔目的”[ 7]。在《自然辯證法》一書中，恩格斯指出：“我們每走一步都要記住：我們決不像征服者統治異族人那樣支配自然界，決不像站在自然界之外的人似的去支配自然界———相反，我們連同我們的肉、血和頭腦都是屬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我們對自然界的整個支配作用，就在于我們比其他一切生物強，能夠認識和正確運用自然規律。”[ 3] 9 9 8人類必須在充分認識自然規律的基礎上自覺遵循自然規律，在遵循規律的條件下合理利用改造自然，從自然中獲取生活生產必要資料的同時保護自然、順應自然，才能真正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

3 .實踐經驗：凝結于中國式現代化生態維度的成功探索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凝結于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百年生態實踐探索中的現代化。在百年奮斗歷程中，中國共產黨始終關注生態問題，在不同時期開展形式不一、生動有效的生態文明建設實踐，積累了許多關于生態治理和環境保護的成功經驗，生動展現出中國式現代化生態維度的百年發展脈絡。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積極開展植樹造林、興修水利等生態實踐。為了解決中央蘇區由于連年戰爭導致的山林荒化、水土流失等問題，臨時中央政府于1 9 3 2年通過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人民委員會對于植樹運動的決議案》，明確提出“為了保障田地生產，不受水旱災禍之摧殘以減低農村生產影響群眾生活起見，最便利而有力的方法，只有廣植樹木來保障河壩，防止水災天旱災之發生，……這既有利于土地的建設，又可增加群眾之利益”[ 8] 1 1。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對環境保護的初期探索以河道治理、林業保護為重點。2 0世紀5 0年代，毛澤東發出“綠化祖國”的號召，強調“要使我們祖國的河山全部綠化起來，要達到園林化，到處都很美麗，自然面貌要改變過來”[ 8] 5 1，并很快在全國掀起植樹造林的熱潮。中國還積極參加了1 9 7 2年的聯合國人類環境大會，并于1 9 7 3年在北京召開了第一次全國環境保護會議，進一步提升對環境問題的重視。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中國共產黨強調既要抓經濟發展，又要抓環境保護。鄧小平提出了“植樹造林，綠化祖國，造福后代”[ 9]的新號召，推動成立新的林業部，組建城鄉建設環境保護部，同時強調將法制化、制度化作為綠化事業的重要法制保障。1 9 8 3年，我國將環境保護確立為基本國策，從治國理政的新高度加深了對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1 9 8 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正式實施，成為我國環境保護的基本法律。以上這些舉措為我國環境保護法制化、制度化和體系化奠定了重要基礎。2 0世紀9 0年代，全球性環境危機愈加凸顯，尋求可持續發展道路迫在眉睫。中國共產黨順應時代潮流和全球大勢，明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要走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并在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上向世界承諾。2 0 0 2年，黨的十六大提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強調“可持續發展能力不斷增強，生態環境得到改善，資源利用效率顯著提高，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推動整個社會走上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 1 0]。2 0 0 3年，胡錦濤在十六屆三中全會上提出科學發展觀，強調統籌人與自然和諧發展。黨的十七大則直接提出建設生態文明的命題，并首次將“生態文明”寫入黨代會報告。這既是當代中國經濟社會綠色轉型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國共產黨對于如何破解人與自然、發展與保護矛盾難題的理論回答，更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對推進全球生態環境治理的堅定決心。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站在實現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高度上，深刻回答了“為什么建設生態文明、建設什么樣的生態文明、怎樣建設生態文明”等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正式確立了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為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提供了方向指引和根本遵循。堅持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更快展現天藍、地綠、水清的美好生態圖景；加快森林生態修復和植被保護，不斷擴展綠色版圖；堅持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實現高質量發展，加快經濟增長方式綠色轉型；強調發展低碳經濟和循環經濟，不斷降低生產生活實踐中的能耗物耗；美麗中國建設邁出堅實步伐，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成為全民共識……這些舉措和成就有力地促進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進程。同時，中國積極推動全球可持續發展，發出“地球生命共同體”等號召，為全球生態文明建設貢獻了中國力量。

