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人間世》:“無用之用,方為大用。”我想用這一句話來概括語文學科。
工具性與人文性是語文的典型特征。語言和文字是溝通交流的重要手段,在生活中人們會有豐富的對話環(huán)境和多樣的對話需要。語文的工具性是顯性特征,而人文性相對來說是其隱性特征。語文的人文性體現(xiàn)在人的思想、情感等方面,涉及對人自身情感的理解,對人心靈和精神的塑造。人文性指向的是對學生靈魂的滋養(yǎng),這一過程是無聲且漫長的,需要長期的浸潤與體悟,因此在學習過程中我們更難發(fā)現(xiàn)其存在,它似乎“隱身”了。人文性雖然抽象,但我們?nèi)耘f可以在言談舉止中看見它的存在,甚至可以說它是語文學習的根本,因為理解的深度代表了表達的深度。看似無關(guān)緊要,實則是語文學習的核心。
方為大用——語文認知。語文是一門基礎(chǔ)學科,是人與人之間溝通交流的工具。那么溝通交流的對象是誰呢?是他人,亦是自己。溝通交流的基礎(chǔ)是理解與表達,因此理解能力與表達能力是語文的核心,理解是內(nèi)化性的輸入,表達是外向性輸出。沒有正確理解,那么表達也會偏離。由此可見,理解能力是語文的重中之重。那么有一個問題出現(xiàn)了——理解什么?以我之見,理解的內(nèi)容應(yīng)該看溝通交流的內(nèi)容。人們主要溝通交流什么呢?在生活中,我們好像什么都在談及,教育、科學、成長、發(fā)展、歷史、哲學、未來……應(yīng)該說,我們在理解生活——語文不在別處,就在生活里。
方為大用——語文學習。語文和生活息息相關(guān),語文學習即是對生活的學習與理解。因此語文的課堂不僅僅在教室,還在更為廣闊的人生里。學習語文即學習生活,學習人生,這便回到了哲學問題上——我們應(yīng)該如何存在?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了解真正的自己,學會認識自己、理解自己、成為自己、成就自己。在大部分情況之下,我們經(jīng)常是向外去溝通交流,去觀察“我”之外的一切,很容易忽略掉“我”。但如果“我”之所見、所聽、所感、所思有失偏頗,缺乏理性,那么“我”之所見也就偏離了,“我”眼中的世界、他人都將是一種感性認識,而不是基于理性的審視。更可怕的是,我們很難察覺自己的非理性,因為感覺是下意識的,甚至是先入為主的。
因此,正確認識自己,理性思考,自我審視是語文學科所特有的學習目標。那么如何看到最真實的自己呢?答案是——照“鏡子”?!敦懹^政要》有言:“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在語文學習過程中,也應(yīng)該多去“照鏡子”,以此來“正己”。語文課本里就藏有許多“鏡子”,在小說閱讀中,學生會看見不同性格的人基于不同的選擇走向了不同的命運,仿佛在看一場又一場關(guān)于人生的“實驗”,不同的人生道路在學生腦海中演繹,逐漸引導他們走到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去。例如,在魯迅先生的《祝?!防铮瑢W生看見祥林嫂的悲慘結(jié)局,不禁思考:究竟是誰在殘害這個鮮活的生命?這里面最殘忍的真相是,她自己似乎也在不斷給自己套上“枷鎖”。這樣學生就理解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句話中的無奈與絕望。魯鎮(zhèn)上冷漠、麻木的“看客們”,祥林嫂的無意識下的“枷鎖”,難道只是在小說人物身上嗎?在生活中是否存在呢?甚至在我們自己身上是否存在呢?這種無意識,是否也像《裝在套子里的人》一文中所寫的別里科夫的有形的套子,以及當時人們思想上的無形的“套子”呢?《奧斯維辛沒有什么新聞》一文中,惡是不是會隨著作惡者的懺悔與死亡就隨之消逝掉呢?惡在何處?我們自己身上是否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惡念”?
在語文學習過程中,學生不僅僅是冷漠的旁觀者,還是探尋者。透過文字觸及“他們”,也是在觸及自己;學生通過文字理解“他們”,與此同時也是在理解自己。文學是虛構(gòu)的,但是人性卻是客觀存在的。學生借助文字,穿越別人的人生,最終抵達“自己”。人的感情和感受是共通的,所以學生能夠理解歸有光所寫的“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背后所要表達的是:你的離開是一顆種子,而我的思念是一棵樹。因為學生都經(jīng)歷過失去,即使程度不同,但對失去的感受是一樣的。學生知道失去,所以他們看得見失去背后的淚光。因此,懂得自己,便可懂得他人;理解自己,便可理解他人;看見自己,眼中方可看見他人,看見眾生。電影《一代宗師》武功的不同境界分為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我想語文學習也是如此的。
在語文課堂上,可以看見杜甫在生命的顛沛流離中開出詩篇,蘇軾在人生的巨變中迎向光明,蘇武在大漠上獨守信仰,辛棄疾在夢境里馳騁疆場,魯迅在筆尖剖析人性……即使在語文學習過程中有一些事情學生還未曾經(jīng)歷,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時有迷茫,但是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何種境況,只要打開書籍閱讀,這些書中的人物便會以身為炬,以行作星,在漫漫人生路上給予學生指引,給予他們力量。
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化成天下。