4 .歷史鏡鑒：反思于傳統現代化道路的生態困境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深刻反思并超越傳統現代化生態困境的中國式現代化。世界現代化發軔于西歐。在歷史上較長一段時間，西方現代化都主導著人類現代化進程。西方現代化曾經取得巨大成功，創造了巨大的物質財富，但西方現代化模式是資本邏輯下的現代化，資本的逐利性往往導致其對自然的無限索取。在現代化前期，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都曾為追求經濟發展而犧牲自然環境，造成了嚴重的資源浪費、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問題。1 9 5 2年，英國倫敦煙霧事件震驚世界，嚴重危害了人們的生命安全。日本著名的“四大公害”環境污染事件，也給當地居民造成慘重的生命財產損失。西方現代化模式下各種環境問題層出不窮、屢禁不止，正是這些危機倒逼資本主義國家開始進行環境治理，重新審視人與自然、發展與保護的關系，在環境立法、綠色科技、生態治理等方面積累了一些先進經驗與做法。雖然目前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的環境質量已經得到了明顯改善，但并不表示西方現代化模式真正解決了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矛盾沖突。在全球化背景下，發達國家將本應自身承接的環境問題轉移到了發展中國家，造成今天第三世界國家普遍存在的各種生態問題，并由此導致了一些地區更加貧困化與邊緣化等問題。西方現代化模式已經顯露出其難以解決資本主義發展與生態保護不可調和的矛盾及其引發的一系列生態環境問題。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決不能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只要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鍥而不舍，久久為功，就一定能把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 1 1]中國作為后發國家，在探索現代化道路中可以借鑒西方國家環境治理的優秀經驗和先進成果，但更要汲取西方現代化模式的生態教訓。

蘇聯傳統社會主義現代化模式出現的生態環境問題，也警戒中國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過程中必須處理好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的關系。蘇聯長期推行以軍事工業和重工業為主、忽視輕工業發展的工業化戰略，對自然資源具有較強的依賴性，其經濟發展方式也是典型的粗放型發展，再加上蘇共對于環境問題始終沒有足夠重視，這就導致了嚴重的資源浪費和環境污染問題，直接影響到蘇聯人民的生產生活。蘇聯由于污染造成嚴重的損耗，“到1 9 8 0年，由于空氣和水的污染造成前蘇聯年均總損失達2 0 0億盧布，而到1 9 9 0年，這一數字達到4 5 0億盧布。有的資料顯示， 1 9 8 0年的總損失大約為5 0 0億—6 0 0億盧布，而1 9 9 0年達到1 2 0 0億盧布”[ 1 2]。蘇聯以高消耗、高污染、高排放、低效益為特征的發展模式是建立在資源環境代價過高的基礎上，本質上是不可持續的。中國在推進現代化的過程中，必須引以為鑒。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騰飛的同時也使環境問題日益凸顯。一方面，中國自然資源相對有限，人均耕地、森林、能源等擁有量均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發展中的自然約束力較為突出；另一方面，由于過去生產技術水平落后的客觀原因，中國在一段時間內的發展方式主要是粗放型發展，由此引起了一系列環境污染和生態系統退化等問題，嚴重影響到人民的生活與健康。探索現代化過程中出現的生態教訓促使中國加速尋求綠色低碳的可持續發展道路。作為后發國家，我國在推進現代化的過程中，不僅吸收借鑒傳統現代化過程中的經驗教訓，更結合本國發展實際，堅持將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思想與中華優秀傳統生態文化相結合，將生態文明理念融入發展方式中，將創造更多優質生態產品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態環境需要作為現代化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的出發點，走出了一條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之路。

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理論闡釋

現代化發展以自然資源和環境承載力為物質依托，資源約束直接影響著現代化進程，關系現代化能否順利推進。堅持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才能為持續推進現代化、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堅實的自然環境基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本質上是一種綠色現代化，要求處理好生產生活生態之間的關系，同時又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內嵌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階段和發展目標之中。

1 .內在特質：生態化與現代化互相促進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中國式現代化的生態維度，內蘊了生態化與現代化互相促進的特質。生態文明建設與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具有內在統一性。不論是傳統工業文明階段還是生態文明階段，現代性發展和現代化建設始終是人類社會前進方向。現代化包含著人類思想和行為一切領域的變化，包括從傳統經濟到現代經濟、傳統政治到現代政治、傳統社會到現代社會、傳統文明到現代文明等各方面的轉型，可以說生態文明建設是現代化發展的應有之義。因此，生態文明和現代化是齊頭并進、互相促進、共同發展的。

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必須將實現現代化視為核心議題，必須認識到我國還處在現代化建設過程之中。現代化的物質基礎和核心動力是工業化，實現現代化必須堅持推動工業化發展。我國正處于工業化的中后期，正積極推動傳統工業化邁向新型工業化發展新階段。物質生產實踐是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大力推進新型工業化就是推動物質生產實踐的變革發展。從這一角度來看，新型工業化是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強大物質支撐和動力保障。通過新型工業化戰略，后發國家可以避免重復傳統工業化過程中的高污染產業、高耗能產業和剝削性經濟，實現生態保護和經濟增長協同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必須堅持推進以綠色低碳為生態底色的新型工業化，將綠色發展理念貫穿于工業化的全領域和全過程，同時實現工業本身的綠色化、低碳化，促進人與自然、發展與保護、生態與工業的和諧相處，實現現代化的生態化。

以生態化促進現代化，核心在于為現代化發展提供堅實的自然資源保障，不僅要節約自然資源和提升生態環境養育力，更要通過對傳統生產方式、生活方式的生態化改造，提高對資源的利用率，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內在要求。”[ 1] 4 1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必須堅持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的理念，以美麗中國建設為目標引領，以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求為價值導向，加快發展方式綠色轉型，深入推進環境污染防治，提升生態系統多樣性、穩定性、持續性，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必須明確指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強調的是生態化與現代化互相促進，決不是為了生態化而否定現代化和工業化，決不能陷入極端環保主義窠臼，將工業化過程中對自然資源的合理開發和科學利用扭曲為對生態環境的破壞而大加撻伐，而是通過生態文明建設理論與實踐的創新發展，切實改善環境、修復生態，為強國建設、民族復興不斷夯實生態基石，最終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

2 .主要內容：生產生活生態協調發展

大自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基本條件，人類在與自然的互動中生存、生活和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關鍵在于協調好生產、生活、生態三者的關系。生產與生態的關系，實質是物質生產實踐與自然環境的互動關系，在現代化過程中集中表現為經濟社會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的矛盾關系。如何破解發展與保護難題是現代化發展的挑戰之一。傳統現代化過程中，往往是以犧牲自然環境換取經濟發展，忽視了發展的生態成本和經濟增長的生態代價，反而導致經濟成本上升甚至造成巨大經濟損失。生活與生態的關系，本質是人類通過生活實踐特別是消費活動建立與自然環境的互動，在現代化過程中突出表現為消費主義對自然資源的大肆掠奪，激化人與自然的緊張關系。現代消費主義是西方現代化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并隨著全球化浪潮不斷蔓延至世界各地。解決消費主義造成的資源浪費、環境污染等問題，已經成為更加迫切的需求。因此，必須處理好生活與生態關系。生產與生活是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生產與生活是不可分割的，有了生產活動，人類才得以生活；為了繼續生活，人類必須不斷地進行生產活動。同時，生產活動是在消耗自然資源的基礎上創造更多的物質產品，而生活是以消耗自然資源和物質產品得以為繼，這種矛盾關系又促進人類不斷擴大生產來增加在生活中不斷被消耗的物質產品。由此，環境污染、能源枯竭、生態破壞、資源浪費等問題在人與自然、發展與保護的矛盾沖突中不斷暴露出來。協調生產、生活、生態三者之間關系是一個系統性問題，涉及到經濟社會和自然系統的方方面面。秉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理念，中國共產黨堅持以環境保護和生態修復為基礎，以綠色科技創新為技術支撐，以生態文明建設制度體系為保障，不斷推動發展方式綠色轉型，形成綠色消費、節約資源的低碳生活方式，實現經濟社會的高質量發展，推動生產、生活、生態協同發展，不斷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

3 .基本特征：社會主義屬性和綠色表征交互相融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形塑于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與生態文明建設的互動中，其本質是一種“紅”“綠”結合為顯著特征的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從現代化的領導主體、制度基礎、意識形態來看，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基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基礎上的、以馬克思主義生態思想為根本指導的現代化，體現了社會主義的本質規定性，是一種“紅色”現代化。同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強調可持續發展，堅持節約優先、保護優先、自然恢復為主的方針，促進化解人與自然、發展與保護的矛盾關系，又使中國式現代化鐫刻了生態“綠色”。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凸顯了中國式現代化的生態維度，彰顯了鮮明的中國特色和時代內涵，是構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有機要素。“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就是在不斷豐富與發展新時代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因而有著明確的“紅綠”特征。[ 1 3]中國共產黨作為無產階級政黨，百年來始終堅持以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思想為根本指導，結合我國具體生態國情，不斷促進生態文明建設的理念與實踐的創新發展，探索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全面推進生態文明建設，不斷完善和加強環境治理總體戰略和生態文明建設頂層設計，堅持綠色發展理念，加強自然環境治理和生態環境保護，構建并不斷完善生態文明建設制度體系，切實改善生態環境和修復生態系統，推動了綠色低碳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轉型，加快美麗中國建設邁出重大步伐，參與并開始引領全球生態治理。這些舉措和成就促使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中呈現出更多綠色表征。

4 .價值追求：人民性與世界性的辯證統一

現代化作為一個世界性的歷史過程，是指人類社會從工業革命以來經歷的一場急劇變革，這一變革以工業化為推動力，導致傳統的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的全球性的大轉變過程，……現代化不是一個自然的社會演變過程，它是落后國家采取高效率的途徑（其中包括可利用的傳統因素） ，通過有計劃的經濟技術改造和學習世界先進，帶動廣泛的社會變革，以迅速趕上先進工業國和適應現代世界環境的發展過程。[ 1 4]從定義來看，現代化本質是一種由弱到強、由落后到發達、由傳統到現代的變化發展過程。現代化是世界文明發展的前沿，不僅是中國人民夢寐以求的夙愿，更是世界人民的共同追求。

一方面，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取向。生態是民生之本，優良生態環境是最惠普的民生福祉。發展經濟是為了民生，保護環境同樣是為了民生。必須明確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價值主體，堅持人民至上的理念，不斷滿足人民對優美生態環境的需求，才能真正實現發展為了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推動實現包括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在內的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以為了人民為根本，以依靠人民為主體，以造福人民為目標，充分彰顯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人民性價值取向。

另一方面，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昭示了建設美麗中國與共建清潔世界的目標指向的趨同性。建設美麗中國是我國新時代持續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主要任務，也是衡量我國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標志。中國作為擁有1 4億人口、國土面積位居世界第三的大國，推動建成美麗中國本身就是對建設清潔美麗世界作出的巨大貢獻。在共建綠色家園這一全人類共同夢想的進程中，中國發出了構建地球生命共同體的全球倡議。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站在對人類文明負責的高度，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探索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之路，促進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協調統一，共建繁榮、清潔、美麗的世界。”[ 1 5]全面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既是為中國人民謀生態權益，也是為世界人民謀生態福祉。

三、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世界意義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不僅為世界各國探索可持續發展的現代化道路提供了參考，也為解決全球性環境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世界需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中國方案。工業革命以來，人類在創造巨大物質財富的同時加大了對自然資源的攫取，不僅產生資源浪費、環境污染等問題，也破壞了地球原有的生態循環和平衡，導致全球性生態危機不斷發生。加大全球環境保護與治理，不斷推動人類社會由傳統工業文明向生態文明的更高階段發展，已經成為全人類面臨的共同課題。過去半個世紀以來，國際社會也在探索解決環境問題的諸多可能，并在政策和實踐上取得一定進展。例如聯合國多次舉辦關于可持續發展高峰會，探討日益嚴峻的全球環境問題和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問題。但由于傳統的消費和生產模式、國家間的環境義務爭議等問題，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減少以及環境污染這三大危機仍然威脅著人類的生存與發展。探索世界現代化綠色發展之路、推進全球生態文明建設、共建清潔美麗世界成為擺在人類前面更為迫切的任務。

1 .實現了從西方現代化到中國式綠色現代化的道路拓新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中國在探索現代化過程中提出的關于解決生態環境問題的科學方案，超越了西方傳統“先發展后治理”模式的現代化道路，破解了人與自然、發展與保護緊張對立的生態困境，為人類社會邁向現代化提供了一條綠色發展之路。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邏輯，超越了西方資本主義現代化模式中的資本邏輯。西方現代化道路是與資本主義制度緊密聯系在一起的，這種現代化模式是以追求資本無限增殖和最大限度攫取剩余價值為根本邏輯。資本主義的性質決定了西方社會在生態領域必然遵循資本主導邏輯。資本的逐利本性要求不斷擴大生產、促進消費，攫取更多剩余價值和利潤，這種片面追求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本身具有反生態性，是導致人與自然關系不斷沖突的根源。以資本邏輯為核心的西方現代化可以在一定意義上解決“物”的問題，實現物質財富的快速增長，但無法解決“人”的問題，即無法真正為人類提供可持續的發展和優美自然生存環境。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道路堅持以人為中心的發展邏輯，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過程中堅決維護人民的根本權利、充分尊重人民主體地位，不斷為人民提供優美生態環境這一最惠普的公共產品，持續增進人民福祉。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我們要建設的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既要創造更多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優質生態產品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 5] 3 9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就是一切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把人民根本利益當作衡量生態文明建設的尺度。社會主義生態文明是人民群眾共有共建共治共享的事業，必須構建起環境治理全民行動體系，為生態文明建設提供廣泛社會動員機制，讓人民真正參與到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行動中來。

2 .提供了解決全球生態問題的中國方案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為解決全球性環境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基于中國政治體制與意識形態特征而形成的中國環境治理總體戰略，能為世界各國起到示范作用，幫助其他國家更好地解決環境問題。曾任聯合國副秘書長、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執行主任的埃里克·索爾海姆高度認可中國生態文明建設經驗。他認為最重要的經驗，就是中國高層領導對環境治理的堅定決心和整體規劃。[ 1 6]中國共產黨從治國理政的高度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將生態文明建設置于黨和國家事業發展全局的重要位置。黨的十八大把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五位一體”總體布局；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確立了“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黨的十九大將“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作為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十四條基本方略之一，并將建設美麗中國作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目標之一；黨的二十大明確提出堅持綠色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與此同時，“增強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意識”正式寫入黨章，新發展理念、生態文明和建設美麗中國等內容寫入憲法。這種將生態文明建設融入國家發展政策中的舉措，為其他國家特別是廣大發展中國家提供了經驗參照。

此外，我國在動物保護、生態修復、節能減排、發展低碳產業等方面，也為世界其他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提供了先進技術支持、豐富物資援助和科學方案借鑒。中國守護自然、保護動物的案例不勝枚舉。實施大熊貓繁育計劃、呵護云南野生亞洲象群遷移、挽救極度瀕危物種海南長臂猿，不斷擴大自然生態保護區等不一而足。中國物種保護不斷升級的同時，也積極為津巴布韋、肯尼亞、贊比亞、蒙古國等國家的野生動物和珍稀動物保護提供物資和設備。中國生態修復不僅實現了西北地區“沙漠變綠洲”的奇跡，積累的經驗和技術也助力非洲大地增添更多綠色。例如，菌草技術是“以草代木”發展起來的中國特有技術，實現了經濟、社會、環境三大效益相統一，有利于食品安全、能源安全和生態安全。2 0 1 7年5月，菌草技術被列為“中國—聯合國和平與發展基金”重點推進項目向全球推廣，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落實2 0 3 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貢獻了中國智慧、中國方案。[ 1 7]中國在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過程中，堅持用生態文明建設理念指導發展，堅定不移走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之路，不僅實現了國內生態環境的好轉，也為處理全球性環境問題和其他國家解決生態問題提供了重要的經驗借鑒和方案參考。

3 .貢獻了推進全球生態環境治理的中國力量

進入新時代以來，中國多次闡明保護全球生態環境的重要性，呼吁全世界共建清潔美麗的地球家園，秉持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積極搭建環境治理國際合作雙邊平臺和多邊平臺，與各國一道共謀全球生態文明建設之路。地球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家園，保護生態環境是全人類面臨的共同挑戰。中國不僅堅持推進國內生態文明建設，更積極參與全球環境治理。2 0 1 7年，習近平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的演講中指出：“堅持綠色低碳，建設一個清潔美麗的世界。人與自然共生共存，傷害自然最終將傷及人類。”[ 4] 5 4 42 0 1 9年，習近平在北京世界園藝博覽會開幕式上的講話中指出：“建設美麗家園是人類的共同夢想。面對生態環境挑戰，人類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命運共同體，沒有哪個國家能獨善其身。唯有攜手合作，我們才能有效應對氣候變化、海洋污染、生物保護等全球性環境問題，實現聯合國2 0 3 0年可持續發展目標。只有并肩同行，才能讓綠色發展理念深入人心、全球生態文明之路行穩致遠。”[ 5] 3 7 5毋庸置疑，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參與者、倡導者、貢獻者。

一方面，中國高標準履行環保國際義務，充分展現了負責任大國的胸懷與擔當。中國堅持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原則，主動承擔同國情、發展階段和能力相適應的環境治理義務，不僅積極參與國際環境公約談判和議程協定，更切實履行各項公約義務，堅持在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多邊協定框架下開展全球治理實踐，在解決環境治理赤字中充分展現大國擔當。近年來，中國在高標準履行國際義務的基礎上，不斷提出新目標，越來越多的“中國綠”給世界增添生態紅利、發展紅利。同時，中國還切實履行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等環境相關條約義務。2 0 2 0年9月，習近平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宣布：“中國將提高國家自主貢獻力度，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二〇三〇年前達到峰值，努力爭取二〇六〇年前實現碳中和。”[ 1 8]中國政府從頂層設計、科技創新、多元共治等多個層面作出科學部署，推進碳達峰目標和碳中和愿景有效、按時落地。另一方面，中國持續加大對全球環境基金和生態組織的捐資力度，為全球環境治理貢獻力量。在《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大會上，習近平發表講話并宣布：“中國將率先出資1 5億元人民幣，成立昆明生物多樣性基金，支持發展中國家生物多樣性保護事業”[ 1 9]，同時呼吁并歡迎各方為基金出資，從而為保護世界生物多樣性貢獻了中國力量。

此外，中國還積極號召世界各國承擔生態責任與環保義務，努力匯聚全球合力共建清潔美麗世界。中國堅定踐行多邊主義，加強應對氣候變化、海洋污染治理、生物多樣性保護等領域國際合作，積極參與全球環境治理，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深入推進綠色“一帶一路”建設，構建更加廣泛的環境外交格局，努力構建公平合理、合作共贏的全球環境治理體系，推動世界環境治理秩序向好發展。中國倡導世界各國也應履行國際義務，強調各國均作為全球環境治理的參與者、貢獻者與受益者，應該共同推進全球生態環境治理進程，促進各國共同發展，為建設清潔美麗世界提供更大助力。站在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新起點上，中國生態文明建設將繼續引領全球生態環境治理，為保護地球家園作出新的更大貢獻。

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開辟了以中國式現代化推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正確道路，中國生態文明建設正在全面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正在穩步向前。歷史已經證明：中國既不會走西方現代化“先發展后治理”的老路，也不會走“生態帝國主義”“生態殖民主義”的邪路，而是堅持走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的正路，堅持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新路。中國不以犧牲環境來換取經濟增長，更不以損害他國生態來實現自身發展。建設清潔美麗地球家園，離不開世界各國的共同努力。中國將與國際社會一道，同筑生態文明之基，同走綠色發展之路，推動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穩步發展。在新征程的路上，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正在創造更多偉大成就，正在書寫全球生態文明建設史上的全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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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陳明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